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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天堂放逐者(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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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锋刀对上烈阳剑,轰然声响,地面陷了一尺。
    墨鲤被甩飞出去滚了半身泥,孟戚被糊了一脸土,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不能站在原地不动拼内力,要拼招数!因为谁都不想做泥猴!
    大夫,你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孟戚面对着墨鲤,放弃了刘澹逃跑的方向,他唇边噙着冷笑,目中满是杀意,仿佛万物于他不过尘埃。
    如果他不是满脸土的话,墨鲤大约还会被震慑一下。
    再来。
    墨鲤翻身而起,他不在乎身上的泥,穿宽袍大袖累赘衣服的人又不是他。
    你有这么好的资质,这样好的身
    孟戚忽然顿了一下,想不起自己刚才的念头了,话说到一半忘词实在很离奇,但他心里其实不想杀对方,只想让这个人臣服。这是一个很新鲜的感觉,他常年处于盛怒之中,不想听他们劝说,不想听他们哀嚎,只想摧毁一切,让他们消失。
    这样好的声音,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求饶的样子。
    暗紫色的软剑横空一划,残留的小半截墙根平添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墨鲤轻轻一跃就出了院子的废墟,看也不看身后,就这样连步急退,刺目剑光紧随而来,剑身距离他的眉心始终不过三尺,锋锐至极的剑气让墨鲤全身都在兴奋的战栗。
    这才是对手。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其他都是狂风掠过的残影。
    墨鲤跑的时候很清醒,他选择了刘澹逃走的反方向。
    可是麻县不是空旷的平原,这里有山,还有树木,墨鲤急退的身形会很自然地避开这些障碍物。这附近又是十曲九弯的山沟,绕着绕着就不对了。
    眼角忽然瞥见一个奇怪的影子。
    墨鲤越过那物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的心神主要还在追着自己不放的那柄剑上。
    他足尖急点,带起的雪沫连他的靴底都来不及沾上,同时持剑的孟戚也掠了过去,两人踏雪而过,扬起的尘雪却混在了一起。
    麻县冬日风很大,这让长剑破空横卷而来的声势更加骇人。
    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猛兽在荒野上狂奔,带起了一路的白色烟尘。
    啊啊!
    墨大夫确定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只是混杂在狂风里,不太分明。
    当他身姿翩然地绕过一段弯曲的山道,眼角再次瞥见了刚才那个奇怪的影子,这次他歪头看了眼哦,骡车。
    等等,大半夜的,哪来的骡车?
    墨鲤这么一分神,飘起的发丝差点被剑气削落。
    他下意识地提气,蹑空而上,连续三个倒退的空踏,身形斜斜向后上方飘出去,恰好落足在山壁上。
    孟戚停步在一株树上,积雪簌簌而落,他眼中的兴味更加浓烈。
    他们就这么一高一低,在山道上方对峙着。
    嗯?
    墨鲤忽然发现一队骑兵就在山道上疾驰。
    这段山道非常长,虽然路很平坦,但是四周地势比较复杂,于是山道呈盘蛇状。刘常等人的骡车还没有进入山道,而最前方的骑兵已经快要出山道了。
    可是这段距离在绝顶轻功高手面前完全不算事,因为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走平地遇山翻山,遇树跃过,当他们走直线,逃命的人走弯道的时候,一盏茶的时间内连续遇到四五次都很正常。
    墨鲤:
    第一次对自己的方向感产生了怀疑。
    墨鲤明明记得他引着孟戚走了反方向,怎么跑了这么远,又遇到刘将军了?
    你跑得这么快,想带我去哪里?孟戚玩味的笑着,连看都没看下方那些人一眼。
    手腕一翻,剑招又至,快如闪电。
    积雪生生被吹飞,霎时山道重新笼罩在白色冰雾之中,狂风扑面。
    这种局部的暴风雪对逃命的骑兵来说,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再努力躲避也没有用,因为不仅他们在跑,制造暴风雪的人也在移动。
    刘将军惊骇欲绝,伏低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狂风吹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心想如果不是这次骑着上等的凉城马,身边又是最精锐的骑者,不管骑者还是坐骑都经历过沙场拼杀,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墨鲤顾忌下方的人,引着孟戚不断往高处走。
    两道人影隐藏在风雪之中,卷起巨大的漩涡,就像一条白色的巨龙在空中翻滚,忽而向东,忽而西折,飘忽不定。
    有时候,这龙又会卷成一个圆胖的大球,陡然飘高后重新散开。
    山道口。
    刘常的骡车因为之前的打斗被波及了,斜着撞到了山壁。现在因祸得福,他跟几个兵丁都趴在了那里,没有进入山道,也没就被卷入了那诡秘的战局。
    刘佥事,是龙。
    兵丁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畏惧。
    刘常剧烈咳嗽了一阵,大骂道:什么龙,刚才没看到吗?那是人!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宅院书房门口看到的两个模糊人影,心里一阵后怕,还好刘将军今晚来了这里,很快就发现不对,叫他们赶紧走。
    这前脚刚才走,后脚房子就塌了!差一步就要送命!
    刘常死死盯着那团白雾,心生妒羡。
    这就是绝顶高手,传说中武功臻入化境的绝顶高手!
    从前他听人说时,很是不以为然,真正的勇武应该是在沙场上万人莫敌的马上功夫,那些江湖人除了力气大一点,准头好一点,其他都是说书人嘴里的大话。
    结果白天被薛娘子吓了一回,晚上又遭遇了这番景象。
    刘常忍不住想,如果他也是这样的高手,岂不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无论谁都要畏惧自己!
    刘常兴奋地喘着粗气,越想又越激动,恨不得立刻拔出刀来挥舞两下。麻县的那个郎中说过,他吃过珍贵的灵药,可以救命的灵药!
    等到回去,他一定要想办法搜罗一本武功秘籍,他吃过灵药,学这些必定事半功倍!
    刘常的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眼前有些晕眩,不由自主地想要扶住山壁,可是手臂却使不出一点力气,这时心口忽然一阵剧痛。
    砰。
    刘常面朝下摔倒。
    兵丁们因为被远处的打斗震慑住了,目眩神迷地看了好久,直到墨鲤与孟戚的身影彻底远去,他们才回过神来,急忙扶起刘常。
    不好了,刘佥事没气了!
    墨鲤并不知道刘常因为先惊恐,后又狂喜,导致心脉负荷不住最后丢了性命。
    在彻底离开这条山道之后,孟戚也没有去追刘将军,墨鲤总算松了口气,想着幸好刘将军有马,骑马逃命引发不了先天之气,刺激不到孟戚。
    现在只剩下这个发疯的病患要解决了。
    墨鲤定了定神,一心一意地跟孟戚过起了招。
    他们对战的声势越来越小。
    一方面是因为内力在消耗,另外一方面则是在这种交锋过程中,两人都感觉到了自己招数的缺陷,以及对方的空隙,通过逐渐修正,实力不约而同地跟着提升。
    墨鲤是真真切切地在精进。
    孟戚却像是找对了方法,又似回想起了什么,比起提升,他更像是恢复实力。
    墨鲤越战越是心惊,对孟戚实力的评价几次重建,又几次推翻。
    风雪似乎停了,耳畔风声却是不断。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刀剑撞击的次数不断减少,到后来打了半天,武器一次都没有碰到两人都精准的预估了对方刀剑的走势。
    墨鲤每次远远看到城郭或村落的影子,就立刻绕开。
    孟戚似乎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并不在意墨鲤的举动。
    这时候他们已经快到了仿佛一阵疾风,内力交锋的范围也局限在身周附近,踏足过的岩石被吹走积雪,踩过的梅枝落英缤纷,钻出雪洞的兔子受惊又缩了回去。
    除此之外,再无痕迹。
    墨鲤的手臂越来越重,从肩膀到手腕都非常酸软,背部也在隐隐抽痛。
    这种滋味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少年时练武虽然刻苦,但是有一位神医做老师,不管学文还是修武都会十分有度,从不胡乱透支力气,折损筋骨。
    现在这样的疼痛,即是提醒,也让墨鲤更加清醒。
    必须速战速决,再拖下去,他将无力应对。
    他按住刀锋,暗暗积蓄力量。
    转眼又闪避了数道剑招,墨鲤忽然瞥见远处有一大片空地,上面不生草木,也没有碎石,只能看到茫茫白雪。他心念一动,立刻退向了那边。
    无锋刃忽抬,双刀抵在一处,刀身骤然弯曲。
    雪亮的刀光自上而下,划破天穹,在墨鲤身前铺落成一片流光惊鸿。
    长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轻松绞碎了攻势,孟戚正待发力,忽然感到脚下一歪。
    借力的地面在刀光下裂开了。
    墨鲤那一刀其实是对着孟戚脚下发出的,这也不是地面,而是堆满积雪的冰面,下方都是湖水。
    他们已经身在湖心,冰面受到剑气与刀光的摧残,短短数息内已经全部崩裂,浮冰互相撞击。
    墨鲤没有踩着冰块退回岸边,而是不依不饶,对着孟戚就是一刀。
    刀光黯淡,去势极快,与北风浑如一体。
    孟戚仓促间横剑格挡,他目中连闪,神情怔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暗紫剑锋一顿。
    墨大夫的瞳孔收缩,暗叫不妙,他拼命收势,却还是来不及,刀锋眼见要斩上孟戚胸口。这还是无锋刃,换成别的兵器人就要被砍成两段了,现在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击断对方肋骨,或许内腑也要受点伤,不是没救。
    完了,盘缠要去掉一大半做药钱了。
    墨鲤心痛地盯着刀
    瞬间一股大力,打断了他的悲伤。
    墨鲤感到自己被一种去强横无匹的力道横着拍了出去,又像是自己拿脑袋去撞了山崖。墨鲤在半空中艰难的翻了个身,踏足下落,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然而踩了个空。
    这时天边隐隐出现了一抹红光,原来竟是一夜过去了。
    红日尚未东升,墨鲤只看到孟戚持剑的手缓缓抬起,沛然之气化作剑锋烈阳,对着湖面就是一剑。
    天阔云垂,涛生云灭。
    水浪卷起一人高,近处所有冰块激荡着飞起,极细的冰粒落入水中,转眼化为乌有,水面飘起了一阵白雾。剑至雾散,天地为之一清。
    墨鲤一口气换不过来,湖面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直接跌入了水里。
    噗通。
    然后落水的是回过神来的孟戚。
    咳咳。孟戚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湖水,他咳嗽着浮上水面,狼狈不堪。
    几乎同时,墨鲤也从水里冒了出来,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如果手臂伸直了扑腾两下都能打中对方的脸。
    墨大夫满眼嫌弃,孟戚一脸茫然。
    醒了?墨鲤看到孟戚的表情就知道他恢复正常了。
    我为什么会在水里?孟戚纳闷,他记得今夜发生的事,他发现刘澹吃了灵药,怒气上涌就失控了。大夫好心拦住自己,跟自己打了大半夜的架,最后他们到了这座湖上,然后呢?他是不是用了一招特别厉害,厉害到自己都忘记了的剑法?
    墨鲤盯着对方,发现孟戚无意识间还能踩水,居然没有往下沉。
    你居然懂得水性。墨鲤原本计划把这家伙呛个半死再拖上岸的,没想到孟戚忽然发疯,来了那么一招,自己折腾进了湖里。
    算了,清醒就好。
    上岸。墨鲤返身向岸边游去。
    墨大夫不怕水,水里就是他的自在天地,但是他觉得孟戚大约不行。
    湖水太冷,泡久了是要抽筋的。
    不对,等等!孟戚忽然阻止。
    墨鲤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孟戚脸色发白的说:我的剑不见了。
    说完就扎入湖中,看来是去找剑。
    墨鲤:
    他手里两把刀还好好的,孟戚就一柄剑还能脱手了?果然那时候脑子糊涂了吧!
    墨鲤等了一阵,发现孟戚没有上来,忍不住也潜下去了。
    水下能见度很低,大约是孟戚那一剑直接斩到了湖底,泥土混入其中,下方十分浑浊。墨鲤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觉得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尽管不耐,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化作原形。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游到第二圈的时候,墨鲤发现了湖底有一抹暗紫的光,他正要去捞,就看到一个灵活的影子抓起了剑,然后迅速往水面游去。
    这家伙水性真的不错,墨鲤心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岸。
    这一夜苦战,再深厚的内力也耗尽了,本来就是一身泥一脸土,现在洗倒洗干净了,就是全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狼狈得像是两个水鬼。
    有心想要用内力蒸干衣服,可是连这一点力都没了。
    墨鲤看了看孟戚,心想自己不能露出异于人类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发抖。
    努力装作冻得发抖。
    眼角瞥到孟戚在哆嗦,墨鲤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两人的内力强弱还有身体差距,不得不加大了抖动的幅度,让自己看起来比孟戚更冷。
    这个难度有点高,因为孟戚哆嗦得太厉害了。
    墨大夫正感到为难,忽然发现孟戚好像在偷看自己,然后那种夸张的颤抖就稍微收了一些。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冷?
    不是,我很冷。
    墨鲤直接就不抖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孟戚。
    后者觉得有点不对,也慢慢停下了哆嗦,跟墨鲤对视了一阵,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牙齿没有打战。
    当然,墨鲤也没有。正因为如此,所以孟戚忘了这事,只顾着身体哆嗦了。
    这我
    孟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勉强解释道,我的内功偏阳性,比较抗寒,你呢?
    喜欢冬天下水游几圈,习惯了。墨鲤心想,这不算谎话。
    然后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大夫,孟戚的解释墨鲤半个字都不信,内功或许分为几种,但是在内力耗尽的情况下,人不可能站在沙漠烈阳之下没被灼伤,也不可能跌进冰湖后不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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