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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1茉莉
早晨的时候,严家当家的差人送来一盆茉莉,翠绿的叶子衬着朵朵奇特的淡紫色花朵,甚是惹人喜爱。
楼陵只看一眼,心中已明七八分。
说是几天前,滨洲人称刘血蛭,时常仗着家有万金欺行霸世,对小商户敲诈勒索的刘学智死了。
他死相甚是恐怖,他双眼大睁,眼珠子似乎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嘴巴张很大,十指掐住地面,连指甲都掐断了,扭曲变形的脸看起来会吓死人,而据忤作何人觉验尸后证明,刘学智确实是死于惊吓过度。俗称“吓破胆”。
死亡时间大约在子时,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经出现尸僵。
死亡地点,也是案发第一现场,在刘学智的睡房中,过份地整洁,不难知道他并没有与凶手交手,奇怪的是,在刘学智的指甲中,发现了不少来历不明泥土,故现在,推测凶手是由外侵入,并且与刘颇为熟悉的人。
现场最古怪的发现,却是一朵茉莉,紫色的茉莉。
2秋娘
楼陵摇着扇子大摇大摆欲入滨洲衙门,守门的衙役按住腰间的刀,上前一步拦住他:“什么人胆敢擅闯衙门!”
楼陵瞥了他一眼,却见另一边守门的衙役拼命向拦他的那个挤眉弄眼,只是通通被无视了。楼陵笑了笑,一闪身,扇子敲上拦门衙役的穴道,将他定住,道:“你是第一个敢拦我路的人。”又转向另一个衙役,问:“新来的?”
衙役猛点头,急急说:“楼公子,我们大人在等你。”
楼陵含首,便头也不回地进入。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手中抱着一盆淡紫色的茉莉。
滨洲府伊楚江开正伏案研究宗卷的时候,楼陵推门而入。楚江开连头也没有抬,说:“鸿渡找到花了?”
“嗯。”楼陵示意随侍将花放到案头。楚江开这时才认真研究起来。
楼陵道:“花的主人,是'云雨梦泽'的花魁,杜茉。”
楚江开看了好一会,却看不出,这盆茉莉除了花的颜色,还有什么与众不同。
楼陵自顾自坐下:“你不用看了,我已经差人去请杜茉,应该快到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脚步声,随后,楼陵的贴身侍从楼晨进入,身后跟着一名颇为美貌的女子。
楼晨行过礼之后说:“主人,楚大人,人已带到。”他说完便自动退出书房。
“你就是杜茉?”楚江开问,楼陵白了他一眼,好白痴的问题。
“是。”
“你认识刘学智?”楼陵这回抢先问,那些废话般的问题,全部省略。
“是。”
“莫非,他是你的恩客?”楚江开问。
杜茉一听这话,咬住粉唇,脸阵红阵白。
半饷,才点点头,说是。
楼陵见她神色怪异,放柔了声音道:“你有什么苦处说出来,楚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是啊,楼阁主也会帮助你的。”楚江开顺便拖楼阁主下水。
杜茉看了看座上的父母官,噗嗵一声跪下。
说这杜茉,真名杜秋娘,是距离滨洲几百里外一个名叫奎达的地方,杜氏茗茶大小姐的丫环。这大小姐,就叫杜茉。
三年前,杜小姐被许给刘学智。
因路途遥远,在半道一家客栈过夜。当时一个万姓青年恰好也来投宿,他与刘学智臭味相投,在酒肉尽欢时,打下一个荒唐的赌。二人赌色子,若是刘学志赢,那么万姓青年就将与他同行的三房侍妾,与一千两银子赔他;若是万姓青年赢,刘学智就将新婚的妻送他。
结果,刘学智大败,输掉了新婚的妻子。
他将事情原尾告诉杜茉时,杜茉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嫁了你,自当随你。你说怎样就怎样,妾怎敢不从?”
次日,万姓青年去敲杜茉的门,却发现她于房中悬梁自缢,已毙命多时。而这个时候,迎亲队伍早已启程。
刘学智是去迎亲,自然不能空手而回。他让秋娘扮做杜茉,将嫁妆送给随从,将他们遣散。回到滨洲,称是遭遇强人,其他人命丧刀下,只余他与新娘杜茉。
“难道刘学智的父母信这话?”楚江开插嘴问道。
“不信又如何?重要的是面子。”楼陵说,一边把案上的纸张揉成团,塞进楚江开嘴里,一面示意秋娘继续。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却不想……刘学智狼心狗肺,怕我将事情说出来,几个月后将我……卖到邻城的香怡楼……”杜秋娘说到这,嘤嘤低泣:“我在那里呆了一年,趁老鸨不备逃出,化名杜茉,回到这里……”
“想报仇?”楼陵合起扇子。
杜秋娘点点头。
“人是你杀的?”
杜秋娘摇头。
“那这花做何解释?”楼陵将茉莉花摆到杜秋娘面前。
“这是小姐的花。”秋娘说:“小姐最喜爱的便是茉莉,这盆紫花茉莉,更是惜如珍宝。当时我将它藏在树洞中,后来才遣人去拿,它跟了我三年了。”
楚江开略一沉思,问:“你可曾摘过茉莉的花朵?”
秋娘说:“不曾。我连叶子都不摘,小姐会不高兴的。”
“那这个是什么?”楚江开指向一枝分丫,很明显的,是被截断的痕迹。
秋娘脸色乍变,苍白得吓人:“是……小姐……是小姐……!”
楼陵以扇掩唇笑道:“杜小姐已经死了三年了,要显灵也该早显了。”他话音刚落,鼻息里却猛然窜进一股冷香,并不浓郁却香得幽远。
“啊!!”秋娘尖叫起来,尖锐的声音让楼陵皱眉。“是小姐的香气!是小姐!”秋娘紧紧抱住自己,极度的恐惧包裹着她。
“啪。”楚江开将窗户关上,香味也随之减淡:“是风吹动了茉莉,使它的香气溢出。”
楼陵看着秋娘的反应,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3鬼屋
晚膳的时候,严鸿渡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于是他顺理成章打破了一个青花碗,刚好这一幕被踏进他家门的楼阁主看到。
楼阁主摇着扇子笑说:“谁惹了严大少发这么大的火?让他又摔盘子又是摔碗的?”
“手滑。”严鸿渡说。顺便让下人多备一份碗筷。
“还是鸿渡了解我。”楼陵乐呵呵地坐下,“守华是谁?新来的仆人吗?”
严鸿渡无言。
饭罢,撤去剩汤残羹,换上雅乐丝竹,唱起楼陵喜欢的《平沙落雁》。
严鸿渡看着倚肘闭眸,聚神聆听的楼陵,还是决定打断他:“姓楼的,你是来借钱呢?还是来借物?”严大少边说,边从怀中掏出银票。
楼陵眼也不抬,唇角勾起一抹笑,道:“果然,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人,非严大少莫属。我是来借东西的。”
“何物?”
“严鸿渡。”
“我不是东西……”严大少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灭哈哈哈!严大少当然不是东西!”楼阁主得逞猖狂大笑,严大少已经挖好坑,准备把脸埋进去了。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自严府驶出。
车厢中,楼陵神态认真,指着刘学智死状的图给严鸿渡看,一面讲述杜秋娘的故事。
听罢,严鸿渡说:“倒像是冤鬼索命。”
“怪力乱神。”楼陵收起图画。
严鸿渡凑近他,伸手揽住纤细的腰身:“陵,你怕么?”
楼陵旋身将收起的图画装入行囊中,顺势脱离严鸿渡的怀抱:“子虚乌有的东西,没什么可怕的。”
严鸿渡极不自然地收回手,说:“也是。”
斜阳挂山头时候,严楼二人,到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位于逵达与滨洲中间,方便往来或从商或探亲或游玩的客人。
因为附近就这家客栈,于是本来的不大的店经常性客满,今晚,也不例外。
“真的没有房间了?”楼陵逼问,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洁癖如他实在不可能会去跟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共挤一炕。
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说:“真的没有了……”
楼陵眉毛一挑,扯下严鸿渡腰间的钱袋,全部倒在柜台上,刚好十两。
“现在呢?有没有?”
只见掌柜的老鼠眼乍然放出金光,他连忙说:“有有有,刚好有一位客人退了房……我刚刚怎么就没想起来……只是只一间,您二位……”
“无妨。”楼陵说。
“那,我让小二带二位上去。”掌柜的转向小二说:“带二位爷去二号房。”
小二一听,脸色随之一变:“掌柜的……那是……”
“闭嘴!快带二位爷上去!”
楼陵意味深长地看了掌柜一眼,便随之上楼。
到了房前,小二颤抖着手举起钥匙,怎么也对不准房门上的铜锁。
半天,楼陵终于看不下去,夺过钥匙,伸入锁孔,却转不动了。
“你确定这支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小二把头点得像啄米鸡。
楼陵又来回试了几下,铜锁依然纹丝不动。
楼陵恼了,举手为刃欲将锁一刀两断。
严鸿渡见状,从后面搂住楼陵,仗着身高的优势,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手握住他的手,楼陵眉头微皱。
“开这种锁要有耐心。”严鸿渡只轻轻一拉一转,咔嗒一声,铁将军终于放行。
楼陵跨前一步猛将门推开,却不愿踏入了。
只见房中厚厚一层灰,诸葛亮的八卦阵布了一个又一个,一点也不像老板所说,刚刚住过人,除非刚住过的是蜘蛛精。
“还不快清扫干净。”严鸿渡支使小二,小二看着被打开的房间,表情扭曲,腿肚子抖如糠筛,严鸿渡戳了他一下,他立即跳起来,大喊鬼啊!!然后神速消失在鸿渡的视野中。
“……”严鸿渡终于后悔了,他走了谁来打扫?楼陵?算了吧……他打扫的话这里就要从盘丝洞变成瑶池那个朦胧仙境了。
费了好长的时间,总算是把房间打扫完。
楼陵这才肯高抬贵脚,踏入房中。
一进房,只觉气温骤降,犹如换了一个季节,由四月初夏,变成九月晚秋。
有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冤……”由于声音不大,楼陵分不清是“冤”还是“怨”。
他环顾四周,除了那个正在收拾被褥的严鸿渡,并无他人,连刚刚人来人往的走廊也安静得可以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窗外屋顶上一只炸毛的猫对着他,摆出蓄势待发的姿势。
楼陵一挑眉,猫“喵呜”一声惨叫,连滚带爬逃下屋顶。
“我去让店家换一套被褥。”严鸿渡交待一声便走。
严鸿渡刚踏出门,楼陵又听到了“冤……”,这次比刚刚来得清晰,却依然分不清是冤还是怨。
楼陵背脊一凉。
突然,他看到一个女人。
正确来说,是他看到在镜子里,有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她正对着镜子梳妆,可是,梳妆台前,空无一人。楼陵却清楚地看到,她正梳着一头如云秀发,将头发挽起,插上步摇珠花。然后描眉画目,胭脂将她本来就美貌的脸修饰得更美艳动人。她梳理好一切,站起身。楼陵才看清,原来她一身红色霞帔。她缓缓走到楼陵面前。虽然楼陵并没有在镜中看到自己,按照摆设来说,确实是走到他面前。他只觉得寒气逼近,四周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冷。
她踏上椅子,三尺红绫悬上屋梁。
一套,一蹭。
鲜活的生命,在楼陵面前,慢慢消磨殆尽……
“陵,陵……”
楼陵睁开眼,看到的是严鸿渡关心的脸。
“怎么睡着了?”
楼陵有些茫然,抬头看什么都没有的屋顶。
“到床上睡吧,被褥都是全新的。”
严鸿渡为他除去鞋袜,将他扶上床,自己也躺下,将他抱入怀。
楼陵似乎睡迷糊了,任由严鸿渡带上床,任由他拥抱,再次沉沉睡去。
严鸿渡看着他熟睡的脸,以唇轻触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低语……
“隆隆……”夜半惊雷惊醒了熟睡的严鸿渡,他睁眼一看,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是暗夜,可是楼陵的眼,却意外的清楚,他的嘴巴张了张。
又一声雷炸响,严鸿渡听到了,仿佛耳语一般,楼陵的话,他说:“杜茉。”严鸿渡也看清了楼陵眼中的惊恐。
伴着轰鸣与闪电,严鸿渡猛回头一看。
一个身着霞帔女人,吊在屋梁上,手却僵直地指着他。
雨,开始下了。
严鸿渡不晓得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反正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屋顶。他张望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正睡在地上。
“严大少,日上三杆啦!”楼陵居高凌下地看着他,顺便将一床被子往他身上一丢。
严鸿渡拉下被褥,坐起身,看到楼陵正对着床噼哩啪啦不知在做什么。
“严鸿渡,去给我找把斧头,速度!”楼大阁主发威,一声怒吼胜似昨夜惊雷。
惊雷?
严鸿渡想到了什么。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屋顶。
一点异色在梁上,轻轻颤动,风过,被刮了下来,落入严鸿渡怀中。
一朵茉莉。
紫花茉莉。
严鸿渡想起来了,那只僵硬的手!他猛地跳起来,冲出房间:“我去拿斧头!”
楼陵叹了一口气,也走出房间。
走廊并没有风,房中窗户紧闭,严鸿渡刚放在桌上的紫花茉莉,像被风吹抚,像刚刚在屋梁上那样,微微颤动着。
严鸿渡不顾站在房门口跳上跳下,大喊大叫的掌柜,拿起斧子,狠狠一下劈向床面。
“里面果然是空心的。”砍了数下之后,真相慢慢显山露水。
楼陵走近一看,床底的暗阁里,有字。
掰开乱七八糟的木板,楼陵终于看清,底下的字是……
枉,枉,枉,死亦不休!
无落款,旁边却有一支宫式茉莉花样的簪子。
楼陵要伸手去拿,却被严鸿渡拦住,楼陵不解。
“有毒。”严鸿渡说。
楼陵一惊,赶紧收回手,他倒没想到。
“这么说来,杜小姐有他杀的嫌疑?可是不对啊……”楼陵想到那个不知是梦是实的画面。
“或许是……逼不得已。”
“怎么说?”
严鸿渡不语。
严楼二人将房间彻底检查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找来掌柜的,将房间长期包下来后,才再往奎达。
临行前,掌柜的终于向他们坦露实情,说了三年前那件事。楼陵看到的那个女人,确实是杜茉
4万念
5
杜氏茗茶的名气,不只是杜氏出产的茶有多正宗多好喝多物美价廉,最最出名的,莫过当年绣楼上,巧笑倩兮的杜小姐。
求亲的人几乎踏平了杜家大门,其中,万家公子无论长相还是家世,与杜家小姐最为登对,偏偏万家公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入不了杜小姐的眼,亲人媒婆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杜小姐却是抵死不嫁。
终于
万公子恼羞成怒,欲强娶杜小姐,却被告知,以经许了人家,万公子怒极攻心,疯了,万家渐渐衰落。
城里民众口口相传的故事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
楼陵讶异于背后竟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更讶异秋娘没有将这个故事讲出来。
依万家的名气,不到半个时辰,严楼二人便找到了万府。
万府曾经的风光到现在苔痕上阶绿,野草盖园黄。万府大门上方的门匾朱底金漆布满灰尘,大门半掩。
楼陵推开门,映入眼中的是久无人管理而杂草从生的前院,几只流浪猫窝在其中晒太阳,大厅窗门紧闭。
“有人吗?”楼陵喊了一句,无人应声。“有人在吗?”他提高音调再喊。
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个妇人,一身干净绸衣,可是却打满补丁,头发全部挽起,用木簪固定着。
“你们是谁?”她眯着眼端详严楼二人,妇人看起来约摸40来岁,声音却十分苍老。
严鸿渡做了个揖,道:“在下姓严,来找万家的公子。”
“这里没有什么万家的公子,请回吧。”妇人面色不善。
楼陵踏向前一步,面带微笑,说:“夫人,心病还需心药。”
妇人眼睛一亮,连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你知道如何医?”
楼陵摇摇扇,点点头,故作神秘。
“公子快请入内详谈!”妇人高兴到不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楼陵向严鸿渡得意地笑,
严鸿渡摇摇头,骗人不好。
“请问公子名讳?”妇人问道。
“楼姓,单字陵。夫人唤我楼陵既可。”
谈话间,已经转到一个被一条锁链紧锁住的房间,里面微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
楼陵站定屏息细听,勉强听到什么死,什么布,最清晰的一句,便是“杜茉”。
“犬子便在里面。”妇人,道:“三年前,他出游回来,便大病一场卧床月余,病愈后,就成了这番模样。”
“可否请夫人细说?”
“都是杜家那个小贱人。”妇人说得咬牙切齿:“我们念儿好心去给她送嫁,一送便送了几百里。没想到这小娼妇恩将仇报,把念儿逼疯,害得他,整日叫着她的名字……我们老爷求访多少名医花了多少银两都无用,他听说普陀寺的金丹能治疯病,就匆匆去了,怎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说到伤心处,妇人老泪纵横:“我已经哭哑了嗓子,哭瞎了眼睛,哭坏了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可怜我们念儿啊……”
楼陵连忙劝到:“夫人切勿伤心,令公子的事,晚辈会想办法。”
严鸿渡也附和道:“是啊,楼阁主的医术可是独步天下!”楼陵不着声色踩了他一脚。
“请楼先生,救救我们念儿吧!”妇人下跪,磕头。
楼陵开始思忖该如果收场。
打开关着万念的房间门,里面又阴又湿,森寒气息甚至比杜茉吊死的那间房更重。
万念生得一副好皮相,连阅过美人无数的严鸿渡也不得不承认。
可惜,此时的万念,灰头土脸,衣衫偻缕,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神情时而惊恐时而茫然。
楼陵让严鸿渡制住他,才走过去,把把脉。
“令郎脉象平稳。”楼陵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
楼陵突然说了一句话,他说:“杜茉。”
万念脸色霎白,激烈地挣扎起来,空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楼陵却听懂了,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他听懂了。
万念在说,别过来,你已经死了!离我远点!我已经不想娶你了!你走开!
是杜茉,他在害怕杜茉。
楼陵感觉到四周空气骤降,他注意到万念的目光死死盯着一点。
窗下,裙摆逶迤。
那里没有人。
那里没有人。
“陵,陵,你怎么了?”注意到楼陵不对劲的严鸿渡叫了好几声,楼陵均没有反应。
茉莉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半饷,楼陵才缓过神来。
窗下什么都没有。
“你看到了对吧?”楼陵问。
严鸿渡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你看到了。”楼陵却是看向万念。
万念像听不到他在说话似的,痴笑着自言自语:“秋娘……秋娘……小姐……死……死亦不休……”
楼陵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再也听不懂了。
杜茉,秋娘,万念,刘学智四人就纠格更难理清了,又似乎,明朗许多。
楼陵真正想不透的,是频频出现的杜茉的冤魂。
这促使楼陵想去见杜茉的双亲。
他让严鸿渡留在万府,看看还有什么异常。他自己一个人去了杜氏茗茶。
楼陵向杜老板说明自己是杜小姐派来的后,杜老板的态度,转变得极快。
他冷淡地说:“一个出嫁三年,连一封书信都没来过的女儿,不要也罢。”
楼陵,道:“杜老爷,小姐,已经死了三年了。”
杜老爷自是不信。
楼陵那管他信不信,径自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个明明白白。
杜老爷口中虽说还不信,可又怀疑起,依女儿的性格,是觉不可能三年毫无音信的。
“其实我此来,是为向杜老爷问明,杜秋娘,是怎么样一个人?”楼陵道,杜老爷的相信与否,都与他无关,弄清事实,可比这个来得重要。
杜老爷将信将疑,还是对楼陵说起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杜老爷一做官的友人犯了大祸,要连诛,他只有一个女儿,才十一岁,幸运地得以存活。(古代诛九族的刑罚,十四岁以下免刑,但会被流放或做其它刑罚)杜老爷买通官府将她救出来,改名换姓留在自己女儿身边。
秋娘年龄虽不大,却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大小姐,做什么都十分谨慎从来不越规。杜老爷说了许多次让秋娘直唤杜茉的名字,秋娘每次都应好,但从来不曾实行,一直喊她小姐,时间一长杜老爷也不再纠正,任由她去了。
楼陵仔细听完后,说:“多些杜老爷,小辈告辞。”
“等等。”杜老爷叫住了他:“茉儿真的死了……?”
楼陵点头。
杜老爷大恸。
楼陵回到万府,严鸿渡急急找上他,说有两件紧急的事情。
“在万念房中窗户下找到一封署名'杜茉'的信。”
楼陵并没有多少惊讶,这是他有所预料的事情。
“另一件呢?”楼陵问。
“杜秋娘,自杀了!”
“什么!”
5真实
楼陵与严鸿渡快马加鞭赶回滨洲,楚府尹却告诉他们
他们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半倚在床上,杏目点漆,看着他们三个走到她床前。
楼陵走近了,说:“这算是畏罪自杀么?”
杜秋娘轻笑,摇头反问:“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畏罪自杀?是小姐说她寂寞,我想去陪她。”
“她寂寞?是谁让她这样寂寞的?”楼陵再问。
杜秋娘说:“刘学智。”
楼陵一扬手,严鸿渡配合地将从万家找出来的信。
“信封写万念公子收,杜茉启,内里的信却是杜秋娘。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杜秋娘看了看那个陈旧的信封,淡淡笑:“这种东西也能留?那个万公子,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信确实是我写的,不过……”杜秋娘望向楼陵,目光冰冷,带着绝对的自信,“光凭一封信,你想说明什么?难道你能叫死人说话,出来指证我杀了他们?”
“让死人说话我是做不来,但是让活人说话就简单多了。”楼陵拍拍手,一个人走了进来。
谁都没料到竟然是他!万念!
万念看到杜秋娘,踌躇了一下,站在门口没有动。
“万公子你说,那天晚上,你听到了什么?”严鸿渡轻声问到。
万念盯着严鸿渡,说:“小姐,是祸躲不过,天注定要你嫁他。那谁也改不了,不如一死方罢。再投胎转世,嫁个好人家。秋娘会陪着你,下地狱也陪。”万念说完,比了个吊死的动做。楼陵示意下人将他带下去。
杜秋娘的表情有些扭曲,却仍辩道:“我只是叫她去死,并没有杀她。”
“你叫她去死,已足以判教嗦,怂甬之罪。”楚江开不愧为府尹。
“呵,罪不致死吧?楚大人。”杜秋娘说。
楚将开无言以对。
“为什么要教唆杜茉自杀?”楼陵不解。若是要夺刘家少夫人的名头,只要让杜茉随万念去了便好。
“她招人讨厌。永远高高在上的模样,连嫁个人都要挑三拣四。她凭什么?她根本没资格!她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
对,一个商人的女儿。
哪里比得上她名门望族。
士农工商,商人,最最低级的商人!
凭什么支使她?
总有一天,一定要超过她!当时才十一岁的秋娘暗自发誓。
“那关于刘学智之死……”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把他吓死的?”不等楼陵说完,杜秋娘抢词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吓死的?”楼陵摇扇看她,杜秋娘面如土色。
“我只是去找他而已,怎么知道他就那么死了。”杜秋娘为自己辩解。
楼陵合起扇子:“你是怎么去找他的?戴着凤冠,穿着霞帔,说着夫君,你怎么不要妾了?”他拍拍手,下人托着一个盘子走进来,盘中,有鲜红的霞帔和华丽的凤冠。
“这些东西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楚江开道:“案发后,你还没来得及销毁证物,便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杜秋娘凄然笑笑,道:“纸包不住火。我确实是扮成杜茉将刘学智活活吓死。但是他罪有应得!若他问心无愧,我一个小小技俩,又奈他何?他不过是一个浪荡子,仗势欺人。”
还将她推进火坑,卖入烟花之地!
他又凭什么?
还有这屋里一干人!
通通去死吧!
让我拖你们下地狱吧!
杜秋娘突然头一歪,楼陵意识到,不好!她自尽了!
他走近一探,果然。
“没落大小姐的悲哀。”严鸿渡说。
几天后,楚江开来找楼陵,说,那盆茉莉,枯了。
楼陵淡笑:“也是该安息了。”
楚江开不明白,楼陵却也没有解释。
完
1男尸
庄府屋后的荷花池浮起了一具男尸。
没有人知道这具尸体姓甚名谁,又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庄家的主人报了官。
官,说大,不大。
却是这滨洲府官职最大的官。
姓楚,名江开。
楚江开去办案的时候,身边有衙役有忤作还有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个人叫楼陵。凡是滨洲有什么杀人放火抢劫,都可以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
有句话说,人的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而楼陵的好奇心,绝对可以杀死一打以上的猫!为了他这点好奇心,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非法民间组织,叫乾坤含闲阁。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就不多说了。
楚江开让衙役把尸体捞上来,这男尸衣装华美,头上还戴着金镶玉发束,一看就知道,非是普通人物。
仵作何人觉上前检验一番,说:“依体温来算,此人已经死了一日以上。按尸斑及尸体僵硬程度来看,这个人,刚死。若是照何某独门密诀来推,这个人,死了起码有三年!”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失色。
楼陵摇摇扇子,说:“何仵作,你的独门密诀恐怕是要出错了。你看他皮肤还有弹性,光泽。关节也可以活动,怕是在水里泡久了所以失温较快……”楼陵说到一半却噤声了,他也发觉有矛盾。
如果真的是在水里泡久了,那尸体会变色肿涨,腐化速度也会加快,可是这具男尸却没有这种情况。
“楼阁主也发现了?”何人觉问。
楼陵点点头:“还是先将尸体带回再仔细检查吧。”
2水底
2莫愁
徐家新买了一个奴儿,才十一二岁,却长得水灵灵标致得很。徐老太君给她取了个名,叫莫愁。
一晃四年过去了。二八年华的少女越出落得水灵。
徐家的少爷与莫愁日久生情,竟是不可自拔了。
少爷爱上丫鬟倒是没什么,最多收了做个妾室。后来却说是,徐家为少爷定了门亲,他未过门的妻,是富家独女从小被视做掌上明珠,对她是百依百顺。
洞房花烛夜,本应是新婚夫妻情侬意切时,怎知少爷竟是失踪了。原来是新婚夜跑去与莫愁相会。
少夫人对丈夫居然爱上一个丫鬟是恨之入骨。
于是万般拦阻,硬是将少爷逼到卧病。
少夫人歹毒心肠,竟是剜了莫愁一双眼做药引!
少爷知道后,伤心欲绝,与莫愁双双投湖自尽,化作一双并蒂莲。(《莫愁女》)
“就这样,这个湖,就被称为莫愁湖。”楚江开总算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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