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摊牌

    李怀光原本不想陪卢向芝，对方是卢杞的堂弟，最近又成了李适身边的红人。他想争取一下，看朝廷能不能换回他的家人。

    卢向芝说得还是比较好听，朝廷已经派人去长安和朱泚谈判。像李怀光这样的大臣，家属一定在换的名单之列。

    这天要送卢向芝去其它县府检查，李怀光在家里弄了几桌，将不少将领叫来给卢向芝送行。大家正喝得热闹，一个士兵来报：

    “一个公公带着圣旨去了军营，说要叫大帅及在朔方所有将领参预。”

    热闹的大厅冷清下来，李怀光显得十分平静，问卢向芝：

    “卢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想来这道圣意，卢大人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给我透露一下如何？”

    卢向芝想了想说：“下官实在猜不出是什么旨意，下官来检查为了赶时间，一路快马奔来。那些内侍一般是坐马车，哪跑得过下官？其中相隔的时间怕有十几天。不瞒大帅，现在的朝堂每天都在变化，除了一两个能左右朝堂之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没能从卢向芝身上得到答案，大家酒也不喝了，李怀光带着众人来到军营。他一直没去过卫州，不认识这个新进太监。还好对方认识他，先报出名字：

    “下官苏结拜见李大帅。”

    “苏公公不必多礼，”李怀光亲自将苏结扶起来。看着苏结手中的圣旨，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害怕。

    “我朔方大小官员都在这里，公公是要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宣旨？”

    苏结看向李怀光后面的卢向芝，对方将头转过去。没再耽搁，将圣旨打开：

    “门下，天下之本，以泽万民。今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忠勇可嘉、功勋卓著。守朔方十余年，未尝让敌蕃有寸土之功。李爱卿大才，苦居边陲数十年，朕心甚慰。今我大唐四海生乱，内有反贼，外有敌寇。值朝廷用人之际，李爱卿宝刀未老，特任命为兵部尚书，即日起程。

    朔方为国之重陲，不可无帅。任太原归德将军野诗良辅，为朔方节度使。望朔方众将士共辅之，团结一心，以拒外敌。”

    苏结的圣旨宣完，一个接旨的人都没有。大家都呆住了，数十个将领一脸怒容，包括李怀光也没有好脸色。

    从地方节度使到兵部尚书，当然是高升。要是一般人，绝对非常高兴。当上兵部尚书不但能留在京城、留在皇帝身边，名义上还能管理天下军队。

    但只是名义，因为兵部尚书完全是个傀儡。没权力自私调兵，连升降本部官员、物资上的调配都要经过朝廷允许，只是负责安排。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当上兵部尚书后，再没有自己的军队了，只能管理兵部一些人。如李怀光当上兵部尚书后，他这些老部下、辛苦训练起来的六万多军队，全是给人家准备的。

    他本就是有点野心之人，只因何浩然太利害，那点野心一直未敢露出来。他不甘心，从地上站起来：

    “苏公公，朝廷为何要夺我兵权？我李怀光在几个边地守城，可有一点不轨之举？是不是有奸臣向皇上进言？他是谁？”

    一连几个问题，将苏结问懵了。正要回话，后面的王圭怒声说：

    “是何浩然，一定是何浩然那个奸臣。他打的好主意，让他岳父的部下来当我朔方大帅，我们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几乎所有将领齐声表态，声音大得让苏结额头冒汗，双脚也有些发软。

    苏结在心里将卢杞骂得要死，这些哪关何浩然什么事？全是卢杞的主意。朱泚朝廷中早就有何浩然的人，长孙有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将李怀光笼络过来。此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到卫州众君臣耳里。

    大家都急了，要是李怀光被他们笼络过去。长安就能和土蕃联通，对方随时可以派兵支援朱泚。就算何浩然再有本事，短时间也难收复京畿，将朱泚灭掉。

    朝廷众大臣和皇上商量好几天，苏结虽没在场，里面谁说些什么，对他参预此事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有些极端的人想直接来拿李怀光，李适没同意，卢杞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派个人来以检查军务为名，探一下李怀光有没有反心。只要怀疑有，就由派出的第二批人，拿出圣旨将李怀光调去京城。失去军队，再有反心也没用。如果没有，让李怀光继续留任。

    苏结不敢看李怀光杀人的眼神，看着对方的嘴说：

    “李大帅误会了，不关任何人的事。完全是皇上一番好意，皇上见你在边地守了几十年，想将你调回去享享福。指派野诗将军来，也是朝廷的主意，真与洛阳郡王没任何关系。”

    现在的太监权力越来越小，剩下的太监，很难找出敢与何浩然作对的。李怀光一阵怒笑：

    “原来是皇上的好意，我这人享不成福，在边境久了，调回去反而不自在。再说又不是回京城，卫州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我会给皇上写奏折，要是真为我好，将我们的亲人换出来，待长安收复后，就算不当什么兵部尚书，我也会回去。”

    任务基本上失败，卢向芝不忧反喜，嘴上劝道：

    “大帅，要是这样，恐又有人说你违抗圣旨，犯了欺君之罪。还是……”

    “违抗圣旨？”李怀光积累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你说的是何浩然吧？他在朔方时，多次违抗我的军令。从那时起，我就与他不对。我知道他现在惹不起，是大唐最重要之人。他随便一句话，我朔方就能一副神甲不得，缺响少粮，使得朝廷都忘了有朔方这么个地方。他一句话，就能将我调走，将我的部下占为己有。

    我们的家人在朱泚手中，一个也没能逃出来。这几年我说过什么没有？一直在为大唐守护边陲，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就算我想走，这些弟兄也不答应。你们回去给朝廷诸公说，让他们放心。只要朝廷将我们的家人救出来，收复长安之日，就是我李怀光请辞之时。”

    ……

    李正己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发呆，周围众将的议论声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他也没回过神。

    此时他心里一肚子悔恨，恨没听沙玛之言，在沧州合击何浩然。要是他的五万大军参预，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将何浩然留下。

    他早就后悔过，何浩然将他的范阳轻松端掉，到如今率六万多大军杀入他的地盘。他比以前更后悔，以前他太高估李惟岳和土蕃，以为就算对方不能除掉何浩然，起码也能打得何浩然不能翻身，结果不能翻身的是那两家。

    “大帅，”一道声音将他唤醒，他手下大将仁洪亮是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指着地图一处标记：

    “大帅，我方在石州的兵力只有五万，分散更容易被他们各个击破。末将认为兵合一处，就在石州城等他们。我石州城的城防已弄好，他那六七万兵，就算消耗光也难破城。”

    石州有十几座城，每座城都有兵防守。打听到何浩然的军队已朝他们开来，大家正在商量如何应对。

    偏将张伯清摇摇头：“兵合一处有利有弊，好处是人多，坏处也是人多。都集中到一处，对方没有各个击破的机会，但有了一次性击破的可能。我们会非常被动，就如此时的洛阳。何浩然并不是神，石州是我们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为何就不能出兵去打他？”

    张伯清开始说的话大家还比较认同，后面的话将他们吓了大跳。只有李正己听得很新鲜：

    “伯清有什么高见快快讲来。”

    “诱敌分兵攻击，”张伯清指着地图几处地方：

    “我们可以在兴化、西水等几个地方分兵镇守。他们为了抢时间营救洛阳的人，一定也会分兵攻击。这几个地方我们的城防都已搞好，一时半会他们很难攻下。我们可以联系刘延威大将军，让他分出两万人马，在何浩然攻的地方，找座近的城池藏身。

    就算他们的兵力分成三份，除开要留守城池的一些人，每队只有两万人。我方城中有一万多人，打疲他们不在话下。等他们成疲兵之际，那两万人从后方杀出来。就算留不下何浩然，他起码也要损失一万多人马。这个大胜，值得我们用更多人去拼。一旦将他们的士气打掉，在石州与他们对峙绝无问题。”

    李正己被张伯清这个大胆的计划吸引住，洛阳那边挤了五万人来支持，带队的是刘延威。正在考虑，李正己的儿子李忠问：

    “要是何浩然不理会我们，率大军直接去攻洛阳怎么办？”

    “何浩然绝不敢这样做，”李正己很有把握：

    “洛阳现在有两万多人马，他要是敢孤军深入洛阳，会面临四面八方的围攻，纵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并且他还要防止我们去攻河北，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卫州只有两万几千个守兵。四周一些州城，多数兵不满万。要是他敢去洛阳，我们尽起大军去攻檀相两州，不难攻下卫州。

    伯清的计划可以一试，为了抢时间他们一定会分兵攻击。有刘将军派两万兵在外面，随时可以去支援任何一座城池。我们就分三座城镇守，定在西水府、芦县和石州城。这三座城池相隔距离不错，就算骑兵也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等他们援军赶到，我们的战斗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