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幸运的母子

    被积雪覆盖的官道两侧白茫茫一片，无论是村落散户，大门紧闭，看不见一个脚印。没有人烟的风景，再是洁白也让人十分难受。

    从官道一头走来一大群军队，这群人几乎个个骑着马，不一样的是中间不少人两人一骑，马上除了人连一把武器也没有。

    这支军队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不少人的眼睛戴着一个木制框架，上面镶着的两块深色镜片将眼睛挡住。

    在前方两辆马车旁，何浩然看着四周的荒凉，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怀中的曲盈盈说：

    “魏博五州，最繁华要数魏州。这里我们以前路过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村村户户皆有人住。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变成这样，战争受苦的是百姓，无论结果如何，大家都不是赢家。”

    两辆马车，专为四个老婆打造。里面虽有些窄，但比较长，还有小火炉。可惜除了要照顾何庭芳的个，谁也不原在里面呆着。她们一个个穿着毛茸大衣，从头武装到脚，连双眼也被镜片挡住，就算不在马车里也感觉不到有多冷。

    曲盈盈难得被何浩然抱着行军，除要喂孩子，李雪韵三人轮流在里面陪女儿。她也算是普通百姓出身，紧了紧何浩然环在小腹上的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些百姓暂时逃走也好。就像沧州那样，现在沧州的百姓不也回来了吗？只要将魏州的敌军消灭，百姓同样可以回来安居乐业。相公，用一万四千蕃兵换我大唐四万百姓，是不是有些亏了？要知道河东失守，那里起码有不下十万百姓落入他们手里，你怎么不全换过来？”

    何浩然一阵苦笑，他宁可放弃追杀宗赞了原，带着在沧州抓的两万人慢慢赶来，其中有一万四千七百多个蕃兵，一路上有七八百蕃兵居然自愿留下，成为他的手下。另外的五千多李家军更不用说，提出只要他不嫌弃，为兵为民都可以。他带那些蕃兵俘虏来魏州，就是为了换回在河东落入蕃军手中的百姓。

    沧州还好，王武俊总算做了件好事，大军撤退时让蕃兵将抓的百姓全部放了。当时他们也不敢带着，蕃军卖他一个人情。

    “我也想将所有百姓换回来，但不现实。河东到魏州并不近，百姓比军人走远路要困难，还要招集等等，三换一的比例已经是他们极限。待平定内乱后，我自会带兵去收复河东，将那些百姓救回来。”

    在前方的李雪韵像个黑社会女老大，长发披散、穿着一件毛茸大衣，双眼被黑色镜片遮挡。走了一会感觉不太满意，又从怀里取出一副深蓝色镜片：

    “相公发明的墨镜太好了，怎么不早些发明出来？十几天的时间才做了几千，连一些将士的都没有？”

    何浩然笑了笑，他的事情太多了，上次雪地行军时就想到做墨镜，他们现在的水平，能做一些度数不是很高的镜片出来，制作墨镜完全是小儿科。可惜几仗一打，将什么都忘了。这次要不是几个拖油瓶出来，他还想不起这事。

    他正要回答，前方的李水音突然停下，指着侧面：

    “那边村庄中有人家，看来离魏州城近的村子，有没逃难的百姓。”

    “真的有人住，有些房屋上还在冒烟。”李水音转过头对何浩然说：

    “我们去发些粮食给他们？”

    他们一路行军走来，碰到一些没搬走的人家，都会留些能让对方能过完冬的粮食。这样做出自他的本心，却将不少蕃兵也感动了，自愿成为他的手下。

    一共只有八户人家，一家人和十几个亲人踏雪而来，这么大的声音也没惊动里面的人。一路来李水音有经验了，大声说：

    “大家不要怕，我们是唐军，来给大家发些粮食。”

    她的声音喊完，很快几扇门被打开一条缝。没过多久，陆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大家并未靠拢他们，虽然他们穿的是唐军衣服，这年头行军的粮食也不够，不抢百姓粮食的就是好军队，少有那种倒拿粮食给百姓的。

    二十多人多数是些老弱妇孺，他们朝中间一个头发稀白的老者聚拢。老者看了眼后面官道上的大军，壮着胆子上前几步：

    “你们不是我魏州的军爷？”

    “老人家好眼力，”有李水音在，其他人很难抢到发言权，李水间指了指一些亲卫马上的麻袋：

    “我们是从沧州来的，粮草也剩不多了。以人头算，每人五十斤，加上你们自己的，应该够过完这个冬了吧？”

    卫康领着亲卫将麻袋提到他们面前，打开后露出白花花的粮食，才将大家从发呆中惊醒。老者率先跪下，很快后面的人全跪在硬湿的泥地上。

    “多谢各位军爷，有这些粮食，已经够我们过完这个冬天了。我们这里叫蔡风丫，现在一共有二十八人，还请各位军爷进里面坐坐，喝杯热水，我去叫他们出来。”

    大家也没推辞，走进一间还算大套的堂房。没过多久，进来二十六人。李水音三女亲自分配，见大家都领完了还是只有二十六人，李雪韵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说有二十八人吗？还有两人呢？”

    “山狗子快去叫那对母子出来，”老者吩咐一个十几岁少年去教人，朝外面看了眼，摇摇头说：

    “不敢瞒各位军爷，我们这里有一半人不是蔡风丫的本地人，有些是从外面逃难来的。现在魏州城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再接纳外面的人，大家只得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那两母子也是不久前逃难来此，大家见她们可怜便收留住下。平时很少出门，可能是有些害怕。”

    很快进来两母女，何浩然和几女赶忙将人接进来。李水音此时很懂事，对进来的舒小红说：

    “你怎么将庭芳也抱出来了，万一感冒怎么办？”

    “一直待在马车上也不好，可以出来透透气。”何浩然看着四大一小就头痛，沧州大战结束，本想将人赶回去。他在几个老婆中已经没威信可言，谁也不卖他的账。刚替舒小红解释完，又进来两母子。她们进来，将四个人都呆住了。

    “安氏、安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是田仁堂的小妾安氏和儿子田安泰，两人穿的衣服还不错、脸虽然清瘦却很干净，一眼就被他和李水音认出。李水音刚走近两母子，安氏拉着田安泰跪在地上，大哭出声：

    “求郡王救救泰儿，府里的正妻刘氏和五夫人冯氏蛇蝎心肠，将我们赶出来不算，还指使人杀我们母子。幸好送我们的侍卫有良心没有动手，将我们送到这里来暂时藏身。”

    李水音听得火冒三丈，将两人扶起来，拿出手帕给安氏擦了擦：

    “好恶毒的女人，她们为何要如此对付你们？田安泰是田仁常的儿子，田仁常这个王八蛋就算不顾你，莫非连儿子也不要了？”

    “都是我害了她们，”何浩然长叹一声，将田安泰抱起来：

    “你们不用再怕了，你们可以选择，以后是跟我回卫州，还是留在田仁常身边。无论如何，害你们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雪韵几人眼中有些异样，何浩然平时除自己的女儿外，很少抱别的孩子。此时他抱着田安泰十分自然，像是抱自己的孩子一般。

    围在四周百姓呆住了，他是什么郡王大家不知道，田仁常的大名有不少人熟悉。一听这两个平时难得出户的母子，居然是田仁常的老婆和孩子，惊得连他是什么郡王也懒得去猜了。

    安氏见他仍是那般喜欢田安泰，心里松了口气：

    “泰儿，你自己选择，无论你跟着谁，娘都会留在你身边。”

    “我要跟着师父，”田安泰毫不犹豫说出早就定下的选择：

    “我要跟着师父，父亲身边的坏人太多，我们在那里常会被她们欺负。跟在他身边，怕又要将我们锁在后院。”

    何浩然是真心喜欢田安泰，不过四岁的孩子，居然如此懂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好，以后就跟着师父去卫州。不过暂时还不行，我们要先去魏州，将蕃军和那些叛军收拾干净再回去。”

    平时在小屋中没事，安氏将何浩然的事给田安泰说过。一听要去魏州，田安泰说：

    “师父，还要将那些坏人关起来。”

    何浩然笑着点点头，老者终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激动问：

    “你、你是洛阳郡王？”

    从小屋中出来，百姓将他们送到官道上，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老者坚定地说：

    “有洛阳郡王亲自来，一定能还我魏州一个安静，将那些叛军和该死的蕃军杀光。”

    在马车中的田安泰双手捧着一副墨镜，将其套在眼前，不时揭开车窗朝外看，安氏抱着儿子轻声说：

    “以后跟着师父，泰儿一定要听话。娘不要求泰儿能学到多少本事，只要平安就行。”

    两人又幸又不幸，傻傻听从刘氏的安排，带了些衣物跟着一个叫谢永刚的侍卫出城。没走多远对方说出刘氏的安排，一听要杀她们，安氏抱着儿子差点没哭晕过去。

    谢永刚没杀她们，将她们带到离魏州不远的蔡风丫来，终于使得两母子苦尽甘来。

    外面何浩然的怀中已经换人，换成李水音，李水音还有些想不通：

    “这田安泰真是混账，居然连自己的老婆儿子也不管。相公，如此混账之人，我们怎能与他共事？要是他们起什么鬼心眼，想挟持我们换回田承嗣怎么办？我看要想办法先将他拿住，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何浩然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子，正要开口，前方跑来两个骑兵：

    “启禀郡王，田仁常率领魏州一些将领在前方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