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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系列[18部全集] 作者:尘印
喜悦希冀的眼神又复晦黯,忧郁更甚。没来由的,一股热流猛卷上身,红尘再也顾不上其它,没头没脑地就把君无双拉进臂弯,牢牢地,用尽全力地抱住。
“段,啊――唔,唔嗯――”
滚烫的舌头毫不犹豫舔过他唇瓣,又性急地滑进他嘴里,挟着不容忽视的掠夺气势刷遍他齿间每一个细微角落,浓浓的酒味随即弥漫了口腔,还有浓烈的属于男人特有的气味……
燥热的、太阳的味道……
魔眸震惊到忘了转动,君无双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红尘在吻他?!
红尘,真的是醉了。要不要推开他?要不要!!!
内心激烈挣扎,身体却留恋着红尘强有力的拥抱不舍挣脱。他像傻了一般任红尘狂热亲吻着,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木讷面上满含情欲的眸子。
那震撼的难以置信的目光让红尘如坐针毡,君无双一定厌恶他了,一定是!他几乎就想拔腿飞逃,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那湿热又甜蜜的唇舌……
在他面前,他是真正无以自拔地醉了!也罢,就当喝醉了罢,容他放肆一回。至于明日,无双的怒气、鄙夷,他都不管了。
统统都不管了,他现在,只想抱着他……
“让我再亲一下,唔啊……哈……”
舌尖缠住君无双仿佛已僵硬的舌,撩拨翻卷。热炭般的手在银衫游移良久,最终下了决心滑入衣襟,颤抖着找上同样火热胸膛的一粒小小突起,用指尖轻捻……
猛抽一口凉气,君无双拉直了脊柱,情意渐升的面上显出一丝不合时宜的伤楚。立掌如刀,轻轻一劈,却迅若奔雷斩中红尘后颈。
所有的动作骤然停顿,红尘意乱情迷的星目直盯着不住大口喘息的君无双,终于苦笑着闭上眼,晕了过去。
无双,的确是不喜欢他的亲近,不喜欢啊……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红尘悲哀地唾弃自己。
静坐半天,激跳的心方徐徐恢复正常。君无双抚过自己被吻得微肿的嘴唇,幽幽一叹,抱起了红尘。
“你实在醉得太厉害了,我只是那个又脏又倔的人,又不是你的方挽晴,呵!”
带着无穷惆怅自嘲的喟叹随水银色的衣衫一同没入暗夜,月华冷冷,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其实是万般不愿醒来,怕面对君无双的愤怒指责,但在耳边小蝶一声又一声催魂似的呼唤中,红尘再也无法装睡,无奈地张开了眼睛,怒视床前晨光里笑得一脸无辜的人。
“嘻嘻,就知道段公子是在假睡,我家主人交代过,公子半个时辰前就该醒的,绝不会有错。”小蝶无视他的怒气,端过桌上一碗薄粥:“公子慢用。”
“我怎么在这里?”红尘接过粥,昨夜稀里糊涂地一番胡闹,也确实饿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有空打量周围,一呆。是君无双的屋内,心突然急跳两下――是君无双抱他来此的吗?那个人,没有生气?
“小蝶,你去伺候方姑娘吧。”
君无双慢慢走进,声音平淡如昔。小蝶脆生生地应了,乌溜溜的眼珠在两人身上一转,伶俐地退了出去。压抑沉凝的空气顿时堵得红尘透不过气来,一阵心虚,他低头狠盯着地面,仿佛想把地皮看出个洞来。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伤身乱性,不是什么好事。”君无双缓缓打破屋里难耐的沉寂。
红尘惊讶抬眼,见到优雅不变的澹泊笑容,不觉张大嘴巴:“你,你不生气?”他还等着接他的痛斥呢!
“段兄只是酒后失态,无双也是男子,岂会为这区区小事怄气?”微微笑着,君无双心里却牵痛地难受,一旋身,避开红尘诧异的注视,他轻舒胸中闷气:“今后段兄还是多陪陪方姑娘去吧,免得这般心绪不宁。”
咬着下唇,红尘漆黑的眼瞳定定望地,呼地站起:“我要出府逛逛。”
“你不陪她?”
“不陪,不陪!”
君无双不着痕迹的淡定疏离勾起了红尘所有失落彷徨,又不能对他发作,一腔怨气便尽数泼在了方挽晴头上,冷笑道:“她既然无意于我,我段红尘又难道非要爱她不成?哼,外面美女多的是,我何必委屈自己?”
一望君无双错愕神情,他哈哈大笑,掩饰着慌乱不安:“君兄你可是又要说小弟的不是了?呵呵,我本就是俗人一个,不比君兄高洁。”自我讥笑声中,挽起君无双手臂:“来,来,来,小弟今天就带君兄去见识一下这软红十丈,就当昨晚的赔礼罢,啊哈哈……”
久久沉默后,君无双轻轻拂开他的手。
“段兄要寻欢作乐,只管请便,恕无双无暇奉陪。”
意料之中的拒绝,红尘笑着大步走出――就知道他不会去,不会和他这庸俗之人同流合污。
大笑远去,君无双仍怔怔望着那一点鲜红背影,直至不见。提手微一击掌。
夜罗刹形如幽灵,无声无息跪伏门前。
“跟着段公子,好生暗中保护。记着,莫扰了他的兴致。”
躬身一礼,夜罗刹飞快领命而去。君无双抚胸长叹一声,寂寥无限。
第八章
暗香流溢,花影绰约。布置得绮丽香艳的室内,两名舞姬轻舒玉臂翩翩起舞。墙面镶嵌的巨大铜镜映出婀娜身段,霓袖曼扬间撩起无限春色,惹人遐思,两双水汪汪的柔媚眼波更不停地送向逍遥榻上的红衣男子。
又喝了一大口烈酒,红尘懒懒垂下了手。脚边已横七竖八斜倒了好几个空壶,一身酒气,星亮的双目却不见丝毫醉意,反透着几分烦躁。
没用!以为来风月场所厮混一番或能稍稍减灭心中邪念,结果却喝了半天闷酒。面前这殷州城内第一花坊云雨坞的两大花魁镜花与水月,使出浑身解数也根本提不起他半点兴致,整个心,完全被那一抹水银色的身影占据了……
再也容不下其它。
“别跳了!” 发泄似地丢开手中空壶,扔下一张银票,有些步履不稳地往外走。 “段公子?”两名舞姬同时停下歌舞,相对一望,其中一个高挑身材的款款上前,昵声道:“公子可是嫌奴家与水月伺候不周?”甜甜一笑,露出个浅浅酒窝,双手挽上了他臂膀。
“很好,只不过我有要事,改天再来吧。”红尘拨开镜花,尽量展开笑容。没办法,对着温香暖玉的女子就是无法沉下脸。
眨了眨明眸,镜花反倒拉长了脸:“是奴家姐妹俩姿色平庸,入不了公子的眼吗?”暗暗磨了下牙,来过云雨坞的客人,哪个不被她俩迷得七荤八素的?这姓段的倒好,只知一味喝酒,连手都没摸她们一下,传扬出去,岂不丢尽镜花水月的颜面?
“就是啊!天色已晚,公子何必去意匆匆呢?”水月也娇笑着挨了上来,吐气如兰,对着红尘轻轻吹了口气:“难不成公子家有河东狮?嘻,这么急着回去!春宵一刻值千金,段公子就留下陪陪我姐妹俩,可好?”
被两人娇嗔佯痴地缠着,若换做以前,他早已动情,但眼下只觉一片虚情假意,索然无味。一摇头叹道:“两情相悦,贵在发乎情,交于心。红尘无意与两位逢场作戏……”话未尽,已自一呆,记得这正是当日君无双说过的,他却不知不觉地照搬了出来,不由苦笑。
君无双的一切,似乎已渗透到了他全身每一处。甩着略有些昏沉的头脑,红尘推开两女走了出去。
就在他拐过墙角的瞬间,镜花水月一直挂在脸上的媚笑凭空消失,转过身,齐齐跪倒在那巨大的铜镜前:“主人,奴婢无用,留不住他,请主人降罪!”
缓缓地,铜镜后响起一个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我自有安排,你们先退下!”
“是!”
镜花水月垂首屏息倒退出房。室内寂静下来,却听“咯咯”几声轻响,铜镜慢慢移入墙壁,一片柔和烛光自镜后泻出。
铜镜后,竟然别有洞天。
烛影摇曳下,一身绣花绸衫的男子慵懒如猫地趴卧在湘妃榻上。乌亮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庞,瞧不出年龄,看不清容颜,惟有眼波一闪间,亮如秋水,但瞬即又恢复了那懒散模样。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涂了艳红丹蔻的纤美长指,淡淡望向挺立榻前的颀长男人。
“伏羿,你何时对男人有了兴趣?不过,你的眼光却太差了些,那个姓段的醉鬼一脸死阳怪气,有哪点值得你动心了?居然拖着我在这里一看几个时辰,嗯?”
“哈,你竟没看出他戴着面具么?看来,做这面具的人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妙手!”磁性的低笑在室内激起回响,颀长男子一侧头,双目在灯火掩映中现出海水似的蓝:“他的酒量倒也不错,与你我有得一比。想不到翔龙天朝的将士也不尽是废物。”
“那也只是个能喝酒的废物罢了。”慵懒男子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打断他的夸赞,眼中寒光掠过:
“你我一年一聚,是为共商夺取中原的大计。你却在个小小的守将之子身上浪费时间!伏羿,父王对你冀望深重,你可莫让他失望才是。”
“大王兄教训的是,伏羿谨记在心。”
敛了低笑,伏羿一躬身,湛蓝双眼却直视男子:“挥军中原,建我射月国千秋基业,是父王也是伏羿生平夙愿,伏羿绝不或忘。”一顿后浮起微笑:“倒是大王兄你,终于肯再唤父王了。父王得知,必定欢喜得很。”
“我不是你的大王兄!”男子寒眸似刀横过他,美丽的面容顷刻乌云密布。
“从我逃出射月国的那一日起,就已不再是你的大王兄伏离。我如今,只不过是个叫厉黄泉的活死人而已。你,可听清楚了。”
妩媚的眼波充满警告意味,在伏羿面上冷冷流转数圈,方收了回去。厉黄泉一撩肩头长发,懒懒站起,细眉深锁:“你若真的中意那段红尘,把他抓来玩玩就算了,何必费心计去劫持他父母?还好吃好住地养在云雨坞,哼,简直糟蹋粮食。”
伏羿蓝眸闪动,蓦然仰头大笑:“错了!错了!我怎么会真个喜欢他?”
“那你处心积虑对付他做什么?”厉黄泉眉头皱得更紧:“刚才为何不将他拿下?那段飞焰生性倔强,连日用刑也不肯吐露半点军机,若以他独子性命相挟,量他不敢再充好汉!”
“原本有此打算,不过如今,我对天朝的军机已没有多大兴趣了。”伏羿笑容里带上一丝莫测高深,慢吞吞自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方丝绢,抖手展开:“他可比翔龙天朝十六州守将加在一起更有价值,呵呵……”
修长有力的手指摸上绢画中银衫男子的唇瓣微一摩挲,蓝眼精光暴涨,邪气毕露:“君无双!殷州城文人墨客竞相结交的无双才子,暗地里却是贺兰皇朝的遗孤宸鸿太子,有趣啊有趣!这样的猎物,呵,才有意思。”
“原来如此。”厉黄泉的目光也停注在画中男子,一颔首:“我明白了,你想设计让他与龙氏先斗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人之利。那姓段的或许是个好饵。”
“不是或许,而是绝对!”伏羿仔细卷起绢画,很慎重地放回袖中,微笑道:“我在君府的眼线错不了。只要掌握那个段红尘,就等于抓住了君无双的弱点,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那就该尽早擒住姓段的,免得夜长梦多。”厉黄泉冷冷提醒他。
“不急,好戏要慢慢看才过瘾。”一瞥厉黄泉不以为然的神情,伏羿傲然扬了扬下颌:“你放心,我看中的东西从来都跑不掉。你也知道,猫抓到了老鼠是要玩个痛快才会咬死它的,就像你对那个人一样。
”
“住口!”
厉黄泉丽容骤然变色,影如鬼魅自榻上弹起,手一抬,伏羿线条分明似雕刻的脸上立即浮起五道深深指印。
挑挑眉,伏羿若无其事地笑了。厉黄泉紧盯着他,胸口不住起伏,显然心情激荡到极点。良久才平息,一拂袖,从他身旁走过,再不看他一眼,只森森道:“若敢再提起他,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话音一落,人亦渺渺。
摸着高高肿起的脸,伏羿耸耸了肩,踏出密室,缓缓走到门外,镜花水月两女正静无声息地跪在地上。
“他酒里的毒下了多重的量?”
“回主人,再过半个时辰即会发作。”
“好!”湛蓝的眼眸泛起凌厉慑人的笑:“君无双,你在黎州毁了我众多得力手下,现在,也该换你尝尝心疼的滋味!”
今天或许是喝多了,头,好晕……
红尘揉着发涨的太阳穴,东倒西歪地进了君府,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软地使不出力。好不容易来到后院,他撑着树身稍憩,眼睛却情不自禁地瞧向不远处透着昏黄灯火的竹屋。
无双还没有睡,他此刻,在做什么?
大睁的眼狠狠盯了半天,打个酒嗝,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屋里。
屋内漆黑一团,被凳脚一绊,红尘跌跌撞撞摔到床上,摸到的是满床冰冷的被褥――方挽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也好!他正懒得理她!
独自傻笑两声,合衣而卧。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头越来越昏沉,腹中也痛得厉害,他暗自咒骂了一句:人倒霉时,真是什么都不顺心。一发狠,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幽黄烛影下,方挽晴坐在书案边,低垂着头,不住绞弄裙角,眼角余光却时不时悄悄扬起,望著书案后丰神如玉的优雅男子。
“方姑娘,夜已深,请回罢。”君无双极力放缓语调,本想板起脸劝她回去,但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终究说不出重话,只叹道:“无双已经说过,无福消受姑娘美意,方姑娘何必如此执迷呢?”
方挽晴娇躯一颤,抬起头,眼里泪光隐隐:“君公子难道就不能给挽晴一个机会?”
君无双无力一摇头,不语。
方挽晴眼眶发红,几乎便要掉下泪来,一咬贝齿强行忍住。心知君无双对她是毫无眷恋,可在屋里枯坐了几个时辰,委实不甘心就此离去,咬着红唇道:“君公子心目中的人究竟有何出色?挽晴就真的一点都比不上她吗?”
料不到她居然问得如此直接,君无双怔了怔,漾起一丝笑意:“他那个人,既莽撞又嗦,有时候还笨得很。呵,不过,无双还是放不下他。”虽在笑,却幽幽叹了一声。
“那是为什么?”方挽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君无双竟然舍她而就那个听来蠢笨的女人。
君无双默然,片刻,凝视方挽晴,轻轻道:“那请问方姑娘,又为什么非要无双不可?”
方挽晴一震无言以对,君无双也不等她回答,笑了笑,双眸光彩流幻。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你我俗人,注定跳不出红尘外。”
淡淡怅惘萦绕耳际,方挽晴细细咀嚼,悲凉油生。
“是无双言重了,方姑娘莫怪。”长长吐了口气,起身送客:“无双送方姑娘回房,请。”
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方挽晴跟在他身后,步入夜色之中。
……
一打开房门,粗重急促的喘息顷刻钻进耳里。君无双目光何等犀利,黑暗中仍将一切看得清楚,见红尘捂着肚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前:“段兄,你怎么了?”一探红尘额头,烫得似要烧起来,更是心悸。
“好……好痛……” 红尘已疼到口齿不清,听到他的声音,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牢他手腕: “无双……无双……”
“是我。”君无双一边安慰,指尖搭上他腕脉,顿时变了脸色,脉象滞滑紊乱,分明是中毒之症!
那夜罗刹两人,是怎么守护的?!他再忒般城府深沉,也不禁心头火起,但眼下救人要紧,一拭红尘满脸冷汗:“先忍一忍,我去拿药来。”回头对一旁手足无措的方挽晴道:“方姑娘,劳烦你先照顾――
”
“不要,不要!”
方挽晴还没出声,红尘却挣扎着大叫起来,更用力地抓紧君无双手腕,死死不肯松开:“我不要她陪,我又不喜欢她!无双,你别不管我!我要你来陪我,无双,无双――”酒劲发作,又剧痛难当,他神智渐渐迷糊,平时不敢表露的话竟统统涌了上来,拉着君无双不住口地叫唤。
“好,我不走!我一直都陪着你!”腕骨被不知轻重的红尘捏得奇痛,君无双皱了皱眉,却是欢喜之极。红尘心中,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抱起红尘,朝方挽晴略一点头示意,便飞掠而出。
这,这两个人……方挽晴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可女子的直觉令她浑身一阵发寒,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倒退两步,颓然坐倒:“跳不出红尘外,他就是你心中牵挂之人么?”
一掩嘴,低声暗泣。
肠子疼得仿佛要绞断,是不是快死了。
身体被轻轻放到君无双床上时,红尘连叫喊的气力都已耗尽,只能紧咬着嘴唇,籍此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乌黑的眼瞳因痛楚没了往日的晶莹星亮,却睁得又圆又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君无双――好怕!
镇守边城,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从无一次像现在这般叫他害怕!怕如果就这样一命呜呼,就永远也见不到君无双,见不到这水晶般的人了……
“无,无双,无双……我……”用尽全力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喊声,想抱住君无双,却根本动弹不得。眼见君无双拉开他的手走过一边,他立时心慌意乱,惊恐顿起。
“我不会不管你的。”取了银针返回床头,红尘眼中孩子似的惶恐表情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有趣,君无双忍不住好笑,一扬手中细如牛毛的银针:“别怕,只有一点点疼。”
他又不是怕挨针!红尘双眼瞪得更大,偏偏出不了声反驳。君无双微微一笑,手起如风,眨眼间已在他十七八处穴位移过,一扎即离,封住了毒素蔓延。
好快的出手!无双真的是无所不能,连医术都如此高明!红尘钦佩之极,若非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当场就要鼓掌喝起彩来。
君无双收起银针,拿过一个净色玉瓶,拔开瓶塞,清凉香味丝丝沁人心脾。红尘精神一爽,疼痛似乎减了不少。
“这是我年前自制的祛毒药,除了天下三大奇毒,一般的毒都能解得。”
玉瓶凑近红尘嘴边,红尘先前忍痛时将牙关咬得紧紧的,此时琥珀色的药汁顺着唇角滴在枕上,却流不进口中。君无双一蹙眉,突然含了一大口药汁,捏开红尘颚骨,眼帘一垂,覆住了他双唇。
啊?!电流一样的强烈麻痹感自贴合的嘴唇急遽扩散了脸庞、脖子、胸膛、乃至四肢百骸……红尘整个大脑暂停运转――
君无双在吻他?!无双在吻他!!!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红尘全身的血液似都在一瞬间冲上天灵,心欢喜得几欲炸裂――无双在吻他!!
!
腹中的痛消失了!嘴里的药不苦了!周围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连空气都不复存在。
唯一感觉到的,是那柔软的、温暖的嘴唇,无双的唇……
不是在做梦罢,如果他是因为要救他才吻他,那他很庆幸自己中了毒,真的很庆幸……
痴痴凝望眼前放大的清雅面容,红尘一动也不敢动,只怕惊破了这梦幻般的一刻。眼皮,却在药力缓缓发作下,再也支撑不住,心有不甘而又万般无奈地阖上了。
时光像停顿了一样,只有烛焰飘忽跳动,在墙上映出相依的两个人影,静静地,似乎从天地起始就那样相互偎依着……
如度过漫漫岁月,君无双悠悠长叹,终于离开了红尘的唇,支着双臂,凝视灯光下安静的人。红尘已睡着了。
醒时总是热情狂放、鲜烈如火的人,睡梦中却出奇的祥宁。一伸手,就可以将这团温和的火握入掌中……
无意识地,手已抚上红尘的脸轻轻摩挲,即使隔着面具,掌心里的肌肤仍是温暖的,平稳的呼吸喷在手上,丝丝微痒,一直渗进心底……
久久,收回了手,轻若柳絮地走了出去,掩上房门。转过头――
天已微亮。
合掌轻击,夜罗刹自薄薄朝雾浮现。
“段公子昨日去了何处?”君无双平淡地问,魔眸却倏地划过凌厉锐利如刀锋的冰光雪芒――敢加害红尘的人,他绝不轻饶!
“回教主,是云雨坞。”
“翻手为云覆手雨!殷州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藏龙卧虎的所在,是我先前疏忽了。”
君无双淡淡笑,优雅依旧。水银色的宽袖却无风飘扬,无形杀气震落竹叶飞花。
第九章
熟悉的幽幽花香盖过了镜花水月的脂粉香味,在室内浮动。君无双舒舒服服地倚坐软榻,目光落在碧纱窗前的几盆鲜艳奇花,微微一笑,端起玉杯浅啜。
“好香的茶,好艳的花……”
“那当然了,这是从射月国重金购得的香魂茶。若非君公子来到,奴家才不舍得拿出来呢!”镜花声音柔腻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抛着媚眼就向他身上蹭去:“奴家可是对君公子心仪已久了啊!”
“是么?”君无双笑了笑,一伸指,竟托起了她下颌:“香魂茶已是极品,那几盆曼佗罗花,更是射月国不外流的至宝,除了王室有收藏,寻常百姓一生也难得一见花颜,却不知云雨坞又从何购来?”
镜花娇痴的脸一下僵硬,水月本一直伏在榻边执扇烹茗,也面色大变。
注视两女惊惑神情,君无双放开镜花,轻喟道:“你们太大胆了,竟以为中原无人能识此花么?贵主人也太不把世人放在眼里。”
镜花已回过神来,口齿一动,正待辩解。君无双一扬双袖站起身来,微笑道:“快请贵主人出来一见罢,否则,无双可要得罪两位了。”
“君公子真会说笑!奴家才不相信公子会对两个弱女子下手。”镜花水月一齐媚笑起来,半点也不害怕。
“那就错了。”
优雅笑容带上肃杀:“无双也不愿看到两位香消玉殒,可惜对阵军前,无双眼里只有敌我,无分男女。”蓦然一探手,已捏住了镜花颈项,冲着墙上铜镜一声清叱:“阁下还不现身?!”
声如水晶,冰冽似刀。巨大的铜镜哗啦一响,崩裂成万千碎片。
“哈哈哈……好个无双公子!”
极富磁性的大笑回荡一室,颀长男子踩着满地碎镜踏出密室。脸廓如刀刻般鲜明坚毅,深若海水的湛蓝双眸牢牢盯注君无双。
“果然是世所无双的美男子,胜过画像百倍。”
毫不掩饰的赞美令君无双略略蹙了下眉,一松手,镜花瘫软如泥地跌倒在地,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水月早唬得面无血色,在伏羿眼神示意下,抱着镜花逃命似地向外飞奔。
“昨日是你在我朋友身上下的毒,你是……”君无双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
很有风度地欠了欠身,伏羿笑得像见到多年好友般熟络:“在下伏羿,射月国三王子。”
果是王族中人,与他所料不差。不过倒是爽快得出乎意料。君无双清俊的眉微微扬起:“你引我寻来此地,是何居心?”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日袭击段府、掳走段氏夫妇的也应当是这三王子部属。
“何解?”伏羿笑容不减,眼里闪动着惊讶与激赏:这君无双,比传闻中还要睿智。
“你对他下的毒虽然劲猛,却根本不会致人于死地。若有心杀他,又何必手下留情,还让他安然离开云雨坞?”
君无双徐徐道来,语气平淡,如同故友聊天,唯有眼睫轻抬间,偶尔掠过一丝凛冽:“你是想借机威胁我么?”心头暗暗一叹,红尘,似乎真的成了他的弱点。
蓝眸一阵闪烁,伏羿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只是对君公子仰慕已久,可惜无缘得见,只好出此下策,呵呵……”目光炯炯,肆无忌惮地盯上君无双粉色薄唇,突然冒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古怪念头。
这俊美男子的唇品尝起来,却不知道是何滋味?是不是也和他的声音一样的迷人?……
海蓝的眼珠不自知地变得深邃碧绿,伏羿低笑两声,悠然欣赏起面前男子的容颜。心中妄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但觉君无双处处透出无限风华,惹人遐思。
“三王子不认为自己所行过于鲁莽吗?”隐含杀气的清冷责问截断他的胡思乱想。君无双缓缓祭起洁白如玉的手掌,笑似刀锋:“你在殷州城有何图谋,无双也无意过问。只不过你伤我朋友,休怪无双得罪。”掌缘渐渐泛起一层浅淡红光,他举掌,遥对伏羿眉心。
杀!倘若今天放过此人,他日这拥有一双蓝眼的男子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必然会再危及红尘。轻轻地,他居然为自己的直觉假想一颤,手心微汗,全身都似乎热了起来。
太反常了!瞳孔猛然收缩,掌风急旋,飞卷伏羿。
伏羿眼一眯,竟不闪避,雕刻似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啊?……”
掌风堪堪拂起伏羿鬓边发丝,就在刹那间消弭无形。还来不及震惊,周身力气仿佛骤然抽离,腿脚一麻,竟软绵绵地跪了下去。
“哎呀,小心了!”伏羿似早有预料,双手一伸,不偏不倚抱住了跌进怀中的君无双:“君公子如此热情,投怀送抱,真叫在下羿受宠若惊啊,哈哈……”大笑着走向榻边,将他平平放落。
居高临下地望着无力动弹的君无双,指腹擦过淡粉的唇瓣,慢慢滑至颈间:“伏羿虽是出身边陲小国,但也知中原地杰人灵,从不敢小觑了中原人,尤其是君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却是君公子你太自信了,明知此地必有凶险,还贸然前来。可惜啊可惜。”
嘴里惋惜,手指却不怀好意地在君无双喉结上来回划着圈。一阵阵的酥麻自指尖碰触的地方蔓延开去,痒痒地,像无数只蚂蚁在身上乱爬。君无双眼眸张了一张,随即又紧紧闭起,十指抓紧了榻上锦褥。
“我知道你现在浑身都又热又痒,对不对?不用硬撑了,君公子!”伏羿笑得邪气,拉过他的手合入掌中:“你看你的手,烫得不象话。呵,如今被我握着,舒服么?”
回答他的是君无双咽喉深处一声压抑的呻吟,伏羿得意地笑了。
“你一定很奇怪,明明已小心提防,怎么还会中毒?其实嘛,你喝的香魂茶并没有毒,毒是布在杯上的,你一摸,毒素就渗进肌肤,散进血中。”
君无双身躯僵了僵,脖子微微晃动,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伏羿一脸了然:“你想说,根本就察觉不到毒性,是不是?没错,这毒是从西域冰海之底的鸳鸯鱼胆中提炼而出。鱼有雌雄,毒亦分阴阳。单碰到杯上的一种,并不含毒,只有当两者相融合才会发作。如果得不到渲泄,可是会经血逆流而死。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身边就有我射月国的人,你每次在君府用的饭菜里,可都是加了另一半毒的,哈哈,明白了么?”
顿了顿,湛蓝眼里漾起暧昧神色,倏地一低头,凑在君无双醉红的耳畔轻轻笑道:“知道吗?这毒叫做情人香,很不错的名字吧,呵呵!”蓦然伸舌,一舔他耳轮,啧啧有声。
“你此刻,全身的汗水都好香啊……”
“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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