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进宫赎罪

    四千多人的乾元广场有些混乱，二十多个伤者被抬到一旁治疗，不时传来一阵痛呼声。泾原军一共有七人死亡，两将五兵，皆被抬在一边。

    在皇宫方向，大门口和石阶上站了几百禁卫和一千多太监。张延赏原本悲怒的脸色终于转变，看着走来的三人重重松了口气。

    在几千泾原兵吃惊的眼神中，李响带着浑瑊和一个黄发蓝眼的中年女子，无视周围的士兵，一步步走到朱泚面前。

    “朱泚，你这反贼比安禄山还毒，安禄山尚未敢胡乱残杀王公大臣。今日你虽一时得胜，天下没人会服你，总有一天，你会被天下人挫骨扬灰。”

    说话的是中年女子，女子长得不像中原人氏，但她的身份却是位公主，李豫的姑姑寿安公主。寿安公主的母亲是西域曹国人，完全是个胡人女子。寿安公主因混血，一直未得到册封。后来李豫即位，想起他爷爷唐玄宗临终前给他说的话，才将其封公主。

    寿安公主对大唐的感情可能不那么强烈，对李豫绝对满心感激，一番话说得朱泚有些心惊。她说得很有道理，就因为长孙有悔固执偏见，让下面的人对皇族李氏痛下杀手。结果在京的李氏族人，十有七八被围杀。连一半的公侯因反抗也遭到同样下场。想到这些，朱泚心里十分不安。

    每个造反的人，都想获得天下民心臣心，像他这样搞，以后恐怕招兵都难，更别谈逐鹿天下。

    四周的兵将不卖账，一个个拿着武器对准三人。朱泚挥了挥手将他们制止：

    “寿安公主也是经过大乱之人，岂不了解当年安史之乱？当年有多少王公大臣、将士百姓死在那场动乱中？我也不想杀人，要是公主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是不是先让众将士围而不攻？是他们自己愚忠妄想逃走。公主要是将这些罪全加到我的身上，恕不能接受。”

    李响将激动的寿安公主打住，看了眼皇宫和正被士兵抬走的尉迟敬，一副毫无生恋的样子：

    “曹国公比我小了十岁，和我同月。唉！如今他却先我一步离开。罢了，朱泚，我有一事相求，你看能不能答应？”

    在宫门口的张延赏也听傻了，求反贼头头？这要是以后传到李豫耳朵里，李响能当个普通百姓就不错了。

    朱泚一脸惊喜，难得一位如此有份量的人相求，朝李响行了一礼：

    “湘王有事，敢不从命。只要不提离开京城，我一定答应。”

    李响没答他的话，见浑瑊走到躺在边上的尉迟敬面前，重重给对方叩了几个头。他哪还有心思回答，也和寿安公主走过去，给尉迟敬行了一礼。

    “都是我们无能啊！害得京城再次轮陷。我们生为大唐臣子，死也要死在宫里。如今有数十位王公大臣，要进入宫里祭拜我大唐历代先皇，向他们请罪。你能不能放我们进去祭拜？事后出来，任你处置便是。”

    朱泚看了眼同来的两人，寿安公主怒气填胸，浑瑊除了些有悲伤外，身上还散发出不小的杀气。没看出什么异样，只是他有些担心：

    “这原本不算什么事，只是湘王，我有些担心一些人，万一进去想不开？到时候血染宫殿，更是对历代先皇的不敬。祭拜在哪里都可以，让他们到广场上来吧！我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广场上祭拜？朱泚，看来你是担心有人想不开自杀，你又会多一罪状吧？”见朱泚有些尴尬笑了笑，知道说中他的心思，李响朝皇宫方向抱拳道：

    “皇宫是我大唐最神圣之地，为历代先皇居住处理天下事的地方。广场上祭拜？那还不如在家里祭拜更方便。长安轮陷，包括皇上、王公大臣人人有罪，今日不分李氏王氏，统统到太庙祭祀，以赎其罪。”

    朱泚十分惊讶，太庙原本只能是一个家族之人才能进的，李响居然自作主张，让大家去李氏太庙祭祀？想了想也觉得正常，毕竟这次的事非同小可：

    “湘王，要是有些人在里面想不开怎么办？我看不如这样，先让里面的宫女太监出来，我派人护送你们进去，这样万无一失。”

    来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商量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响瞪了他一眼：

    “想不开？要自杀在哪里不可以？谁又能阻止得了？要赎罪之人绝非乱臣贼子可比，他们岂会玷污皇宫太庙？你们的人不得进去，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凭这些人绝对逃不出京城。我答应你，一旦祭祀结束，就让所有人出来，皇宫不能染血，此地暂时由你管就是。”

    “我答应湘王，叫他们来吧！”

    朱泚很高兴，这些人集中到皇宫，对他很有好处，会少许多麻烦。到时候他们实在不答应，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当他看见来的人，心里更加高兴。起码有三千人，其中老弱妇孺占了一半。这些全是从府里逃出去的人，原本他还想将皇宫拿下后，再挨家挨户搜查，想不到李响会送他如此大一份礼。

    在他的队伍中，只有英鸾一人才是女子。英鸾有些不服，向他提出质疑：

    “大帅，像张万福的媳妇孙子这些人，有什么必要进太庙去祭拜？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听英鸾一说，觉得有些道理。浑瑊和几个将领没走，看了英鸾一眼冷哼一声：

    “同为女子，有的人甘愿为贼，有的人不惜代夫赎罪。我等无能，使京城陷入敌手。众官员家属，皆有不同罪孽。至于那些幼子，他们更要祭拜，以便让他们记得今日之耻。”

    朱泚有些无语，浑瑊也有道理，只是听起来十分不舒服。英鸾瞪了浑瑊一眼，她自认没什么罪孽，从小就被长孙有悔收留，训练成一个非常出色的潜心者。在数十个潜心者中，她自认不比戴尤娜差。

    由于泾原军放行，很快全都进入皇宫。浑瑊和几个将领来到张延赏面前，向对方一礼：

    “张相，你进去主持吧！我们守在这里。”

    张延赏知道他的意思，长叹一声说：

    “浑将军说得对，众臣子皆有不同罪孽，我身为大唐宰相，其罪在所有人之上。我没资格也没脸去主持，你们进去吧！以后我会用一生来赎罪。”

    ……

    朱响带着众人直奔太明宫，暗道的秘密，原本只有他们三王和李豫父子知道。因为要对其维护，李豫将此事早就告诉给尉迟敬。

    三人来到大明宫里，若大的宫殿只有十余人在这里。守在秘道口的郑培德见他们赶来，扑通一声跪下，激动得带着哭声：

    “湘王爷，你们总算来了。来，我带你们下去。”

    郑培德已经在秘道口等了一会，早就想逃下去，可他不敢。张延赏出去时对他说：

    “你必须等我派人通知才可以下去，记住，选几个忠心的内侍，待全都进去后，由他们将秘道口封死，让人看不出异常，事后让他们自行了断吧！我已吩咐过离去的禁卫，如果你不是最后一个进去，会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皇上英明，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他想进去想得发疯，可没有张延赏的命令不敢。要是被皇上知道，今天他不但没功，项上人头一定不保。

    李响和一些人误会了，亲自将他扶起来，感叹道：

    “同为内侍，为什么你就比窦文场优秀？以前我还对你颇不以为然，以后你不用向我们下跪了。你的忠心，我会告诉皇上的。走吧！我们一同下去。”

    天已经大亮，街上几乎难见行人。昨天闹腾了一个晚上，无论官商平民，谁也不敢开门出去。有勇气出去的，早在昨天晚上就被抓或是被杀。

    再怎么忙也要吃饭，一桶桶饭菜从一些酒楼中送到广场。朱泚接过一大碗饭菜，看了眼张延赏：

    “张相，累了一个晚上，让大家来吃些饭如何？”

    “多谢朱将军好意，京都失守，我们哪还有资格吃东西。”张延赏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一晚忙到现在，连水都没得喝一口。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外面五百禁卫、一千五百太监几乎都一样。

    朱泚知道他的心结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开，还是出言开解：

    “我从外人的角度讲，京城失守与张相有何关系？李豫昏庸，为了一个老婆，将京城一万多人马、许多大臣带走。真是可笑，要是他所迎接之人，是凯旋归来的将士还令人敬佩。一个女人而已，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事许多官员和朱泚的想法一样，颇有些不以为然。朱泚的话张延赏没回答，没过多久，长孙有悔领着几百士兵赶来。

    长孙有悔一直接骑到他面前才停下，急声问：

    “听说大帅让李响等几千人进宫，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