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被白雪覆盖，雪仍无声飘散在城市旷野间。只是再白的雪，在这个漆黑一团的夜里什么也不是。

    在一座高高的山岗上，一条小臂粗的长绳连接在悬崖外侧。一个身穿盔甲、背上背着个大包袱的壮年男子抓着长绳，攀到一个林口前停下，回头看了眼灯火如城的下方。停留好一会，发出一声轻叹，转身朝林中走去。

    林中也有灯光，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挂在树上的马灯。在马灯下，一些穿着厚实、脸色麻木的士兵仿佛如同雕像，就算壮年男子路过，也少有人看一眼。一个个倦缩着身体，两三人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壮年男子翻过山梁，来到一处半壁悬崖前。朝四周看扫了一遍，打开包袱，小心翼翼将长绳系在一棵盆粗的大树上，正在这时，一道喊声从上面传来：

    “下面是什么人？”

    壮年男子吓得呆了半晌，顾不得牵绳，朝声音处迎去。

    “刘将军你是？”说话之人是个穿着厚厚甲衣的百夫长，看着壮年男子有些惊讶。

    姓刘的壮年男子点点头，扫了眼面前的十多人：

    “皇上派我来密查防御，这大冷天的怕弟兄些有什么疏忽，没别的事，你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十几人全是兵，哪敢盘查将领，虽然这个将领没领兵的实权。众兵去后，刘将军不敢再耽搁，走到套好的绳索旁，紧了紧绳索，一步步吊下几十米高的悬崖。

    平安落到地上，下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到一根树杆，杵着树杆朝前方走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远方有些灯火的军营。还未走到军营门口，就被巡查的士兵截住。

    冰天雪地，唐军的摆在这里的营帐虽多，里面的士兵却没多少。他现在还不知道，在这里的士兵只有一万几千人，洛阳城中的将士分批来这里与秦军对峙。要是朱泚的胆子再大一些，这一万多人很难逃脱多少。

    几个士兵将他带到主营中等了一会，进来一个颇为兴奋的壮年将领。没过多久，他被一队士兵送到洛阳。

    ……

    现在的洛阳完全恢复正常，外出避难的人十有八九已经回来。一直未禁城，这里的商业渐渐兴起，虽是冬天，比起现在的长安还要热闹得多。

    石潞两州线路已经打通，一些王侯大臣已去卫州报道，现在在洛阳主事之人是李皋和李遐。李遐因为负责炸药走不开，只得派出几个家人去卫州看望李豫。

    现在一切已走上正轨，百姓官员都要轻闲不少。在洛阳城中的何府，因为得到何浩然的消息，也暂时放松下来。

    何庭芳站在外院，看着一群在前方忙活的丫鬟，将地上的雪铲到一个三米多高的雪堆上。凤喜和临春两人一左一右，手拿一些道具，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雪人宝宝出现在她面前。

    她实在忍不住，撒腿就朝雪人跑去。可惜没能跑多远，被后面一双手抱起来。

    “莲姨，看雪人。”

    小莲将她抱到雪人面前，她伸出一双戴着皮手套的小手，在上面小心翼翼摸起来。这个雪人和真人的区域太大，对于小孩还说，要比真人更具有诱惑力。

    小家伙还未看够，从门外进来几人。

    “谢姐姐、长孙妹妹你们来了。”

    来人是长孙家庭的谢英云和长孙婉言，长孙家族才到洛阳二十几天，来过何府好几次，大家对她们颇为熟悉。

    长孙婉言成熟不少，长发盘结，已为人妇。她将手中木盒递给一个迎来的丫鬟，伸出手对何庭芳说：

    “郡主来我抱抱。”

    何庭芳朝里面看了眼，摇了摇小脑袋：

    “看雪人。”

    谢英云笑了笑，从后面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米高、被丝绸包裹住的东西，抱到何庭芳面前。东西被蓝色丝绸裹着，何庭芳只看一眼就将脑袋转过去。

    当长孙婉言揭下丝绸后，小家伙连雪人都不看了，两颗小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之物。要是何浩然在，保证有些惊讶，因为谢英云手中之物，太像中国版的芭比娃娃了。

    被谢英云抱着的，是一个米高的布娃娃。布娃娃一头黑色长发、脸型五官、四肢全都有。两颗小眼睛是用蓝宝石做成，看起来比真人的更漂亮。穿着一件白色丝裙，脚下一双小红鞋，有七分像个真实的小女孩，对她来说，比起单调的雪人要有诱惑力得多。

    “这是我和嫂嫂为你制作的布娃娃，你喜不喜欢？”

    何庭芳收的礼物很多，许多来串门的人给她带了不少小礼物。一个波斯商人，曾经给她送来一条珠宝镶成的小船，被两个母亲拒绝后，很是哭了一顿。后来小莲几人找到工匠，一口气给她制作好几只大小各异的船，才让她将珠宝船忘掉。

    她现在的感觉，那些难以数尽的玩具都可以不要。二话不说，一抱将布娃娃抱住。

    “喜欢。”

    有了这个芭比娃娃，终于将她哄进内屋。在大厅中与李雪韵两人一番见礼，曲盈盈看了眼抱着娃娃的何庭芳：

    “才回来，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以后不要耽搁这些时间了。”

    “也没什么事，大半人都回来了，做事的人不少。”谢英云说：

    “这些小物件并不难做，我们听说土蕃大军已经到达凤翔府。两位夫人，有没有长安那边的消息？”

    “蕃军已经到了凤翔？”李雪韵两人对望一眼，得到长孙婉言点头证实，两人显得有些紧张。

    长孙家族因为感谢何浩然的相救之恩，对那边的消息十分上心。通过一些手段，比军方更快一步打听到。这个消息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李雪韵两女还是起身朝她们行了个谢礼。

    “我们只知道同州的消息，冀国公和李大哥被阻牛河府。听说戴尤娜赶去相助，李大哥带着一万五千人去往长安。我和盈盈正在担心，也不知戴尤娜？”

    在这冰雪天气，消息传递再快也难比平时。两人听戴尤娜领着李山河的大军去，心里实在没底。谢英云和长孙婉言已经知道戴尤娜之事，对这个能将何浩然也欺骗的女人，大家同样没底，长孙婉言安慰道：

    “郡王不但将她救出苦海，还推她坐上商盟副会长之位。与两位夫人又是姐妹，想来再没良心之人，也不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冀国公和博陵侯也绝非好骗之人，想来这次她是真心悔改。”

    李水音几人长叹一声，说到戴尤娜，一屋人都没有信心。曲盈盈带着一丝杀意说：

    “要是她真心帮忙，以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要是她再敢耍花样，就算她逃到波斯，也要将她处决。”

    曲盈盈的话刚说完，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

    “两位夫人，潼关那边送来一个叫刘声望的秦将，说是要见你们。”

    几女全站了起来，李雪韵激动说：

    “快，快将他请进来。”

    从潼关逃出来的刘声望，在四个身穿神甲的侍卫陪同下，来到大厅。看了眼一群在打量他的女人，还未开口，李雪韵急声问出：

    “刘将军，长安那边的情况如何？”

    刘声望朝两女行了一礼：“长安没事，李山河带的一万五千人已经进入长安。土蕃十万大军，正朝牛河府开去。”

    众女又喜又忧，曲盈盈说：

    “李大哥他们终于赶到长安了。有这一万五千人，他们又多了些胜算。只是蕃军将十万兵马调去牛河府干什么？难道要去对付冀国公？”

    “他们已经不用去对付路嗣恭了，”刘声望心中有些怒气，他欠戴尤娜一个很大的人情。虽现在秦国属于打酱油的那种将领，并不想背叛朱泚。这次要不是戴尤娜苦苦相托，他也不会来此走一遭。有这些因素在，说的话听起来也有些不太正常：

    “路嗣恭的一万五千人，在苍县被土蕃的先头兵，联合牛河府的韩镇东吃掉。路嗣恭虽突围出去，怕活下来的只有几百人。”

    众女一脸忧心，凤喜恨声说：

    “好狡猾的蕃军，他们是不是想围点打援？”

    小莲几人现在也在学兵法，为了能将何浩然救出来，大家都在临时抱佛脚。李雪韵和曲盈盈也认为凤喜说得对，见刘声望拿出一封信，自觉递给后面一个侍卫：

    “我在秦军中不过六品武将，他们的计划我不知道，这是洛阳郡王托戴尤娜小姐给你们的信。”

    信很快在李雪韵手里拆开，一群女人围到她旁边。被小莲抱着的何庭芳，将小手伸出去，快接近信纸时，被曲盈盈一巴掌，还好有小莲挡着。

    “相公让我们出兵，可能卫州那边也有危险。不能耽搁，我们去找曹王爷。”

    这封有何浩然印章的信，被李雪韵和曲盈盈很快送到李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