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一个打酱油的将领，朱泚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他现在正在潼关主营中，与几个手下商量一件大事。

    “在前方打探的将士来报，唐军一万多骑兵已出长安，朝奉庆县方向去。大家说说，我们应该如何做？”

    朱泚又高兴又有些紧张，他们的意思是引何浩然出来，结果对方出来了。但出来得太早了些，目前奉庆县只有两万守军，这点人绝难挡住何浩然的攻击。

    才得到的消息，除知情的朱滔和梁廷芬外，其他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单元衡起身说：

    “那还等什么，派人去联系宗赞镇西回来，我们这边派兵去围堵。这种事，何浩然一定在里面，这次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土蕃那边朕已经派人去了，”朱泚忍着内心激动，重重出了几口气：

    “一万多骑，虽然没穿神甲，神甲兵一定在里面，在奉庆的李怀光不一定挡得住。尚息东赞不愧是大才，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成功将他们引出来。奉庆县毕竟太小，朕已让李怀光从奉庆县撤出，搬到香平府去。这样不但能拖延他们一些时间，让蕃军能及时赶到。还能离长安更远，让他们不容易赶回来。”

    朱泚对这群手下非常失望，他们对何浩然没什么办法，尚息东赞一个佯攻卫州的小计，不但能成功将何浩然引出来，还顺便将路嗣恭的一万五千人吃掉。

    将奉庆县的兵马撤到香平府，也是朱滔的主意。加上香平府原有的兵力，那里有两万五千人。凭李怀光的能力，挡住一万五千唐军绝无问题。再由土蕃、潼关派出一些援军，他实在想不出，这次何浩然还有什么办法逃出升天。

    主营冷清一会，一个中年将领说：

    “还得提防他们绕道走，上次李山河能到达长安，就是有商盟的人在帮忙。商盟那些人做其它不行，搞消息、军粮等等是他们的强项。”

    朱泚黑着脸点点头，上次的事戴尤娜虽未在人前露面，他们已经查清楚：

    “戴尤娜这个贱人，那笔帐迟早要跟她算清楚。大家不用怕，十万蕃军已经聚集在牛河府，他们若是能从十万军中穿出去，那我们也认了，不去追他们。”

    想到即将要得到的胜利，朱泚的紧张感也消失，信心满满说：

    “他们能穿出去，最多暂时放何浩然一马。在长安的守军只有三万多人，怕是神甲兵也没多少。我们几家士兵从四个城门同样进攻长安，他们能坚持到两天也算奇迹。”

    无论怎么算，朱泚自认都不会亏。这些日子来，他们的粮草军资已经准备好。得到上一次很多经验，这次攻城绝对要比上次顺利。并且在兵力太过悬殊的情况下，伤亡比绝对要小得多。

    何浩然的目标他能猜到，是去西水府协防阻击蕃军。就算能穿过重重防线到达西水府，等何浩然从石州赶到长安时，长安已经是他的了。

    朱泚扫了眼众人，不少人只是一脸欣喜，但没人有发表意见的意思。这也怪不得人家，他们几人已经将什么都商量好，很难再有人能弥补一些东西。他只好点名问：

    “刘爱卿，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说出来我们议议。”

    刘赏的确有些想法，略为整理：

    “皇上，我潼关现在只有五万四千兵力，要是抽多了，臣怕潼关会有危险。”

    “哈哈哈哈，”朱泚难得一次大笑：

    “想不到刘爱卿也犯起糊涂来，关外的唐军不过一万几千人。何浩然这次赶着去救唐国君臣，那一万多人定是他的精锐。长安城中不足四万兵力，他们怎敢来我潼关送死？就算来，他们倾巢而出也难攻下。

    朕决定亲率三万兵马去围堵，以防何浩然杀回马枪。在朕心中，长安并不是最主要，若能杀掉何浩然，就算不得长安又有何妨？”

    ……

    冰雪天连官道上也很难看到一个行人，一万五千骑，踏着积雪浩浩荡荡来到一座城楼下。这里的城门倒是开着，连守城的士兵都没看到一个。

    在前方的几个将领互望一眼，陆辉领着一队骑兵走进城中。大军在雪地中没组什么阵型，显得有些散乱。等了一会陆辉从里面出来，对一个身穿金黄铠甲的大胡子将领说：

    “城内没有一个官兵，听这里的百姓说，李怀光带着众兵将在半天前离开，朝右边官道去，可能是去香平府。”

    大胡子将领想了一会：“派两百个兄弟轮流去前方打探。天快入夜，大家先在城中歇一晚，明天五更出发。”

    大军进去后，敞开的城门缓缓关闭。没过多久，一骑来到城下，看了眼关闭的城门，朝大军来的方向奔去。

    第三天的五更，朱泚从床上起身，被一双玉手抱住：

    “皇上还是再等等吧！等他们走远些再去。万一要是他们从途中返回来怎么办？”

    朱泚拍了拍胸前的玉手：“何浩然现在比朕还急，他哪会回头。就算他回头，朕这次带了三万大军，和他僵持绝对没问题。一旦香平府的兵马到来，同样能前后夹击他们，爱妃只管在此等朕的好消息。”

    天色已明，在外面的操场上，三万兵将整装待发。朱泚来到操场，对迎来的一群将领笑着说：

    “这天也如此喜人，没有风雪更利于行军，让众将士也少受些苦。”

    朱滔和刘赏对望一眼，上前一步：

    “皇兄，不如让臣弟带兵出征。守关的责任更大，皇兄留下。”

    朱泚笑容未减，对朱滔说：

    “朕知道二弟的心意，何浩然尚且敢率一万几千人去冒险，朕带着三万人，岂连出兵都不敢？就算蕃军无法赶到，我们在香平府还有两万多兵马。何浩然不是神，朕就不相信他会从长安出兵夹击我军。

    你放心，他们现在离长安已远，最多还有三天就能赶到香平府。朕隔他们这么远，长安真能出兵更好，没有神甲兵，在野外朕岂会怕那些杂牌军？众兄弟好好镇守潼关，待朕胜利归来。”

    ……

    这世间上没有神，只有聪明的人，尚息东赞就是其中之一。

    王圭没看错土蕃人，但看错了他们杀何浩然的决心。就算抓到李适和众臣又如何？对于土蕃来说，只要有何浩然在，他们就别想安心。并且他们的军粮还要人家负责，真要是将朱泚惹火断粮，一旦抢不到粮食，他们会不战自败。

    土蕃利用训练的飞鹰传信，其速度远非鸽子可比。土蕃前天就接到何浩然朝香平府方向来的消息，他们并未犹豫，接到消息后的半个时辰，他们从牛河府出发。

    雪地行军，土蕃比大唐人更习惯。有不少战马后面拖着一架雪撬，一些军资皆放在上面，士兵只拿着一把武器，走得甚是轻松。

    一路上的生活他们不用发愁，早就由秦军打点好。在中军一大队甲衣将领中，宗赞镇西看了眼不远处一个年青将领：

    “韩将军，不知你对何浩然是否了解？”

    这个年青将领叫韩化，是牛河府守将韩镇东之子，专门负责蕃军一路上的生活。

    韩化对土蕃不喜也不仇，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幽州，那里的土蕃人不少。可能是看得多了，和对唐人并没什么两样。

    “了解一些，现在不了解他的人不多。”

    宗赞镇西颇为赞同，笑着点点头：

    “听说何浩然在长安有五万几千兵马，派一万多人出来也算正常。我心中有个疑问，这次他在不在出来的这支队伍中？”

    宗赞镇西没有说谎，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何浩然不在里面。到时吃掉这一万五千唐军，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韩化没作多想：“以前的重大战役，他从来没缺席过。他能亲自带领一万兵马去幽州，这次算是救唐国朝廷的大事，绝不可能放心交给另外的人。”

    何浩然打过的那些大仗，多数土蕃将领都知道。宗赞镇西没有发表意见，将头转向队伍中唯一一辆马车：

    “尚相以为如何？”

    过了一会，从马车内传来尚息东赞的声音：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其他人还好猜，何浩然做事往往出人意料，当你认为他一定这样时，很有可能与你的想法恰恰相反。现在说这些话为时太早，只怕要等交战时才知道。”

    宗赞镇西脸色有些失望，他并不笨，但自认没有尚息东赞聪明。听对方如此说，细想一会，认可对方的话：

    “的确如此，唉！真不知一个人怎么可能如此聪明。我土蕃失策啊！要是当年在定秦堡将他解决，哪会有今日之祸？”

    一番感慨完，天空传来一声唳鸣。众将抬头一看，一只白头黑身的大鹰朝中间扑来，落到宗赞镇西后面一个亲卫肩上。

    “大帅，有军情。”

    宗赞镇西接过递来的纸条，看得脸色大变，对车中的尚息东赞说：

    “不好，何浩然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他转道另一条路返回了。”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韩化比其他蕃将回神更早，发声质问：

    “这计划十分保密，就算在我秦国也没几人知道？”

    大家都有些慌神，他们现在离何浩然，估计隔了三天的距离。就算现在不吃不喝拼命去追，也不可能追得上。他们这十万人，只有小半是骑兵。

    没有主意，大家只能看向马车，过了好一会，尚息东赞用比他们更急更大的声音说：

    “我们中何浩然的计了，绕道返回？他很有可能不在那支队伍中。他的计划，一定是去攻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