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后我雇了个保镖——_吾涯(96)
何砚之听见了,又回头指了指他,意思是少说不该说的,这才被单承拉走。
半小时以后,各部门收拾整齐,在摄影棚外面集合。
《活该》这部网剧其实制作成本并不高,没什么燃烧经费的特效,取景都是在本地,1的外景是在当地一所大学里拍摄完成的,内景全部摄影棚,倒是非常省事。
何砚之在保姆车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抽空跟俞衡聊天,又刷了两下微博,果然看到昨天拍他的视频已经流传出来,粉丝们大呼叔叔撩我的同时,还有好大一部分喊心疼的。
他翻了半天评论,才搞清楚心疼他的原因他当时喊了一句别催,最大功率了,意思是自己走不快。
把视频反复刷了八百遍的粉丝们还说:
【呜呜呜,我砚砚真的坐了一年轮椅,走路还能看出来一点点的,心疼死了】
【一定注意身体啊,活该2可以不拍,你不能有事】
何砚之内心疑惑,回头问:我走路真的能看出来我残过?
不应该啊,他明明特意锻炼过的。
除了杨新楠,徐舟也在车上,姚以绪跟着蹭了个车,非常拘谨地坐在最后排,装自己是空气徐舟让他跟过来见见世面。
杨新楠没立刻接话,徐舟沉思两秒:稍微有点吧,平地不怎么看得出来,主要是上下台阶的时候。
何砚之沉默了。
但愿活该2里没有那么多台阶让他上。
剧组除了无关人员,集体搬迁取景地点,何砚之下车的时候就在想,为了一道疤这么大费周章,导演是不是闲得蛋疼?
明知道时间紧,还要耽误半天功夫来拍这个。
外景这边已经非常高效地清场了,地点在1中谢黎捡到纪飞的地方附近,是条有点偏僻的小巷,非常适合月黑风高以及风花雪月。
导演给大致说了一下戏,让何砚之去化妆,并安排各部门就位。
因为是临时加的戏,剧本甚至是现写的,只有一个动作指导在旁边,不过群演是经验丰富的群演,这种打人镜头拍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何砚之是挨打经验丰富的那个,被打的镜头拍了没一百也有八十。
小雨依然没停,天阴得厉害,估计一整天都不会晴,剧组撑着几把街头小吃店那种遮阳遮雨的大伞,保护设备,演员也在底下化妆。
何砚之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帽衫,不知道哪个地摊上买来的杂牌,模拟富二代纪飞落魄后的样子。
开拍之前他跟群演说:悠着点踹啊大哥们,踹哪都行,千万别踹我腰。
场记已经在边上候命,导演听了说:行了吧你,谁敢真踹你赶紧的,好了没?
我这好了,何砚之目测估计了一下自己要逃跑的路线,随时可以开始。
摄像机已经架好,道具确认无误,演员就位这一切全部就绪就花了一个小时。
徐舟和姚以绪站在旁边,前者道:睁大眼睛认真看,你师哥是怎么拍戏的,好好学。
单承也在凑热闹:我也要向前辈学习。
《活该2》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a!
这一段剧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纪飞逃跑,追债者雇来的小混混将他围追堵截,然后堵住体力耗尽跑不动的纪飞,把他按在墙角一顿狂揍,并且拿酒瓶打了他的头,看到他流血,这才怕了,一哄而散。
反正一开场就是跑不动了,不用何砚之真跑,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演跑不行,演跑不动了还是非常轻松的。
在导演喊开始的那一刻就进入状态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此刻何砚之就是纪飞,他踉踉跄跄地撞进镜头,满头大汗,一手扶住墙,急促地喘息着。
然而他刚休息没几秒,忽然警惕回头,看到身后有人追来,瞬间恐慌起来,拔腿就要继续跑。
正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前面包抄过来,将他围在其中。
等等等,纪飞本能地后退一步,喉结滚动,弓腰做防备姿势,钱我会还的,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几个社会青年逐渐逼近,一个说:给你时间?我们老板已经给了你两年时间,你还了多少?一分都没有!你当我们老板好糊弄,还是觉得我们不敢动你?!
另一个不耐烦起来: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东躲西藏,跟个泥鳅似的滑溜,好不容易堵到他,还等什么?!
几个人说着冲上来,将纪飞堵在墙角,一边骂一边拳脚相加,其中一个抡起喝空的酒瓶,用力砸在他额角。
酒瓶打得粉碎,纪飞遭受重击,猛地向后仰了一下脖子,随即痛苦地闷哼出声,捂住头,身体贴墙慢慢滑落下去。
这一下让青年们全停住动作,一个连忙后退,愤怒地指责同伴:我靠,谁他妈让你砸的?傻逼,打死了你负责?!
打人的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脖子,浑身颤抖:我一冲动就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几个青年一哄而散,纪飞一手捂着额头,指缝里有鲜血渗出,另一手撑住地面,整个人要晕不晕的样子,眼神迷离,看上去快要倒了。
卡!
导演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这场过了。
杨新楠立刻冲上去,询问道:没事吧砚哥?没受伤吧?
没事。何砚之撇了手里攥着的血袋,还满脸是血,看上去怪吓人的。
化妆师把他按在椅子上开始补妆,导演走过来说:不错,表情很到位,我对你又有点信心了。
你可别对我有信心,何砚之瞥他一眼,怪有压力的,不干。
导演扭头走了,又喊:洒水车,洒水车就位没有?
这时候何砚之身上的衣服已经濡湿了,杨新楠担忧地跟在旁边,给他披上一件外衣:能行吗?不然咱们跟导演说说,别拍雨戏了。
迟早得拍,1里结尾镜头就是下雨,衔接点不能没有,所以2也不能改。何砚之说,没关系,稍微淋一下不碍事。
看他态度这么坚决,杨新楠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徐舟在一边直皱眉。
很快第二镜准备就绪这一段没有台词,只是小雨变大雨,纪飞在雨里慢慢地走,一步一瘸,最终找到一个屋檐暂时避雨。
何砚之额头已经做好了以假乱真的伤口,蹲回原位,继续拍摄。
小青年们四散逃跑,纪飞接近晕倒的边缘,整个人都扑在地上,低头喘息,浑身发抖,用胳膊艰难地撑住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活过来似的,扶着墙慢慢站起,看了眼自己满手的血,也无暇去管额头和眉骨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口。
这时雨逐渐下大了,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侧肩膀始终贴在墙上,好像不这样就会摔倒。他不知道哪里受伤了,按着自己腹部,脸色惨白,形容憔悴。
昔日叱咤风云,嚣张到能把整个学校搅和得鸡犬不宁的富二代,居然有朝一日变成这种样子,可见世事难料。
他神情恍惚地走着,雨水打在身上,脸上的血被冲刷掉,雨水混合着血水流进眼睛里,他也浑然不觉,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
终于他筋疲力竭地停下脚步,在一个只能遮住一半身体的屋檐下蹲身,蜷缩成一团,发出疲惫的喘息。
卡!
这次依然是一遍通过,导演远远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水枪已经关掉,人工降雨立刻停止,杨新楠第一时间冲上来,就要拿毛巾给他擦干。
何砚之低下头:随便擦擦得了,一会儿还得湿。
那边单承基本准备完毕,导演把两个人叫到一起:我再说一下啊,一会儿单承台词给我背好,不准出错。何砚之这边,表情、眼神,主要是眼神到位绝望,看到谢黎之后的震惊、惊喜,紧接着是更大的绝望,羞愧,全部通过眼神和表情表达在1里这一段留白了,你没抬头,现在你要把它完整地表现出来,你难度很大,听到没?
知道了,何砚之貌似没有在听,正捧着保温杯喝水,五彩斑斓的黑是吧?
少给我不正经,导演拿卷起来的剧本在他肩头敲了敲,争取一遍通过,少淋点雨。
OKOK,这段剧情何砚之早已烂熟于心,单承好没?好了可以开始了。
单承:我好了。
两人最后补了一下妆,场记板敲响:
《活该2》第一场第三镜第一次,a!
第131章 临场发挥
纪飞也不知道在雨里蹲了多久,这狭窄的房檐非但不能避雨,反而把雨水汇集起来,顺着边缘流成一道水幕。
雨水不断往他脖子里灌,他浑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似乎无处可去,也无路可走。
天色愈发暗了,夜幕即将降临。
忽然他耳中听到脚步声,不疾不徐,是皮鞋踩在潮湿青砖路面上的声音。
不是来找他讨债的他缓了口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专程为他而来,终于一个人影停在他面前,为他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
头顶的雨停了。
纪飞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着那双鞋尖,双手紧紧抠着自己的裤缝,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也不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纪飞熬不住了,好奇心迫使他抬头,视线一寸一寸顺着对方笔挺的西服裤子往上攀,看到他的衣角、胳膊下夹着的公文包、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一直到他的脸。
那一瞬间纪飞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脸上划过一闪即逝的茫然,随即因难以置信而微微睁大双眼。
他这一抬头,额头被雨水泡到泛白的伤口便裸露出来,整张脸上血色全无。
紧接着,他眼中闪过偶遇故人的惊喜,但还未成型便已消失,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偏头,近乎仓皇地别开视线。
谢黎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纪飞。
纪飞浑身的线条都绷直了,像一张拉到极致马上就要崩断的弓。
谢黎:你
纪飞突然起身,打断对方还未出口的话,他身体前倾,双臂张开那是一个想要拥抱的动作。
谢黎好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等下,这不对啊,数米开外,导演和副导正在看摄像机传回的实时录像,副导低声说,剧本里没这段,喊停吧。
导演盯着屏幕,眉头紧锁:不,先看看再说。
谢黎这一后退,纪飞便恍然清醒了似的,到底也没能抱出去。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哼,身体微弓起来,举到一半的手改成了按住自己腹部。
现场保持了几秒钟的静默,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单承好像被这突发情况搞得忘词了。
就在导演即将喊停的时候,何砚之突然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嗓音低哑:你为什么在这儿。
一瞬间,单承回了魂。
谢黎轻轻叹口气,把伞重新往前递,神色复杂:这是我回家的路,我早就知道你来了南城,但没想到这么大一个城市,居然真能跟你碰上。
所以呢?纪飞笑出了声,我在这里,脏了班长大人的眼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要知道你在这儿,死也不会过来。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浑身都在颤抖,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办到。
谢黎并没理会他的激将,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你受伤了,被打了?
纪飞冷声:碍不着你事。
去医院吧,谢黎说着就要扣他的手腕,沾水容易感染,去医院处理
滚!纪飞不知被刺激到哪根神经,发疯一般甩开他,双眼通红,眼底竟好像有泪,少假惺惺的了,七年前你就这样,伪装到现在,你还是个人吗?
谢黎皱眉:纪飞。
别他妈拿这种眼神看我!纪飞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有趣是吧?好玩是吧?看我这样子特别解气是吧?!你还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不累吗?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大笑,那就笑啊!来啊,大声点,喊出来!告诉所有人我是纪飞,我在这里!我就是那个你们恨了这么多年、罪有应得的纪飞!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喊破了音,额角青筋暴起,眼泪始终被死死卡在眼底,倔强地一滴也不肯流出来。
终于他又一次痛苦地弯下腰,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干了,虚弱地颤抖着,像风雨中飘摇不定,即将被折断的芦苇。
我从没这么想过,也并不想嘲笑你。谢黎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助地闭了闭眼,语气中藏着某种深刻且隐秘的东西,别再任性下去了,你这样有意义吗?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难没碰上你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我可以帮你。
谁他妈稀罕你的帮助。纪飞蹲在地上,再一次发出抗拒,但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嗓子哑了,居然抬不高声调,气势也就弱了下去。
别闹了,雨这么大,你想死在这里?谢黎低声催促,你伤得不轻,快点起来,算我求你。
纪飞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不去医院。
那去我家总可以吧?我家就在前面。谢黎重新向他伸手,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起来,把手给我。
伤痛和寒冷带来的虚弱终于让纪飞动摇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依然碍于最后的尊严而没有顺从。
谢黎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他眼里流露出无奈和隐隐的怒意,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因为弯着腰,导致后背都被雨打湿了:你还想让我再说得明白一点是吗?你早就没有尊严了,纪飞,如果你想把它重新捡回来,想重新站起来,那你就跟我走,我尽我所能可以拉你一把。如果你不想那就当我们没有碰过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