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李怀光的怒火

    一座巨大的操场，一队队手握刀枪的士兵，列成数十个方队。一阵巨大的“杀”字喊出、枪兵颇为统一地朝前一刺，还未收回，在另一边的刀兵将杀字喊出，数千人朝前一砍，刀光在阳光下如鱼鳞翻滚，美中透着一丝丝杀气。

    在这些刀枪兵的对面，还有数量差不多的骑兵，这些骑兵几乎全使用的是竹杆。他们双眼盯着前方高台上的旗令官，只见红旗一挥，一万多竹杆兵同时向前刺出，长长的竹杆虽无光芒，却让空气也仿佛凝固成形，被他们一一刺透。

    巨大的操场分成两半，一半是刀枪兵、一半是骑兵。每组皆有一个旗令官指挥。对于此刻正在操练的人来说，旗令官比中间的主帅更有吸引力。

    李怀光也已经老了，身体变得更胖，特别是那张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皱纹。从中年步入老年，使得他的心境也发生改变。

    李怀光站在最前方，指着正在操练的刀枪兵，对旁边一个身穿四品文官服、圆脸短须的中年男子说：

    “卢大人，我朔方军如何？”

    “士气高昂、勇敢可当。”不愧是文官，几个字将朔方军形容得十分到位。李怀光和后面的王圭对望一眼，对方向前一步：

    “可惜我朔方军一副神甲未得，给朝廷讨要几次，一点回音也没有。众将士心中甚是不平，万一土蕃从渭州、河东大举进攻，将士虽勇，不一定能抵挡住。”

    卢大人摸了摸短须，摇头苦笑：

    “神甲的事，几个相爷也做不了主。如今好几处都在大战，神甲只有那么多，根本就不够分。朔方这些年没发生大的战争，又在招兵，一定是兵多将广。就算土蕃攻来，也不会难以对付吧？”

    李怀光怒了，神甲没得到，看这意思是朝廷认为他们这些年太平，没打过什么大仗，准备不给了？他隐藏在心里的质问说出：

    “西州汾阳郡王那边的两千副神甲我没意见，洛阳、岭南道那连年我也认可。但幽州、太原这些地方并没有发生战争，朝廷也给了各自两千副。我们并不是没有打仗，现在在崇兴府、大震关等几个地方，聚集了我朔方一半的兵力，在一些边城时时都在打仗。朝廷的神甲几个相爷作不了主，莫非是别人在分配？”

    李怀光虽身在朔方，时时都在关注朝廷方面的消息。他们要了好几次神甲都没得到，幽州、太原，要不是檀州打了次仗，连檀州都要算上。认为这些地方得到神甲太不公平，早就心存怒火。

    卢大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居然认可他的猜测：

    “东西是洛阳郡王搞出来的，也只有他才能分配。若是李大帅真要神甲，不妨给洛阳郡王说说。”

    台下的操练还在继续，周围的众将一脸怒意。大家都知道，李怀光已经和何浩然闹翻。想从对方的手里要神甲，怕是兵打没了也得不到。

    台上几十人，只有茹山才坐在椅子上。他的变化比李怀光大是多，暗灰色的脸瘦得皮包骨，大眼双陷，好像双腿也有些问题，坐的椅子下面有四个轮子，被后面的亲卫推上前：

    “卢大人，听说洛阳郡王正在攻定州，定州一破，是不是就要出兵京畿？”

    “此事下官知道一些，洛阳郡王上书朝廷，的确准备出兵京畿。下官来的路上听说，前不久他已经将定州收复，可能现在在檀易两州准备。洛阳郡王这次只是神甲，就超过七千副。更有不少新的利器，加上檀州的有上百将领，李大帅只管等郡王那边的好消息吧！”

    卢大人一通吹完，李怀光马上接过来：

    “边界我已经安排好，收复长安刻不容缓。我准备带三万兵去尽份心，也可以助洛阳郡王一臂之力。”

    卢大人心里又惊又喜，自私带兵跨界出征，视同造反。他来这里本就有目的，见对方终于说出他喜欢听的话，劝道：

    “李大帅千万不可如此，只管守好朔方。那边的事有洛阳郡王处理，一定没什么问题。要是长安收复，结果朔方出了问题，到时候恐怕又有些人会借题发挥了。”

    在场有不少人能听懂，卢大人说的话明显带着挑拨，想挑拨李怀光恨何浩然。现在的何浩然虽只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威望权力大得惊人。卢大人的话算是白说了，李怀光就算对何浩然有什么意见，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

    李怀光只是试探，从对方的口中，知道朝廷并没有想让他参预收复长安的想法。懒得再和对方罗嗦：

    “军队也视察完了，卢大人请回去休息，过两日我再派人送你去其它地方看看。”

    李怀光带着七八个将领气匆匆走进主营，将头盔砸在案桌上：

    “朝廷简直是欺人太甚，我朔方同样顶在最前沿，一副盔甲没得到，想去洛阳救亲人也不允许。这几年粮草也年年欠缺，莫非真不把我们当朝廷兵马看待？”

    “这些朝廷怕也作不得主，”王圭叹声说：

    “大帅，如今天下人都朝一人身上看，哪会半分关注我朔方？何浩然要兵要将、要粮要军资无不允许。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得到朝廷如此大的支持，怕也能打出那么多胜仗。不说他家里那些下人，连跟着他的山贼也被封侯。

    这么多年我们虽未打过大仗，小仗并没有断过。守卫朔方十年，众将士有几人升迁？要不是有他打压怎会如此？卢向芝虽说是来检查军政，我看动机不纯，大帅还得小心些。”

    李怀光听得满脸怒红，也难怪他要发火，为大唐卖了大半辈子命，现在还只是一个都虞侯。这份成绩，可以和何浩然的下人有得一比。他看向左首的茹山，对方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恐怕卢向芝来意真不简单，这么多年，朝廷仅派人来检查过一次。我猜想，是不是朱泚的人来我们这里，被他们发现了？”

    “啊！”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惊呼一声后，急得从凳子上站起来：

    “父亲，我们并未答应朱泚什么，要是风声走漏，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何浩然虽抓了些伪官的家属，朝廷有那么多的俘虏要换，能换回娘她们吗？”

    男子叫李熙，是李怀光仅在身边的儿子，其他全在京城，并且有几位将领的家人，也一同被朱泚俘虏。李怀光还未说话，王圭接道：

    “我看难，那些王侯大臣的家属不少。何浩然抓的除了朱辉，其余只是些一般官将的家属。用朱辉一家换不用想，用其他官员换朱泚绝不答应。朝廷不让我们出兵长安，想亲自去救也不行。待何浩然兵临城下，他又能救出几个？就算有机会，凭他那种小人心理，大帅和一些兄弟的家属怕也难救回。朱泚派人来的事要是被他们知道，又要大作文章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问心无愧，不怕他们知道。”李怀光话音一转恨声说：

    “要是朱泚敢动我们的家人，就算违抗朝廷命令，我也要出兵去对付他，不死不休。”

    茹山双眼尽是忧色，他知道自己的身材，怕以后自己不在了，李怀光会做出什么傻事：

    “大帅还请息怒，万不可鲁莽行事。”

    他们在这里商量，在另一幢楼中，卢向芝将一封信递给一个侍卫：

    “你现在就出城，将此信亲手交给苏公公。就说时机成熟，不可再拖延，让他最迟后天一定入城。”

    ……

    李怀光憋了一肚子火，他现在空有六万多兵力，却想带兵去救自己的亲人也做不到。朝廷仿佛将他忘了，难得想起他，也只是派人来检查军政。忍着怒气招待两日，迎来一道圣旨。

    在朔方东城外，驰来一辆沾满风尘的马车，马车前后还有十多个身穿禁卫服的骑士。在临近城门时马车放缓，车帘卷开，出现一个身穿内侍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摸了摸怀中的包裹，叹了口气轻声说：

    “原本以为不动这道圣旨，想不到还是要宣读。唉！一旦宣出来，也不知这平静的朔方，会变成什么样。”

    马车进城后直接朝军营方向驰去，没过多久，马车来到军营门口。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左手拿着一卷黄色圣旨。本要询问的几个士兵赶忙朝他跪下：

    “公公要宣何人？”

    “将李怀光大帅及在朔方的所有将领叫来，皇上有重要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