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卧底之计

    长安城南外的军营开有前后两门，被一堵三米多高的围墙围着。在后门有一条还算平坦的大道，直通向千米外的一座大山脚。从那里拐弯后路面逐渐起伏不平，曲折延伸到山间小道。

    怕何浩然再次从后面袭击，这座山上也安排了百多人。由一个绝对忠于朱泚的禁卫军官带领，无论是谁想从这里通过，皆难逃过他们的打探。

    坚守在这里的禁卫军官叫曹胜光，他前后左右各派出三十人在四周打探，自己带着四十个士兵守在山上。守在这里的第二天一早，一个士兵匆匆跑到他住的小木屋前：

    “曹将军，下面有十多骑朝这边来了。”

    曹胜光在这里不只是守大军，还要监视有没有探子之类的。因为战争，这一带已经没有住。就算有百姓要从这里经过，他们也会制止不让通行。

    他带着二十人匆匆赶到山下，在路口碰到士兵说的十几骑。

    “尚将军，你们、你们去了哪里？”

    来人是尚兴举和十四个亲卫及士兵，曹胜光十分惊讶。到东面打探的人来报，在东面没发现一个活人。至于是不是死一万一千人就不知道了，在军营中发现一些尸体被扔在火堆里。只是那几十座仓篷的火，就可以烧毁很多具尸体。

    大家都以为东门的一万一千守营兵，全部壮烈牺牲。为此朱泚还派出一些人，在晚上将能看到的尸体带回来，集体安葬在军营后面。洒了数行泪，还在坟前发誓，要用何浩然的头来祭奠他们。

    尚兴举不知道这些，他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在体中怦怦直跳。直到走进军营，看见更多的人和朱泚众人的反应，他和一起来的人心里才渐渐放松下来。

    “臣尚兴举拜见皇上，”他现在的样子非常惨。为了不让朱泚怪罪，他左肩有一处枪伤，右腿被划了道口子。右腿上的伤被布巾包扎起来，左肩上有伤，只得将盔甲脱了一半，血淋淋的盔甲半吊在外面，露出里面同样血淋淋的内衣。一脸憔悴，连胡须上都有血渣，看起来说不出的惨。

    和他一起的十四人，身上几乎个个带伤。要给朱泚行礼，一个壮年士兵刚跳下马，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四蹄一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看样子再难救活。

    剩下的马也好不了多少，随着大家从马背上跳下。所有的马都伏下身，双眼半睁，看着他们的主人，张开干裂的大嘴。就算再不懂马的人也知道，这些马不知跑了多远的路，现在又累又饿。

    人马这样的惨状，将朔方军的几个高层也感染到了。朱泚亲自将尚兴举扶起来，吩咐众人：

    “快带些粮草和水来喂战马，将这些兄弟扶进去，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

    尚兴举的确饿了，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战马更不是装出来的。伤并不很严重，并未伤筋动骨。

    在朱泚和几十个将领的注视下，大家用近半个时辰，吃了六七碗饭，基本将一天的吃食补充起来。不待朱泚问话，尚兴举哇一声大哭起来，此时他流下的眼泪也不是装出来的。

    “皇上，你要给伍将军和众兄弟报仇啊！他们全被唐军杀死，只有我们才逃出来。”

    尚兴举的话让不少人失望，现在大家都当他们成英雄。其他人战死大家有预料，但他说出的逃字让大家有些不满了，朱泚将他的哭声打住：

    “尚爱卿不要急，将那里发生的事说出来。”

    尚兴举擦了把眼泪，缓缓说出一次可歌可泣的坚守战：

    “皇上带大军离去，伍子信伍将军守在重弩投石车阵中，臣负责军营里的事务。几个时辰后，东城门打开，李贤带着四千人出来，运出不少重弩和投石车。当时伍将军以为他们是想与我们对攻，不待唐军将那些东西安放好，伍将军带着守在那里的六千个兄弟冲了上去。

    臣接到士兵传回的消息，赶忙跑出去。当时众兄弟正在与唐军血战，伍将军独斗李贤两将，几个将军也顶在前方，将唐军压在护城河一线。臣认为李贤是员智勇双全的名将，绝不会无故这样做，怕他们有阴谋，将伍将军召回来商量。”

    说到这里，一个须眉半白的老将忍不住插嘴：

    “唉！伍将军太冲动了，只怕这些都是何浩然的主意。”

    “曾将军说得不错，可惜大家知道时已经晚了。”尚兴举一想到自己这次跳入火坑的任务，一脸愤恨，连梁廷芬也看不出半点异常：

    “伍将军听到臣的怀疑，正要招大家回阵防守。就在此时，从城内冲出大量神甲兵。大家已知道中计，伍将军和臣都招呼不住，只顾拼命逃回来。我们指挥一些兄弟登上投射台，可当时我军与唐军混杂，谁也不敢投射。我们组织人手反冲过去，将唐军的势头挡住。出来的神甲兵太多了，伍将军知道挡不住，让臣去军营负责，尽量保护好粮草。

    他说完就迎向冲来的尉迟奉先，臣无奈只好回到军营，将四千多弟兄招集起来，留一千人护在粮仓，剩下的让常将军他们带领，去营外支援伍将军。神甲兵加上其他唐军，已经超过我们的人数。臣知道粮仓难保，让大家将六百辆马车装满粮食，从后门逃走。

    可惜没能逃多远，就被分兵而来的唐军追上，一场大战后见剩下的兄弟已不多，不得已带着这些兄弟，从相反的方向跑，想将他们引开。对方追了好久没追上，放弃追逐，此时才得以回来向皇上请罪，请皇上责罚。”

    尚兴举的话除投降那段，基本上都是真的。何浩然和他商量半天，带来的十四人，除七个他的亲卫，全是何浩然派来的人。投降他们的全是新兵，这些新兵除了带的将领熟悉，再细心的人也不可能记住长相。

    七个亲卫他放心，动用酷刑也难背叛他，另外派来的七人更不会背叛。为了这次计划，何浩然教了他不少应变之法。加上他本就是个很聪明之人，刚才说的故事，成功瞒过所有人。

    朱泚再次将他扶起来，他的故事中，伍子信虽有罪，但如此表现，已经能将罪抵消。他更是无罪，为了引开唐军，也为了保存一些粮食，他能带着大家运粮引兵，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尚爱卿运粮引兵，众位爱卿能奋勇杀敌，你们无罪，有罪的是朕。”朱泚此时的恨，堪比去义王府那次：

    “都是朕无能，中了何浩然的调虎离山之计。此番何浩然将西南两座城门打开，朕知道是何浩然的计，不过朕想去试试，混些人进城，里应外合攻击。就当是赌一把，我军并不一定会输。”

    “皇上不可，”尚兴举赶忙出声劝阻：

    “何浩然以前在卫州时就用过此计，这次他一定更为细心。我军就算能混进城去，那些武器怕也难带进去。”

    姓曾的老将赞许说：“尚将军说得不错，他们在城门口查得很严，有不少神甲兵守卫，任何人不准带武器入城。没有武器，我们混进去也难有战力。臣以为还是听梁相之言，在这里死守到蕃军前来。”

    朱泚缓缓点下头，他只是说句大话，算是给尚兴举一个交待。他们的大军在人家眼皮下，不说混进城，派大军搞突然袭击也不可能，还未走近，城门就会被关闭。

    “如今局势对我军不利，尚爱卿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尽早打破这种僵局。”

    朱泚说的是真心话，以前他就知道尚兴举很聪明，这次处理军营之事虽然败了，令他十分满意。尚兴举想了一会说：

    “等蕃军来是上策，但何浩然打开两个城门，不一定只是为了引我们进城，有可能还有其它诡计，我们不得不防。”

    梁廷芬一直没开口，此时他已经不怀疑尚兴举。对方的话他颇为认同，这两天他也在想，凭何浩然的脑袋，打开城门应该不只是为了赚他们入城。行了一礼诚心请教：

    “我也怀疑何浩然打开城门，不单只是为了赚我们入城，应该还有其它奸计。尚将军有什么话尽可说出，我们商量一下。”

    尚兴举赶忙起身回了个重礼，说出他的奸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