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胆小的吴默

    沈氏吃过饭，又喝一碗汤药，精神恢复许多。她下床走了一会，刚梳洗完，外面敲门声传来。

    在门口的人将她吓了一跳，对方长得虎背熊腰，左脸上还有条长长的伤痕。刚才吴默在门口看她时，她正处于心死的境界，根本没留意到。见对方长得比恶人还像恶人，眼神中带着浓浓恶念，退后几步颤声问：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吴默比沈氏还要害怕，要不是何浩然催他上来，他还不敢单独面对对方。见心中的佳人被自己吓走，赶忙退到栏杆处：

    “姑娘别怕，我是这次攻城的唐军将领，名叫吴默。”

    沈氏松了口气，这些唐军不但没有折磨她，还给她带药带吃的。将吴默请进屋，和对方保持很远的距离问：

    “将军来此有什么事？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暂时我们不会离开，”吴默比回答领导还要诚实、完善得多，将该不该说的全都说出：

    “我是朔方何浩然将军的部下，和他一起从叶升一直跑到马龙。在马龙打了几场恶仗，又去攻打交河，直到现在的秦留。”

    沈氏双眼一亮：“何浩然将军我听过，刚才那位年青将军就是何浩然？”

    可怜的吴默已经被沈氏心神控制住，随着对方高兴而高兴，悲伤而悲伤。见沈氏心情大好，他跟着高兴起来。

    “是的，他就是何浩然。其他有一位是禁卫兵，一位是我竹杆兵的兄弟，一些是马龙纯源几个地方的守将。”

    “你们竹杆兵太了不起了，”此时沈氏才将放心放下来：

    “蕃贼杀害我全家，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听说竹杆兵杀过不少蕃兵，给大家报了大仇，多谢你们。”

    沈氏朝吴默拜下，他不像何浩然那样鲁莽，伸出双手没敢去扶，急声说：

    “姑娘快快请起，大家都和蕃贼有仇，并且杀他们，也是我们的责任，不敢受姑娘如此大礼。”

    沈氏见他急出汗来，笑了笑起身坐到他旁边，给他倒了杯茶。

    “姑娘以后是想留在这里，还是想随我们一起回去？”

    沈氏呆了呆，缓缓说出她的心事：

    “将军想必知道我一些事，我家人被蕃兵害死，在要身不如死之时，被奥拉维将军救下。他是蕃将，也算是我的仇人。只是一起相处几年，他从未强迫我做过什么。平时待我视如妻妾，在两个月前，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委身为他。本想找个机会逃回去，谁知？谁知碰到那个恶贼，更加身不如死。”

    吴默这次没有被她的眼泪影响，心里又喜又怒，手里茶杯咔嚓一声化着碎片。

    “姑娘莫哭，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吴默走后，沈氏的眼睛并未停止，她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以前几个被抓来的大唐女子，和她的关系很好。那时候她对奥拉维满怀感激，并未对几人说出。几天来连日被戈西折磨生不如死，使得她对蕃人的恨意加深，连带着对奥拉维的感激也冲淡一些。

    但这份恩情始终难以磨灭，听说孩子并不是戈西的，她只想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就算是回大唐做苦力，也要将孩子抚养大。想了好一会，楼下传来吴默的声音。

    “沈姑娘，你出来一下。”

    她站在楼道口，浑身一颤，那份刚消失没多久的恐惧再次涌上心上。在吴默面前，趟着一个四肢被绑、一对怒眼紧盯着她之人、戈西。

    “姑娘莫怕，他是你的仇人，今日你将他杀了，亲自报仇。以后少些烦心事，好好过生活吧！”

    吴默说完，将手中朴刀扔出，插到戈西头顶两尺处。沈氏性格本就懦弱，就算是最恨的仇人在眼前，她也不敢提刀杀人。双手扶在木栏上，身体还在颤抖。

    戈西对她的恨，并不比她少几分，哈哈大笑：

    “你这怀奥拉维野种的贱人，在床上你都不敢反抗，在地上你又敢做什么？老子无后，老子诅咒你的孩子死在腹中，再不能生野种。”

    楼上的人停止颤抖呆在原地，吴默被气得打了个哆嗦，一大脚踢在戈西腰上，直接将他踢飞出好几米远。

    戈西对沈氏懦弱的表现十分满意，从嘴里吐出大口血，脸色狂笑盯着吴默：

    “你这丑鬼也想上她吧！为这个破鞋值得吗？老子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杀了我，对你唐军有什么好处。”

    此时吴默的脑袋里被怒火充满，他忘了要让沈氏亲自动手，走过去正要几脚将对方踹死，被上面的声音叫住，让他清醒过来。

    “吴将军，你等等。”

    开始沈氏的确不敢杀戈西，被一句句狠毒的话，将她的懦弱刺尽。她从楼上走下来，走到吴默身边。见对方腥红的双眼、紫色的脸逐渐恢复正常，看她的眼神很不正常，此时她已经懂了，对方喜欢她。

    她捡起地上的刀，双手握刀一步步走到戈西面前。戈西没有惧怕，脸色十分惊讶：

    “你敢杀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连死都不怕，还怕鬼吗？”她话说完，闭着眼睛一刀直直向戈西捅去。刀尖数寸刺入对方腹中，刀柄脱离双手后，当一声落在地上，伤口处很快被血浸湿。

    看着伤口和鲜血，她吓得直朝后面退，没退几步，背部碰到一个东西，她慌忙朝后看去，挡住她的是一支胳膊。

    吴默非常守礼，连手掌也不敢伸出，又怕对方后退摔倒，只得用胳膊将她挡住。就这样隔了几层衣服接触，一方大脸也被血充满，比对方的更红。

    “沈姑娘，你、你这样杀不死他。最快的方法，是用力朝他咽喉刺去，这样你也省心。”

    已经读懂吴默的心，让沈氏有些吃惊，这个长得虽丑、面相凶恶的男人，居然会如此胆小，胆小得此时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她知道对方的性格一定不会是胆小，应该是在她面前才会如此。

    那边的戈西等不得两人眉来眼去，伤口虽不大，心里的折磨不小。

    “要杀就快杀死老子，大帅一旦班师回来，你们都会下来陪老子，到时候再和你们算帐。”

    “多谢吴将军，”沈氏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到戈西面前。对方怕再受折磨，十分配合地伸长脖子。这次她没有闭眼，一刀捅向对方咽喉。

    血顺着刀身流下，戈西睁大眼睛瞪着她，脸上露出笑意，想说的话没能说出，一股股腥红从嘴里喷出。

    沈氏仿佛突然变得很坚强，她看着在地上抽动的戈西，一直到对方完全不动，才走到吴默面前拜下。

    “多谢将军让我报此大仇，将军的恩情，沈芳永不敢忘。要是将军不嫌弃，沈芳愿为将军婢女，报答将军大恩。”

    本来还有些着急的吴默，听完后大喜，他对自己这副样子十分不自信，就算空给对方报仇，他也没有半点怨言。听到沈芳愿当他的婢女，胆子长大许多，伸出双手轻轻将沈芳的胳膊扶住。

    对方没有挣扎或是躲闪，可惜低着脑袋看不清脸色，他终于突破自己的自卑心，壮着胆子说出一半：

    “沈姑娘，我不要你当我的婢女，我要、我要？”

    “将军的心思沈芳明白，”被扶起来的沈芳，再次看见一张羞红的脸，笑了笑，一双玉手反将他握住。

    “将军杀蕃贼，为我家人报仇，此蕃更是让我杀了这个恶贼。将军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愿作你的婢女，希望能为将军的家里尽一份心力。”

    被幸福包围的吴默突然聪明一回，不舍将手取回，直摇脑袋：

    “我没有家，以前父母死得早，很早就出来做事，一直想挣些钱来娶房媳妇，后来进入军队更没时间。我现在虽只是个从八品的御侮校尉，养家绝对没问题。与何将军在一起，要得功劳就如吃饭那样简单。我只想你做我的媳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他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沈芳呆了片刻。带着一丝苦笑：

    “我现在没资格当人家的媳妇，肚子里虽是？但也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将孩子生下来。”

    “我什么都答应你，做我的媳妇好不好？”他现在说的话，几乎是在请求。

    “孩子我也喜欢，我都已经四十岁，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嫁给我，你的孩子就是我的，我一定将他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将军，要是你不愿意，也可以让他习文，以后考科举当个文官。要是以后有可能，只希望、只希望能多生几个，这样家里也热闹些。”

    沈芳感动得稀里糊涂，她已经捻断所有的幻想。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又怀有蕃人的孩子，回到大唐，能当个稍好人家的婢女就算不错了。看得出吴默是真心喜欢她，能当吴默的婢女，想来以后她和孩子都不会受折磨，没想到对方一点不介意自己的任何事。

    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张开吴默期盼了好一会的双臂，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

    “多谢将军，我愿意给将军当小妾，以后将军再娶，可立她为大房。”

    从未享受过这种怀抱的吴默，充血的脑袋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敢用力，轻轻将沈芳揽住，重重地说：

    “今生我只娶你一个，你就是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