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问责

    长安发动叛乱时，在奉庆县的李豫，终于与阔别二十年的沈珍珠相聚，一次横跨千山万水、跨越二十年的爱情，让老俩口抱着哭了好久。哭得同随的大臣也止不住流下眼泪，那些妃嫔、皇子皇孙更是哭成泪人。

    抱着哭诉了小半个时辰才松开，李豫刚松开，韦贵妃又开始抱着沈珍珠哭。李豫当年的妃嫔许多都已经不在人世，当年韦贵妃运气好，靠家族的关系逃出长安。

    接着又是其他妃嫔、皇子皇孙、众大臣一大堆拜见。又忙活了好一会，大家都饿了，可惜准备的夜宴刚开始，除了像李真那样的小孩，再饿的人也吃不下东西。

    “皇上，长安朱泚造反。”

    咣当数声，好几个人端不住酒杯，包括李豫。可能有爱妻在场，李豫比平时要好得多，急声问：

    “那边情况如何了？尉迟敬、张延赏、江汉年他们呢？”

    城中的泾原军只有四万人，他以为凭那些人马，加上众王侯的侍卫，应该能与朱泚一拼。来报之人不是一般的禁卫，是何浩然的四舅子李愻。

    何浩然的舅子新添了两个，何浩然一共有十一位舅子。但死了几位，到目前为止还有八个，这让他十分汗颜。

    李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长得和他死去的母亲有些像，五官方正，是个美男子。在军队中混了几年，被李豫招进宫，现在是个正八品宣节校尉。

    他很感激妹妹，他不是大子，成家后就被分出去。李雪韵见天下动荡、京城也不安宁，怕何浩然的预言成真。遣人去长安带信，没忘记被分出去的四哥。目前他的两子一女都在卫州，所以遣他来报信，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很幸运，来的路上只碰到一些零碎打探之人，没出一刀平安到达。

    “尉迟将军打开大明宫暗道，让大家从暗道中逃出。末将来时，尚有许多人没进暗道。张相与尉迟将军一道，正在宫中调派人手，去外面招集各府人马。不过听说朱泚已派人将一些王公大臣府第包围，能联系的人不多。江汉年不知消息，末将来时，神策军不但让出城防，还在朱泚的带领下朝皇宫方向赶来。”

    一个长相彪悍的中年将领站起来，厉声问李愻：

    “你可是亲眼所见，我神策军被朱泚带领？”

    “何需亲自看见，莫非小李将军还会说谎不成？来人、将卢真权拿下。”

    这个中年男子是此次护送李豫的神策军最高将领，在卢杞一声大吼下，冲进来几个禁卫。卢真权就地朝李豫跪下：

    “皇上，臣不知他们有什么想法，可臣绝没有半点背叛皇上的心思，皇上明鉴。”

    “陛下莫急，急也解决不了问题。”沈珍珠见李豫直眼发呆，赶忙用手顺他的胸口。他对沈珍珠的感情真不在何浩然对几个老婆之下，已经火烧眉毛，还拉着对方的手说没事。

    此时李豫哪听他解释，五千大军要是被反贼领导，他知道后果如何：

    “先押你下去，以后朕自会审清，要是你与反贼没有瓜葛，朕会将你释放官复原职，押下去吧！”

    可怜的卢真权被押下去后，几乎所有大臣全搞慌了神，还好都很有素质，没大哭大叫。卢杞说：

    “皇上，泾原军加上神策军，长安必失，还请皇上早作打算。朱泚此贼城府极深，非常狡猾，我们大家都被他骗了。恐怕他还不止那点人马，定会派人来袭。”

    “卢相说得正是，”颜真卿也被招来了。主要是颜真卿当过沈珍珠一段时间的老师，这次沈珍珠能救出，颜真卿当然要来看看。

    “多派人手四处打探，奉庆县不可久呆，快让大家准备，我们马上离开。”

    李豫又急又气，啪一声巴掌上桌：

    “我们这里有近两万人，此时去长安，能不能将那些反贼拿下？”

    大家呆了呆，没想到李豫还有如此勇气。一个身材不在尉迟敬之下、长得额宽眼突的半百老者劝道：

    “皇上，他们能数得着的兵就有五万五千，还不知道朱泚有没有安排其它人马，京城宫里宫外的侍卫加起来不足一万，就算一拼一，他们也还有四五万人。不要说长安，就算是普通城池，凭我们这点人马也攻不下。颜大人说得是，留得青山在，长安我们迟早会收复的，到时候那些反贼一个也逃不了。”

    老者的话说完，李豫再也生不起攻城的想法。说话这个老者身份不一般，名叫马磷，现在军中的名气比李晟还大，以军功封为扶风郡王，在场这些人中，军事上绝对是权威。

    沈珍珠见他一副惊容，刚完没多久的眼泪又涌出来：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这次大家为我而来，朱泚也没机会叛乱。以前在卫州时，浩然为了我就死了数千将士。我是个不祥之人……”

    “此事与母后何干？”沈珍珠的话还未说完，李适怒冲冲站起来扫了眼众人，包括他的弟弟妹妹也没放过。还好大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我们无能，没看出朱泚此贼的野心。唉！就算是浩然也没看出来。这次幸亏有母后，要不然凭此贼的能力，以后怕是管的军队越来越多，到时候一旦大乱，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一些人听得直翻白眼，连担心家人安危也暂时放在一旁。另一个拍马屁的人更厉害，李筑见沈珍珠很给他和母亲的面子，也站出来替对方说话，只是说的话让大家比听到朱泚造反更震惊：

    “太子哥还说漏一点，这次要不是母后之事将大家引出来，以朱泚这种人的能力，说不定我大唐的损失会更大。我姐夫也不是没看出来，前个月他带信来说，长安这些日子不太平，让我和母妃去卫州玩，可惜母妃没答应。”

    他的话音在空中找不到一丁点，大家还是那副样子，一脸震惊看着他。只有裴妃动了，一脸怒气看着他。要不是离太远不方便，已经几个巴掌上身。

    回过神来的王公大臣不卖账了，郑茂林最先起来发难：

    “好啊！洛阳郡王算到长安有此一劫，以洛阳郡王之能，说不定早就开始怀疑朱泚了。他居然宁可私下提醒人，也不给朝廷说，他安的是什么心？”

    “难怪他的家人全都在卫州，明镜庄只剩下几个下人，原来他早有准备。”

    一个个王公大臣此时恨不得杀了何浩然，他们都是些家大业大的主，亲人也都在京城。何浩然这种行为，连郭暖也不能原谅。

    李筑现在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原本想替何浩然正名，对方依然是不败战神，没想到将大家心中的怒火点燃。

    只有李豫的子女没出声讨伐，他们这次是举家来迎。家中除了些侍卫下人，不过剩下些财富。凭他们的身份，只要收回长安，那些东西慢慢会有的。

    沈珍珠的十二个弟子一脸担心，她们哪见过如此阵仗，多数身份都不在田承嗣之下，一个个如此恨何浩然。云梦正要开口替何浩然说话，被曹柳娥一把抓住。这种场合，不是她们能参预进来的。就算现在的沈珍珠，因为要避嫌也不敢出声相助。

    大家七嘴八舌声讨何浩然，颜真卿看不惯，说了句公道话：

    “大家都静静，洛阳郡王要是早知道长安会如此，长安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吗？就不说其它，他的那几间厂都在京城，论损失。他比你们要大得多。长安轮陷，米酒、酒精、琉璃这些配方还能保住吗？”

    一番话将大家说闭嘴，颜真卿说得没错，就只算这三样，何浩然的损失也大得难以数清，还别说那些印刷机等等。就算以后叛军灭了，他那些配方也难保不流出。

    李豫仿佛才回过神，又是一拳砸到桌上，说出大家此时关心的事：

    “前个月浩然的确来过信，说窦文场一案绝不简单，背后定有惊天阴谋。还提醒过朕，谨防长安再度轮陷。”

    “啊！”惊呼声四起，这次连那些皇子皇女也惊叫出声。郑茂林很不满地责问：

    “皇上，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对我们说？”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怒视着李豫，这事李豫哪怕是皇帝，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李豫哪知道是李雪韵写的，此时是悔恨交加，一点没回避众人的怒火：

    “朕现在也后悔了，但此事干系太大，朕怕说出来会引起长安大乱。到时敌人未现，自己先乱成一团。朕也对浩然这些话不是太相信，长安有数万大军，民心所向，四周又无敌军，怎么可能会轮陷？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边关问题，在几路地方布下重兵。唉！朕有愧大家。”

    皇帝的道歉没人愿意接受，大家将矛头又对准何浩然，一个中年文官说：

    “洛阳郡王既然算准长安可能会轮陷，怎么不回京？要是有他在长安领军，长安还会轮陷吗？”

    这下连颜真卿也没替何浩然说好话，他很认可这些质问，何浩然已经猜到长安可能会轮陷。大家已听说他当时在魏州救沈珍珠，相比救一个沈珍珠，谁轻谁重根本不用说。

    绕来绕去，又绕到沈珍珠身上来。李适一脸不耐，学着他父皇那样一巴掌拍在桌上：

    “大家还想不想离开这里？再吵敌人就攻来了。现在不谈其它事，外面的兵马应该准备好，说说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