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满格——楚寒衣青(23)
祝岚行欣然同意,一面和鹿照远走了回头路,一面商量:我不太会足球
鹿照远干脆:我教你。
祝岚行又给人打预防针:我运动到一半可能会有些站不住,到时候拉着你的手可以吗?
鹿照远倒没觉得不可以,就是觉得对方这个选择似乎有点奇怪,累了不能坐地上扶栏杆吗?
他的迟疑刚露,祝岚行已经温声笑道:低血糖的时候眼前发黑,抓着你更有安全感。
鹿照远:
他的心都被这一声安全感给戳中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内心觉得,这人一旦好好说话,说的话比女孩子还甜。
外边耽搁了这么一会,球场里的人都走干净了,看门的大爷正准备关门落锁,鹿照远机灵老练地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权作贿赂递到大爷手上,央求对方让自己和祝岚行再进去锻炼两个小时。
看在烟的份上,铁门开了一道缝,两人一同闪入。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天边的云霞蔚然生光,在碧绿的草场上流火似地淌过。
祝岚行将自己的大背包丢在场边,刚入场中,就看见鹿照远手拿两个足球,还有一个三角帽,放在球场的中线。
踢球的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彻头彻尾的初学者,鹿照远也没打算玩什么对抗,就和祝岚行一起,玩了传球踢三角帽的游戏。
游戏简单,但玩起来还挺带劲。
祝岚行跑跑停停,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大汗。
后来祝岚行玩起了劲,还要求鹿照远和自己进行攻防对抗,他用鹿照远正式比赛时候的欺骗战术,试图欺骗鹿照远,可惜没骗过老司机,倒是连人带球撞进对方怀里,跌倒在地,还把鹿照远也给扯了下来。
他先躺上草地,还有点七荤八素的时候,鹿照远又撞进他的怀里。
几乎立刻,立足不稳的人手一撑地面,重新站起,关切问他:没压到你吧?
祝岚行平躺在地上。他迎着夕阳的最后一线光,那一线光在鹿照远的脸上涂饰了一层薄红,那上边的点点汗水,像朝露一样透亮。
他伸手,抓住鹿照远的手,慢吞吞坐起来,尔后展颜一笑。
那点压在身上的力道,一触即走,并不重,全带着少年的快活与飞扬。
完全不让人讨厌。
没,你超轻的。
切,前锋不能重,再说我再轻也肯定比你重。
这场意外之后,祝岚行颇为疲惫,再看电量只剩下个位数,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也没再继续运动,只坐在草地上休息。
鹿照远当然陪着人。
一场对抗,两人身上都是湿的,可这种黏腻的湿意,碰到了拂面的凉风,又混成了种沁透的凉爽。
身体的疲惫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闯出来,鹿照远在风中打了个哈欠:你的身体真的不太行
祝岚行:正努力变好。
鹿照远很赞同:是该好好锻炼。
祝岚行:还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他听见身旁的人嗯?了一声,就继续说话,气氛正好,他觉得自己说出这个要求,十有八九能够成功,之前考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能和你组成学习互帮互助小组,你周末没事,带我补补课吗?
鹿照远一下清醒了,他知道祝岚行家里的事,想得更深了些:你是真的想学,还是看我好用拿我当挡箭牌?
祝岚行:
他还没想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鹿照远扬起的眉毛又垂落回去,很轻易且无所谓地答应了:组就组,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学我就给你看看卷子,你不想学我就当个牌子杵那里,对老班说:向我开炮
祝岚行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鹿照远又告诉祝岚行:不过我周末要去打工
祝岚行飞快:我跟你去。你打工我在旁边写卷子。
鹿照远不反对富家少爷来光顾:那感情好,还给我打工的地儿创收了。
目下最迫切的事情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了,祝岚行松了心头紧绷的弦,也有余力关注一些事情了。
之前一直没问你,怎么老去打工?感觉你也不是很缺钱的样子。
鹿照远先不答,过了会儿,才说:不打工也没事干,学习都会,足球想天天练也没那么多人陪你练,还不如去工作打发时间顺便创点收。反正有时候,日子过得挺无聊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问祝岚行:你呢?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干什么?
祝岚行片刻迟疑:看综艺?
鹿照远笑了一声。
其实笑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堕落的祝岚行总疑心旁人在笑自己堕落。
他轻轻咳了声:你说日子无聊是没想过未来吧?要是想到了未来想做的,日子就忙了。
鹿照远:你想到了吗?
祝岚行随口:想到了啊。
鹿照远这回是真的在嗤笑:想到了还把时间都砸在综艺上?
祝岚行发现自己总会说漏嘴:过去想到过。他不等鹿照远追问,一气把话说完,我曾经想要学医,主动接触了医学的知识,认真听了医学的课堂,还做了些实验,我的父母也很支持我的理想。
鹿照远后悔了,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祝岚行先说了。
短短的停顿后,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接下去,时间不是特效药,但总归是药,伤口哪怕结出了蜈蚣似的疤,也算愈合了:不过人生这辆车,总擅长驶向弯道,弯道走远了以后,原有的理想也无所谓了。
他这回不给鹿照远安慰自己的机会。
其实他真的不太需要这些。
他问鹿照远:你呢?你足球踢得好,也喜欢足球,有想过将这个当成自己的职业吗?
鹿照远愣了愣,接着给出祝岚行有点意外的回答:从来没想过。接着,他解释似地说,我成绩好,反正老师都说我能考最好的学校,到时候再选个热门的专业,出来以后
鹿照远耸耸肩。
带着点不以为然,又带着按部就班似的轻松。
混几年,就是个成功人士了吧。
夕阳渐渐沉下去了。
对于未来的猜想,在草坪上两人的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传递着,直到鹿照远手机的铃声打破这份轻松。
鹿照远接了电话,开头还有些漫不经心,很快,阴郁与担忧像乌云降落,将他面孔覆盖。
他挂掉电话,言简意赅告诉祝岚行:我弟弟犯病了,现在在医院。
第二十六章
当祝岚行陪伴鹿照远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 看见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鹿妈妈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
她一脸疲倦,裹着件白大褂, 脑袋靠着墙壁, 要睡不睡。
鹿照远:妈?
这一声叫醒了鹿妈妈,她蓦地抬起眼,初时还有些惺忪, 很快看清了出现在眼前的大儿子,就变成了错愕: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这两天呆在家里,自己做饭就好了吗?
鹿照远不接这个腔,先问重要的:乐乐现在怎么样?
鹿妈妈说起这个就愁,刚才消散些的疲倦重新压回来:照旧, 肺炎。先输液看有没有效果,情况好就回家, 情况不好就住院几天。
鹿照远朝前方的输液室看了一眼。
透明的玻璃隔了内外, 来医院的人总是多的,小小一个房间里,曲曲折折排列好的椅子坐得满满当当,鹿照远在角落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他看着倒还好,还拿手机玩。
他转对妈妈说:妈, 你连轴转了好几个班, 别再熬了,你先回家,我在这里陪。
鹿妈妈不以为然摇摇头:你小孩子还上学, 天天早起晚睡,难得有周末就在家休息吧。别再烦你弟弟这边了,平时好好读书就行。你妈我就在这里上班,还有个护士宿舍能躺躺,困了我自己会去休息。
鹿照远平心静气:医院能怎么休息?随便喊一声你半夜三四点都要爬起来。我只是陪在这里陪了乐乐而已,有什么事我会按护士铃,你还不相信你的领导同事吗?
鹿妈妈嘴唇动了下,脸上的表情似乎就要同意了。但当她转回头,隔着玻璃窗看见小儿子的时候,她又变得坚决:妈知道你心疼我想让我去休息,但是你弟弟情况比较特殊,得仔细照顾,你也不懂怎么照顾,要是小时候的事情再来一次,你弟
鹿照远的神色忽然变了,那点自听到消息后就若有若无的阴郁一下子盛满他的面孔,还有些回避般的愧疚,就像犯了什么很严重的错误一样。
那我鹿照远紧绷着脸,勉强说,就先走
看得出来,在脱口说出了上边的话后,鹿妈妈也有点后悔。她尴尬地看着鹿照远,欲言又止。
这时祝岚行主动开腔,打断母子间微妙的气氛:阿姨好,我是鹿照远的同学。
鹿妈妈这时才看见祝岚行,她愣了愣,挺热情地赶紧接话:你之前我们是不是也见过?商场里吃晚饭的时间,你和小亮在一起。
显然她还记得上回吃饭的事情。
那是我表弟。大家都觉得我们长得很像。祝岚行面不改色说,又看了看医院的时钟,现在晚上七点多了,阿姨和弟弟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吃过,我和小亮去买上两份饭,我们吃完再说吧。
他转向鹿照远,假意问:
小亮,你知道这附近哪家店比较干净卫生吗?
鹿照远莫名其妙,他连这里的店铺怎么分布都不太清楚,何况干净卫生了。
鹿妈妈拧眉道:别别,你们别动,外面的店哪有干净的。医院有食堂,我去食堂里打两份上来。你们
我们这里等。鹿照远明白过来了,他从被赶走的紧绷中缓解出来,隐约松了一口气,接上话,妈你吃饭完再过来吧,十几分钟的事情。再担心,基本生理需求也要顾虑到吧?
鹿妈妈默认了,只在离开之前再度叮嘱鹿照远,有什么不对马上给她打电话。
一直等到人走了,祝岚行才问:你弟弟到底怎么了?
鹿照远不太想说,敷衍:就是身体不好。
他看见输液室里的鹿乐成在冲自己挥手,转过身,推开输液室的门
赶在对方进去之前,祝岚行说:我去护士站问一下。
鹿照远:
他回身,看祝岚行,一言难尽。
这时候作为同学,你不应该体贴地回避吗?
你弟又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有什么好不愿意说的?这种只要张张嘴巴就能问到的东西,毫无隐瞒的必要。祝岚行淡淡说,末了,看鹿照远一眼,另外,同学要回避,朋友应该不用了吧?
两人僵了那么一会。
鹿照远不说话,但也没走,神色微微变化,就像立在那里的钟摆,念头左右摇摆不停。
祝岚行叹口气,推人一把,猜一猜:先天性心脏病?
鹿照远怔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祝岚行看着玻璃窗内:你妈刚才说老样子,肺炎,又说了小时候,可以证明这种病从小时候就有了,临床表现为肺炎多发,再加上你弟弟身材消瘦,唇部青紫外部特征已经非常明确了。
他停下来,思索片刻,又问:
做过手术了吗?大多数轻症先天心脏病,动过手术就好了。
做过。鹿照远点头,比以前好很多了,但还有症状。
祝岚行了然。
一般先天性心脏病越早动手术矫正越好,年纪还小但动了手术矫正却没有完全好的,多数是重症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这种痛苦些,可能需要二次三次乃至更多回手术。
但这并不是绝症。
相较于很多更麻烦乃至终身不能痊愈的病而言,也算是个有希望的病。
祝岚行以曾经医学生的眼光看了鹿乐成一会,告诉鹿照远:你弟弟恢复得很不错,不用太担心。
鹿照远失笑:看过两本医书就把自己当医生了?
除了看过两本医书,我还考上了医学院,还拿过奖学金呢。
祝岚行不语,深藏功与名,但有一点还是要问问的,他直截了当:小时候你和你弟弟怎么了?你妈刚才一副你小时候没有照顾好你弟弟的模样。
确实是我的错。
嗯?
我小时候鹿照远并不太愿意说,也从没有和别人说过,看对祝岚行,还是妥协了,有次差点被人拐卖过。那一回我全家都出来找我,我弟弟在家里和奶奶在一起。但奶奶老了比较糊涂,没有照顾好,等到我和家人回家的时候,我弟弟心脏病诱发肺炎,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几乎没救回来。
祝岚行将这段话来回想了两遍,还是有一点没明白。
他疑惑问:
这怎么就是你的错了?
第二十七章
无论何时, 迎接生来也送去死别的医院总是热热闹闹。
病人的呻吟,家属的叹气, 护士的手推车来来回回的滚轮轱辘声。
但输液室门前休息的小角落, 却像是罩了个隔音的罩子,将外界的声音无限缩小,又将内在的声音尽数放大。
鹿照远短暂怔了怔, 说: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出去玩,没有被拐卖
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出去玩本来就应该由父母陪伴,如果父母有事无法陪伴,就应该确保你不随意外出或有可靠的人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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