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势不两立

    “到卫州城了，大家是步行还是直接到府里。”何浩然的话问得有些多余，从三辆马车中传来一致的声音：

    “我们要步行看看。”

    赶了近两天的路，途中换了三次马车，终于赶到卫州城。从大牢房中换到更小的牢房，谁也没心思再呆在里面。当七辆马车中的人陆续走下来，看着面前的城池有些发呆。

    现在是下午，连守门的士兵也没有，因为城门是紧闭着的。城楼上的人倒是多，在她们这面站着的将士，起码有一千人。

    大家不约而同朝李水音这里聚来，李水音和云梦挽着沈珍珠，面色有些兴奋。

    “大家不用慌，城门马上就开了。可能雪韵姐怕田承嗣追来，将几个城门关闭防御。”

    她的话没错，大家还未走上吊桥，城门缓缓打开。几个熟悉的身影顶在最前方，人未跑近，喊声已经传来：

    “姐姐、盈盈妹妹，我回来了。”

    “公主，”一群女人拥抱到一起。素英马兰最为激动，可惜到不了她的边，在一旁哭着观望。

    她们没能叙上几句，李雪韵在她肩上拍了拍，领着众人朝沈珍珠走去。

    “洛阳郡王府上下，携卫州众官员拜见皇后娘娘。”

    沈珍珠封后时，李豫以为她已经死了。现在她被救回来，谁也不敢说她不是皇后。沈珍珠笑着将几女扶起来，对后面跪着的众将士喊道：

    “大家快快请起，你们辛苦了。军情紧急，我们先回城再说。”

    何浩然已经将几个老婆抱了一遍，扶着曲盈盈轻声问。

    “好像又大了一点。”

    此时的曲盈盈是众女的焦点，一个个被救回的女人盯着她的肚子看。快五个月已经出怀，普通人也能看出她怀孕。

    李水音将何浩然追开，扶着她郁闷地说：

    “为什么我怀不上？”

    这个问题走到家也没能得到答案，华丽的刺史府主楼已被舒小红清理出来，安排沈珍珠和众女住进去。一些东西连沈珍珠也看得目不暇接，叹声问：

    “现在宫里怕也大变样了吧？”

    “这里有的，宫里基本上都有，当然有些东西一时还未传到宫里。”舒小红很懂事，对她说：

    “要是娘娘喜欢，我们备几套送到宫里去。娘娘被救回来的消息，今早我们就派快马传到长安。要是飞鸽不出意外，大概两三天皇上就能知道。”

    在军营中，李雪韵也对何浩然说出这件事。何浩然呆了呆，急声问：

    “你们怎么将娘娘的消息传给皇上？”

    在场有数十个将领，他的亲卫和提拔的那些人还没什么，一些卫州将领吃惊地看着他。这些卫州将领已经知道沈珍珠的事，还以为他要当第二个田承嗣。

    李雪韵见他如此紧张，知道问题有些严重：

    “怎么了？娘娘既已救回，怎可再瞒皇上？我们想过，目前卫州总兵力加起来不到两万，田承嗣这次怕是与我们不死不休。娘娘必须要有大军护送才行，我们实在抽不出人，只得让京城派人来。”

    “我就是担心京城派人来，”他叹声说：

    “目前京城的兵力应该只有六七万，其中还有几万是汾阳郡王的新兵。要是再抽几万出来接娘娘，我怕一些心怀叵测之辈会趁机起事。不行，快传信给皇上，说娘娘自有我负责护送，千万不可枉动京城之兵。”

    他在田家军那里听到不少东西，除郭子仪外，对朱泚和江汉年他也不太信任。他想过很多人，包括那些王爷在内，有能力使长安再度轮陷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这事再急也没用，他问了些城中准备情况，还算满意。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对许云龙说：

    “你派人快去通知太原那边，让他们早作准备。田家军目前在这里的几万人马倒没什么，让他们抽出一万兵力到易州协防。易州不能丢，否则我们联系京城会非常困难。

    一夜没能回家，第二天一早，田承嗣和陶县那边的军队赶到。

    ……

    田承嗣没能骑马，坐在马车上追到卫州城下。来到这里后他的精神终于好了些，被两个义子扶住，抬头看向城头。城头上虽然人多，在他眼里只有一个。

    他仍不敢百分之百相信，此时的何浩然已经恢复本来面目。看着这个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他问出心中疑惑：

    “你就是蓝云子？”

    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何浩然朝他抱拳道：

    “不错，在下也是想救出娘娘，失理之处还请郡王恕罪。”

    “哈哈哈哈，”他一阵大笑，普通将士也能从他的笑声中听出自嘲：

    “好好、何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将我们大家都骗了。娘娘的秘密我自认封闭很严，为了怕人劫走，特意在我府上为她建了座道观。你能如此救出，我不得不佩服。只是我心中有还有些疑团未解开，你是怎么知道娘娘在我那里的？”

    何浩然没回话，他让过一边。很快在他旁边，李水音、云梦扶着沈珍珠出现在城楼上。下面的情景十分壮观，三万二千士兵，在北城外组成一个个方阵。沈珍珠扫过众将士，将目光落在田承嗣身上。

    “当年有个叫朱令的内侍来到魏州城，碰巧遇见柳娥。他是我广平郡王府的人，自然熟悉。柳娥趁着侍卫疏漏之际，将我们的处境讲出。那个朱令，就是盘龙岭的当家朱温。”

    “啊！”上下都出现不少惊呼声。下面的人多数都听说过朱温，没人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世。卫州军许多人终于恍然过来，何浩然处决了几个头目，按道理朱温这种匪首绝对难活命。有些人对他的处置非常不解。现在大家终于明白过来。

    呆了半晌的田承嗣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问出一个疑团：

    “要是我田家满门被杀，你又知道个中内情，完全可以将魏博从内部瓦解。他们自相拼斗，对你大有好处。我想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可能对娘娘不利，到时同样容易救出娘娘。为何你不那样做，要选择救我一家？”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当时的何浩然还真没考虑那么多，诚实地说：

    “战争总有些人要死，只看该不该死的问题。你们父子几人不说，那些妇孺是无辜的，她们不该死。田悦做得太绝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乱杀无辜。”

    何浩然的回答让许多人惊讶，特别是云梦，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以为何浩然是为了方便救出她们，还有怕田悦得胜后找麻烦，完全是私心所为。田承嗣看得更远，许多人认为魏博会大乱，但没想过魏博越乱，何浩然救人越是轻松。

    认可他说的是真话，田承嗣微微点点头：

    “有些人说你仁义心善，以前招那么多的蕃俘，我和大家一样，认为你不过是为了大唐，看来并不全是。我问最后一件事，雍儿之死是不是你主使的？”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何浩然叹声说：

    “田悦毕竟不是你亲生儿子，挑拨他更容易些。你看管天涯观太严，就算我想趁你大寿时制造大乱，也没多少把握能救出娘娘。事关娘娘生死，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大将军和二将军的确是我派人刺杀，准备嫁祸给田悦。”

    “何浩然，你这狗贼不得好死。”田烈第一个忍不住骂出口：

    “你好毒，先是挑唆义父将田安泰立为继承人，又抢走田悦的心上人，你们这对狗男女更是在他面前百般演戏，又嫁祸给他。田家四将军只剩下两个，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云梦的脸上出现一团红霞，当时她并非自愿，要不是为了救义母和众姐妹，她也不会那样做。没让她想一会，又一道骂声传来：

    “他一定是和云梦那个贱人事先商量好，逼得田悦叛乱。有那个贱人帮忙，以她在田悦心中的地位怎么受得了。如此恶毒，你们两人以后不会有好结果。”

    咒骂的是田文祥，他们从小就看着田悦长大，怎会不知道对方的脾气。何浩然看了眼云梦，见对方一脸红晕，暗自叹了声，对田承嗣说：

    “郡王，大家都是唐人，如今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没必要自相残杀。我知道有些事的确对不起你，但你要想想，可以说我已经掌握了魏博一半的军政大权，要是我有心害你们，你魏博八万兵马，我可以很轻松解决掉。不如大家和谈如何？”

    他想的就是与对方和谈，不惜将沈珍珠请到这里来。现在大战不是时候，京城那股势力没查清之前，他不愿同任何人开战。

    沈珍珠出声相劝：“郡王对我不但有救命之恩，还有善待之举。至于其它事，我会劝陛下不再追究。郡王若能放手，对将士和天下百姓都有好处。郡王仍可管魏博五州，朝廷军队绝不会去对付你。”

    她们开的条件很诱人，不少将士都怕沈珍珠被救走，朝廷会不顾一切去对付他们。田承嗣还在考虑，从后面驰来数骑，其中一个正是被他关押起来的周康。

    几人看了眼城头上的何浩然，周康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朝田承嗣行了一礼，凑近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田承嗣终于做出决定。

    “若是你未杀雍儿，我们还有和谈可能。我知道你的能耐，凭这三万余人，攻不下你现在的卫州城。雍儿的仇必报，从现在起，我魏博与你何浩然势不两立，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