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爱我的钱——季阅(19)
韩将宗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事情办完了,怕你再出什么差池,便随你一起回吧。
骆深笑着说:谢谢将军。
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韩将宗装在墨色缎裤中结实的长腿一伸,坐在了马车的前头,把散落在地上的缰绳拣到了手中。
骆深看了一眼没有多说,同他一道坐在了外面,牵起了缰绳的另一端。
他手腕略用力一甩缰绳,那端打在马背上,黝黑骏马抬起四蹄开始前行。
放眼整个洛阳城,莫说洛阳城,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回 这样的事情来:
原来的车奴坐在车内,当家主人却驾着马充当车夫。
真是太能拉的下脸面体恤下人了。
韩将宗心中不禁道。
他手中握着的绳子时不时微动,是骆深在驱马前行。
二人一边一个坐在车头上赶路,行不过百余米,前头有人影晃了晃,余光扫见骆深的手劲儿往回收了收,随着动作马蹄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韩将宗眯着眼一看,总算知道骆深之前在偷偷笑什么。
久等不到的刘副将出现在眼前,肩膀上扛着一个人。
是江天。
韩将宗:
骆深早已经知道刘副将就在附近,还要问自己是不是一个人!
韩将宗余光复杂的看他一眼,还要吃惊的问刘副将:大刘?你怎么在这里?
刘副将:?
韩将宗:不是让你在家中等我消息吗?
刘副将:??
韩将宗正对着他,面色和缓放松,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丁点笑。但是视线上移,行至乌黑剑眉下,双目如炬紧紧盯着他。
刘副将唾液急剧分泌,咕咚他重重咽下去一口。
我
我字出口,韩将宗脸笑眼不笑,眼眶里头装满了渗人的视线,什么?
刘副将搓了搓手指,重新措辞,片刻后谨慎的答:久等将军不到,一个人在家中也是无聊,就出来寻,哪知道正赶上
多说多错,言尽于此,刘副将讲话头递给了骆深,刚刚来不及细问,骆少爷就将人扔给我一个人驾车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完看向骆深,余光瞄见韩将宗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于是悄悄松了口气。
闻言骆深唇角荡起一星点的笑意,双眸之上撑着优美的弧度,真诚道:多亏今日遇到两位大人,不然我等必不能全身而退。
他真是太爱笑了。
不管高兴还是愤、怒,都是率先给个笑脸,又温柔又无害。
骆深转头朝韩将宗点头示意,然后跳下马车去扶江天,刘将军快请上车,到家后骆府一定备下厚礼以示重谢。
主将可光明正大称呼为将军,若是有心,副将也可。
骆深算是给足了面子。
刘副将被他喊的内心飘飘然,然而让他更加开心的则是后半句备下厚礼。
骆家的薄礼都已经是金砖玉瓦的贵重,若是厚礼那还了得?
刘副将激动的差点手脚顺拐。
转眼他瞥见顶头上司的眼神,又好似虚空头顶悬剑,一不小心就会戳下来。
他冷静些许清了清嗓子,镇定的点了点头,把脚软无法行走的江天几大步拖上了车。
骆深重新坐回原位,韩将宗没等他伸手,便甩了甩自己手边的缰绳,催马缓缓前行。
秋竹萧瑟,深秋之中百叶凋零,留下笔直一根竹竿,顶着零星叶子在风中发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韩将宗常年动武,体格锻炼的十分强健,今天穿着一层薄薄的衣裳也不觉冷,甚至还有些想出汗。
骆深偏头咳嗽了两声,韩将宗看了一眼他,觉得他有些冷。
你去里头坐着吧。他道。
骆深:?
韩将宗解释说:外头风大,回头再着了风寒。
不妨事,骆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昨夜饮酒凉着了,有些哑涩。
他脖颈细长白皙,被灰暗杂乱的竹林一衬托,简直滑腻的要发光。
韩将宗移开视线盯着前路,片刻后道:你昨夜不是没喝酒吗?
昨夜两人溜达到很晚,又去牡丹楼去看了会儿热闹,喝了几杯茶水暖身,最后才一道回家。
骆深没敢说回家后自己喝了点,喉咙下上一动,道:记错了,喝凉水冰着了。
是吗?韩将宗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眼睛仍旧看着远处,喝凉水胃不疼是吧。
骆深:
骆深一沉默,韩将宗立刻就脑中回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语气重了,还是内容不合适了,还是又吓到他了?
他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胃疼全靠细心养着,辛辣冰凉重口的吃多了都会疼,往后少吃一些。
是。骆深应道。
韩将宗同他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行驶间凉风灌进来,感觉要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话。
韩将宗往他那边挪了挪,旁人看来不过是变换了一个姿势而已。
骆深没动,片刻后,伸腿踩到的横栏上,身体更加往旁边去了。
韩将宗看着他腿,又看了看自己凑过来的腿。
心中纳闷的想:按照往常来讲,他腿不是该伸过来挨着我吗?怎么半天没见变得这么疏离了?
难道是吓坏了吗?
骆深被风兜的又咳了两声,一说话嗓子里带着一点沙哑感:朝都定京,离北、东偏近,西北多沙盗,南方多匪贼,这话确实不假,越是山野丘陵,越是多贼人。
确是如此。韩将宗缓慢点一次头,又说:但是洛阳繁荣,官家多,贼人不敢为了一点小恩怨来闹腾。而且你家的马车点眼,你又时常抛头露面的走生意,一般人都该识得你模样,就算不忌惮骆家,也该忌惮同骆家交好的江家,不至于一出手就要你性命。
骆深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韩将宗问。
骆深抿唇不语,仍旧在考虑。
他能考虑,这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秤杆,韩将宗不好多说,提醒道:还是要小心防备为好。
骆深认真点点头。
两人离的不远不近,韩将宗想继续找点话说的时候,骆深旧问重提,轻声问:将军耽搁半日才回,是要办什么事?
韩将宗一顿,觉得他这语气也不对劲,有些太疏离客气了。
扫一眼他收回去的腿,也觉得不似之前自在随意,显得拘束。
一点小事。他含糊答道。
马车拐出竹林,驶上大路,秋风吹的更加肆虐。
你
你
二人一道开口,韩将宗立刻改口,什么?
骆深想了想,笑了一下,没什么。
韩将宗没追问,主动往他那边挪了挪,头也不转的道:你往后坐坐。
骆深立刻往后挪了挪,同他拉开了距离。车厢中撑出来的挡风板遮去大半疾风,剩下一点也尽数被韩将宗拦在了外面。
他坐在三方围合的角落里,前人散发出来的体温似乎能烤到自己身上,不由端着表情轻轻笑了笑。
韩将宗扫见他唇角的笑,不甚明显的一丁点,而且脸色沉稳,血色又少,瓷器一般冷淡。
他心中疑惑更甚:怎么真的后面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能挨着我,却躲的这么快??
同时,骆深看着牵着缰绳的大手,也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具体怎么个反常法也说不清,似乎有些太体贴了,同之前端直沉稳的行为不大相同。
摇摇欲坠的马车坚持着回了家。
骆老爷听闻骆深路上遭了强盗,吓得魂飞魄散的往外跑。
待看到被削掉了一个角的马车,还有七零八落的碎木屑,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
我就说,多带几个人安全,你不听!骆老爷拉着他前前后后的打量,声线跟手一样都是抖的,钱丢了是小事,若是人有个什么好歹,让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唷
没事了,爹。骆深上前抱了抱他,主动展示自己身上完好的衣衫。
骆老爷仍旧缓不过来,满脸哀泣的拉着他。
骆深交代一旁的家仆,送江天回家。
骆老爷耷拉着脸: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啊,又是要打架又是要杀人,不如直接
爹、爹,骆深拦住他话,伸手请了请身后的韩将宗,多亏了将军救了我们,若不然,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骆老爷情急之下什么礼节都抛到了脑后,听他如此说,才收回手勉强捧着道谢,将军
他眼含泪花的哭诉:将军救的不是骆深,而是我们全家几十口人命啊
说着双腿一曲,竟是要下跪。
韩将宗一早知道骆深金贵,却不知道能宠成这样,当爹的不管不顾就要替儿子下跪。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骆深就率先往骆老爷臂下一抄,然后稳稳扶住了,晌午已过,想必将军忙于事务还没来得及吃饭,请进。
他掩饰的好,韩将宗也不戳破,顺着他话点了一下头。
骆老爷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骆深说的对,午饭已经上桌,正等着开饭呢,将军权且凑合着吃一些。他恭敬又感激的说:等到了晚上,一定好好筹备,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刘副将之前得了吩咐,正要答应下来,韩将宗却一摆手,停了他的话,拒绝道:下午还有公事在身,我等在别院随便吃些就可以。
骆老爷看了一眼骆深,骆深没继续请,于是他便顺着台阶道:草民这就让家仆把午饭摆到迎风阁去。
韩将宗一点头,准备走人,骆老爷顺水推舟继续邀请:等将军忙完,晚上一定要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哇?
韩将宗脚下不停,沉沉嗯了一声。
他带着刘副将回别院收拾洗漱,直到身后听不到声音了,才伸手将长刀解下递给刘副将。
刚刚在竹林怎么回事?你解释解释。
看语气和神色,仿佛他一个解释的不清楚,这刀就会捅到他心口里。
刘副将小心翼翼把刀接到手里,端正托在身前,开始解释:将军别生气啊,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我,我远远看着马车都已经过来了!贼人能不追过来吗?我守在这里,正好他们逮住揍一顿!哪知道
哪知匪贼没有过来,骆深驾着马车冲过来了。
韩将宗不答话,刘副将跟在他后头继续解释:骆少爷过来后,看到我着实一愣,问了我一句副官怎么在这里?,我当时脑中一时生锈,但是仍旧记得我们的计划,就说路过而已,你们这是怎么了,搞成这幅惨样子?
他一边重复着当时的对话,还要模仿着对方的语气,看起来滑稽又忙碌,但是骆少爷急匆匆的,没有答复我,还把江天从车上扔了下来,交给我看护,自己又跑回去了。
韩将宗面色仍旧沉稳如初。
刘副将想了想,我想着,那里有你在,区区几个贼人而已,一定能保护他不受伤,就站在原地等你们,没有跟着一起去。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韩将宗更无奈,故而出了口气。
这算是解释过关了,但是刘副将态度仍旧不敢松散:将军你表现的怎么样啊?
很不怎么样。韩将宗说:贼人已经都吓跑了,骆深回到那里的时候,就剩下我跟一个吓的翻白眼的车夫,指不定还要误会是我揍了他一顿。
刘副将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确实有点像他说的。
好好计划搞的一塌糊涂,这是什么运气?
二人简直不想提。
刘副将安慰他:这样也不错,虽然没救到他本人,但是救了车夫,也算是骆家的恩人。
这恩人就跟计划中的恩人出入太大了。
韩将宗:他知不知道那里有我在?
不知道啊!刘副将说,然后一顿,又改了口,我不知道。
韩将宗扫了他一眼。
刘副将仍旧捧着那长刀,仿佛捧着自己的脖子,骆少爷聪明,或许猜到了你在那里,不然他一个人,对方五个人,怎么敢冲回去救人?
韩将宗沉默不语。
见他能听进去,刘副将满意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韩将宗出一口气,算了。
话中的灰心叫人一听就能感觉到。刘副将把刀收起来别在腰间,彻底放松了。
别灰心呀将军,他真诚的说:往后时间还长,不愁没有机会。
两人进了别院,家仆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还拨来了两个侍女专门伺候。
可见这救命恩情跟一般的客人还是差别很大,有着这份恩情在,才算是真正的贵客。
等到二人走进,侍女均是出水芙蓉般盈盈一拜,然后托起筷子递上来,老爷说若是饭菜不合口尽管说,叫厨子重做也不能惯着他们闲待着偷懒。
女声温柔似水,动作柔暖无骨,模样虽算不上一等一的角色,也都是端庄美丽,秀色可餐。
刘副将盯着桌上的酱肘子眼珠子都直了,头也不抬的朝着侍女挥了挥手,不用伺候,我们还有军机事务要讲。
是。侍女脆生生应了,一道退下。
诶呀呀,刘副将坐在椅子上环视满桌饕餮,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好吃,将军,他请示道:我可先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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