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庭秀骨[修真]——落月无痕(66)
容庭芳眼尖:怎么?
没什么。余秋远一言带过。
容庭芳哦了一声,随后道:正好,我有桩事要问你。他腾身跃起,轻轻巧巧落了地。池水随龙逐流,幻化成一件衣裳,穿在他的身上,瞧着隐有流光。
点心不是白吃的,龙与凤确乃天生良配,这一场修行下来,容庭芳只觉神思清明,功力更较先前精纯不少。只是他一直隐有疑惑,为何他一直探寻不到他的龙珠所在。龙珠是龙的命脉,倘若没了龙珠,一如凤凰没了丹珠,都是折了大半的命。但依容庭芳眼下的状态,却是好得不能再好。那他的龙珠,究竟去了哪里呢?
余秋远见容庭芳神情肃穆,以为他有什么大事,不禁也严肃起来。
然后容庭芳说
那日在鹤兰轩,我要你替我护法,后来我们有没有
容庭芳端详着余秋远的神色,见对方从一愣,到脸色转红,又开始转青,久久不发一辞。心里大概有了答案。那就是有了。原来那不是做梦。怪不得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仅仅是闭关了一次,他的身体竟然一跃进入了成年的阶段。
这桩事余秋远是一点也不想提,倒不是说难堪。他当时尚在没想起来的时候,哪里知道这金丹是他自愿给容庭芳的,只以为是容庭芳为了活命抢了他的,一心想要拿回来。容庭芳又在闭关阶段,这个时候偷偷取回再简单不过。大概就是因为急切,所以才毫不设防,结果被按在水里这样那样。
比今天还惨。
今天好歹是两个人都有意识,又那啥有过经验,还熟悉点。
龙这种生物,完全凭本能做事的话,简直是一场噩梦。
现在想想余秋远都能气死。
因为连指责的余地都没有。
容庭芳道:怪不得你要睡上七日之久。看他还老带着一股怨气。但你可以说啊。如果是他被强迫了,一怒之下早就动手将人大卸八块。余秋远不提这事,也不报复回来。容庭芳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他眨眨眼,你是不是,当时就已经很喜欢我啦?
是啊。余秋远冷笑道,可惜有的人实在是木头。凤求凰都听不懂。
这么随便应和着,倒是叫人不知真假了。
凤求凰?传说中凤凰只给自己的伴侣唱的曲子吗?
容庭芳大奇:我什么时候听过。
想不起来就算了。余秋远哼了一声,反正也没指望过你听得懂。
容庭芳想了很久,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
余秋远也只给他弹过这么一次琴。
当年南海偶遇,他受魔血沸腾之苦,跑到海面上散心,恰逢余秋远也来散心,两人难得坐在一起,没有刀光剑影,纯粹胡扯乱侃。天南海北,竟然聊得下去。后来他们聊天渺瀚与阿波额那虽为敌手,却也有月下剑舞的时候,感慨大抵高手之间总有怜惜之情。余秋远便取了琴,说他也会弹。
原来那是凤求凰。不是凤囚凰么。
曾经一度容庭芳以为余秋远是故意的,因为容庭芳说了,所以总要唱反调,不但要弹,还要弹一首最难听的什么玩意儿,故意膈应他。而今恍然大悟后,容庭芳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说句实话
余秋远冷冰冰看过来
是挺难听的这五个字就被容庭芳咽了下去。
他违心道:很是高雅。
鸟叫之声,他这种水里的龙果然听不懂。
余秋远知道自己这水平不怎么好,也难为容庭芳竟然闭上了那张向来爱吐刀子的嘴。他横了一眼,倒是没瞧出怨怼,只半晌后才道:那一回我未提,不过是因为双修而已。我都没当真,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误会了,却以为要对我有所交待
这么说着,一抬眼,却是容庭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那种懂得愧疚的人呢?
满脸写着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有的人,风月这个词,大约是和他本人绝缘了。
除了那张脸之外,一无是处。
余秋远绝望地叹气,对老龙不抱任何希望:我要回蓬莱了。再呆下去,怕是苏玄机能拎着剑杀上门来,还以为他怎么了。这么久也没和苏玄机联系过,对方一定会担心。
他猜得一点也没错。苏玄机快炸了。
金光顶的弟子已经很久没见到苏玄机这样怒发冲冠的模样,气焰几乎要将金光顶烧起来。其实原本苏玄机是个好脾气的人,又爱做些灵偶小玩意,和弟子们处得不错。可是后来掌山真人仙逝,苏真人当日发了一通火,披甲上阵,其凶狠果决之态,竟是从未见过。
后来才变成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直到余秋远回来,才又有几分从前的模样。苏玄机同余秋远自幼一道长大,他们的师父踏破虚空离开后,余秋远就是苏玄机唯一的亲人,就算在余秋远面前露出些稚态,那也是情理之中,油然而生的事。
眼下苏玄机冷冷驻着剑,站在菩提树前。路过的弟子不敢多靠近一步。
已经半个月了。
余秋远大概不晓得,魔界的时间流逝,与大洲是不同的。常人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魔界虽没这么夸张,但总体要比大洲慢上一些。故而余秋远和晏不晓在魔界呆了不过三日,大洲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同理,余秋远回到蓬莱后闭关这么久,在魔界,容庭芳也不过是打个盹处理了几桩事的功夫。
冷着脸的苏玄机想,倘若今日太阳落入南海,余秋远仍未归来的话,他当真要领着蓬莱的弟子往魔界去要人了。信任他已经给过,但叫蓬莱再承受一次失去掌山真人的痛楚,蓬莱承受不起,苏玄机自己也承受不起。
余秋远不管是于蓬莱也好,或是于苏玄机也罢,都不能出任何一点事。
但苏玄机站在菩提树前,倒不止是因为余秋远。而是心头还挂着一桩事。
这些日子以来,苏玄机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叫闻人笑的人。可是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问遍弟子也说没看到。最后见一次,是那回苏玄机尚在万鹤山庄还没归来,有弟子说,闻人师弟叫他去休息,自己替他扫地。
苏玄机又问:一同扫地的还有谁?
弟子摸摸头:想不起来。
在什么地方可还记得?
这个记得。
弟子答道:金光顶的菩提树前。
小庭院中,余秋远道:再不回去,玄机大约会长在菩提树前。
菩提树?容庭芳想了想,是上次你鱼池边上那一棵吗?
余秋远点点头。这棵菩提的时间,几乎与整个蓬莱初生的时间比肩。它之祥瑞,是整个蓬莱的生机所在。从前说佛祖在菩提下成佛,菩提便成了佛门圣物。凤凰在荒火之境,可栖居神木,出了荒火之境,菩提便是最好的栖居之所。
容庭芳先前有句打趣也没说错。
余秋远虽然不会爬在树上睡觉,但亦时常于菩提树下悟道。
其实包括郝连凤也是。
蓬莱便是凤凰一族所能栖居的唯一一处清静之地。而有了凤凰的蓬莱,祥瑞天成,小灵地灵气周转旺盛。他们之间,算是相辅相成。当日余秋远濒死,菩提树有所感知,一夜之间枯了大半,叫苏玄机大惊。后来多年,见其逐渐葱郁长成,方心中肯定余秋远尚且无事。
而四方城,哪怕是和傅怀仁在一起,也已经等得无聊的晏不晓终于迎来了希望。
两道人影在天边划过,一蓝一红,落下地来。
晏不晓立马迎上去:余真人。松了口气。立马摸出了剑。余秋远不回来,这里又被容庭芳下了禁制,门出不得,剑气不能随意练。三天不碰剑,晏不晓快要疯了。
余秋远歉意道:不好意思。
傅怀仁看着容庭芳:也不久,才三日而已。
毕竟照他先前听来的八卦,这帮魔头崽子对他们魔尊的办事效率还是抬得很高的。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先前他被容庭芳带回来,遭人误会,顶了别人八卦的眼神过了很久。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觉得尊上这么快就出来了,他带回来的人肯定不行。
傅怀仁摸摸怀里的药瓶,时刻在毒死他们的边缘反复抑制自己。
三日
这么说来,他们这三日岂不是都
余秋远默默离容庭芳远了一点。
晏不晓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容庭芳还能听不明白?嘴上叫人占便宜的,就不是容庭芳。他神情自如:那是本尊在替傅老板考虑,三日足以让傅老板吃饱喝足外加休息好了。
傅怀仁:然而他连口汤也没喝到。
容庭芳也不故意气傅怀仁,只说:既然晏道长备的贺礼如此厚重,傅老板不要辜负他的心意,此番与秋远一道回蓬莱去吧。圣湖纾解了傅怀仁体内混杂的灵力,短时间之内,傅怀仁也不会暴毙。两人成了亲,再分隔两地,也是不厚道。
傅怀仁没想到容庭芳这样轻而易举放他走,当下心头大喜,上前一步握住晏不晓的手:如此,多谢尊上开恩。这才看向晏不晓,倒硬是把个铁骨汉子看出点羞涩之意来。
什么叫开恩,搞得好像他们分隔两地都是他的错。
容庭芳摆摆手,很不耐烦:快滚。
含情脉脉,碍眼。
人这一生,总有所求,如果能求到心中至宝,自然是再满足不过的事。余秋远含笑望着这对苦尽甘来的人,心里想到傅怀仁曾说过的话,虽病痛坎苛,但用一生换来一个人,也不枉此生。余生便是,多活一天赚一天。
但临到要走,晏不晓却忽然有些迟疑。他看了眼余秋远,又看了眼站在渭水边送他们的容庭芳。他能和傅怀仁从此两心不相离,这么一回去,余真人岂非又要与容庭芳分开了?
从前晏不晓是觉得分离不过是常态,人怎么会没有远走高飞的时候呢,大家好聚好散,岂非是最畅快的事。而今他尝到分别之苦,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满心挂念。
直到余秋远几人已走出了魔界,过了渭水就是南海,进了南海便是蓬莱。他二人仍未道别只字片语。一人身负蓬莱要位,一人镇守魔界大殿,有些话说了无用,有些人,也不是说见就能见,说不走就不走的。余秋远无法长居魔界,容庭芳也不可能扔下子民不管。
容兄弟。晏不晓忽然往回走了几步,对容庭芳道,先前在四方城,我冒昧中看了你摆在案台上的书册。
容庭芳不动声色。
晏不晓复道:它的文字较别处不同,我素来习剑,不懂术法。但曾经在山上见过上古时期才会用的祭文,十分繁复,与这个字体很相似。大抵是十分久远。
晏不晓的山,只有那一座。而如今的大洲,也只有那一座山的开山始祖才用过祭文开过三处小灵地,也封过三处小灵地。
这是明明白白的提醒,容庭芳明白过来,道:多谢。
说罢看向余秋远,对方犹豫了一下,方道:下回你来,我叫玄机多备些鱼。
待三人身影已消失在南海,风平浪静,容庭芳这才踏回了魔界。他的身形消失在海平面上,就像是无人来过。一水之隔,一边是天清云朗,一边是昏黑孤寂。容庭芳摸了摸头发。没有人注意到,向来不着饰物的容庭芳,今天簪了个凤尾簪。
在这昏暗的天色中,唯有它晶莹剔透,色泽鲜亮,流光溢彩。
容庭芳将它取下来,看着看着,嘴角便勾起笑来。
先前在水上别情的时候,余秋远说要走,走了两步,却又欲言又止,最后问他:我上回给你的凤翎还在吗?
容庭芳眨眨眼:扔了。我哪知道是什么。若知道这是凤凰的毛,肯定就卖了。
余秋远:
见对方沉了脸,容庭芳这才像诡计得逞一样,变戏法似地拿出那根锦色的羽毛。说来也是奇怪,余秋远的本体是一只通体艳红的大凤鸟,他给的那根毛却是锦色的。
余秋远这才缓和了脸色,伸手一拂,那根凤翎便成了根凤尾簪。他将那凤尾簪别在容庭芳发间。容庭芳本身无饰物,干净简单,乍然添这么一抹流光艳彩,整个人都似活泛了一样,褪去了冰冷的铠甲。眼波流动,伸手摸了一摸。好看吗?
余秋远眼中闪过笑意:你不妨自己看看。他道,这根凤尾簪上有我的灵力。以后如果有事,你大可以通过它来告诉我。
妖类身上之物,大多有此功效。就像之前容庭芳曾经这样告诉闻人笑的一样。可惜后来容庭芳也没有喊过闻人笑,不知道对方在蓬莱混得如何,是否已是个大长老了。
容庭芳便问:那我的鳞片呢?
余秋远伸手一点,幽幽盈蓝一片,完好无缺。
容庭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将它变成什么。
我的鳞片本来就是最好的。他理所当然道,不必再换个模样。
本来还有点期待的余秋远:恨恨地收回了手。
为什么有种被耍的感觉。
天阔水远一路无话,余秋远带着晏不晓两人,在苏玄机要拎剑而来的最后一刻回到了蓬莱。他只将晏不晓他们往苏玄机那里一塞,连苏玄机一句师兄也只胡乱应了,就匆匆回了房间。顺手布下了禁制。
苏玄机:他问晏不晓,师兄怎么了?
晏不晓猜:大约心情不好?
苏玄机立时大怒:果然那魔头不是好货色。就知道不该一时心软,信了容庭芳的邪,才任由师兄受这窝囊气回来。
这么愤愤说着,视线便转向了一边的蓝衣青年。
傅怀仁温文尔雅抱拳:在下傅怀仁。
苏玄机见过他,见了客气的人,自然不能如此暴躁的说话。
傅老板,你也受苦了。
傅怀仁道:不苦,多亏容兄弟,我才有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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