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GL)——玄笺(116)
肖瑾微微挑眉:所以?
木枕溪说:我帮你洗。
肖瑾故技重施:你要做点什么吗?
木枕溪学乖了,说:做。
肖瑾没话说了。
她不皮了,很老实地让木枕溪伺候她洗澡。木枕溪给她按摩,按到了小腿,眼神暗了暗。肖瑾正闭着眼睛,察觉有些异样,便张开眼道:你在做什么?
木枕溪手指落在肖瑾小腿术后留下的伤疤上,肖瑾往回抽了抽,不在意地笑道:不小心摔的,都过很久了,不疼。
木枕溪握紧她脚踝,阻止了她的举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瑾。
我见过你妈妈了。
平地一声雷。
肖瑾脸色煞白。
第92章
肖瑾当然不会天真到木枕溪突然抛出这句话只是在说她和卢晓筠见过一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涌进她脑海, 把反应神经扯成了一团乱麻。
卢晓筠什么时候回的林城?自己明明跟她说了要她提前告诉自己,她为什么不说?木枕溪什么时候见的她?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卢晓筠对木枕溪说了什么!
肖瑾感觉像一把火在胸腔里熊熊烧着,把她经年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水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如果真说了,她非要找她妈算账不可!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 又仿佛只是转瞬, 肖瑾放松了肢体,往浴缸边缘懒洋洋地一靠, 眉毛挑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弧度, 浅浅笑道:你们怎么会见面?
她在赌, 赌卢晓筠没有透露多少事情。
木枕溪如果不是从那句话出口后便一直注意着肖瑾的神色, 说不定会被她极快的反应速度蒙骗过去。
她定定地望着肖瑾: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肖瑾心里咯噔一声, 但她没有周辛月那么好骗, 不会木枕溪含混一说她便不打自招, 她嘴角仍噙着笑, 好似根本不懂木枕溪在说什么。
什么事啊?
木枕溪总算见识到了肖瑾这个人有多固执,她已经逼到门前了, 肖瑾依旧在负隅顽抗,不肯松口。如果不是卢晓筠, 这件事,大概会永远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
外婆治病的钱是你托你父母给的。
你爸爸当年逼你在我和我们感情中做一个选择,你选了自尽。
你的头疼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那道伤疤就在车祸留下的伤疤之下。
木枕溪每说一句话, 肖瑾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她的笑容也不再能维持下去,下颔弧线冰冷。
卢晓筠告诉你的?肖瑾冷冷地掀起眼皮。
木枕溪点头。
肖瑾眼里有戾气生起,连眼珠都隐隐泛起红来,木枕溪直觉不妙,补充道:是我逼她的。
肖瑾盛怒,怎么听得进去?就算听进去了,她也不会相信木枕溪的话,她有她自己的判断。
哗啦一声。
肖瑾从浴缸里起身,身上挂着下滴的水,像玉一样莹白生光。只是她此刻脸色阴沉诡谲,却犹如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木枕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顷刻便反应过来,手拦在了肖瑾身前。
肖瑾看都不看她,冷声道:让开。
木枕溪分毫不让: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兴师问罪吗?你不想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要问罪先问我的好了。
肖瑾说:和你没关系。
木枕溪:怎么和我没关系了?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系。她咬了咬牙,索性不要脸道,你妈也是我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我妈。
肖瑾面无表情地说:你妈不是殷笑梨吗?
木枕溪:妈还有嫌多的吗?我还有个亲妈呢。
肖瑾提了提嘴角,一个微小的弧度,败给木枕溪不合时宜稀奇古怪的幽默。
她闭了闭眼,平复着激荡的怒火,良久,说:浴巾。
木枕溪说:不继续泡澡了吗?
肖瑾不带一丝情绪地注视她。
木枕溪扯下浴巾,把肖瑾包住,给她擦了擦身,换上干净的睡裙。
肖瑾去了客厅,坐在飘窗上,远眺夜景,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两动,接着喉咙涌起久违的痒意。
有烟吗?她问木枕溪。
她这里怎么会有烟?于是木枕溪摇头,尔后眸中露出强烈的震惊之色。
烟?
肖瑾看穿她的猜测,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我抽烟,还喝酒,你很失望吗?
肖瑾以为自己要过上新生活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看不惯她有好日子似的,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遍一遍地重新提起来,有意义吗?
她想发怒,想质问,想嘶声大吼,但她面前的对象是木枕溪,所以她只能把刀刃对准自己。
她是个不堪的人,远没有木枕溪想象里的那么美好。
别人道她一心学术,光鲜亮丽,高岭之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她也烂在泥里。现在她已经从泥里爬出来了,不想接受木枕溪站在泥沼边缘,旁观着她,露出愧疚的眼神。
那不仅会让木枕溪痛苦,也让她觉得难堪。
不。木枕溪走上来抱住她。
肖瑾挣开她的怀抱,垂下眼睑:让我安静一会儿。
木枕溪依旧说:不。
肖瑾额角青筋直跳,隐隐有发火的征兆,忍了忍,说: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想想事情,这样也不行吗?
不。木枕溪仿佛只会说这一个字。
她不知道肖瑾会想些什么,但她知道肖瑾想的绝对会和她想的不一样。
肖瑾在脑海中组织措辞,木枕溪趁着她思考眼疾手快地将人重新搂紧了怀里,这回下了死力气,肖瑾怎么也挣不开。她正在气头上,张口便咬在木枕溪肩上,牙关越来越紧绷。
木枕溪穿的t恤衣料薄透,肖瑾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她松开牙关,伤口浸着唾液,肩头化开一片浅浅的红色。
肖瑾慌了:我去给你拿药。她没想过自己会咬得这么重。
没事,不着急上药。木枕溪温和地制止她,脸上不见愤怒,反而是淡淡的笑意,月光下更显容颜皎洁。
肖瑾放弃了抵抗,任由她虚虚环住自己的后腰。
别人都觉得你完美无缺,要我说,你还是有缺点的。
肖瑾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说:我又没说自己完美,我一箩筐缺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追求完美。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你怎么老是害怕那些不好的事情被我知道,难道我知道了,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吗?还是你觉得我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弱,连接受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是。肖瑾立刻反驳,眼神却躲闪了一下。
那就是觉得我对你的爱里会掺杂别的感情,从而变得不纯粹?
肖瑾没作声,这是一部分原因,也是木枕溪以为的原因。
我跟你说实话吧。木枕溪说,这些年追我的人里面,有一个我印象很深刻的,颇有你之风,穷追猛打了一年,她帮了我很多很多忙,我很感激她。
肖瑾大约猜到了那个人是谁,曾经被她误会的木枕溪的新欢。
木枕溪微微挑眉,肖瑾听到别人对她穷追猛打居然不吃醋?她暂时压下疑惑,说:人的感情有很多种,爱情是爱情,感激归感激,愧疚归愧疚,我对你和对别人哪里不一样,你感觉不到吗?
你别偷梁换柱,肖瑾闷闷地说,你对我是爱加上愧疚,又不是单纯的愧疚,别以为我不知道。
木枕溪扬手,屈指在肖瑾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打我干吗?
我打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什么?肖瑾一怔。
你知道我前些年过得不好,你内疚吗?
当然。
好啊你。木枕溪横眉怒目,接连在肖瑾头上敲了两下,咚咚响,你对我的爱居然不纯粹!
肖瑾:什么鬼?
木枕溪还要再敲,肖瑾觉得两手抱头太怂,灵机一动道:我头上有伤,你还打我。
都过十几年了,还给我装。
去年还有一个呢。肖瑾梗着脖子。
木枕溪将手收回来,笑道:你看。
看什么?
你自己不把它当回事,它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木枕溪胡噜胡噜她的脑袋,又拨开刘海看她额角的伤口,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瑾狐疑道:真的?
假的。木枕溪很小心地碰触着,在上面吻了吻,但我觉得很大不了就能让时光倒流吗?老天也不听我的啊。
只能这样了。木枕溪耸了耸肩。
我感觉你在和我胡说八道。肖瑾被木枕溪连番操作,暂时理不清一条具体的思路,但她能够清晰地提取关键点。
你感觉对了。木枕溪在她耳旁低低笑道。
你肖瑾无语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满嘴跑火车。
这样的我才能配得上这样的你啊,才能和你长长久久。木枕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不能老被肖瑾牵着鼻子走,在一些事情上她该掌握主动权要争取主动权,毕竟肖瑾受得辛苦。
肖瑾又想咬她,看到那道伤口将嘴收了回来,只磨了磨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肖瑾问出口的同时,心里便有了答案,她眯了眯眼,流露出危险的气息,周二?
木枕溪点点头:周二我请了一天假,没去上班,见了你妈妈。
那些觉得怪异的点像是被一根线串联了起来。
肖瑾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果然还是有影响的,而且是对木枕溪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木枕溪低头找到肖瑾冰凉的手,十指相扣,默了良久,说: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是很不能接受的,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慢慢消化这个事实,不想在你面前太过失态,引起你的警觉。
肖瑾沉默地听,眉眼皆低垂,若不是还有气息,几乎要以为是个死人。
我其实一开始想过要不要瞒着你,你不想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我们俩都皆大欢喜。
为什么改变主意?肖瑾声音喑哑。
我太笨了,你又太聪明,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肖瑾勉强笑了一笑。
而且我一天不知道,你就一天提心吊胆。木枕溪单手捧过肖瑾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肖瑾眼角滚出两颗泪滴,木枕溪用拇指替她揩去了,指腹触到的温度滚烫。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们是木枕溪卡了一下壳,她求婚戒指还没套上呢,女女朋友又显得分量太轻,改口道,我们是要过一生一世的,还是那句话,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我再笨,过上个三四十年,总能一点一点找到证据的,你也不想我满头白发的时候还趴在你怀里哭吧。
木枕溪给她声情并茂地学:哇,你个死鬼,五十年前你居然自杀过,还不告诉我,杀千刀啊,我的心木枕溪正色道,万一那时候我有个心脏病,说不定直接过去了,你上哪儿找我去。
肖瑾板着脸道,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快呸。
木枕溪扭头冲地:呸呸呸。
她看肖瑾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难看了,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
肖瑾叹了口气。
木枕溪猜她大概要说话,便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不完全是这样。肖瑾道。
木枕溪偏了偏头:嗯?
肖瑾道:这世界上哪有完全纯粹的爱,连我自己都不敢说纯粹地爱你。肖瑾的爱里,有一部分是源于执念,她很清楚。
我和你没复合的时候,我确实不想让这些杂事影响到你的判断,包括有好几次你忍不住,冲动之下跑来找我,我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糊弄过去了。
木枕溪曾经的猜测成了真,心里说:果然是她故意的。
肖瑾道:后来我们俩在一起了嘛,我没想过那些事你会知道,上回碰到周姨,我才有了危机感,我决定瞒着你的主要原因是
停顿了很长时间。
怎么不说了?木枕溪奇怪道。
肖瑾看她一眼,迅速低下头去,道:主要是怕你承受不住。
木枕溪目瞪口呆: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这么脆弱的人吗?先前木枕溪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肖瑾竟然真的这么想的,她以为什么?自己还是十八岁吗?
肖瑾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忙道:现在我知道不是了。
木枕溪鼻子喷气,说:气死我了。
她们毕竟太多年不见,缺乏对彼此的了解,又都不想重蹈覆辙,导致一个坚决要瞒一个往死里挖,产生了分歧。归根究底还是相处太短。
再给她们多几年时间,肖瑾能够放下这些担心,选择坦诚以告,也尤未可知。
但木枕溪等不了,她记着过往的记忆,以前的教训,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逼着她要尽快找出一个真相,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走到现在,是偶然,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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