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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为君故之君归[出书版] 作者:寒衣

    为朝廷效一份力。若王爷认为在下有些能力,在下愿效劳;若王爷只是把在下当作什么故人……」君笑顿了下,眼神炯炯看着步吟,「那么,在下也无法在这营中停留!还请王爷明示。」

    这却是威胁,君笑尽管不喜这般的威胁,却已无他法。

    步吟明白他意思,于是让影子侍立一旁,和君笑商议起战况来。

    步吟胸中其实颇有丘壑,君笑于用兵上却是一窍不通,他毕竟只是捕快,不是将军。而步吟身为王爷,这方面造诣颇深,且他对君笑无半点藏私之心,一切行兵布阵要诀都说与他,双方局势也分析得清楚,君笑这么听着,也颇是佩服。

    君笑胜在识水性,又熟悉江南地形。弩山本难攻,君笑在沙盘前考虑,竟让他想起一条路来。虽然仍是极险,对方却也难守住,几乎可以说是那山上唯一薄弱之处。

    「太危险了,你不可以去。」步吟反对君笑打头阵的想法,道,「如果你要冒险,我宁可先火烧山下,然后等到冬天让他们在山上冻饿而死,再去对付影军。」

    君笑皱眉:「你这却又是说的什么话!战争之中哪得半点拖延,秋来风变,若影门水军借机北上,怕是大半中原都会落入他们手中。」

    「那又怎样?」步吟道,「就算天下给了曲宁远又有什么关系?我关心的是你安全。」

    君笑瞪眼看他,最后冷笑一声:「是啊,反正天下不是你来坐,给谁又有什么关系?曲宁远颇有才干,搞不好会把国家治理得更好!」

    他这是气话,曲宁远能为一己之私破坏这太平盛世,其人凉薄可见。

    「不是我来坐?伯父曾经要把皇位传给我,是我不想要好不好?」君笑一夸曲宁远,步吟便也急了,道,「那皇位又没什么好的,曲宁远想得要死,我还不愿要呢!」

    君笑一怔之下,想到在县衙中听到的京城种种。

    眼前这靖王据说是最具权势的亲王,当今皇上虽然只是他伯父,但对他之好,远胜于对太子。

    有谣传说靖王是皇上私生子,又有人说过靖王是皇上禁脔,甚至有过皇上意欲立靖王为太子的传言──不过这么说来,却非传言。

    靖王掌握朝中大权,掌握大部分兵权,有人说过若靖王爷出个万一,奉天王朝定会乱作一团。于是心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在未剿灭影门之前不可以动手伤这人,否则这国家危矣。

    而那仇怨……

    君笑苦笑一下,大概曾经的屈辱曾经的折磨也就这么牺牲在「大义」之下了吧?当真无用,曲宁远要是知道,大概也会笑自己迂腐吧?更不要提悠然……

    君笑一凛,止了心念,道:「在下出语无状,请王爷降罪。」

    步吟其实一句话出口已然后悔,现下他和君笑这关系,哪容得他嚣张?见君笑跟他一副上级下属状,心里难受,姿态也软下来:「是我急了,楚公子,那弩山自有我手下人去攻,你就不要带头了。」

    君笑扬起眉:「这是军命?」

    步吟点头:「楚公子熟悉水性,日后出兵处处需要公子,还是莫要冒险的好。」

    君笑知道他这只是冠冕堂皇的说法,但自己既然做出一副下属样子,此刻也只能听命:「在下明白。」

    随后再商议了些,君笑告辞。他一直语气恭顺礼节周全,此刻也是行了礼方才向外走去。

    步吟最看不得君笑这般,虽然明白知道像陌生人般相对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情形,但面对他的冷漠,步吟宁可他对自己挥剑相向。

    于是他开口道:「笑……楚公子,你是武林中人,不必那么拘泥于礼节,什么跪拜之类的都可以省了。叫我……也直接叫名字吧。」

    「谁说我是武林中人?」君笑问道,「虽然不尽职,但我也是名捕快,怎可以没上没下?」他躬身,「卑职告退,请靖王爷安寝。」

    步吟看着他背影,眼神黯然。

    君笑,这个沈步吟就让你如此难以接受吗?当初那样对你,我已经……已经悔恨万分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夫……武姑娘是不是决计不会原谅曲盟主了?」

    翌日没什么事情,君笑想起武佩菁,心下恻然,于是去她居住的营帐探看。

    孤男寡女,君笑也不便和她在营中谈话,于是二人出到外面。江南水泽,处处可以坐下倾谈,二人坐定,君笑开口问道。

    武佩菁苦苦一笑:「我和他之间,还能论得上原不原谅吗?」

    她侧过头,光线在她侧面晕成一片,是一种别样的柔和。

    微微低下头,武佩菁轻声道:「其实,我和先夫是父母之命,感情谈不上深。只是……他爱我的话,我未必没有勇气和先夫仳离,先夫是他多年相交的好友,他竟然心狠至此……楚大侠,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是可怕吗?」

    她呵呵一笑,「他为了我,帮助他弟弟……曲宁靖和曲宁远是异父兄弟,曲宁靖的父亲才是当年的淳王。曲宁靖他本来可以不参与其中,是曲宁远威胁他把事情告诉我,他才同意的……」

    武佩菁缓缓道,「于是,因为他爱我,中原武林成为他们兄弟的工具。用盟主的身分掩盖住曲宁远的暗中作为,用盟主的身分指引武林人士自相残杀……楚大侠,曲宁靖对我的感情使中原血流遍野,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我背负的,是先夫、是众人的血……」

    君笑看她神情,却是起了怜惜,轻声安慰道:「他们的死并不是因为,武姑娘也不要太自责。」

    「否则,我还能怎样呢?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是我最大的仇人……」武佩菁道,面上无悲亦无喜,竟是一片茫然,「楚大侠你永远不会明白,当我听到他们言语,当我发现我的夫君,竟然是那样一个人的时候……」

    她咬住唇,眼底泛起水光,「前一刻的倾心所爱,后一刻的仇恨刻骨……我当真恨不得早早死去,免得听到这真相……」

    君笑却笑了,开口,声音低哑:「怎知我不知?」

    武佩菁惊而抬头看他。

    君笑笑得凄楚:「至少还能够放心去恨,知道那人是敌人,因此可以全心去与他为敌,而我呢……」

    他转头不看她,眼神渐渐凝住,「我却又能做什么?爱自是绝不会,恨偏偏又什么也不能做……有的时候真觉得身体被撕成两半,若能放下一切去对付他,心里也许不会这么……」

    他停住了,实在是说不下去。

    不是没想过,若真投奔影军,一切挣扎就都不存在,只要专心与他作对就好……像武佩菁这般只能敌对,其实也是种幸运,总好过这般,面对面的苦楚。

    爱的人,也是恨的人,因此苦苦笑着,谁也没有幸福。

    二人相视,竟觉无需再多说话,连神情都有几分相似,笑容亦是一般苦涩。

    武佩菁开口问道:「楚大侠,那人……我认识吗?」

    君笑轻轻笑着:「我不知道认不认识他,我只知道,我不认识……」

    武佩菁怔怔看着他,只觉他脸上茫然与痛苦,不禁有些痴了。

    未见过这样的痛苦,彷佛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不见了一般,留在眼前的只是一具皮囊。然而男子并未这样太久,只片刻便恢复了正常神态,那一瞬间的忧伤无措消失不见。

    也是有心事的人呢,只是,也许此刻痛苦,却也许日后仍有转机……不是吗?

    武佩菁低低叹着,自己已是无望,然而听眼前这人所云,他又爱又恨的那人却不是敌人,这样,也许还未到最糟的情况吧。

    只是他说不认识,却又是为何呢?

    君笑由此与武佩菁相熟起来,两人有着相似的心思,虽然并不倾诉心中苦楚,却明白对方知道自己,即使只是默默相对,也会好受一些。

    君笑很忙,忙着弩山之事,分兵布阵不是他所长,他却想学一些,步吟阻他亲自带兵攻弩山,他也只有尽力安排,尤其那些武林人很多都是跟从曲宁远的,现在谁也不知他们究竟怎么想,到底是真心跟着朝廷,还是打算投靠影门。

    他倒不怀疑聂启之,聂启之城府太浅,心里什么也掩不住,正因为如此,当君笑和武佩菁越走越近时,只有聂启之去找武佩菁,扭扭捏捏说让她小心些,武佩菁不明白他的意思,几番追问之下聂启之方才告诉她,君笑和悠然关系非比寻常。

    武佩菁大惊,暗中观察二人,倒没发现有什么接触,反而觉得靖王爷看君笑的眼光有些怪异,尤其当自己和君笑在一起时,靖王爷看向自己的目光简直能杀人,而那眼光,却是嫉妒。

    步吟几乎嫉妒欲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拿自己当陌生人,却和一个有夫之妇神情亲密,自己想和君笑说几句稍和正事无关的话都难,他二人却总在一起说些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笑……是他一个人的啊!这样,又和在沈庄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他可以对每一个人笑,只是不理会自己。

    步吟拳头重重砸上案台:这样的话,自己这一番辛苦,这一番委屈,却又是为了什么?自己尽力改变着性子,在他面前学着宽宏学着忍让学着不去任性……为了君笑,他当真已经尽力了啊!为什么……还是回到起点的状况?

    真想对付武佩菁,可怕君笑生气,还是忍了下来。步吟对着自己苦笑,自己已经不像自己了,可君笑……还是这般对他。

    「悠然。」步吟叫来林悠然,吩咐道,「你和君笑走得比较近,他……似乎也不是很排斥你,你帮我注意些……」他顿了顿,道,「那个武佩菁……你找机会接近她,尽量分开她和君笑。」

    悠然心道我堂堂悠然剑,竟然被派这个用场,却又不能反抗,于是领命。

    他和武佩菁有绑架之缘,倒不生疏,特意笼络,很快便熟了。武佩菁多少算是武林女子,又大悠然几岁,也不避讳──何况在她听了聂启之的话,自然认为悠然喜欢的是男人,更是不以为意。

    悠然旁敲侧击,想盘问武佩菁和君笑之间的关系,武佩菁倒聪明,噗哧一笑:「林少侠你别乱想,我和君笑之间没什么的……」

    「啊?」悠然一傻,「我为什么要乱想?」

    武佩菁只当他害羞,道:「你和君笑的关系人尽皆知,你要现在不好意思,当初又何必当着众人面吻他?……诶?你怎么了?」

    悠然木了,眼睛瞪得极大,武佩菁几乎可以感觉到悠然的情绪波动。最后只听他一声惨叫:「王爷,还我清誉来──」

    弩山在大江入海处,一端峭壁正临着大江狭处,另一端却是极险的山石丛立。本来弩山只是略险,也算不得很难登,但影军上山之后炸毁了绳索吊桥,又毁去了其它上山路径,影军居高临下,弩山成了一座小城似的,极是难攻。

    偏生弩山上有泉流,连放火烧山也是没用。不过也正因这山上有泉流,君笑想到如何攻打弩山──逆着泉流而上,最危险之处,也就是唯一的破绽。

    危险是自然,这么一众人中,能在水上站稳的着实不多。君笑指挥着他人行动,自己却不能身先士卒,直是担足了心。

    武林人毕竟太杂,难以听从调遣,个个都打着自己的主意,根本不去管其它人。官兵心倒是齐,然而都是北方人士,哪会爬山涉水,也是勉强。幸好步吟把他手下那些武林人调了过来,虽然也不谙水性,毕竟武功高强,君笑吩咐下去,他们也能明白怎么做。

    倒有些熟人,詹一、莫二、冷三、刘三、齐四、钱十七都在,事实上除了最前几名高手,沈庄那些人几乎全部来到营中听从君笑调遣。齐四、厉十五、凌十九三人生于南方,都是擅水的,逆着泉流行动,倒也未遇危险。

    遇水搭桥,大军却是在水下搭起桥来,溪流处是防备最疏漏之处,步吟手下高手行动隐蔽,竟无人发现──也是因为弩山和下面失了联系,否则官兵调动也不可能不引起山上注意。

    到得山上人发现之时,溪流下桩子已经打得差不多,再想阻挡,已经来不及。高手毕竟是高手,沿着湍急溪流,也能窜上山去。

    只是溪流不宽,只能容少数人上去,因此都需要武林高手。弩山上兵士不是很多,但占着地利,也颇难对付,而且大多数武林人不擅水,看到溪流,头都有些发晕。君笑答应步吟不上山,在山脚指挥,甚是担忧。

    山上影军看着情况危急,竟然搬出他们用来守山的投石弩、炸药等物,直是要毁了这条溪流。君笑暗骂这些人头脑不清──炸了泉流,他们就不能放火吗?这么同归于尽的架式,又能有什么好处?

    弩山山势本就极陡,影军头目发动投石弩,巨石隆隆滚下。君笑看着上面,心中大急:还有不少人在溪中,这石头砸下来,那些人武功也不是顶高,怎么躲得开。

    高手先上去,现在正在往上走的是武功相对较弱的人,他们见大石砸下,一时躲得狼狈,有些便已是受了伤。君笑皱起眉,提气纵跃,便上山去。

    步吟本在右后压阵,见他上去心中大惊,跳上山去拉住君笑:「笑……」君笑转头,眼中掠过不悦之色,步吟连忙改口,「楚公子,你答应我不上去的……」

    君笑冷冷看他一眼,挥出一掌去阻他,然而步吟不闪躲。

    君笑只好收掌:「不要拦我。」说完便转身上山。

    步吟会看君笑脸色,见他沉着脸,不敢惹他生气。他看君笑佩的青钢剑,摘下腰间佩剑扔给他:「拿着青冥!」

    君笑只好接下剑,向山上去,步吟不放心,抽出身边护卫的剑,跟在君笑身后。

    步吟轻功不错,君笑却是行动不便,在溪流中艰难向上。步吟看得心惊胆战,尤其君笑急速上跃,惊险万状。

    待跃到半山时,石块迎面砸来,步吟高声喊道:「笑,小心!」

    君笑充耳不闻,手中剑出,挑向石块。

    石是巨石,剑身却是极狭的长剑,这样无异于螳臂挡车,然而君笑施力极巧,劲力凝于剑身,斜斜拍上去,巨石轰一声炸裂,散落开来。步吟躲着碎石,脚步缓了,君笑径自向上,手中剑不停刺出,挑落一块块巨石。

    如此极费内力,没多久君笑便觉有些疲了,步子也凝下来。溪中桩子本就滑溜难以留足,他又只有单脚能施力,内力聚在手下,脚下难免疏神,一个不小心身子一歪,几乎栽倒。

    步吟吓得呼吸险些停了,君笑此时站的位置非常不好,正是一处陡峰,若他向内栽倒也好说,若一不小心栽向外侧,可能便会沿着山滑下去。

    他抢步上山,大喊:「笑,注意脚下!千万小心!」

    君笑听他声音,又见他发足向自己方向奔来,心中一乱,手出剑便迟疑了下。

    他做的是极危险之事,哪容得半点疏神,巨石落下劲力扫到他肩头,带着他向下跌落满,步吟忙张开手臂,看着方向去接,君笑见他伸出手来,脚下用力,向另一方向跌去。

    步吟手中空着,心也空落落的,一时泛起恨意,却又觉心寒,然而眼中所见让他所有情绪都化为焦急──一块大石向君笑砸去,为了躲开石块,君笑右脚踩着左脚脚面,向左前方跃出,然而……下面是空……

    「笑──」步吟大叫,看着君笑跌落。

    3

    步吟犹如疯了般,下令全力攻山。

    弩山本已无抵抗之力,步吟红了眼似的,很快便攻下来。步吟等不到攻下山,立即便带人寻下去,然而山涧里草长得丈许高,现下深秋,草又茂密,连步子都难移,怎么找得到人。

    步吟吩咐下去,谁能找到君笑赏金万两。重赏之下,众人几乎连树根都翻出来了。

    步吟更是心焦,四下寻着,整整一天一夜未合眼,然而君笑像是从山上消失一般,完全不见踪影。

    到第二天夜里,晚上天暗,众人都回营,只步吟还苦苦寻找。

    戌时左右,天已是墨一般,只有些许星光。步吟手中火折将熄,他停住脚步拿出另只火折,忽见远处山涧里有白烟升起。

    烟尘发白凝聚,显然是人生的火,步吟心中大喜,忙向那处奔去。

    那处尚是满地荆棘,好不容易走到火堆近处,火旁坐着一人,不是君笑又是谁?

    君笑抬眼见是他,微微侧头:「怎么是你?」

    步吟的喜悦被他一句话浇熄,只苦笑道:「我正好在附近找你,看到烟就过来了。」他靠得近处,见君笑衣衫破碎,火光中脸色也显出苍白,忍不住心疼,「你昨日怎么不生火?伤到什么地方了?」

    「昨日?」君笑问道,「我昏睡了一日吗?」

    「岂止一日!你掉下山已是前日的事情了!」步吟靠近他,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我怕你出事,越是找不到越是担忧,我……」

    他想起这两日里的担忧,心中极是酸涩,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吗?我一想到你是为了躲我而掉下去的,我就……我就恨你恨得想砍死你咬死你,可我现在……」

    他收紧了双臂,手下的温热身躯微微颤动着,君笑还活着,这就足以使他忘掉一切其它情绪。

    「我现在只想抱紧你,再不让你离开我,笑,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君笑有些呆住了,任由步吟抱着自己,一时间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感觉抱着自己的人似乎都要哭了,这样的黑暗之中,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在耳边回响,环绕着自己的手臂抱得极紧,似乎真要抓住不放手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黑暗,看不清楚对方面孔,因此不必面对那张痛恨的面孔,尽管声音还是步吟的,但那语气和身体动作,属于他怜爱的那男孩。

    到底是悠然,还是沈步吟?

    到底哪里是爱,而哪里是痛恨?

    闭上眼,觉得自己当真太脆弱,否则怎么会因贪恋这温度,竟然在最痛恨的这人怀里乖乖不动?他不是自己喜欢过的那个林悠然,为什么自己要舍不得他难过,因此任他抱着?难道这样的倾诉告白,就可以掩盖以前经历过的一切?

    君笑伸手,推开步吟:「王爷,君笑谢您心意,但请您自重。」

    绝望伸出手去,近在咫尺,却抓不到。

    「你一定要把我当作陌生人吗……笑,难道不能原谅我吗?如果我当初知道后来会爱你至此,就不会那样对你。」

    步吟仰起头,星光下眼底有着淡淡的光,「你记得吗,我跟你回到宣州的时候,我在城外背李白的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君笑冷笑:「原来身为林悠然时,你也没忘了给自己留后路。」

    「我只是希望过去的事情可以不那么计较,有些事发生过了即使再追悔也没用,何况……若无当初之事,我又怎会对你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所以后悔,却绝不会想如果没发生过当初的事情会如何,毕竟若不是那样纠缠,他也不会失了心。

    「笑,我们可不可以……若你当作不认识我,那我们可不可以重新认识?」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在下……原就和王爷素不相识。」君笑眼神一敛,淡淡说道。

    「若是不相识,你前日为何要躲我?」步吟眼睁睁看着君笑,脸上表情并不十分明显,只是唇角处抿成一线,竟是痛苦,「若不是我妄想救你,你也不会掉落山涧……你嘴上说着王爷,心中还是只将我当作沈庄主来憎恨……」

    「我……」君笑迟疑了下。

    「难道在你心中,林悠然就没有任何地位吗?难道我们当初的时日,在你心中没留下任何痕迹?你恨我我知道,可……可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没有喜欢我吗……」步吟问道,「你当日对我的情,你说了我对你而言是不同的……难道这一切都是随口说说的?」

    「说这些做什么?」君笑低下头,不想看到步吟表情。

    「若你喜欢我胜过恨我,便不会这般了。」步吟站起身,惨惨笑着,「笑,无论沈步吟还是林悠然,你都没有爱过吧……」

    君笑不语。步吟续道:「我当真恨你的冷静,恨你无情……我煎熬得要死掉,你却只是、只是那般待我……」

    君笑低低一笑,心道若是真冷静,前日就不会做出那么着痕迹的事情,以致掉下来。

    然而他终究不会说,缓缓站起想走出这里,刚一起身,右腿一阵椎心疼痛,让他腿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手撑住山石,额头上已是豆大汗滴。

    「笑!笑你怎么了!」

    步吟连忙扶他,让他坐到石上,半跪下去看他的腿。手稍捧起,便听君笑一声闷哼,抬头见他紧咬着唇,知道不好,「笑,你腿骨摔断了,我不会接,我……」他忽地将君笑抱起,「我抱你出去。」

    君笑立时觉得尴尬,这成什么样子,于是挣了几下。

    步吟低声道:「笑,不要乱动,万一骨头错位就糟了。」

    「顶多是两条跛腿,有什么糟的?」君笑话出口便觉不妥,但也收不回去了。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赌气和埋怨在其中,他被步吟横抱着,睁着眼看着天上星子,却不再动了。

    步吟一震,心里万分难受,不过此刻怀中抱着心心念念之人,先把其它情绪收一边,一双眼只是盯着怀中人。他轻功比武功好很多,只是此刻慢了脚步,想多一点时间也好。

    「王爷!」、「楚大侠!」火把逼近,人声鼎沸,是其它人看到烟而过来查看。

    步吟给他们一个白眼,心道你们来干什么,暗暗骂了句:「妈的,怎么这时候这么勤劳。」

    「刘三,笑到底怎样了?」刘希墨查看君笑伤势,步吟在一旁连声问。

    刘希墨在江湖上也算大名鼎鼎,在自家主子面前却任他呼来喝去的。

    「王爷,楚六……啊,楚公子……」他习惯性说了个楚六,步吟一个白眼甩过去,刘希墨连忙改口,「楚公子跌下山的时候摔到腿,双腿腿骨都断了,只是他左腿痛感不强,没感觉而已。」

    见步吟脸上现出不舍,刘希墨又补充道,「不过断骨只要接得妥当、照顾得好,就不会有问题。最好有人跟着楚公子,照顾他起居,这样静养半月,就不会有事了。」

    「好,从今后他到我营帐来住。」步吟道,「我来照顾他。」

    「王爷事务繁忙,怎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君笑皱眉道,「我自己注意点就好了,或者找名勤杂兵帮忙。」

    「那我哪里放心,不行,还是我亲自照顾的好。」步吟坚持道。

    君笑站起身,对他一拱手:「王爷,请大局为重。」他想了想,「武林人中有些和我关系不错,我就劳烦他们吧。」

    步吟第一个想到的是卓念,第二个想到的便是武佩菁,心道绝不可以让她们和君笑再接触,于是道:「那么让……」想悠然和君笑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君笑似乎不讨厌他,「让悠然来照顾你吧,正好他也没什么事情──」

    话说出去又觉后悔:众人都以为悠然和君笑之间暧昧,万一让两人日夜相处,人言可畏之后弄假成真了怎么办?又想君笑当初说喜欢可是对着悠然说的,若他对着悠然那张脸,干脆喜欢上悠然了怎么办?

    步吟连忙想收回前言,君笑却点了点头:「也好。」

    「啊?那个……」

    步吟正在想借口分开二人,帐外跌跌撞撞闯进一人,几人定睛一看,是凌十九。今夜中军帐外是他站岗,他这么闯进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

    步吟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影军偷袭?」

    「不!是……是阜宁郡主来了!」凌十九道,「她定要见王爷,我们都拦不住。」

    「她那性子,你们拦也拦不住。」步吟起身道,「我到外面见她。」

    他一直都是坐着,并看不出什么,这么一站倒出了问题──他外衫下o极凌乱,透出血迹来。

    想来是山涧荆棘造成的,适才光线暗,一进了营帐,步吟又只顾让刘希墨看君笑,竟然没人注意到他自己也是受了伤的。这一帐都是靖王府上忠心侍从,连忙拿药的治伤的不一而足。

    一团混乱之中,一道桃红的身影冲了进来:「表哥!」

    这声音极熟,君笑抬头去看,果然是杜凤荷。他当日逃脱多亏了她,但他不知杜凤荷为何要放他走,也不敢多说。

    杜凤荷看到君笑也是一愣:「楚六?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在这里?」她皱起眉来,「表哥,这人来历不明,而且能够逃出沈庄,实在可疑,便是不马上处死他,也该将他下狱严加审问才是!」

    君笑听到「下狱严加审问」几字,双眸一缩,而后猛地迸出厉光。

    步吟心道不好,忙道:「凤荷,不懂就不要乱说,笑……楚公子是柳县捕快,有紧急情况本就可以直接入民宅的,连擅闯之罪都不算。他在沈庄所受的……本就是违法私刑。」

    杜凤荷惊讶看着步吟,心想他怎么会说这等话?王子犯法与庶民不同罪,何况天下刑罚都是皇家所定,何来「违法私刑」这说法?

    君笑却是愣了,想不到步吟会这么说,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步吟见他神情和缓了很多,知道自己这次是说对了,不由大喜。他了解君笑,知道他将法律看得极重,这样说定能让他刮目相看。

    果然听君笑道:「谢王爷不怪责。」

    步吟难得见君笑对自己和颜悦色,心里一荡,几乎就想抱他亲他,却是不敢,只好沉下脸问杜凤荷:「阜宁郡主,不在襄州,来这里干什么?」

    「表哥,我是来帮你的啊。」杜凤荷道,「你忘了是皇上派我协助你的吗?我听说影军在海上,利用水上优势和我军为敌,所以赶了过来。」

    杜凤荷虽然身为女子,却擅长锻造机关等。步吟想到奉天军正在造船,杜凤荷也算来得正是时候,于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在襄州也做不了什么,这里倒是需要借长才。」他缓缓道,「若把所长和南人造船之术结合起来,定能使船坚固而难攻……」

    杜凤荷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笑来,有几分属于少女的喜悦,像是终于得到心上人赞扬般。君笑在一旁看着,感觉有些刺眼,于是暗中讽刺自己:难道见不得他对别人好吗?可又为什么见不得呢?

    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想承认,君笑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掩耳盗铃的小贼,却仍是忍不住捂起耳朵。

    若是悠然剑林悠然,他还可以抛下世俗去回报,但是这沈步吟……太多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了,他理不清。

    理不清的时候,最好一刀斩断,到底是爱是恨、是怨憎是欢喜都不要,断个干干净净。

    喜欢但不能在一起,憎恨又不能一剑杀了他,那么还有什么办法?

    法令、法规、条条款款,君笑向来分得清楚,他本就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并不盲从,一切都由自己的心来判断,并不迂腐得局限于别人想法,但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违反自己的原则,因此对于步吟,他实在是完全混乱,无计可施。

    所以他只是把头转过去,让自己心如止水。

    步吟偷偷眼看君笑神态,他一皱眉,步吟心中有些惊,却还有几分喜悦;而当他恢复平静时,步吟只觉心中发凉。

    步吟有意地对杜凤荷好一些,然而没看到君笑变脸,他自己倒已经不成了,最后自语道:「算了,他不嫉妒也无所谓,我守着他就好。」便抛下杜凤荷,继续来纠缠君笑。

    君笑由悠然来照顾,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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