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田承嗣

    魏州又名魏博，和成德一样，这里完全不受朝廷管制。节度使田承嗣比李宝臣还多管一州，论各方实力皆要胜上一筹，包括年龄也要比对方长一大截。

    田承嗣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发须长得很旺盛，身材也很高，要不是一脸皱纹，比真实年龄至少年青十岁。在几个军阀中，他的品级也是最高，封为雁门郡王。

    在魏州城中心地段，这里有一大片被围墙隔断的区域，面积占整座城的四分之一，有些人私下称这里为田城。

    这个称呼很有道理，这里就是田承嗣的府第。里面效仿宫廷设计，有田武殿、清正殿、万寿园等等。虽没有长安宫大，但里面的设施并不差太多。

    这天在田城一处大院内，传来一阵儿童的欢叫声。若大的院落中间，聚了四五十个儿童。要不是一个个在这里追逐嘻笑，地上还有不少木布玩具，还以为是在此举办少儿学前教育。

    里面也不是没有成人，一些身穿宫服的女子穿插其中，像保姆似的服务需要帮助的对象。

    大院中部是用光滑的白玉石铺成，四周的草坪上有不少积雪，白玉石上十分干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正中间还有一座丈多直径的圆池，在圆池中间，是一座两丈高的假山。

    “大祖，轮到我了。”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朝假山边跑边喊，脚下一拐身体向前栽去。未到地面，被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扶住。

    “宝少爷小心，”扶住小孩的是个年青丫鬟，他挣脱对方的双手，还未走近，一个发须灰黑的老者从假山后面爬出来，在老者背上，还坐着一个比男孩稍大些的小姑娘。

    “好了好了，让大祖先休息一下。”老者被跑来的两个丫鬟扶起，虽脸上满是汗，却带着浓浓笑意，看起来十分开心。要是何浩然在准惊掉一地牙，这个给小孩当马骑的老者，竟然会是雁门郡王田承嗣。

    四周的丫鬟下人已经见怪不怪，田承嗣平生最喜欢小孩，不只是别人的。他收留了不少孤儿当义子，如今在他的军中或是各州县，有不少官员都是他从小收留的人。

    这些小孩对他也十分不错，几个小孩将给他服务的丫鬟赶开，一个个围在他周围捶背捏腿。他双眼紧闭，脸上流露出一阵说不出的享受。

    可惜没能享受多久，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将他吵醒。

    “父亲，定州那边有急报。”

    老脸上的肉一紧，眉间皱纹更深。他的胡须像是无风自动，男子知道他处于快要大怒的境界。

    “父亲，事情非常紧急，要不然孩儿也不敢来打扰你。”

    眼睛终于睁开，不过一眼未瞧男子，将一个小男孩抱在腿上。

    “老三，有什么事需要向我汇报？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下吗？都已经古稀之年了，要是我哪天一走，你们兄弟还要去我唤起来禀事不成？”

    “父亲，以后孩儿尽量不打扰你，只是这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男子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见他没想接的意思，只好口述：

    “父亲，李宝臣攻何浩然失败，两父子被杀。”

    腿上的小男孩感觉到田承嗣身体一震，摸着他的胡须问：

    “大祖你怎么哪？”

    “大祖没事，你们先过去玩。”他正了正身体，接过男子手中的信件：

    “李宝臣这蠢货不是带了一万骑兵去吗？那些可大多是他的精锐竹杆兵，怎么可能失败？”

    李宝臣带兵去会何浩然，还未到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男子苦笑道：

    “个中原由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带去的一万骑，在播县的凤塘山中伏，还是晚上。带去的将领只有张孝忠和刘万平没事，两人最后带出一千几百人，其它全部死在凤塘山。”

    “凤塘山？晚上？”田承嗣拍了拍下脑袋一脸想不通：

    “就算是头猪带兵也不应该这样啊！在晚上行军凤塘山，对手又是何浩然？何浩然出动了多少人？”

    他心里有点紧张，怕朝廷派部队前来支援何浩然。要是派他几万，凭何浩然的本事，一定会将河北闹得天翻地覆。就算斗不过他们，也会伤不少元气。

    “听成德那边和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何浩然在檀州借了三千五百兵，其余的就是他那两千禁卫，还得到播县一千多的山贼支持，那些山贼已经投靠他，并跟着他离开播县境内。”

    “难怪，有七八千人，那些虽是山贼和普通士兵，凭何浩然的本事，又是伏击，这点李宝臣败得也算不冤。只是搞不懂，他笨也就罢了，陈世年、张孝忠他们难道就不劝劝吗？”

    李宝成是和他齐名的大军阀，对方有什么样的性格他十分清楚。要说李宝成聪明他不赞成，但至少不是个蠢人。

    这些事他的儿子也无法解释，男子说：

    “不知道他们中了什么邪，事后何浩然将李宝臣父子、和李铁猿的尸体派人送到望峰县，还给李惟岳留了封信。现在李惟岳已经自立为成德节度使，他派人来问父亲，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李惟岳也是匹小狼，”他笑了笑：

    “叔父死他继承家业这没什么，不但不敢报仇，还来向外人问计？他倒打的好算盘，问我？如果我让他去攻卫州他去不去？我对他不感兴趣，何浩然事后有什么反应？”

    “这也是孩儿来向你汇报的事之一，何浩然派人递来信，说李宝臣父子先要想谋害他，被他发现后才迫不得已反击。抓住李宝臣后，曾经给过对方机会，只是李宝臣没要那个活命的机会。他说如今大家同在一个地盘上，大家相互携手，将河北建设成为一个繁荣昌盛的地区，不要受李宝臣那种蠢人影响。”

    他的脑袋差点没转过弯来，过了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这个主意看似普通，却是在向我们示威。心里还存在着一份担心，怕河北大乱。他的担心多余了，我只想就这样过下去，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犯他。你给他回信，就说他要是想建设河北，我们绝对欢迎，哪怕吃些亏也支持他。我们不会做第二个李宝臣，我是个快入土的老人，只想经营好自己的地盘，其它事都与我无关。”

    ……

    何浩然并未隐瞒杀李宝臣，将他父子俩和李铁猿的尸体也还给对方。被他这样一搞，在最短时间内，李宝臣父子之死传遍整个河北、四周及京城。

    自从何浩然走后，京城的热闹仿佛也被带走，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

    京城最大的事已经解决，结果如何浩然所说，取消封地制后，那些王侯并未得到世袭，朝廷只是在王侯亲人出来做事上作出一些让步。双方都满意，唯一令李豫不满的是何浩然被赶出京城。

    可能是因为何浩然走了，他显得有些孤独。这天他和韦贵妃一起，来到太子府。

    “拜见父皇、母妃。”他的到来令李适小惊一把，看清他脸色后才松了口气。将几个妃嫔、儿女带出来一一拜见。他看着李诵，说出让对方害怕之事：

    “诵儿快满十五岁，该给他娶妻配妃了。明日叫礼部理出名册，茹慧你们可以先去看看。”

    “多谢父皇，”太子妃王茹慧一脸惊喜。一般像李诵这种身份，满十四岁就可以成亲。因为何浩然之故，搞得朝堂如多事之秋，连李诵的婚事也耽搁了。

    儿子终于要成亲了，她喜滋滋看向李诵，发现对方脸色很白，摸了摸他的头：

    “还不拜谢皇爷爷？你已经成人，是已到成婚之时。”

    “孩儿不要，”李诵赶忙朝李豫跪下：

    “孙儿现在还不想成婚。”

    李豫皱了皱眉头，李适的太子之位从未动摇过，李诵作为长子，早已是李豫心目中的下一任太子人选。对于繁衍子嗣，皇家比普通百姓家更甚，皇位继承人结婚可以说是天大的事。

    “你父王在你这年纪，已经早就成婚了，你为何不想成婚？”

    李诵闷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

    “皇爷爷，恩师说男女都要十八岁才成人。要是结婚早了，对、对双方都没好处。”

    “是你哪位先生教的？”李豫问完就已想到答应。何浩然的事情太忙了，忽悠李水音过后，并没有向朝廷提什么结婚法定年龄之类的事情。李豫对他和李水音之间的事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们小两口很恩爱，李豫并没有多事。

    “浩然都给你说些什么？”

    李诵拜何浩然为师后，多数时间都和韩愈两人在明镜庄，没事何浩然就给他们灌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李诵的思想，已经变得和古人大不一样。

    何浩然走后，他常将韩愈带到府上来，两师兄平时也是天南地北都在吹。两人还设计一些小玩意，很想像何浩然那样大干一番研究。

    “恩师说的很多，他说成人之后才能成婚，要不然对双方的身体都不好。他还说妃嫔不宜太多，一辈子娶四五房就可以了，否则是害人害己。”

    一家老小听得一额头黑线，王茹慧忍住骂人的冲动：

    “传宗接代之事大如天，岂是浩然说的那样？越早成婚越好，妃嫔多了自然子女就多，子女同样是越多越好。此事不必听你恩师的，母妃等几日就带你去礼部，可以先让你看看像，中意谁就选谁。”

    “孩儿要十八岁之后才成婚，”李诵倔强地说：

    “此事母亲不用担心，传宗接代孩儿当然要为之。恩师说如今正值年少，正是学习的好时段，万不可蹉跎岁月。待十八岁后，不用母亲说孩儿也会娶妻生子。”

    王茹慧的火气终于快忍不住了，正要发出来，外面一个太监领着一人跑进来：

    “皇上，有河北何浩然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