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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 作者:岳千月
被扑面而来的冷雪给淋了一身。
他打了个哆嗦,火急火燎的脑猛地冷静下来了。小药人提着灯站在木屋外的几步外远处,竟一动不动地愣了会儿。
……对了,神烈山那么大,若云长流下了山那更是要命。在这茫茫飞雪,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山间,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他倒是想找少主,可是要往哪儿去?
再说,上百的烛火卫都出动了,多他一个能有什么用?凭什么他出去就能找到少主?
但是紧接着,阿苦心里却有另一个奇异的声音悄然升起来:
……凭什么他找不到少主?
放眼这偌大个烛阴教,他是少主唯一喜欢亲近的人,是天天陪在少主身边的人,是能叫少主开口说最多话的人,更是少主那么用心地护着的人——
那他,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找不到少主!?
阿苦闭上了眼,牙齿紧紧地咬着唇瓣。他一身单薄的青衣站在风雪交加之,急切却不失清醒地开始思索。
他一定能知道云长流在哪里。
他一定可以把云长流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云长流会去哪里?
大部分烛火卫都往城外和山下找了。
的确,当人在猛然遭了无法接受的打击,又发现怎么也无法摆脱这份痛苦后,自是会想逃离这令他无比煎熬的地方。
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一个被逢春生所影响的孩子。
可这位长流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常人,更不循什么常情!
阿苦不信,宁可自伤也不愿伤了身边人的云长流,当真会抛下他所珍视的亲人,抛下烛阴教,抛下自己……不管不顾地逃离息风城,独自跑到神烈山下去。
——再说了,就小少主这种见个陌生人都避如蛇蝎的毛病,他真会在痛苦之时选择独自入那吵嚷不堪的俗世?
阿苦还是不信。
那他为什么会跑走?
他究竟想要去哪里?
“……”
阿苦睁开了眼,仰起脸看向头顶的天穹。
隔着白茫茫的吹雪,他看见乌黑的云团笼在神烈山上头,最高的峰顶几乎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
云长流站在黑暗之前。
少主的白袍被山间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独自站在这里,竟像是大片的漆黑画卷上陡然点了一个白,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对比过于鲜明的心悸来。
他竟是踩在陡峭的山崖边缘,足尖悬空,距离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半步的距离。
如果此时身子前倾,他便会直直地坠下万丈悬崖,毫无疑问地摔个粉身碎骨。
云长流神色漠然,有些散乱的发丝间挂了雪片,不久前的重伤失血令他身子冰冷,没站一会儿,肩上也沾满了雪。
他安静地凝视着黑暗,也是在凝视着死亡。
……云长流其实是很想死的。
因为他已知道,自己就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他生来就未曾谋面的娘亲,死在诞下他的那个晚上。
他一生下来,他的父亲便为他身上的剧毒几乎疯魔,多少内力在传功耗了进去,又搅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如今烛阴教仇家遍地,原因有九成都要归结于此。
至于其间被害死的人命,他甚至连究竟有几条都不得而知。那些死去的药人孩子们,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
更不要提,他如今每多活着一日,都要用另一个人的血来换。
这样看来,似乎他不仅是所有人不幸的根源,更是不幸本身。
云长流几番细想,也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都是他活着的错。
他其实好想死啊,若是能死就好了。
……而且,他自己也的确很疼啊。
云长流看着那悬崖,默默心道:
若是能死就好了。
死了就能永远安静……也不会再疼了。
身不会再疼,心也不会再疼。
若真可以有那么一天,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做梦都难以想象的幸福了。
可他又死不得。
他若死了,父亲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许多人将被连累,对他吐露了药人事实的丹景或许会被迁怒,阿苦更是必遭杀害。
云长流凝望着脚下那片黑渊的目光,闪着几丝微弱的欣羡。
他看着死亡的时候,就像曾经坐在长生阁内看着外面的鸟语花香一样,很渴望,却知道可望不可即。
活着也错,去死也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难了,世上怎么有这样为难的事情?
风雪拂过云长流的眉角,带来冰凉的温度。
少主开始有些恍惚了,其实他早就又累又痛又冷,可他更不想再回到药门面对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能继续在这里站下去。
疲惫不堪的昏沉色泽在他眼底生长蔓延,被痛苦啃噬到麻木的心腔里似乎有魑魅魍魉的爪牙在攀爬。
……如果能干脆什么也不想,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该多好啊。
可他还要活着,活下去,活下去。
为了阿苦,为了父亲,为了烛阴教,为了丹景婵娟,为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毫无希望、毫无期盼地活下去,只是活下去。
……不,不对。
这样说曾经是对的。
可如今,似乎不太对。
云长流微微抬头,眼闪过一点茫然无辜的光亮。
忽然,就在这一刻,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期盼的东西的。
待明年春来,阿苦说要送他桃花的。
他想要。
阿苦还说年年给他折花的。
他想要!
云长流霎时间清明过来。他急促地喘息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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