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庭秀骨[修真]——落月无痕(67)
苏玄机大奇。
他没害你?
未曾。
那你果真成了亲?
多谢苏真人恭喜。傅怀仁笑吟吟作了一揖,刚有家室。
房内,余秋远听不见外头在说些什么。他脸色有些不好看,进了房便盘膝而坐,随后灵力绕周天小半个循环,微微张口,将那躁动的金丹吐了出来。
仍是艳红艳红的却较先前罩的水汽更蓝了一些。
金丹开了灵识有一样不好,它也需要修行,也需要灵力。他们的交合,于容庭芳是大益,直接化入筋脉。但对余秋远而言,灵力皆通过丹珠运行,从前丹珠吐纳一圈,化解细致后,再返给余秋远。如今却不论好坏全数被它吸收了去。
水火是不容,容庭芳的灵力进了金丹的肚子,却不令它不适,反兴奋不已,如同一个大胖子,贪得无厌地吸纳,甚至将多渡来的灵力吸收完不够,还倒抽了余秋远本身的灵力。
不补反亏,余秋远怎么会舒服。
好在金丹本性不坏,不过是一时掌握不够火候,这才犯了错。它知道自己不对,倒也乖巧,乖乖地回到余秋远身边,助它调息,把多吃的灵力又吐还给余秋远。余秋远调息片刻,这才觉得好了很多。他看着金丹道:你过于贪心,小心走火入魔。
金丹晃了晃,忽然一道声音直接在余秋远灵识中响了起来。
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号外,蓬莱仙尊喜当爹,究竟谁是孩他娘
【崽崽写作文】
我的爹爹
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长长的尾巴
雪白的肚皮
还长了两只角
此作文一刊登。所有人都看向唯一长了角的男人
第70章 崽崽真乖
容庭芳刚将那凤尾簪收起来, 动作忽然一顿。
是他的错觉吗?
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容庭芳站的地方,正是魔界与渭水的边界,这里也有一条河, 名蓝河, 其实与渭水是同一条河流, 但因处身两界, 故名字不同。蓝河水汩汩向东, 载着不知哪里飘落下来的枯叶。河边遍布残枝枯骨,都是些魔界的凶兽残留下来的遗骸, 因无人打理, 长年累月积堆在此,有的化成了灰,有的半朽半腐, 阴森骇人。
容庭芳静静分辨了一会儿, 确实再无异样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才放心。
看来是他听错了。
这里岂会有孩童之声。
但经此一扰, 容庭芳本来想回大殿的心倒淡了。他指尖拈了拈,宽袖一拂,便往一处阴暗之地飞去。那里有着魔界最大的岩湖, 熔心湖。天道其实是不公的,最后给魔界分下来的, 便是这么一块乌漆抹黑贫瘠的土地。熔心湖与炼狱谷不同,炼狱谷燃烧的是地火,熔心湖底翻滚的却是通红的岩浆。岩浆一层一层打在周围的石头上, 日子久了,石头便融进它的一部分,尚未融完的,就烧得通红。
容庭芳站到熔心湖边,一身白衣,黑发拂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这岩浆之中被镇压着的无数怨气与魔魂。还有那些,被它们拉扯碰撞发出金玉之声的锁链。
不错。
熔心湖不但是魔界最大的岩湖,更是它的牢笼,专门用来关押战败之将,亦或是不听话的背叛者。他们将和阿波额那清除这片土地里清扫的魔气一道,在这里受炼狱之苦,生不能,死不能,永无宁日。
没有人会到熔心湖来,会到熔心湖来的,只有新的被打下炼狱的俘虏。乍然来一股清纯的龙气,令数以万计的魔魂精神一振。它们在岩浆之中翻滚,拼撞出一张张人脸来。
让我们看看这是谁
容大尊主。
太可惜了,他还没死吗?悉悉索索的杂声夹杂着诡异的笑声响起来,回荡不绝。沙哑的声音诅咒着,我等他下来陪我已经等很久了。
这里面有大半是阿波额那的功劳,剩下一小半,却和容庭芳有关。当年他在魔界四处征伐,过的可不是我打败了你大家就当兄弟的日子。胜者为亡,败者为寇,如今听命于容庭芳的,皆是当年追随过他的,或是最后臣服于他的人。剩下那些不听话的,至死也要反抗的,最后全部都在这里。
一见容庭芳来,怨气几乎要冲破天际,岩浆翻涌着,溅到了容庭芳的脚边,他却连脸色也未变一下。手一翻,龙骨鞭在手,横空削了九鞭,九九归一束魂阵如同一张金网,猛然压入熔心湖中。那可是至纯真净的灵力,于魔气而言就是滚烫的炼油,一时之间哀嚎遍野,四处乱蹿,为了避免灵气灼身之苦,一个个钻到最底下,再不冒头
这才耳根清净。
收拾完耳根子,容庭芳将长鞭别在腰后,往前一步,伸手凭空一拎。翻滚的岩浆之中,慢慢被拎出一个人来。当然,他不算人,他的肉身早就毁在了这岩浆里,剩下的,只是想要逃脱却又不能逃脱的魂。本来他魂也要散了,是容庭芳硬是留下他一命,叫他同这些魔气怨气不同,不必化归于混沌,还保留着生前意识,清醒地挣扎在炼狱里。
容庭芳看着飘浮在半空中的那个黑色人影,勾唇笑起来
黑莲万佛。
好久不见。
黑莲万佛睁开眼,缓缓道:妖龙,祸世
妖龙祸世是从前将容庭芳赶回幽潭的那帮人说的话。若追溯到更早之前,则是在战场之上,原本应该是站在仙界那一边和人界并肩作战的妖族得到的评价。在角龙攻击了人类,将他们撕吞下腹后,遭受了天罚的角龙便成了妖龙。
神龙济世,便成了妖龙祸世。
再从黑莲万佛嘴里听到这句话,容庭芳没有丝毫动容。不但不动容,反而还有着一丝属于胜者的愉快。祸世又如何。你放心,就算真的祸世,我也一定会从你们佛门下手。叫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一道在这里陪你。不是常说,你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么?
他低低笑起来:你看,我对你好不好?
你黑影嘶哑着,挣脱不了这火龙般的束缚。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活着多有意思。容庭芳噙着笑,眼神却冰冷地像是深海之中的寒刃。我要你好好活着。生不能,死不能。永生永世,替我徒弟陪葬。
从前在南海,他生生按下了杀机,不过是因为余秋远拦他。容庭芳暴跳如雷,硬是憋足了一口气,转头就回了魔界,要到走时,却还宽袖一扫,海水上涌,差点就淹了边沿数十里。但他,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杀念。
黑莲万佛杀沙那陀至今已有六百年,那之后的两百年,容庭芳基本不出魔界。这个世上不论是妖是魔还是神,没有人死起来是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只要有一根头发丝,容庭芳就能想办法叫沙那陀活过来。阿波额那是天孕育而生的,沙那陀自然也能。
那两百年,容庭芳找遍了魔界的每处角落,在捡到沙那陀的焰山口反反覆覆徘徊。没有寻到半丝沙那陀的踪迹。沙那陀分明是在魔界出生的,却死得如此干净。容庭芳不得其解。
两百年过后的第十八天,容庭芳坐在水上别情,望着那处池子发呆。
他发呆着发呆着,就睡着了。隐隐约约中感觉躺在了谁的膝头,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又轻柔又温和,久违的熟悉。就像是他年幼时,曾经有过的感觉一样。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心头拂过,抽丝剥茧,让他沸腾了两百年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容庭芳年幼时,在幽潭边打水玩,拿尾巴打水。把水里的龙搅得龙不聊生,直到树祖出来找他。一老一幼坐在那里。树祖挠着老树皮一样的脸:庭芳,底下的鱼都跑啦。他委婉道,你晚上不想吃鱼了吗?
容庭芳道:跑了就抓。
你抓得到,别人抓不到怎么办?
别人关我什么事。
树祖便小声道:它们是你的亲族。
容庭芳冷笑了一声,无动于衷。
世上之人,无人是我亲族。
树祖道:我也不是?
容庭芳看了他一眼,直到把树祖看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好吧好吧,我自己当我是。等我老死了,你偶然想起我,给我扔点鱼干虾干就够了。我吃的不多的。
幼龙哼了一声。
过了会,直到太阳只剩下一点点露在地平线上,树祖这才听一道稚嫩的声音说:一点鱼干怎么够。你放心,管你饱的还有。
树祖哑然失笑。
他拍着幼龙的背,直到幼龙困倦了,伏在他膝上打瞌睡。
水中月,镜中花,芳芳喜欢抓虾虾。虾虾多,虾虾大,芳芳吃成胖娃娃。年迈的树祖轻轻抚着幼龙的背,由着它毫不设防,在自己面前变成条银龙,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亮亮的,特别漂亮。芳芳啊,芳芳不是一个人,你终遇到一个最爱你的人。他喜欢你,疼爱你,把你当人间至宝,星星都不如你。
芳芳要好好长大,这样才能见到他。
树祖慈爱地摸着银龙的小脑袋,也不管说的话,早就睡熟的龙能不能听见。他往远处看了看,那边晚霞胜红火,比人身上的红衣还要红。树祖点点头,抱着容庭芳沉到了水里。回了他们的家,那里的蚌非常大,珍珠又圆又亮。小小的银龙缩在明珠旁边,很是香甜。
容庭芳眷恋着那个怀抱,不忍醒来,直到迷迷糊糊中想到了树祖那张老脸。
他炯炯有神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坐起来,哪里有什么软膝头,也没有树祖。他只是在地板上靠着廊柱睡了一晚上。
这一觉睡得实沉,神清气爽。容庭芳很久没有这种清爽的感觉了。过往如云烟,两百年前的那场战役像是一个梦。仔细一想,确实也两百年了,人间沧海变幻都过了一轮。于寻常人而言,早就过了一季又一季的佳节。他这么偏执是为了什么呢?
魔界的人忽然发现大王正常了。不用再成天担心魔界乌云密布打雷下雨。水上别情被容庭芳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焰山他也不去了,又回到了原先高兴打打架不高兴再打打架的时候。有胆子大的去问:大大大大王,先前你让我们找的能复活
人死如灯灭,不用找了。容庭芳撑着头,看着下面的歌姬妖娆的歌舞,往嘴里丢了一条小鱼干,慵懒道,都过去多久了,本尊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复活什么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魔将,复活成你这样吗?
那就没法看了。
魔将一想,哎,没忘啊,沙那陀他不就是
就是
操了,他一拍额头,妈了个巴子,他也想不起来了。
容庭芳便不再看他,只悠悠哉哉地啃着他的小鱼干:你去帮我在南海里再抓几条大的鱼,再弄些蚌,一定要新鲜。还有他坐直了些,擦擦手,打听打听,佛门的黑莲万佛,死了没有。
如果没死那就送他一程。
往事可以云烟,人也可以忘记,仇不能不报。
可惜黑莲万佛一直躲地很好。往后一百多年,容庭芳没有发现过他的踪迹。直到有一回他照旧从海上回来,那一次他离蓬莱很近,忽然就和黑莲万佛打了个照面。若真要找起来,黑莲万佛根本不是容庭芳的对手,他很快就溃不成军。但是容庭芳仍然挨了一记佛门金印,当下就现出了龙身。
虽然容庭芳龙骨不全,平时与化形基本绝缘,但毕竟本相是条龙。银光闪闪那么一大条,染了一身黑色的魔气,罕见的三尾赫然映入黑莲万佛眼底。长尾扫来时黑莲万佛警铃大作,并没有什么用
等到蓬莱弟子听到动静追过来,银龙卷着黑莲万佛早就沉到海底,在海中一路破浪回到魔界。也许没别人看见,但这确实是容庭芳头一回在外头露出龙身来。
妖龙,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未有天谴,竟然还重获龙身。黑莲万佛眼中闪过复杂,飞溅的熔浆灼痛了他的生魂,他沉沉道,天道不公,终有报应。
当然。报应还有呢。容庭芳不以为意,他脱离魔气缠身之苦,不但重获新生,功力更盛从前,还找回了又能打一架又能睡一觉的人。龙凤相和,多么般配。倘若这就是他的报应,那天道还真是头一回没瞎了眼。
容庭芳来,不过是因为方才在蓝河处听到奇怪的动静,故而来瞧一瞧这熔心湖出岔子没有。既然没有岔子,他也懒得来看黑莲万佛。
看一个仇人有什么好看,他有余秋远好看么,能令人赏心悦目么?
不是所有的仇人,都得到同一个待遇的。
容庭芳懒得再和黑莲万佛多废话,拂袖便走:近日本尊连逢喜事,原本想着来瞧瞧你,若你知道悔改,便放你一马,叫你痛快去死。可惜呀。他故意叹了口气,你还是再多反省个几百年,替本尊好好呆在这里和那些,或许也死在过你手上的魔头做伴。
黑莲万佛只觉周身一沉,便被抬掌拍回了熔心湖中。能穿过魂魄的缚魂锁捆了过来,那些被容庭芳欺负了一顿的魔气也涌了过来他奋力道:容庭芳!
容庭芳停下脚步。
黑莲万佛道:仙魔本就不两立,往日我杀你,你徒弟自己冲上来找死,是他技不如人,如今我落如今下场,是我技不如人!但你如此折辱我,狠辣恶毒,实非君子所为!你就不想想,你徒弟之所以死,莫不就是替你而死的吗!我身在佛门,本就除魔卫道,受蓬莱庇护!而你为一己私欲,甘于堕落,终有报应啊!
一声惨叫后,熔心湖归于平静。
容庭芳收回手,额间因怒火而浮现的云纹隐了下去。
那就让它报应给我看,究竟是它眼瞎,还是我命硬。
周围肃穆寂静,只有熔心湖的岩浆卷起了风声,风里夹杂着火星,未沾到容庭芳衣角就泯灭于无形。白衣修罗负手站在那里,熔岩通红,映在他脸上,叫那双盛满了星河的眼睛中,仿佛也盛满了无尽的星火。他往前一步,随后一鞭削向空气:出来!
长鞭撕开了空气,一个削瘦的人影从中滚出,有些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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