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母子相见

    李诵原本要大婚，结果搬出何浩然来，躲过一次婚劫。但母亲王茹慧与他约法三章，年满十六岁后必须结婚，搬谁出来都没用。

    现在他心里，结婚都不是最痛苦的事，天地间最痛苦的莫过于赶远路。并且还是那种不敢对任何人诉苦的远路，连近在眼前的父母也不能说。

    特别是他的父亲，连他几岁的小妹李真，因为一次抱怨，被李适狠狠揍了一顿，到现在李真不时想起还会哭。

    李适有些疯狂，得到李豫同意他去卫州接母亲后，太子府的人被他指挥得跳起来。一千多个侍卫，太子府大小官员，一大家人。除一些清扫的宫女太监，被他全部带上。一万多将士护着长长一大串马车，大家都很辛苦。

    李诵原本是一个人坐一辆车，因为吐了几次，母亲王茹慧自己也生病了，只得派个宫女在车内服侍。这个宫女相貌虽普通，服侍人很细心，要不是人家，他怀疑自己到不了卫州。为了感恩，他记住对方的名字，以后会成为他一房妃嫔。

    这天，马车再次缓缓停下，他急不可耐从马车中钻出来，反手抱着这个叫夏桃的宫女大嘴一张，被对方赶忙捂住：

    “郡王，奴婢知道，卫州到了。”

    终于到卫州了，上百辆马车中的人纷纷走下来，无论男女大小，都如军人似的一点不敢大声喧哗。在武良娣怀里的李真忍着眼泪轻声说：

    “母亲，我们终于到了。”

    尽管李适严令不得将他们的消息泄露，他怕沈氏激动，跑到中途去接他们。卫州城如今只有几千兵力，哪会不严加探查，还是被沈珍珠知道。

    宽阔的卫州城外立着上千人，中间是一群女子。在正中间黄色锦凤旗下，站着一位身穿凤袍、头戴九凤宫钗的中年女子。李适等不得一家老小，快步跑到女子面前。

    “母后，孩儿终于看见你了。”

    “适儿，”沈珍珠声音未出泪已先落，紧紧将跪在面前的李适抱住。李适在十几岁时，才与沈珍珠分开。就算现在沈珍珠的脸上有道疤痕，他也不可能不认识。

    两母子抱头痛哭一会，后面的大人小孩才跟上来。一个个跪在雨水未干的湿地上，跟着他们一起哭喊。这一大家人中，谁也没见过沈珍珠，但许多人的泪水是真的，毕竟沈珍珠是她们的母后皇奶奶。

    在一旁的二十多个女人也哭得很是伤心，两边的官员有些傻眼了。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似的，一边大喊拜见皇后娘娘，一边大喊拜见太子，两人都没理会他们。

    卫州的头没在，连何浩然几个老婆，也只有李雪韵和曲盈盈在。李雪韵心想不能再这样，在众将士外面的看客越围越多，有些人还算不错，陪她们一起哭。有些胆大的甚至指指点点，仿佛要这个场面深深记在脑中。

    “母后、太子，我们先回去吧！”

    她们开始叫沈珍珠皇后娘娘，不到半天就被纠正过来。李适清醒不少，扶住母亲：

    “母后，我们先进城，有什么话回城里再说。”

    沈珍珠点点头朝他后面看去，全是些不认识之人。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又跟了李豫十多年，她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的身份。

    太子府的人在快到卫州时，全都换了官服。此时王茹慧身穿凤罗衣、头戴金凤冠。另外四个妃嫔穿的按照等级，都有些悬殊。沈珍珠来到王茹慧身边，亲自将她扶起来：

    “你是适儿的正妃吧！好端庄的儿媳，你就是王茹慧？”

    “臣媳王茹慧拜见母后。”

    沈珍珠与五个儿媳一番相见，这些人她虽未见过，但都听李水音介绍过。虽暂时没聊几句，她发自内心的亲热，让五个儿媳暗自松了口气，领着她们来到后面孙辈群中。

    李适现在有三男三女，最小的才一岁多点，被一个宫女抱着。李诵和两个兄弟穿的一样，但年纪在小孩中最大，又排在众孩之前。沈珍珠看他们，比看五个儿媳还要亲热，将最小的个从宫女手中抱过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李诵的脸：

    “你是孙儿李诵？”

    “正是，孙儿拜见皇奶奶。”李诵的脸色很差，比在京城时瘦了一些。他还好，另外几个瘦了小圈。沈珍珠问明情况后心里很不好受，不再一一与太子府官员相认，与李适坐上马车来到刺史府。

    刺史府挤了大堆人，李适放开母亲，来到李雪韵旁边两个女子面前，重重行了一礼：

    “李适见过崔伯母、蒋伯母。”

    李晟的两个妾氏赶忙避开，正要还礼，被沈珍珠扶住：

    “适儿与浩然是兄弟，你们自然当得起他一拜，勿需见外。”

    何浩然虽不在身边，现在的李雪韵过得很开心。她将两位母亲、李青等一大家人接到卫州来。让她这样做的理由，仅是因为一个人的预感。

    李适又见过曲盈盈后，沈珍珠将云梦拉过来：

    “这是我的义女云梦，她从小被我收养，虽是义女，情同亲生。这些年要不是有她们照顾，我也难支持到现在。”

    李适在路上时就领着一家老小拜过曹柳娥，曹柳娥他认识，以前就是沈珍珠的贴身宫女。来到云梦面前，他虽未拜礼，李诵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又是一番拜见。

    “母后这些年难得你们照顾，云梦妹妹以后就是我李适的亲妹妹，回宫后父皇自会有册封。”

    云梦这些天满腹心事，和以前的冷淡完全不一样。几女互望一眼，王茹慧挽着她的手轻声问：

    “妹妹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说给嫂嫂听？”

    “多谢嫂嫂关心，我的事怕是没人能帮忙。”云梦话未说完，眼泪就止不住流出来。沈珍珠长叹一声，对正在关心云梦的一家人说：

    “说与你们听听也好，看能不能帮帮忙。云梦是我初到魏州，去西佛寺拜佛时遇到的，当时她还不满岁。四周的看客都不知道谁将她放在这里，我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没等到寻她之人，便将她带回郡王府，让一个侍卫继续在那里等。可惜一直没等到有人寻她，只在包裹她的衾毡上，看见一个绣着的“马”字。”

    现在连在一张椅子上躺着的李真也明白了，云梦取出一叠折好的小毡，小毡是绿色，王茹慧接过去展开一看，小毡的布料不错，四周有很多树叶花纹，正中间绣着一个碗大的红色“马”字。

    “这个马字绣得十分粗糙，与小毡的花纹格格不入。怕是最后临时绣上的，可能是提醒带养之人。”

    沈珍珠点点头：“我们也认为这是意在提醒，云梦这个名字，是我为她取的，有可能马是她的姓氏。唉！当年兵荒马乱，弃婴在哪里都不少，就算知道她姓马又能如何？”

    “母后不用担心，”李适倒是很有信心：

    “当时云梦妹妹那么小，对方不可能从多远抱来，应该就是魏州附近之人。现在又知道姓马，待浩然收复魏州，我们陪妹妹去魏州查找，定能找到她以前的家人。”

    李诵原本又累又不舒服，来到这里后，沈珍珠没让他们站着，又让人弄来一些汤药，现在精神恢复不少。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此事恩师知不知道，现在恩师本就在那里，要是他去查，定能为姑姑找到亲人。”

    王茹慧点点头正要说话，发现云梦脸色变得更差，一些师姐妹也低着脑袋不说话。以为她们不想打扰到何浩然：

    “诵儿说得是，要是由浩然查，定能帮妹妹查到。他要是不知道，我们派人去通知他一声。”

    “通知浩然也行，让他顺便帮云梦找找。”沈珍珠看了眼云梦：

    “大家都坐下休息，适儿也真是，再急也不能这样赶路。在这里休息几天，我们再回京城。”

    李适一点不累，带着几分杀气说：

    “母后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田承嗣。”

    ……

    田承嗣的病好了不少，和十几个将领住在离刺史府不远的一座宅园里。十几个人，只有他大彻大悟，其他将领不但自己心不净，还做了一些事，气得李雪韵差点杀人。

    原本还有八千多个田家军，李雪韵和卫州留守的官员商量，决定效仿何浩然，每天去军营给他们上政治课。那些官员哪有何浩然的口才，八千多个田家军非但不听，还在一些将领的教唆下逐一离开。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一个田家兵在卫州混饭吃。

    这个巨大的损失让卫州所有官员火冒三丈，一听李适要去找田承嗣，李雪韵十分配合，可惜有沈珍珠跟着。

    李适看着半趟在睡榻上的田承嗣，气已经消了一半。来时沈珍珠已经给他说过，和田承嗣的种种恩怨，他也不知道田承嗣对他们有恩还是有怨。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

    十八个人，只有田承嗣才向他们拜下。另外的将领当他们是空气，除带着几分警备瞪着他们，没半点反应。

    现在这些将领就算骂他也没什么，听田承嗣自称老臣，冷笑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臣？为何关了我母后这么多年？”

    仿佛知道他要说这些，田承嗣看了眼沈珍珠：

    “老臣因一念私心将娘娘关在魏州城，本想为我田家留个保障，现在后悔莫及。唉！不过老臣在其它方面，并未有半分对娘娘不敬。不说其它，这事功过抵消，我对娘娘无恩，也对娘娘无过。”

    李适一家暗自认可田承嗣的话，的确可以功过抵消。要是当年他将沈珍珠献给安禄山，恐怕沈珍珠早就不在人世。后来他在魏州除了限止自由外，并没有对沈珍珠不敬。

    王茹慧气不过，指着他责问：

    “这事的功过我们暂时不说，你后来那些不臣之举，还派兵攻打卫州，已经算是叛逆，这些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