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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西刻勒之雪 作者:女罗
是对自己这个母亲失望了呢?
他们都离她而去,然而,瑾皇后却在微笑。
这笑容不参杂任何的利益权谋,因为她爱他们,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路途――她的女儿实现了自小以来报效国家冲锋陷阵的梦想,而她的儿子得到了他从未得到却始终渴望的自由。
瑾皇后缓缓拿起酒杯,殷红的酒液映照着她美貌依旧的脸庞,她没有时间悲伤自己的孤独,这本来就是她身为时局操控者所需要忍受的课题之一,现在的她,必须要去和苦修院中那些塔西王国的亡魂们谈一谈了。
唯一的好事,就是原本要由沃尔特背负的责任已经有了替罪羊,弄丢灵魂之子的罪行并非小罪,沃尔特甚至做好了被贬为庶民的准备。现在正好,没有人会责备沃尔特了,因为艾琳悠汀帝国以及旧塔西王国所指望的必胜之子,已经跟随世界上最伟大的灵魂术士前去修行。
瑾皇后优雅地转过身,背影自信而坚忍,然而,谁也没有发现,一抹残光直坠而下,滴落在酒杯里,转眼消失不见。
序章?完结
米迦沙漠的旅人
绵软的沙地温度烫人,风沙吹得人灰头土脸,无论包裹得多么严实,中午休息的时候永远是一嘴沙子。艾琳悠汀大陆的北部现在才是春天,米迦沙漠的温度却已经升高到了北方大陆酷夏也难以企及的程度。
随流此时牵着一头骆驼在米迦沙漠东北部一个沙窝附近蹒跚地走着,他被师父丢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有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他可谓吃尽了苦头,整日太阳曝晒,缺衣少粮,眼睛被沙子吹得睁不开,却还要不停地测绘记录。
要说堂堂灵魂之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这要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随流经司胜的帮助,跟着先知逃出了皇城,顺道还拜了先知为师,从此游历四方。
按说成为先知的徒弟,这在五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敢想的好事,能学到很多本事不说,单把先知的名号提出来就能一呼百应,可以说是平步青云的阶梯。
可惜随流没那些野心,他本来连灵魂之力也不想要了,就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平民,过普普通通的日子,没想到先知却不答应。
这两年里,但凡随流敢流露出一丝不想学习下去的意思,他就要使出千百种手段整治随流,非要他走上寂寞高手的不归路才算罢休。
如果光是练习灵魂之术以及背诵法阵也就算了,随流之前在苦修院天天做这些,早已习惯,可事实上,自从拜了先知为师,随流就再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
这一点,先知也事先给他提了醒。
“我脾气很差,所以我的徒弟必须要听话,否则没有好下场。你的师兄夜阿兰就是个例子。他在建国战争之后功高盖主,却没有听从我的命令回到圣树村继续潜心研究灵魂之术,偏偏要跟在皇帝身边,结果那之后没两年就死了。”
随流脸色微变,这倒是皇室秘辛。
夜阿兰是帝国英雄,传说死在建国战争之后的剿匪余波中,如今先知这么说倒像是另有隐情。
然而先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我既然活了这么久,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不服,先比我活得长再说。”
随流腹诽……这不就是说除非把你给杀了,否则只能听你的话么……
然而他脸上却是没有表情的应了。
随流便从此开始了拜师学艺生涯。
最开始的一个月还算轻松,只需要跟在先知身边,观察先知平日都在做些什么。先知说了,你先达到这个标准就好,别以为当我徒弟很容易,以后有你受的。
原本在随流的认知中,先知应该是住在哪个深山老林里,悠哉游哉地过着隐士生活,心情好了就喝酒钓鱼,每天的工作最多就是撰写一下文献好流传后人,然后坐在那里一挥手就对天下大事廖若指掌,只等着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来向他求知求救。
然而他完全想错了,先知似乎没有家,更别提什么世外桃源的居所。至少随流跟了他两年,从未见过他回家。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先知就会消失一次,随流猜测,先知消失的时候也许是去一个家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那个地方堆满了他搜集的各种典籍资料。
那么随流和先知平时都住在哪里?
答案是,他们根本居无定所。
先知的行进速度惊人,以至于随流最初连“跟上来”这一基本要求都几乎无法达到。频繁地使用高消耗型灵术空渡让他筋疲力尽,然而先知对此却几乎毫无知觉,他可以在短短三个月之内走遍五块大陆的各大城市。
在这样的高速转移中,先知做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拜访学者和手工艺人,与宗教创始人密谈,到五大陆最高的高山上去观星,向行商和僧侣搜集文献,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跟三教九流打听情报,他甚至亲自跋山涉水徒步测绘地图。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做一些间谍密探才做的事情,刺探皇室的情报,盗窃并复制各国的典籍,有时还混入军队,变装成普通士兵跟随国家打仗。
随流不敢想象一个人类,居然能够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或者说,先知其实根本不是人类。
看先知那轻车熟路的状态,似乎从他有生以来就在做着这些事情了。
以他所活的年岁来说,只要有野心,他想要靠这一身本领和知识统治世界都并非痴人说梦,但他似乎对政治不是特别关注,另外,他对随流所感兴趣的艺术也不怎么热衷。
当随流问起,先知如此回答:“政治和艺术这种东西,过了这么多年都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好关心的。”
拜师一个月之后,随流的工作就开始变得繁重起来。
先知在茶室里跟手工艺人优雅地喝茶聊天,他就在旁边不停地记录手工艺人的自传。
先知在沙漠中优雅漫步,他在旁边背着沉重的各种器械。
他和先知一起去瑞斯莱特新教盗窃新教教典,却被教徒发现,先知自己先跑,伸脚把他踹给了追来的教徒。
晚上到了住处,随流要帮先知处理好一切杂事,另外还要被先知数落:
“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怎么回事?让你只记录有用的东西,你记这些干什么,一个手工艺人的情感经历?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处?你只需要记录他制作器皿的方法就行了!”
“我让你去阻挡教徒,你居然把他们都溺死了,你怎么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明明只需要把他们的脚冻在地上,他们就不会再追来。”
那日子过得,简直就是个男版小白菜。
随流在艾琳悠汀的图书馆时,喜欢看优美的诗集以及各国的历史,也许是由于极度缺乏情感的缘故,他对这些东西格外感兴趣。
在恢复了语言表达能力的现在,他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讲述东赤大陆之前还被称为弗莱迪恩大陆时,东赤民族与特鲁达斯王朝的每一场战争。
但面对先知一针见血的批评,他常常感到无地自容。
“你看这些东西根本没用,你那干枯的脑袋只是觉得这些无聊的形容词好听而已,根本不能体会其中感情的深意是什么,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跟我一起看看资料书。”
先知看的书里没有优美的修辞与长篇累牍的赞歌,他的书里只有复杂的图表,各种逻辑严密的语法与文字构成的数据。
这一次的任务,源于一个夜晚,两人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在中海上一个小岛的临时居所里整理文献。这活儿随流拜师之后几乎每天都干,通常是他来处理繁琐的部分,先知则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归类。
午夜时,壁钟当当地响起来,原本这一天应该是像随流跟随先知的每一天一样,安静而疲劳地度过,祠逸却突然从堆积成山的书籍里抬起头来。
他眯起眼睛盯着摊在一边的历法之书看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地说:“我怎么会忘了呢?”
随流不解地看着他。
祠逸伸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扯出一张大地图,一面看地图,一面用手点着自己的下巴。
“你跟着我已经有多久了?”
随流略一计算,“两年零一十六天。”
“嚯,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每天都在计算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吧?”
“随流不敢。”不过倒是有在记录受难日。
“啧,你还真是个面瘫,怎么逗你你都没反应,真够没劲的。”
祠逸见随流还是一副死人脸,十分嫌弃地朝他摆摆手,转头继续研究地图。
片刻后,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将随流叫来身边,“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也该稍微学会独立了,现在给你个任务,”他指了指地图上荣耀大陆米迦运河下面的位置,那个地方画了一片小点,表示沙漠,“测绘出这片沙漠的北部,比例尺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三个比例。”
祠逸向来说一不二,任何反对意见在他这里都无效,于是根本没有等待随流地反应,就将一架木头制成的有三条腿的机械扔给他。
“这是经纬仪,使用方法你之前看我操作的时候如果没有记熟,在这本书里也有,自己去看。”说着又丢给随流一本书,“地图的计算方法也是,不懂的自己参详。”
随流面无表情地答道:“是,师父。”
这是在先知这里唯一被允许的回答。
祠逸点点头,这才开始解释,“这地方的大型丘陵每隔几年都会变动位置,绿洲也在移动。以往我都是雇佣这里沙贼中领路的人来帮忙测绘,今年因为战乱,米迦沙漠的沙贼都被艾琳悠汀军队收买了,所以这份差事就交给你,你当做作业来完成。”
“是,师父。”
祠逸便立即着手拟定旅行路线,手指在大地图上游移。
随流望向先知,后者皱着眉头正在写画。
祠逸不说话的时候十分耐看,面容精致而冰冷,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器,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甚至会忍不住俯身跪拜。然而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要让人肠子打结。
“对了,你的灵魂之术这两年实在没什么进展,灵术方面只有攻击技能过得去,治愈技能一塌糊涂,魂术方面更是走入歧途,两年的时间也没能纠正过来。明明攻击与治愈都是水属性,只需要变换元素的引导方式就能完成,你怎么会这么蠢?”
“……是,师父。”随流有点受打击,却没有吭声,依然一副面瘫脸。
在先知这里,他屡屡受挫。
先知过于强大,对他的攻击型灵魂之术根本看不上眼,对方只关心已经失传的水系治愈术。为此,随流也有暗地里苦练过,可惜效果并不理想,他的内心里还不曾产生过想要救活什么人的怜悯之心,所以仅凭着被先知激怒之后的干劲儿来练习,收效甚微。
祠逸本来还想继续数落他,此时却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他发现随流的心情突然变得失落了。
随流是个面瘫,祠逸却能够看得出他的情绪,这大概也是先知的特殊能力之一。
先知这个人脾气别扭,他喜欢犀利地指摘他人各种缺点,并以观察对方的愤怒和痛苦为乐,却不喜欢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指摘而失落,这让他觉得泄气和内疚。
于是他不自然地咳一声,“这倒不完全是你的错,灵魂之术本来就是精进很慢的东西,塔西的那帮老不死的教授方法有很大问题。”
察觉随流的情绪由于自己的话多云转晴,祠逸松口气,继而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切,不就是个徒弟,我教过的徒弟从没见这么操心的。
说是随流的师父,但祠逸每天不停地搜集情报与撰写东西,其实根本无暇顾及随流的学习。先知所谓的讲课,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嘴巴不停地张合,将所有他临时想到的东西填鸭式地讲给随流听,至于随流究竟学没学到,他根本不管。
这么一想,他又刻薄地皱起眉头,“你每次使用灵魂之术的时候,都偏走攻击一路,往往治伤的时候反而要将人打死,身为水属性灵魂之子,还是我的徒弟,却不能精通治愈术,这未免也太丢人了。这次去米迦沙漠,我会把你的灵魂之术除了治愈的部分尽数封印,等我认为你需要的时候再帮你解开,当然,你也可以自行寻找解封的方法。”
“是,师父。”
先知见随流很乖觉,说要剥夺他的灵魂之术也丝毫没有拂逆之意,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道:“记得按照我教你的多多练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卷轴,一挥手,卷轴上的灵语浮了起来,尽数飘向随流的身体,“这东西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失去攻击技能之后万事小心。”
随流点头,紧接着,他感到一股凉意从头顶降到脚底板,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就这样,灵魂之术就被封印了吗?
随流困惑地摇摇脑袋,这未免也太神了吧!
先知……难道真的像传说一样,身体里流淌着自然之神的血液?
“那么这就上路,正好我也要去米迦那边看看战况,送你一程。”
先知说风就是雨地开始收拾行李,转而又觉得不放心,开始唠唠叨叨地叮嘱随流。
“指北针你已经有了吧?”
随流点头。
“食品和沙漠行进的装备在米迦大港那边备齐,那里现在虽然军事戒严,但总有办法混入。”
“嗯。”
先知想了想,补充道:“地图测绘完毕之后用灵魂之子的血召唤我,如果这样的方法还找不到我,那你就当个休假,自己去到处走走,我想找你的时候自然随时可以找到你。”
随流对于先知这种别扭的关心早已习惯,他的感情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能够模糊地感觉出来,先知也许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这个徒弟。
祠逸总是说,他之前的徒弟多么多么乖巧聪明,就没见过随流这么笨的徒弟,却依然将自己留在身边,把他知道的各种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自己。他会对自己这么不满意,估计也是由于自己太笨的缘故。
两人收拾好各项行李细软,便立即动身,连夜使用空渡前往米迦王国。
沙漠中徒步行走和测绘地图,对于随流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却是他两年以来第一次离开先知的庇护独自完成作业,心里难免发怵。
要知道,他的野外生存技能不怎么过关,打猎差,做饭也不好吃,沙漠之中又条件恶劣。所以这对他来说,委实是一项重大考验。
两年后的请求
随流停止回忆,他拢了拢身上厚重的风衣,里面的里衣早已被热汗浸得透湿,但外衣又不能脱。以随流的工作强度,如果在这地方把风衣脱了,那只有被太阳活活烤死的份儿。
虽然很累,而且头昏眼花,随流也没有爬上身旁骆驼的打算。他进入沙漠的第二天就不再整天骑着骆驼了,只在快晕的时候爬上去,平时就让它驼着经纬仪和日常用品。
骑过骆驼的人都知道,骆驼只是看着觉得稳而已,骑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随流却对此丝毫不知,之前与祠逸一同前往沙漠都是步行,这一次他没有强力的水灵术傍身,也使用不了移动术,所以不得不依靠坐骑。
头一次骑骆驼,随流初时颇有些新鲜感,但一天之后就发现骆驼就舒适度来说委实不是优良坐骑。
因为骆驼走路比较颠簸,随流为了防止自己滑下来,直接把腿绑在了鞍子上,结果晚上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疼痛难忍,青紫一片,一天下来双腿硌得合都合不上。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之前跟随先知学习的日子虽然辛苦,但至少衣食无忧,此时却是缺衣少粮。
随流来的时候以为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只给自己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他觉得在沙漠里自己也完全可以召唤出水元素来对衣物进行清洗。
然而现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随流的大部分灵魂之术都被先知封印,幸而治愈术这一技能依靠召唤水元素来支持,所以先知并没有过分削弱随流的控水能力。但是沙漠中的水元素被埋藏在极深的地下,随流想要召唤出每日足够饮用的水就已经费尽心思,根本别提拿水来洗衣服。
因此,他每到达一个绿洲,满足了饮用水需要之后的第二步,就是将自己、自己身上还有换洗的所有衣物扔进水里统统洗干净。绕是如此,最后还是里外都脏了个透――先知的旧地图上绿洲早已变动,他进入沙漠的第二天就得开始重新测绘,如今已经半个月没有碰到绿洲了。
抬起头,赶了一夜的路,现在已经快到正午,太阳慢慢变得毒辣。
随流从披风外的口袋里取出一小瓶液体,滴了几滴到嘴里,液体是从沙漠行商那里高价购买的,据说是从东赤大陆那边传过来含有桉叶和薄荷的良药,在沙漠中可以避暑和防止昆虫叮咬。
含着这液体,随流顿时感到精神许多,他开始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
沙漠中的进行,还是在夜里行进最好,正午到下午的那段时间在太阳的毒烤下运动不怎么明智。反而夜间寒冷的夜风很适合徒步行走,夜间沙漠中会有不少动物出没,其中不乏攻击性动物,不断地行走即可以保持警醒,还能保持身体温暖。
随流在一处避风的沙窝潦草地扎起帐篷,将骆驼拴好,给它喂了点携带的干草。
帐篷为了隔离滚烫的沙子,底部的垫子很厚,内部闷热无比。饶是如此,随流躺进去就不想动了,浑身汗湿,腿脚僵硬,现在的他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昔日在皇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已恍如隔世。
虽然身体疲惫,但不知是不是桉叶和薄荷的作用,随流依然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默默地回想着自己最近的进展,被限制了攻击灵术,治愈术的重要性就被凸现出来,随流的治愈术在一个月之内就有了进步。为了求生,他已经能够释放大面积的治愈术了,先知被称为先知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是,在范围的控制上还有很大问题。
随流体内元素充沛,所以使出的灵魂之术无论哪一种都是大开大阖,精巧度非常不足,先知为此对他进行过特训,甚至让他将弄湿的衣服使用灵魂之术析出水分。这样的苦练下来,攻击方面已经能够掌握,但是治愈术的范围控制又得从头学起。
随流虽然有天分,却是典型的笨学生,懂得过目不忘,却不懂举一反三。
随流举起水壶,一边眯着眼睛看耀眼的阳光烧灼沙地,一边将壶中的水灌入喉咙。
清凉洁净的水沁润了心肺。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了的铮踪的流水声。
测绘快要完成了,然而昨晚联络了先知,却没有得到回应。
随流想起他是跟自己一同来米迦的,米迦和艾琳悠汀的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先知这会儿估计混在米迦或者艾琳悠汀的军队里,搜集那些奇奇怪怪的情报。
这个沙漠并不大,先知也没有要求地图纤毫毕现,所以北部的地图到此处已经全部测绘完毕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回米迦港去把各种数据进行校对,并且做最后的调整。很快就能离开沙漠……
没有先知,就不用每天到处奔跑,也不用干各种杂活了,他可以到自己想去的地方逛逛玩玩。这是不是就像武馆里见习骑士的假期一样呢?
随流从小呆在帝国苦修院里,在他小时候还没有被封印感情的那段时期,其实非常憧憬普通武馆里的学生生活,他们有同伴有父母,每年春天的见习巡游结束之后还有长达一个月的暑假……
随流深深地吸口气,虽然沙漠的空气干燥难忍,但他仿佛已经嗅到了米迦运河旁丰沛的水汽。到了米迦港之后就可以痛快地洗澡,吃到时蔬,并且睡在床铺上……那真是……太幸福了。
昔日养尊处优的灵魂之子,如今只要这种微薄的愿望就能得到直透灵魂的满足。
……
……
……
“随流……”
“……随流?”
已经迷糊的随流擦擦眼睛,联络石发出了声音,他以为是先知,于是赶紧坐起来,却没想到联络石上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司、司胜……大人?!”他停顿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毕竟这个人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整整两年。
远在东赤帝国的司胜被随流那句“大人”的称呼给噎了半天,最终苦笑着说:“没错,是我。你……这两年过得如何?”
他上下打量随流的影子,但联络器只能显出个模糊的大概,五官什么的只能凭借想象。
“……还不错。”随流迟疑了一下回答,他这两年的生活,并非一言一语能够说清。
“是吗?……这次找你,只是想问你两年前的承诺现在是否还有效。”
随流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司胜指的是两年前自己曾经说会帮助司胜的事情,于是立马回答:“只要我力所能及。”
“那么,请你在四五天后前往艾琳悠汀帝国伊斯达尔山南面的山脚,在米迦运河附近有个小镇,灵魂协会派遣了一名传告(类似于隶属灵魂协会的信使)前往那里与当地的情报贩子汇合。但毕竟是在艾琳悠汀的国境内,现在是春季,又刚结束了忠诚日祭典,巡游的骑士也许会发现他们,传告和情报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是否能在那两天内暗中保护他们?”
只有四五天时间,虽然现在已经走到了米迦沙漠的北部边缘,但想要渡过运河到达伊斯达尔山山脚,却必须从现在起一刻不停地赶路……
随流稍作迟疑,“我想我可以办到。”
司胜那边又开口了,“那名传告是个黑色头发身材纤细的东赤大陆女性,你发现她之后不必刻意暴露身份,一切平安就罢了,如果他们与骑士发生冲突,就带他们逃走。”
随流在联络石的那边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然而对面却再没有下文,水蓝色的光芒闪了几下,消失了。
这一突然结束的对话让随流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他已经一个月没跟人类说上话了,很想跟司胜叙叙旧,就算是司胜在旁边说话,他听着也成。他虽然闷,但还是渴望交流的,却没想到司胜这样突兀地切断通话。
然而他用他那迟钝的脑子思来想去又觉得没有什么,司胜这人神通广大,料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于是随流甩甩依然有些昏沉的脑袋,起身准备启程。
即使下定决心为了赶路而放弃米迦北港,他仍然在内心深深地感到遗憾。
从这里走直线距离前往伊斯达尔山要比绕道米迦港快得多,而且偷偷搭乘渔船过运河也比从目前已经戒严的港口走要轻松许多……也就是说,他要与米迦港口失之交臂了。
……柔软的床铺,新鲜的蔬菜,美味的热汤,干净的衣服……
随流一边数着自己为了救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所放弃的东西,一边郁闷地收拾行李。他在内心发誓,不发生什么就罢了,如果真的打起来,就把那些骑士打死泄愤算了。
说到米迦港,不知现在沃尔特怎么样……艾琳悠汀帝国和米迦王国的战争已经打了近两年,如今已经隐隐透出要结束的意思。艾琳悠汀的后勤军目前正驻扎在米迦港,本来随流还想混进军营里去探听一下沃尔特和鲁西丽娅的近况,现在也不可能了。
对了,既然大军现在驻扎在米迦港,那伊斯达尔山附近的骑士必然是受沃尔特统辖,那么……就是说不能灭口了?否则沃尔特会很麻烦的。
随流一想到自己居然连泄愤都不能,心里一阵憋屈。
然而他早已憋屈习惯,在苦修院里憋屈,在先知那里也憋屈。
杀不了骑士,就杀点别的东西好了。随流想,他在苦修院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总要见血,心情才能舒畅。
此时他便嘟嘟囔囔地从地层深处召唤了一些水元素来,细小的水滴慢慢聚成一团,最后统统按照随流操纵的方向钻进水壶。
随流等不及太阳下山就准备启程。他没有再将行李全放在骆驼身上,只让它驼着帐篷等较大行李,经纬仪什么的都背到了自己背上。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抬脚跨上骆驼,轻轻抽了一鞭,骆驼一步步向北方走去……
与此同时,司胜也在郁闷,他刚从维斯联邦回来,他的师父格斗王江洛和师公莫路?斯佩拉都住在那儿。除艾琳悠汀之外的各个灵魂协会的掌权人,每年都要在这里聚一段时间,一同商讨今年全世界灵魂术士的各种问题和引导策略。
但这些对司胜都不重要,他每次回到维斯联邦讨论的都是那些东西,这两年已经逐步放权给现任的灵魂协会会长,做甩手掌柜了。
令司胜十分在意的是,他从莫路和江洛口中得知一个消息,先知居然跟他一样是同性恋!可恶的师父江洛,还嘲笑他把美人儿往先知怀里推。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司胜脑子里名为危机的那根立马渐崩了起来。
随流长得美,又不知人情世故,谁知道先知会不会假借师徒之便对随流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
这两年司胜忙于领地民主自治的事情,基本没有理会随流。并不是他不想理会,而是没那个条件。要知道,先知居无定所,随流跟着他跑一样居无定所。
司胜在这两年间有尝试过去寻找随流,本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却没想到先知似乎洞悉了他的行动,每次都先他一步离开,似乎在耍着他玩。尝试几次未果,司胜也就不再尝试了,料来先知不高兴自己这个同性恋纠缠他的徒弟,也不想随流因此而分心。
但是,现在司胜不怎么想了。
先知带着随流到处跑→先知不让自己找到随流→先知是个同性恋→先知对随流图谋不轨。
于是,司胜回到东赤帝国就立即联络了随流。
无论如何都要先把随流从先知身边支开。
司胜便利用两年前的承诺来要求随流去救一个小传告,这等小事,先知料想不会跟着随流去办,这样他就可以创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时机了。
之后,他本来想好好利用一下这两年以来的第一次对话,却没想到清河和皇帝的侍从突然同时造访他在首都驿馆的房间,一个催着他马上去灵魂协会述职,一个请他前往皇宫见驾。害的他不得不提前结束通话。
在这种情况下被打断的司胜不可谓不火大,于是为了避免自己心情不爽在皇宫又捅出什么漏子,他述职完毕之后拉着倒霉鬼清河一同去了皇帝的府邸。
觐见【封面】
东赤帝国气候宜人,春天的午后是和煦而温暖的,在战争结束后第四年各个城市都处于复苏期的如今,更是如此。
“又到春天了啊。”伊都三世坐在御座上,下面单膝跪了一个司胜,司胜旁边站着清河。
“是的,陛下。”司胜微微笑起来。
这两年他势力逐渐稳固,不再需要像两年前一样通过与女人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地位。一方面是民主自治施行的还算顺利,他的声望又提高了一个阶层;另一方面,他突然洁身自好起来,那态势,倒有点男女都不打算交往的意思。宫廷的人原本就揪着他那么点同性恋的小辫子,司胜把自己的下半身管老实了之后,倒真没什么好说。
司胜上午刚从灵魂协会在首都的分部述职回来,皇帝见他身上还穿着灵魂协会青之长老的衣服,便眯起眼睛,“利采卿(指司胜,皇帝以封地名称称呼臣子),上次你作为灵魂术士跟随朕打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司胜低了低头,“回陛下,是九年前的特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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