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我渣了龙傲天[穿书]——明韫(32
叶非折看完整本原着后,也有想过楚佑到最后,到底是算成仙还是成魔,到底是算求仁得仁,还是算天意弄人。
莫非那个结局当真是他想要的?
叶非折在那边漫无目的乱想,萧家家主则说得绘声绘色,十分动情,说到痛心处,甚至抹了一把眼泪:
我只有阿姚那么一个女儿,不仅仅是我,全萧家上下,都对她视若珍宝,如珠如玉,谁也没想到她会在一次出外的历练中,走得那么早。
萧姚当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萧家将方圆数千里刨地三尺后,终于死心,对外口径统一地宣称萧姚是一次出外历练中重伤未归,不见踪影。
温愧云阮秋辞是听过这件事的。
倘若萧姚未死,也应该和他们相差仿佛,萧家到她手里能更进一步。
然而萧姚死了。
两人奇怪过萧姚去的不是什么奇险之地,怎么偏偏丧命在那里,但也没有多想。
修仙界中的意外多了去,天有不测风云,上至大乘,下至炼气,没人敢说自己能够好好地过完这件事。
因此他两人乍听萧家家主哭诉之下,也不禁对萧家家主更和缓一分。
萧家家主一见有戏,顿时演得更逼真:阿姚音讯全无那会儿,我恨不得把天下翻个遍,都翻不出她人来。十七年了,我日日夜夜想着她,成了卡在我心头过不去的一道梗。
他一番唱作俱佳,倒也不是全然演出来的。
毕竟萧家家主的确想了萧姚十七年,也成了卡在他心头的刺。
可惜他想念的不是那个被他废去修为打成重伤的不孝女,是萧姚腹中的祸世,和萧家即将被连累的家声。
台上台下,众人表情都温和下来,也不见对萧家家主的谴责之声。
人之常情,对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旁人总是很难严苛起来的。
纵是亲缘关系远比凡间来得淡薄的修仙界,谁没有几个慈爱师长,谁没有几个操心晚辈呢?
好在苍天怜我。
萧家家主殷殷看向楚佑,热切的目光几乎能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我竟能在十七年后的四方宗,寻到阿姚留下来的遗腹子。
萧家主是说这位小友,是萧姚道友的遗腹子?
阮秋辞难以置信问道。
不怪她不相信。
天下那么多人,萧姚遗腹子就那么一个,能冥冥之中碰到一块儿去,真是莫大的缘分一桩。
而且
冲着萧家家主出手的架势看,谁信那是他嫡亲外孙,不是血仇仇人啊???
萧家家主一点也不介怀,哈哈大笑:是!
阮道友应当听闻过,在以血缘传承的世家中,有独门秘法分辨后人,这点就算我老眼昏花,亦绝不会认错。所以我认出他的时候,情急之下,下手不免失了轻重,才叫贵宗亲传误会。
这样说来,叶亲传真是我的贵人啊!
是贵人。
萧家家主不动声色地掩下自己心中自得。
如果不是叶非折,自己怎么能够在这里见到楚佑,有机会除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萧家家主盘算得门儿清。
四方宗这位脑子进水的亲传不知吃了什么迷药,估计是打定主意要护着楚佑。
纵使他有大乘境界,萧家在修仙界中也不容轻忽,四方宗,仍是他开罪不起的。
叶非折要护楚佑便让他护去。
反正出了四方宗,便由不得叶非折。
自己只管把楚佑骗出去便好了。
萧家家主在心里拨下最后一颗算盘珠,走上去对楚佑嘘寒问暖,想要扶住楚佑肩膀的手似是激动到微微颤抖:
孩子,这些年来苦了你了。你叫什么,你母亲她可还好?现在在哪里?
楚佑不着痕迹地避开萧家家主伸过来的手,微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的姿态在萧家家主看来,就像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家家主暗自得意一笑,自以为大局在握。
就算他不知道萧姚这两年过得如何,但一个修文全无的凡人女子带着幼儿,在修仙界中东躲西藏,处境艰难可想而知。
幼时的痕迹,足能影响一生。
楚佑在那样动荡的环境下长大,怎么会不渴望亲情,不渴望来自修仙世家的全尸荣华?
殊不知楚佑有点想笑。
母亲这个字眼,对楚佑而言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
每次提到这个词,楚佑似乎总能嗅到一绕袅袅的轻淡药香。
女子苍白病弱,时常倚在软枕上咳嗽不止,连搭在床檐的手指都是枯瘦的。
然而她本人好像从没在意过那些病痛,就和那缕药香一样,又轻又淡,不系外物,也不己身。
她像天下所有母亲那样,白天教楚佑读书写字,晚上给他念故事哄他入睡。
可惜这种温馨的时光对楚佑而言注定不长久。
她病情越加越重,药香一日日地变浓,到最后重到几乎苦涩,女子也逐渐瘦成床上的一把骨头。
她在人生的最后关头,终于破天荒地失了一次态,抱着楚佑痛哭不止,一遍遍翻来覆去地喃喃道:阿佑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楚佑便静静望着她。
那时他还小,分不太清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女子病了那么久,理应是不太好看的。
再美的美人也经不起缠绵病榻,一身病气的折腾。
可楚佑望着她时,却从那张枯槁的面容里,望出了一点昔日鲜花般轻盈柔软的姿态。
女子孱弱至极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那一场濒临崩溃的大哭,哭完后,她闭上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过,沉沉睡在床上,宛如是淤泥里开出一把干枯的花。
等女子死后,楚佑才意识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墓碑前该刻什么。
楚佑幼时曾好奇询过他母亲的名字。
萧姚便笑着摸一把他的头发:问这个做什么?
楚佑不明所以。
当时他只觉得,名字应是人人可问的东西。
人有名字,不过是为了让别人记出他那么个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从哪家哪派出来?
萧姚笑得很淡,远远地望着窗外,眸光却像是寻不着一个落脚点:
世上早没有旁人记得我这个人啦。我也没家可去,没亲人可寻,要名字来做什么?
这一幕时隔十数年,楚佑仍历历在目。
正是历历在目,所以才觉得萧家家主所言,愈加荒唐可笑。
真是他口中如珠似宝的女儿,萧姚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天地,须得在楚家苟且求生?
真是他口中如珠似宝的女儿,萧姚怎么会说出无家可归这种话?
眼见楚佑闭口不言,时间一久,萧家家主不由尴尬,于是想去拍楚佑肩背,以显亲近,怜爱喟叹道:
呀,这孩子怕是吓坏了,怪我不好,不该贸贸然说出来吓到这孩子。可是我寻你寻了十七年啦,如何不叫我失态呢?
楚佑更想笑。
所谓的寻十七年,就是萧姚口中的无家可归。
所谓的寻十七年,就是他等到萧姚死,也没能问来她的名字。
他依旧没给萧家家主一点反应,让萧家家主僵在那里,圆不下去第三次了。
萧家家主甚至忍不住要再一次怀疑起自己所作所为。
是不是的确是他太过热情了?吓坏了楚佑?
按理说不应该啊
自己杀意藏得很好,如温愧云阮秋辞那边能看出一点不对劲,但像楚佑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绝无可能。
或者说是萧姚那边,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想到此处,萧家家主眼神骤然凌厉。
无论如何,楚佑是绝不能在留了!
终于,在萧家家主问第三次前,楚佑说话了。
好不容易挽回来些许颜面的萧家家主几乎就要喜极而泣!
少年有他很熟悉的轮廓,和很陌生的脸。
楚佑和萧姚轮廓是像的。但萧姚的轮廓到了他身上,就变成冷硬的、桀骜的、近乎伤人的英俊气。
楚佑说:她死了,过得不好。
他不给面子的直白让身经百战的萧家家主也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去,干脆一把把老脸掀了下来,跺地大哭道:阿姚,我的阿姚啊!你还那么年轻
你的阿姚之死,多半拜你所赐。
楚佑漠然又无动于衷想着。
生死大事,父女亲情面前,哪怕是性情最跳脱的弟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缄默地将数千人的场地让给楚佑与萧家家主。
萧家家主哭够了,停下来问楚佑道:你可知道阿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楚佑回答得不留半分余地:不知道。
萧家家主笑容逐渐消失:阿姚可曾有对你说过什么
楚佑:没说过。
萧家家主笑容逐渐变苦:阿姚可曾对你提及过萧家?
楚佑:没提过。
萧家家主深深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他没从楚佑嘴里探听到一二蛛丝马迹,倒是了解了这个外孙天生怪胎成精,冷冰冰得和块石头一样的事实。
不过
管他呢。
无论是假装疯,还是真不知,萧家家主都绝不会允许楚佑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楚佑到底知不知道要紧吗?
萧家家主眼中精光一闪,经过这半天几近累赘的铺垫,终于撒手放了钩让鱼儿来咬。
当然,他表面上看上去仍是悲戚的,活脱脱是个将痛失爱女的遗憾要在外孙身上补全的慈爱老人。
唉,阿姚,阿姚她
这才刚起了个头,萧家家主便哽咽得言语不能。
任是谁,也无法对着这一把慈父心肠的家主说出哪怕一个字的伤害之语。
萧家家主自己停顿了很久,才勉力说了下去:阿姚她走了,我无力回天。但她留下来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善待,我该怎么称呼你?你跟着我走吧,萧家本来是该留给阿姚的,她既然走了,留下你,自然该顺理成章由你接手。
成了。
甚至不用等楚佑的回答,萧家家主心中已十分笃定。
有哪个年轻人能抵挡得住功成名就的诱惑?会抗拒成为萧家家主?
奈何楚佑一次又一次跌破萧家家主的预料。
他大约是个天生捂不热的冷性子,谆谆亲情捂不热,营营荣华也捂不热。
楚佑直接说道:我想进四方宗。
这一回,萧家家主的笑容是彻底维持不住,崩裂在了脸上。
四方宗有什么好的???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句话没听说过吗???
再说就算四方宗是凤凰,他们萧家有名有姓,也绝不是那只野鸡。万里挑一的一个萧家少主,竟然比不过四方宗外门的普通弟子???
他哪里知道,比不过的从来不是四方宗与萧家地位之别。
是萧家和叶非折在楚佑心中的重量之差而已。
萧家家主勉强道:这你有这个志向,我自然是很支持的。只是我们头一次见面,血浓于水,我还有阿姚的许多事情想问你,想把阿姚葬入萧家祖坟。你先与我回一趟萧家如何?
这一次,楚佑出乎意料地没有和他抬杠,答应下来道:好。
换作旁人,可能真信了萧家家主费尽心力演的一场戏,信他飞身而来的行为是激动过头,信他关于萧姚的一番鬼话。
可是楚佑是觉醒了血脉的祸世。
是这世上对杀意、对恶念最敏感之人。
自萧家家主动手起,他就将萧家家主的杀意捕捉得一清二楚,胸中那道沸腾的阴神蠢蠢欲动。
若不是有叶非折出刀一拦,萧家家主能不能好生站在这里还尚未可知。
那一刻,楚佑就断定,萧家家主必然是知晓自己血脉的隐情的。
这对祖孙心里,想法竟互相不谋而合:
对方,必不能留!
去一趟萧家也好。
正好把萧家诸事,料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祸世后患,然后再来见叶非折。
他不想叶非折牵扯进这趟不明不白的破事里。
楚佑想。
叶非折高傲也好,骄横也罢,那都是他管不着的事。
他管得着的,就是不把祸世那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连累到叶非折。
萧家家主喜笑颜开:这就好,这就好。
被这小子呛了那么久,终于有个可以反杀回来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等到了萧家的地盘上,楚佑能怎么和他嘴硬。
该拜师的拜师,该比剑的比剑,该认亲的认亲,台上弟子放了一颗悬着的心,以为这场一波三折的闹剧落下帷幕时,忽插进了一道沉静的声音。
叶非折说:我和他一同去。
萧家家主累了。
他一看见叶非折,就忍不住想起那句野蛮,接着无法自控地陷入自我怀疑中难以自拔。
如果可以,萧家家主甚至不想和叶非折争个长短,辩个一二三四。
因此他只是无力又疲倦地抬了抬眼睛,委婉道:这我萧家家事,叶亲传会不会有点不太方便?
不会。
叶非折面不改色:因为他是我生死之交,命定的对手,彼此之间亲如手足兄弟,当然不会。
萧家家主:???
你刚刚还说他是阿猫阿狗不配和你一战,现在就变成命定对手,亲如兄弟的生死之交?
编谎话能不能也编得靠谱一点???
偏偏那群直脑筋的剑修还真信了叶非折的鬼话,步栖川一边瞄着宋沉玉,一边若有深思道:
我也好想有一个为我挡刀的生死之交生死之交。
而不是一个推他出去挡刀的阴险损友。
萧家家主脸色变了又变,根本笑不出来:这叶亲传方才不是还说他不配?
之前是之前。
叶非折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从萧家家主失态出手后,我与阿佑,就是生死之交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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