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爱我的钱——季阅(9)
韩将宗看着杯底浮尘的茶叶,问道:闹事人员该如何处置?
知府想了想,认真道:调查清楚户籍,问清楚原委,若是寻衅滋事,外地的发还永不得进洛阳城,本地的叫家人作保,并记上档案。
基本不用问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寻衅滋事,走个流程而已。
记上档案,那这污点就会跟随一辈子,往后无论的做工还是开铺子,都会遭人挑拣嫌弃。
你同骆家关系不错吧?韩将宗突然问。
知府刚坐在了小桌另一端的椅子上,闻言立刻站起身,小心的回答:普通官商关系,寻常走动而已,算不上不错。
韩将宗心中哼笑一声,没有揭穿,端起那茶盏来又抿了一口同骆家如出一辙的清淡带着些甜的茶水。
他不说话的时候,常年居于高位的气势就显露出来,那感觉犹如群山叠嶂,沉甸甸的落在眼前。
知府站在他跟前,大气不敢喘。
坐下说话。韩将宗道。
知府迟疑坐下,想了想说:将军之前说到带着事务而来,他诶呀一声,关切的问:不知是什么事务呀?
韩将宗呼出一口气,脸色有些为难无奈。
知府立刻追问表明心意:若真有难度,下官也可以帮着解决一下。
韩将宗抿了抿唇,看得出来正在思考,知府上半身微微前倾,面色恭敬态度谦卑。
韩将宗犹豫片刻,然后沉沉叹了口气:那我可说了。
知府示意洗耳恭听。
韩将宗:北面就要开战了,正是秣兵厉马的时刻,我这次来,是打算着借点银子作军饷。
知府:?
韩将宗诚恳的说:目前各大知州已经都量力而行掏了腰包,但是还是不够啊。若是你能帮着领头捐赠,带动各知府、县令,给北面的将士送去一点温暖,真是最好不过了。
知府:???
知府怀疑自己听差了。
但是韩将宗已经开了口,并且还在继续。
俗话说的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此时正是体现个人价值的时刻。
他表情诚恳,态度坦然,熬的这碗鸡汤又浓又满,将人架上了非一般的高度。
知府感觉犹如被架在火上烤。
他艰难的维持着笑容,应该的
韩将宗伸出手,欣慰的拍了拍他,既然你如此明事理,我就放心多了。
知府竭力往上扯嘴角,扯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你放心,知道你们起早贪黑,操心事务辛苦。韩将宗安慰道。
知府眼巴巴看着他。
只见他伸出来一只手来,比了个八的手势,一人八千两,意思意思就行了。
知府出溜一下子靠下一滑,若不是韩将宗提着他,就掉地上去了。
八千两知府哆哆嗦嗦的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活像被人踩着脖子,这送的不是温暖,是命啊!
韩将宗扫了一眼他青白交加的面色,眯了眯眼,转口道:但是你们养家糊口不容易,八位知府一人出个一千多两,凑个万两整数就成啦。
这就比八千两好接受多了。
知府猛的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想起来,一千两也不会小数目,那口气又抽了回去。
韩将宗拍了拍他一边肩膀,表达自己善解人意、体恤下级的心意。
知府看着他一脸的诚恳表情,张了几次嘴,实在说不出道谢的话。
外头家仆走来侯在门边,禀告道:大人,午饭准备好了,开始吃吗?
成了。
韩将宗站起身,顺了一下外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清气爽、高高兴兴的说:那咱们就,开饭吧。
骆家的马车停在门前,骆深下了车,看了一眼坐在车上未动身的江天,下来啊。
江天探头望了望,又坐直了:你去吧,我还要再去一趟花鸟儿市,给我爹买两条鱼回去。
闻言骆深脸上浮现一点无奈来,江天:怎么,多坐一会儿你的车不行啊?
行是行,骆深顿了顿,才道:干爹养鱼好讲究,三天换一回水,五天换一回鱼。
江天:
幸亏养的是大肚鱼,若是什么稀罕动物,可要养绝了。
去你的,江天哭笑不得的说:没这么挖苦人的。
骆深一笑,松开撩着门帘的手,门帘落下,挡住了视线。
骆深转身往里去,交代道:送江公子去花鸟儿市,等他买完东西,再送他回家。
是,车夫应了,要去牵绳,门帘唰一声又被掀开了,江天在身后喊他:骆深!
骆深停下脚,回首看他。
江天张了张嘴,最后说:我晚上来找你啊?
骆深点点头,转身进了门。
江天看着他窄腰长腿、身姿挺拔,直到亭亭背影走进门去,才甩下门帘。
骆深回到家,骆老爷找他去问事,骆深一一答了,着重说了结果:如果一来,处置了闹事者,也算是给要使坏的人敲了警钟,叫他们不敢随意再闹。
骆老爷松了一口气,又心疼起钱来,先出去了六万两,又搭进去一吨盐,诶唷
十万两,骆深说明道:儿子已经答应韩将军,捐十万两。
嘶
骆老爷差点抽过去。
骆深赶紧扶住他。
骆老爷敲着胸口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不停往下顺气。
骆深拍着他后背帮助他顺气,等他缓了一会儿,才解释道:边关一直为了护民而战,民养养兵,也说得过去。回头韩将军会禀告朝廷,下放制造铁权限。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这下放的时间,会首先告诉咱们家。
骆老爷一停,双眼一定,转了几圈转到他脸上去,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真的?!
骆深点点头。
造铁权显然不同于其他小打小闹,军营中每买一批就是万把兵器起步,若是能多接两单,一则回本,二则跟军队搭上线,明面上就算是国商了。
往后不管做什么生意,不仅各商户,就连各官员也要给几分面子,身份抬高许多。
骆老爷笑了几声,高兴过后又想起钱来,那也有点贵唷
这不算什么钱了。骆深缓缓劝道:机会难得,若是咱们抓不住,可就到被人手里去了。
骆老爷顺着他话想下去,摇头复摇头。
片刻后一咬牙,头一点:对,这种往上升的露脸机会,靳家肯定抓心挠肺的想要,无论如何都不能便宜了他家。
骆深不辩驳,算是默认。
我看这回盐里头掺和沙子这窝心事,就是他家干的。骆老爷道。
骆深心底唉了一声:也不能空口诬人清白,交给知府大人去查问吧。
骆老爷哼一声,伸手要端茶,骆深望了望外头天色,别喝了,该吃饭了。
说罢伸手去扶他起身,随口问道:小渟呢?
饿坏了,已经去等着吃饭去了。骆老爷道。
骆深扶他往正厅去,骆老爷走了几步,扭头看他,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骆深只当他还烦恼钱和盐的事情,别想了,钱都花出去了,韩将军也不会让咱们反悔。
他眉目舒展安慰着骆老爷,脸上一点不见不耐烦的表情。
不是想这个。骆老爷说了一句,然后又叹了口气。
云厅与正厅中间隔着几座假山,假山下流淌着一池湖水,湖水之上架着九曲回廊。
骆深也没问他在愁什么,扶着他踏上走廊。
廊下微风凉爽,即便正午都不觉得热,两侧盛开的牡丹争相斗艳,将园中盛景抓来了大半。
片刻后,眼看着长廊到尽头,骆老爷犹豫着说:要不你还是娶个亲,回头生了孩子,爹给你带着,有了孩子你再想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不管是男是女,爹都不管了。
骆深垂着眼睫没有答话。
先不说继承不继承的事情,骆老爷知道他烦这个,尽量好商好量的说:主要是爹年纪大了,有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爹喜欢。
爹那么喜欢小孩儿,就自己再生一个呗。骆深一本正经的说:不要怕年纪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骆老爷张了张嘴,似乎一时短路了。
骆深:你就放心大胆生,咱们家有钱,不缺人看孩子。
爷俩儿本慢慢溜达着,气氛也比较和谐融洽,骆老爷听他说完站在了原地,骆深扶着他也被迫停住了脚步。
扭头一看,骆老爷正瞪着眼看他,恐怕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抽人。
骆深想了想,离他远了些,但是面上仍旧和颜悦色的:这么着吧,若是你不放心别人,我给你带,我还年轻有精力,你多生几个我也看顾的过来。
话音刚落,下一刻骆老爷就举起手来,你!
说归说!骆深立刻喊道:聊天归聊天,我都多大了,还带动手的?
骆老爷举着手,半天没挥出去,最后喘出来一股粗气,手也恨恨放了下去,早晚叫你气死!
骆深又凑上前去扶他,骆老爷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
骆深喊了一声爹,才慢慢道:怎么又想起来提这个?
许是年纪大了,每回想起来,心里总是不大得劲儿。骆老爷说。
出了长廊进了正厅檐下,二人一时沉默,骆老爷望了望里头,宽阔敞亮的厅中中间拦着一道六扇屏风,透过屏风,隐约能看见里头微微晃动的人影。
应当是乳母抱着孩子已经等候开饭了。
骆老爷收回视线,还要再说,骆深先道:不是都有小渟了。
小渟毕竟不是你亲生的,骆老爷想了想,眼中神色有点失落,低声说:终归还是有点不一样。
骆深也看了看里头那人影,压低声音劝慰道:一样的,你当他亲生的,他就当你亲生的。既然小渟进了门,往后这话别再提。
骆老爷深知他说的对,但是心中像压着石头,总也高兴不起来,落寞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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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韩将宗在知府那边吃过饭,实在受不了他不想笑硬要笑的苦瓜表情,起身告辞。
终于要送走这尊佛,知府硬撑着一口气将他送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前街,拐弯不见了踪影,知府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骤然一放松,眼泪啪嗒掉出来两颗,未经面颊直接砸到的脚面上。
知府看着靴子上深深的水渍印记,又想到这是一双新靴子,而自己又没有老婆给做新鞋,不禁悲从中来。
再一想到辛苦攒了十几年的老婆本就要飞走了,而老婆还没个踪影,心中更加哀泣伤感。
他蹲下身擦自己的鞋,越擦越难受,越想越难过,索性趴在手臂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罪魁祸首韩将宗根本不知道自己把一个年过而立的糙汉子给惹哭了,心情极好的坐在车中,兴起之时还要哼一哼小曲儿,偶尔撩开窗边小纱帘看一眼外头繁华景象。
马车轧过青石街,不时轻轻摇晃,若是再碰上地上有些小石子和坑洼处,颠簸感更加明显。
韩将宗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论马车还是骆家的好,不仅宽敞,还舒坦,好看。
他坐了几回,路走了不少,都没有感受过这种程度的颠簸。
待到想起骆深来,他嘴角情不自禁挑起一点饶有兴致的弧度来。
他心知肚明,骆深在一步一步的试探他。
从邀请吃饭,到建议多住几日,再到提出去各大景点游玩。无一不是试探他可以接受的节奏和底线。
韩将宗心说何必这么费劲呢?
你窄腰腿长,模样漂亮,性格有趣,人又聪明,完全是我菜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直接说明白,脱衣裳、上床,多么敞亮。
就是不知道活儿怎么样。
随即韩将宗就想:不过没关系,我活儿好,不管是有我全权主导,还是你坐上来自己动,我都可以啊!
骆家北面小院儿,迎风阁。是作为待客专用的,装修的雅致大气,极尽宽敞华丽,彰显首富的气度。
韩将宗同刘副将前一晚被骆深直接领到了这处,这回再来,按照规矩,是不能住的比这差的,因此还是安排在了这里。
午饭管家来请刘副将一道去正厅用饭,然而刘副将心中操着两万五千两银子的心,非要盯着马车才踏实,推拒了。
管家请示过骆深,单开了一桌饭菜,叫他在客间中随意了。
刘副将吃完午饭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发呆,眼中余光还扫着停放在偏院中的马车,车上东西实在是沉,那马已经不堪重负的半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吃着草料。
管家已经来问过许多次,要不要待为保管车中物品,刘副将都以贴身物件不便交出去为由拒绝了。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这些银子够做些什么,再加上骆家要支援的也是一笔大数目,越想越高兴。
高兴的忍不住要吟诗一首。
但是身在别人家,才华不能太外露,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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