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穿书]——止宁(5)
宋文彦心里一暖,对于宋俨明,他敬重大于亲近,想到大哥繁忙之余还要分心顾及他的饮食,自己反而如此柔懦寡断,连夫子的授的课业都未温复,心里又加了几分愧疚。
容玉哪里知道宋文彦心里的几个来回,他兴致勃勃地瞧着阿良打开食盒,他晚上就吃了点粥,哪里顶饱,想着等会儿没脸没皮蹭点东西吃也好,然而当阿良将食盒里的两碟点心拿出来之后,容玉不由大失所望。
就是两碟干巴巴的饼状物。
容玉尤不死心,万一就是卖相不好呢,他旁若无人地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差点没吐掉,甜的发腻,硬得硌牙。除了充饥,简直没有任何品鉴的价值。
容玉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他错怪戚总管了。不是他故意弄些不好吃的给自己吃,根本在于以清心守欲为家训之一的平阳侯府,是不会花半分精力在享受这件事上的。
宋老侯爷就是个己饥己溺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正统王侯,偌大的平阳侯府,除了必要的位置需由能人匹配,剩下无关紧要的马夫伙夫厨子等后勤岗位,都拿来安置些军中伤亡将士的家属,比如阿良,他的父亲就是在平南之役中阵亡的。这些非专业对口的后勤,哪里做得来上佳的吃食?
看得出来宋文彦感动胜于食欲,毕竟是大哥特地叫厨房做的。他拿起一块,兴致缺缺地咬了一口,拿了茶水勉强吞咽下去。
模样跟现代被父母逼着吃白煮蛋的孩子差不多。
容玉看着他抻着脖子强自吞咽的模样,心念一动,将宋文彦手里的饼状物拿了下来:今儿你生日,吃这些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一粥一饭当思得之不易,怎可嫌弃?
天!这小老头!容玉不管不顾一把抓了他的手往上一拉,
行了!吃一顿好饭不会败坏你道德的!
他径直问阿良:厨房在哪里?
看着阿良莫名所以的模样,容玉咳了一声:我说的是膳房。
这阿良不知道对方何意。
宋文彦瞧了瞧容玉,抿了抿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吩咐了阿良道:你带我们过去吧。
阿良不知道这个府上的这尊大神要做什么,但既是小少爷发话了,作为下人,自然是要听从的。
这边请。
膳房在侯府的后院,三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的,这时候是深夜,除了偶尔路过的府兵,没有人往这边走。
阿良重新将灯烛尽数点上,漆黑的膳房一下子亮堂起来。
首先入目的是正中间的一张大案台,上面摞着些锅碗瓢盆,为了防灰,拿竹篾编织的罩子盖着,旁边几个大几架,堆了些未用完的蔬菜瓜果,通风处的屋梁上还挂着腊肉香肠等物。
容玉逡巡一番,随手抓起一个萝卜闻了闻,问阿良:有牛乳么?
啊?这个没有。
容玉失望了一下,他本想给小孩弄个奶黄蒸蛋糕吃,没想到最基本的材料都不完备。
阿良迟疑片刻道:街西哨儿胡同那儿住着一帮胡人,他们平日有食牛乳的习惯,我去问问看。
啊?麻烦么?
其实这尊大神并没有传说中的可怕嘛,阿良摸着后脑勺颇为不好意思,不麻烦,来回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就是不知道那帮胡人那里有没有多的?
既是这样,那劳烦你跑一趟了。
阿良得令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你作甚么?宋文彦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容玉。
看着,给你这侯府公子尝尝不一样的东西!
容玉卷起了袖子,逡巡了一圈厨房,挑挑拣拣,最终拿了几颗鸡蛋,面粉,糖,油,还有一些干果仁出来,如果没有牛奶,口感差点就差了,也不知阿良那边什么情况。
容玉敲了几颗鸡蛋,将蛋清跟蛋黄分离了,将蛋黄打至浓稠放在一边待用。
宋文彦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长这么大,膳房一次都没有进来过,官宦贵胄子弟自没有亲手操持衣食的道理,宋文彦虽不至于像其他纨绔那般以为食物就是膳房长出来的,但对这儿也是新鲜的很。
又见容玉找了个干净的盆,将蛋清用几双筷子不断地搅动着。
这儿没有打蛋器,容玉只能靠着一双细白胳膊,用几双筷子组成的简陋打蛋器将蛋清打至起泡,又陆续分次放入白糖,撸起袖子继续打。
这会儿的容玉可真是想念极了他那个功能齐全的近百平的现代化厨房。
好容易将蛋清混合白糖打发至干性发泡,阿良兴冲冲回来了,他抱着一个瓮,声音拔高了几度,
少爷,容公子,拿到牛乳了!
容玉大喜,他本对牛乳不抱希望,居然给他拿到了。
当即道了谢,接过瓮,估算着比例将牛乳,油,白糖加入方才的蛋黄浆中再度打至浓稠,又取了面粉来,拿漏筛细细过滤着。
侯府的漏筛哪里能多精细,但好歹将面粉大颗粒全部给过了一遍,容玉将过筛的一半面粉跟蛋黄浆液一起拌匀了,又分次加入蛋清跟面粉,最后将一个十寸有余的青花大瓷碗里抹了油,将面糊小心翼翼倒入里面,又在上面撒上炒香切碎的干果仁,一大碗满满当当的。
阿良已经按着容玉吩咐将大锅的水烧开。
掀开锅盖,容玉将瓷碗放进了大锅中,这才拍拍手。
阿良!旺火!
阿良自然是烧火的好手,一锅水烧的蒸汽四腾。
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容玉掀开了锅盖,白气蒸腾,浓郁的蛋奶香迎面扑来,宋文彦受父兄影响,一向端正自持,但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着凑上前去,眼巴巴地瞧着容玉用湿布将那碗白胖胖热乎乎的东西端出来,
这是什么?
容玉眯着眼睛一笑:我们那儿过生辰都要吃的东西。
虽然没有更多的材料让奶黄蒸蛋糕的口味更浓郁,但容玉相信自己这个历经了无数次实验的配方。
等蒸蛋糕微微放凉,容玉洗净了一只小刀,自顾自切了一块丢入口中,那一瞬间,所有的毛孔仿佛都贴服下来。
糅合了戚风蛋糕的绵柔以及传统发糕的蓬松,糕体几乎可以说是入口即化,特定的配比将蛋奶味充分激发出来,加上适度甜味的渲染这才叫人吃的!
这样中西合璧的蒸蛋糕可是容玉摸索了千百次才探出来的比例跟火候,虽然食材不够精细,但比起那块干巴巴的饼状物,简直好吃了千百倍。
尝尝。他递了一块给宋文彦,又切了一块给阿良,阿良没想到自己一个下人也有,感激地接了过去。
二人双双放入嘴里,入嘴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同时瞪大了双眼。
宋文彦:
阿良:
这不就是鸡卵牛乳面粉做的么,怎会,怎会如此好吃?二人盯着剩下的糕体,齐齐吞咽了一下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去省外,将笔记本带去,结果反倒把U盘落在家里,所以只能今天双更啦。
写文到现在反而没有刚开始写文时候的肆意,总觉得诚惶诚恐。
这对我来说也算一种成长吧。
感谢长长的地雷。
第8章 风波起
容玉将剩下的蒸蛋糕切成三份,拿了盘子分装了。
开吃吧!
宋文彦颇不好意思,但这蒸蛋糕的滋味实在太好,不同他以往吃的任何甜点,浓郁香甜得差点要将舌头给吞下去,清心节欲的心声此起彼伏,但宋文彦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有些糕点浓郁的奶香,他坐了下来。
就这一回罢。
阿良咽着口水,只人站在那里并不动,容玉奇怪地催促道:磨磨蹭蹭干嘛,今儿见者有份,趁热吃才软和呢。
可阿良兀自不动,觑了一眼宋文彦,面色有些为难。
容玉一愣,又见宋文彦正色道:今夜没有上下尊卑,阿良,你坐下来一起吃罢。
阿良这才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掰下一大块,满满当当地往嘴里塞了,原本眯缝的眼睛更是细长了。
容玉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满足,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地位尊卑有别的时空。
在他心里,阿良自然跟自己一样是一个有自我意识、自由独立的人,但事实是,他只是一个封建侯府随时听从命令的奴仆,一个十岁的小孩都可以颐指气使地指挥他做任何事情,这样地位卑微的奴仆本是没有资格跟主子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东西的,今夜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恐怕是破天荒的一回。
这世上能有几人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觉悟,想必此刻阿良的心里只有感激之情吧,
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社会阶级结构里是一回事,但习惯是另一回事,只恐怕他以后也得这般慢慢地在这样严苛的阶层制度里驯化自己了。
容玉心里泛着一股不知名的滋味儿,连带了嘴里的香甜滋味都淡了几分。
三个盘子很快都光了,阿良立刻站起来去收拾了,宋文彦终于恢复了他少年老成的模样:还没问大哥哥名姓?
他心间有些羞惭,吃了人家的东西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宋老侯爷爱才,府上常常接济些落魄的书生,宋文彦本以为对方也是借住府上的穷书生一名,但这人看上去又跟他以往见过的书生都不一样。
很怪异,无法形容,但不知为何,宋文彦对眼前之人有着莫名的好感。
我姓容单名一个玉字,容玉挑了挑下巴,你嘛,叫我容哥罢,可记住了?
宋文彦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多谢容哥亲手操持的糕点很好吃。
这次第,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齿颊留香了,吃过了这样好吃的糕点,往后,恐怕府上那些厨娘做的糕饼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其实是想说不知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吃到这样好吃的糕点,但端正自持的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舍地道了别,
我该回院子了,阿良,你送容公子回去。
别他妈老酸唧唧的,容玉挺烦他这小大人的一套,明明一小孩儿,走吧,如果没记错,膳房离你那里是更近的,先绕你那边去。
话毕,不容得宋文彦拒绝,他径直揽过宋文彦的脖子,往膳房外走去。
宋文彦打了个踉跄,又抬头看了看那张柔和的侧脸。
这样的大人,真的很不一样啊。
将宋文彦送回院子后,看着那欲言又止的半大孩子踯躅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容玉有些好笑,他自是看出来了对方的那点心思。
本想等对方讲出来,没成想直到进了屋,这宋文彦都没有对他说出来。
这克制力。
罢了,以后有机会再露几手吧。
他现在的处境可不是闲适地给人烹饪的时候,宋俨明虽然容留他住一阵,可这一阵鬼知道能住多久,外面还不知有多少麻烦等着他呢。
他可得好好的盘算盘算。
不知觉间,已是回到了别苑。
阿良在一旁看容玉眉头深锁的模样,他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只是见他额间微微细汗,乌黑的头发沾了几丝在那雪肤上,面色似是不甚愉快。
今天他从掌厨的金婆那边听了一耳朵,原以为这人就是个蛮横刁钻的泼赖之徒,可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
但究竟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
犹豫片刻:公子可是要沐浴?
容玉眼睛一亮:可以么?
刚才在膳房的那一番折腾,洗澡约莫等于白洗了。
毕竟是寄人篱下,府里的下人们虽循着本分做事,但也不是可以容忍容玉像个真主子一般在府里肆意差遣他们,容玉自小人情世故看透,自不会在这种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四处给自己找绊子受。
本想着回去后拿点铜壶里的水随便擦拭一下身子便睡觉去的,但容玉毕竟是个爱洁之人,多多少少心里有些膈应,这会儿听闻阿良的话,自然欣喜。
有的话自然最好。
水房夜里都有人当值的,阿良淳朴地一笑,小人这就去水房差人给公子送水过去。
那就麻烦你啦。
阿良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往水房去了。
阿良居然给他弄来了两大桶的热水,容玉又舒舒服服地泡了半个小时的澡,等将长发晾干,这才上床睡觉去了。
此刻明月已上正中,大概临近午夜了。
先适应几天的生活吧,容玉垂着眼皮想着。
还有来日大把呢,他一定可以再次过上很好的生活的,像每次跌到谷底又每次爬起来那样。
一定。
******
天还没亮,侯府的后院就忙活起来。
采买膳房物事的仆妇抹着热汗将手里的沉重篦蓝拎进耳门,在马房给木槽添加干草的马夫顺便拎着木桶打水给马匹擦洗,绑着巾帕倒夜香的小厮将一马车的恭桶绑紧,准备向院外走去,大嗓门的厨娘从膳房冲了出来,对着井口打水的汉子语焉不明叫骂着。
这样凌晨的繁忙自然不属于前厅的贵人们,他们大多数都还在睡梦当中。
容玉也不例外,昨夜他辗转反侧想了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眠的,这儿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在听到喧哗的时候,他正梦到他熟悉的那张瑞典进口的Hstens床垫,门口砰砰砰地被拍着。
容公子!容公子!
容玉皱了皱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挠着脸,打了哈欠,这才发现有人在敲他的门。
听声音好像是阿良的。
容玉心里有几分不妙,睡意当即全无,赶紧下了床,开了门。
果真是阿良,容玉身上衣物松松垮垮的,露出半个雪白的胸口,一副美人春睡方醒的痕迹。阿良不由得一愣,旋即将眼睛别到别处,但声音仍是急迫的:
容公子,后院来了个自称是找你的婆子。
容玉一愣,婆子?
又见阿良道:那婆子带了好些人手过来,说是你抢了她的金豆,还打了她,这会儿要将你送官呢。
果真是那贼婆子。
居然让她给找来了!容玉冷笑。
见容玉没有丝毫惊慌的模样,阿良忍不住道:府兵已将那伙人给拿下了,戚总管已经差人过来了,准备直接将你连同那婆子等人一起送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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