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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他日相商,还要滋扰大人。”
谢匡低头称是。
容u原本坐轿来,行到半路,称谢遣了谢府守卫回去。呵停了轿。
一旁亲随等了半天不见吩咐,抬眼见容u一手挑起车帘,望向宫城方向。上前低声道:“王爷可要入宫一趟?”
“不!”容u骤然道。亲随眼中略有诧色,低下头去。
容u也觉得自己语气尖锐了些。低声缓缓道:“宫内守卫森严,又有六哥在场。就算出了什么乱子。多我一个人也无甚紧要。”话虽然如此说,手扣在窗棂上,不自不觉渐渐用力。
“王爷是否身上不适?”亲随低了眼不去看他,轻声问。
“回府。“容u放下车帘不答,伸手按在腰上慢慢忍耐。半晌才平静吩咐:“悄悄去查一查近日可有什么外族入京,不要让人知道了。此外给大理寺丞府上调几个可靠的人手。”今日那刀确实是离原军中惯用弯刀,刀意却似乎是另外一路。
随从应是,又道。“近日离原王爷一行进京。今日圣上在宫中宴请的,就是他们。”
“再去查查别的。”轿内声音略顿了顿,不置可否。
“爱卿。”小皇帝在上首坐着,眼光越过杯子朝下首看去,脸色分明有些难看,却还发作不得。只微微笑道:“难为爱卿费心了。”偏他这笑中冷意,那人却听不出来,只见圣上笑了,便当他真心喜悦,当下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连连称谢。
场中正在翩然起舞的,是数名艳丽的年轻男女。身姿柔软妙曼,颇为可观。舞蹈颇有地方上特色,热情大方得有些奢华糜丽之嫌。
今日宴请钶笕等人,容卓再不待见他,场面上功夫还得做足。为图个热闹,也邀了几名臣子做陪。
只是小皇帝存了怨憎之念,有心轻慢,朝中重臣一个未邀,就是京中的从品的小官,皇上也挑三拣四只找些不起眼的。反而从回京述职的外放官员中传了好几个从陪。顺便算是抚慰下臣,也显得皇上体贴。
只是这外地来的乡下土官,不论谈吐见识还是心机,较之京中城府巨滑的爬至高位的老臣,实是望尘莫及。
酒过三巡,见双方表面上客套住来,场面和乐融融。那得见天子受宠若惊的心也渐渐放了回去,相互间也跟着言笑晏晏。这原本是好事,但就有那头脑发热的,捕着这机会就溜须拍马起来。
这场中数名青年男女,就是青洲一名府尹弄出来的新鲜。
献个舞本来无事,只是听那臣子所言,大有把这些个姹童妖女见献皇上的意思。
皇帝见青洲府尹半分没有自觉,一张脸凑在眼前笑得谄媚,心中大是生厌。又见钶笕转眼看来,目光丝毫不掩愤然恼怒。戡明坐在一旁,倒是笑,饶有兴致的瞧着。六叔不辨喜怒的扫他一眼,转眼去看场中歌舞再不看他。
容卓不由得心下大怒,恨不能立时抽他几个嘴巴,撕了这人老脸。强自忍了半日,这才缓缓又笑:“爱卿心意虽好,到底于礼法不合,在场各位中可还有御史大夫在呢,也不怕回头就参上爱卿一本。”
向远处一名小吏笑道:“朕记得童爱卿文采甚好,耿直规矩得很。最见不得这些个风花雪月的勾当。到时候尽职尽责,拿出十二分功夫来参上爱卿一本,可要叫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这番话笑着说,和声细语。然而这风花雪月却似有所指。少数略略听闻过些风声又心思灵动些的,心下都谨慎起来,小心翼翼不再言语。
那名府尹陪着笑,连声道不敢。见这少年皇帝只是微笑不语,居然沉静得很。不由心里有些发虚。
下首被点到名的那个,慌忙下座跪到,听得皇上对自己风评如此。一时倒也激动得很。连连说是。想了想又觉不对。连连说不是,是皇上谬赞了。再一想这也不对,一时慌乱之间,形容就有些狼狈。
容卓带着微凉的笑意,缓缓注目在他脸上,细细的看了一遍。场中众人发觉,说笑的渐渐停下来,一时竟有些静了。
皇上突而轻声一笑。“起来吧。”只去看场中歌舞,全然当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心里只道折子虽是这人的名字,却委实不是此人的手笔拿得出来的了。
众人见无甚事情,又说笑纷纷,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小皇帝私下招手唤来一名总管,悄声吩咐了几句。一时歌舞休了,那名总管不声不响就引了几人下去。府尹这才放下心。
钶笕再按奈不住,腾然站起身来。冷冷道:“多谢陛下今日盛情款待,本王远到而来,劳顿困乏,恕不能陪陛下尽兴,就此告辞了。”
他口气生硬冷淡,众人有些错锷。小皇帝却早就懒得同他应付。虚礼几句,乐得打发他走。
六王爷也随后告辞,皇上挽留不得,不时便起驾。
余下一干人了无拘束,反倒一夜尽欢。
第 58 章
容湛出宫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而去了容u府上。
值勤的侍卫都是认识他的,并不阻拦。一路安安静静,平时不觉,今日却感到这府里实在是冷清寂寥了些。容湛站在院子里,微微叹了口气。前些年为着局势未稳,几人四下奔波,容u自己又不在意,一耽二搁的就到了现在。心想这些事若能过去,也该给他府中添些人。总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
莲浮端着托盘,正垂头丧气地从屋里退出来。转眼见他站在院中,微微吃了一惊,低叫了一声王爷。
“嗯。”容湛朝她一点头,看看盘中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你去厨下让他们准备点清淡粥菜。一会我陪着你家主子用些。”
莲浮于是面露霁色,一面答应着,一面又道:“药就温在外间,王爷一会也记着。”
容湛进门,果然见屏风旁边一个封炉。过去先把药倒了,这才端着进来。
“六哥。”容u整个人正缩在椅上出神,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人瞧着还算精神。见他进来,坐起身先问:“今日宴会如何。”
“还好。”容湛想起那些年轻艳丽的男女,心里微微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把药碗递到他手中。“先把药吃了。”
容u接过,垂眼看了看,慢慢地一口口吞了。
容湛一直看着他快要喝完。这才在一旁坐下,转眼见案上放了一叠卷宗。便要去取, 容u一手还端着碗,却伸手来按住了。抑起脸来。“六哥不必看。”
容湛也不松手,目光在容u脸上扫视片刻,见他渐渐浮出哀求的神色。只得叹了口气:“我只看看忤作怎么说的。上面问起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交代。”当真只抽出那一卷来。
两人默契地皆不去提及小皇帝。
福清是触壁而亡,当场头破血流,红白之物溅得一地都是,等第二日牢卒发现,整个尸身都凉透了。谢匡做事细致,那天当值的牢卒逐一查证核实过,当夜并无人来牢中探望。又都知道这人事涉得重大,往来都比较上心,所以这一点可以确定无疑。至于这人一触毙命,是自杀还是他杀,依旧无法定论。
容湛看完,把其中细节记在心中,将这一纸案宗凑到烛上,一把火烧了。又去取过其实案卷,一并烧了。
容u默默看着一纸火头燃到尽处。
“今日遇到离原钶笕亲王,私下问起你来。”容湛静了一阵,突而说起。“想来看看你。”
“六哥。”容u抬眼看他,神情木然冷淡。又似乎有些意外。“我同他别无关系,他问起我来作什么?”
正好这时莲浮送饭菜进来,果然都是些清淡的粥点。容湛当下也不再提,两人各怀心思。饭菜倒是勉强吃了些。
“六哥。”容u想起今日的刺客,他与动手之事也不同六哥说起。怔怔出了会神。突然道:“我明日去一趟殿前司。”
“有什么事?让禁军统领来一趟吧。”容湛皱起眉。殿前司执掌京畿及禁卫军,宫中侍卫也有一部分听其调度,同兵部也有住来。皇上从前依重容u,宫中侍卫他也有权动问。但殿前局,毕竟在皇宫当中。“你身子也没有大好,不该四处乱跑。”
“我回京数日,尚有些事总得同殿前司交接一下。让人前来商议,只怕又惹人私下闲话。”
容湛仔细看他,见他神色平静镇定。思忖着允了。
第二日用的是六王爷的车驾。从安远门入宫。几位王爷有车鸾入宫的特权,侍卫不曾仔细盘查。容湛自去殿上面圣早朝。
容u待在车里,等众臣上朝,这才挑了僻静道路前去殿前司。他向来在宫中出入自由,侍卫也无人上前盘问他。
他自己却总有些瑟瑟之感。远处遥遥可见正殿的高挑的一角飞檐。皇帝――皇帝便在那里。
想到皇帝,他无端的就有些恐惧。然而那毕竟是皇帝。容不得半点闪失。若出得什么事情,这家国社稷,十年动荡好容易换来的一分民生安乐,统统不必再说。
将殿前司当值的都尉找来,问起宫中近日的防卫,依旧周密森严,没有什么大碍不妥之外。吩咐在要紧处加派了人手。各处的巡查防守都不容疏易。又交代转告护卫司宫正司,皆要用心当值,不可玩忽轻慢。
处处安排妥帖,但想起昨日刺客的身手,始终有一两分心神不宁。那都尉见他脸色不佳。坚持要送出来。
两人走了一段,正要转过曲廊,突听小阮的声音低声求饶道:“……奴才真是不知道……”
容u猛然一惊,几乎忍不住要发颤。脚下不由得退了一步。避到一旁花木下,身前一株碧桃技繁叶茂,正好把他身影遮住。
都尉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即又听一个女声边哭边喝骂:“你不知道?你这奴才天天跟在皇帝身边,你怎么会不知道?”
原来不是皇帝。听这口气能这般拿小阮撒泼的,却不知是小皇帝的那位妃子。但这是天子家事,又是后宫妃嫔。总不方便见面,也小心回避一旁。
容u一算这时候,早朝还没散。六哥知道他去殿前司,定为他拖延,总不至于这时偏偏就撞上了。稍稍安下心来。
就听那女子哭哭啼啼道:“你说,我究竟是那里做得对不起皇上了?当初千挑万选的选进宫里来,玳贵人还封了贵妃,我们却算是什么,皇上冷遇,长久不肯来走动不说,偏偏弄了那么些个妖精进宫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要去问问他!”
“皇上这不是政务繁忙么,虽然不常得空去看望娘娘,心里总是惦记着的……”小阮的声音陪着笑劝。似乎在拦着贵人不让她闯过去。“娘娘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何必同那些歌姬舞伶下作之人一般见识,皇上年轻爱玩,不过就是一时兴趣,身边总得有那么几个陪伴的。喜欢谁也就是一两天的工夫,过了兴头便丢开了,到时娘娘还是娘娘,任是谁也比不了的尊贵。”
一旁又有几个宫女的声音在低声宽慰,其中似乎有贵人从宫外带来的,很是为她着想。就劝娘娘一时想开些,皇上日后总不会只有三妻四妾,这时这般的计较,同皇上闹僵,日后又当如何。总要日久天长,慢慢打算之类,将她劝了回去。
第五十九章
都尉不经意间撞破这么一档事,一时间好不尴尬。又想九王爷严谨端方,吸怕他责怪。低声道:“也就是昨夜霍公公替皇上安置了几个人进宫服侍的事。”
容u忡怔半晌才哦了一声,从藏身处慢慢走出来。神色茫然里又略微有几分松快。
都尉见他未有责备之词,心下正大是奇怪。
容u想一想,吩咐道:“虽然不是正正经经入宫的,毕竟是霍公公办的差事,按说也不必殿前司过问,让宫正司按例制记起来就行了。但这么些人来路不明,平白放在宫中也不妥。都住在何处?你再调派一路守卫,特别要仔细巡查不容疏忽。”再想了想又说:“行事也不必张扬,不要处处都惊动了。”
都尉应是。心道王爷今日说话有些费解,之前说不必殿前司过问,又要加派人手看管。各路巡查都要周密仔细,却又不要惊动了。这差事却有些难办。转眼见容u神色,竟像是连自己答应那一声都不曾听见的样子。当下忍住了不再多言。
眼看前面人多眼杂,容u让他回返殿前局。
一路跌跌撞撞走回去,自己却浑然不觉。他听闻小皇帝新寻了些乐子,一时之间第一念头,未想到责怪皇上荒唐,却是松下一口气,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庆幸,只想着这样也好而不愿过问。
小阮说皇上只是一时兴致,那想必之前――之前对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皇上身边有无数人服侍。如此也好,总不会再来纠缠于他。
他忍不住心存侥幸的这样想,隐隐约约知道放纵不是好事,却也顾不上理会。
他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于这时便无声无息的松驰,顿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精神松懈下来,这才觉出身上异常疲惫,心中恍惚,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走回车上,早朝还未散,容u裹紧身上裘衣。又忍不住胡乱想一番,靠在车壁上模糊睡过去。
睡梦之中,外裘掉落下去。有人掀开车帘静静看着他。似乎是六哥上车,拾起裘衣给他盖上。身上顿时暖和。
那人看了一阵,伸手拂开他额前散发,抚他脸颊。
手指温暖微糙,容u于梦中骤然惊起。
张眼看时,貂裘还好端端盖在身上。眼前空无一人。车帘被风吹拂着微微飘动。容u下车张望。左右皆不见人。只有墙跟下避风的马夫正要过来套马。
“刚才……”他开口。马夫茫茫然的转过脸来,等着听他有何吩咐。容u骤然往口不说,不动一丝声色地强自镇定下来。
马夫备好鞍驾,正好散早朝。容湛也不多话,问清他交接办妥便出了宫。
出了宫门,官道两旁还有些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落在后面,纷纷避让在旁,面孔大多陌生。
容u微微挑起帘子,从间隙里往外张望。微微皱眉道:“地方官进京述职,怎么连驻军中的武将也来了不少。各地的戎边防务,都不用管了?”
“兵部想从地方上擢拨几名将领。难为你认得出来。”容湛若有所思,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又看看容u。“你却还有心思过问这个。”
容u坐直了身默然不答。
容湛话才出口就自知失言。转而言其它。此时马车出了百丈官道,驶上宫门前一条大街,最是繁华热闹。
“先不急着回去。”容湛吩咐车夫。转眼看看容u。“你今天精神尚好,不如随处走走,权当散心。”
车上备有便装,容湛将朝服换下,沿街一同慢慢走去。
就算小阮不会多嘴,也有人悄悄的把今早上的事说给皇帝知道。
小皇帝本来也不知受了什么闲气。得知只是一径冷笑,将案上好端端一枝文竹扯得零零落落:“她倒是好快的消息!这宫里奴才的嘴,实在要自己管不住,都该割去舌头,这就清静痛快了。”
“奴才可没有在娘娘面前多过嘴。”小阮本有点无精打采的,打点起精神道。思量着娘娘的话,皇上不往后宫走动这话,不管是为皇家的颜面,还是自己的脸面,总要做出一派和乐兴荣的样子来给人看。实在是不当说。但偏偏说了,偏偏又挑这么一个时节。
“留着你的舌头,该说的话反而不见你说一句,还是一并割去的好。”小皇帝阴沉着脸想了一阵,径自出门。
“皇上要去看看贵人么?”小阮急忙追着问,。
“住口!”被这样火上浇油的一问,小皇帝极是恼怒的呵住,索性也不要他跟着。利落地向总管问清各人名姓住处,拂袖而去
总管按小皇帝的吩咐,安置几人的本是僻静少用的后宫院子。沿路却不时有侍卫值岗。一切事宜肃静妥帖。
皇帝初时也没留意。在院门处站了站,随意从一名侍卫身上抽出一柄佩刀,这才进门。
这人听持事太监高宣皇上驾到,已经跪到前厅行礼接驾,倒是毫不见慌张。
小皇帝独自一人进门来,见他跪在面前,看也不看,上前只管一脚踹翻。
此人面目端正俊朗,颇有几分英气。挨了一脚仍旧沉得住气,一翻身仍旧在皇帝面前跪好,面对着明晃晃伸到眼前的刀子毫不动容。只是抬起头来,眼神沉静地看了小皇帝一眼。
“苏启。”容卓切齿低声冷笑。“从八品的骁骑尉,也算堂堂朝廷命官,朕拿朝廷的俸禄养着你们。不思报效。倒来做这样的勾当!”
这人本还算不动声色,听小皇帝道出自己名字,又听他把自己来历说得明白,这才略略透出一分讶色来:“皇上还记得臣?”
皇帝听他改口称臣,依旧拿刀子指着他冷冷道“你是先帝二十二年中的武进士。当年调任在开陵郡。这些年可有调迁变动?”
“臣苏启见过陛下。皇上并未记错,臣如今仍在开陵刘守备军下,数年并未迁调。”苏启脸上微微有了分动容,恭恭敬敬回道。
“起来吧。”皇帝闷闷不乐,深深看他一眼,慢慢的道。“你在开陵放着好端端的骁骑尉不做,这般进京来做什么?”言下意思,要说不清楚,当下就可以要你脑袋。
“皇上。”苏启也不拘礼,给他磕了个头,起身低声答话。“此时说来话就长。皇上可知此次刘守备被朝廷擢拨的事?”
容卓浮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将刀子放在手中把玩,慢慢的才嗯了一声。“兵部每过三五年便要擢拨一批人才为朝廷所用,总是正常的职权。赏励臣子,本是朝廷的恩典,只需拟好人选同朕知会,倒不必细细的都要朕亲自过问。”
话虽这样说,苏启听出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快,忍不住抬头看皇帝龙颜一眼。
小皇帝脸上笑着,眼中有些森森然的发冷。
第60章
“是微臣等人多心。”苏启低声道。“守备大人虽得了提拨赏赐,却调住别处任职,两地一南一北,人生地疏政令难行,一时难以服众。一人也就罢了,数人如此,委实不是上举。这本是朝廷的恩泽,守备大人本不应多加揣摩。但开陵临近南夷,西南处苗人民风彪悍,多有滋扰。将领换得频繁,只怕有机可乘。”
“难得你们有这份心。”皇帝把刀子按在桌上,缓缓看他一眼。“朕知道了。”
苏启听他只淡淡这么一句,顿时也哑口无言。
“爱卿总不会就为这件事就进京里来吧?”小皇帝又问他,语气似恼非恼似笑非笑。
“臣本无意进京。”苏启道:“只是近半年来,开陵青川一带官员开始收罗美人乐工,富户商贾,也纷纷投其所好,官员耽于玩乐荒于地方政务,总是不好。卑职通些曲艺,因此奉守备大人之令,私下打探些消息。却未曾想能够因此面圣。”
“是了,这却是巧。”皇上微微的冷笑起来。“半年前么……”
“是。”苏启道:“昨日舞曲,操持也有三月许。”
“知道了。”皇帝却似乎是倦了,不再多说。不置可否地沉默一阵,又道:“爱卿一番苦心委屈,朕心领了。刘大人交代的事,还是接着照办。但这般身份总是不便,明日在御林军中为你寻个职份,暂时就在宫中听用。”
“是。”苏启低声道,他倒颇有些胆识。想了又想,还是低声道:“臣暗中也听了些不好的传言。臣斗胆问万岁一句,王爷……”
“既是传言,也不必再提。”皇旁截住话头,转眼看来,眉间也有些犀利的怒气深定着。缓缓道:“旁人如何揣度朕和皇叔,也正如明日如何诽议朕和爱卿。”
苏启把这话一想明白,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只得应诺。
小皇帝出来,苏启恭送至门口,
容卓同他一番话下来,心里更是不快,出院时将刀掷还侍卫。因见院外守卫森严,随口赞了两句。
“霍总管办事倒周全。你们就这般守着吧,小宫女太监什么的,也不用放进来随意走动。”
但这名总管不敢居功,陪笑道:“说来奴才一时疏忽,竟未想到这么多。这侍卫值勤,原是王爷安排的。”
皇帝本要走,一愣。突而站住:“哪个王爷?”
“几个王爷都管不到宫中来,能够调度殿前司的,自然是九王爷。”总管道。
小皇帝啊的一声,神色忡怔半晌。顿时露出些惊慌又情急的神情。说话几乎要结结巴巴起来:“九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来做什么?他……”
总管被他问得急了,一脸的茫然不知,还是值岗的侍卫代为作答:“回皇上,九王爷大约辰时来的,同李都尉说些话就走了。”见皇上神色怪异,不禁道:“皇上要问详情?可要把李大人叫来?”
“不必了。”皇上也知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勉强一笑。虽然他留这些人在宫中,本就是有意堵那冷落后宫勾染狎昵的话头。但让容u知晓又是另一回意料之外的事,片刻之间,背上已惊出一层冷汗。“皇叔称病多日,朕也只是担心他可否大安了。”
侍卫这就摇头不知,只说想来能入宫,大约无碍了。
总管知道些微风声,偷眼看看小皇帝。他能坐到总管这个位置,处事练达已是成了精的,此时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肯再多说。跟在身后,恭送小皇帝飘飘摇摇的回去风行殿。
钶笕坐在院子里石桌出神,面前一杯清茶,分明已经凉了。
戡明过去看看,顺手倒掉。从身后拿过一只酒坛斟上,就着他的杯子饮尽,又倒了一杯,这才放回去。
钶笕阴沉着脸,宛若不觉。
戡明看看他脸色,自顾自在面前坐下:“我今天出门,听到些很有意思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钶笕也不理会,他等了一会儿,突而就有些不忿,咬着牙讥诮:“你还想着他呢?可惜容u并非善类,他早就同别人……”
钶笕举着杯子正喝了一口,原本混然不觉那是酒。此时却猛然呛了一口。多日积攒的忧虑郁怒皆被挑起来,狠狠揪过戡明衣领。戡明只是冷笑看他,眼神同样凶狠,却并不还手。
钶笕怔了怔,想来自己终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慢慢松了手坐回去。冷冷道:“闭嘴。”
然而他的语气足够坚决笃定,反而更惹得戡明不快,偏偏对着这个人,又生不出什么狠毒念头。只恨恨冷笑起来:“这话是别人说的,我不过听来而已。你不许我乱说,也管得住天下人那么多张嘴不说?”
“谁说的?我不管一千张嘴还是一万张嘴,我都不容人胡乱洼陷他。”钶笕眼神阴冷,慢慢地一字字道。“你在那一处,听谁说的?”
“反正有人私下这样说。”戡明反而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说这话的几人有些外地口音。可见这消息不是一天两天传出去的……”
京里繁华热闹,难得来一趟,戡明自然想去看看。但钶笕有千回百转的心事。更加不待见他,这关系仍是僵的。他自己恼怒闲逛,渐渐起了一腔邪火。偏巧在大街上遇见容湛同容u两人。他一时也不知起了什么念头,一路跟在身后。
容湛两人进了一家酒楼,戡明也悄悄跟进去。那两人是熟客,早有人引到楼上雅间。戡明外族人风貌,京中虽不是没有,但跟得太近难免引人注目些,只怕被那两人察觉。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此时慢慢醒过神来。着实郁闷了一回。只得在楼下坐了。
好在大堂人也多,他混在其中也不如何特别。这才凑巧隐隐约约听来这么一些风声。说的人不是明目张胆也不是众说纷纭。但偏偏遇到这上心的,自然竖起耳朵听了去。回来同钶笕搬弄那人的不是。
遇到容u的事他自然不提,却把别的话说了一遍。见钶笕神色疑重愤怒,他心里自是腾腾的上火。把话说完了,这才阴恻恻地又加了一句。“……你大约不知道,另有个消息。说容u自甘人下,半年前还有过不知道是谁的骨血……”
这句话不等说完,钶笕猛然站起身,从上而下地看着他,神色狰狞,似要活活将人拨皮拆骨。
“又不是我说的。”戡明道,在他目光下不由得有些畏缩。
钶笕手按在桌上,只见手背上血脉突突地跳,却不言语。半晌转身拂袖而去。衣袖将茶杯扫落。
只剩戡明怔了怔,心道你同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找容u问个明白去?又一想还是不要去问个明白的好。心下恼怒非常,举起酒坛喝了一口。突觉这酒也索然无味。反手将酒坛往地上狠狠一摔,
第61章
容湛候他睡了,这才轻轻出门。
还没到到偏厅里,容绍没耐心老老实实坐着等,正在门前张望。一见到他,顿时愁眉苦脸的迎上来:“三哥还是说只当没有玖玖这个弟弟……”
容湛对此并不如何吃惊,只嗯了一声。转眼见同样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的老大夫,招手请他过来。
“怎样?”
“只怕不成。”老大夫知他问的是什么,一面摇头叹气,诚惶诚恐。“王爷气血太虚,实在是不能行险用药。就算现在能够勉强支撑过去,毕竟伤损太大,将来不能长久?”
“再将养些时日?”容湛一皱眉。
老大夫思忖了片刻,低声道:“照如今情形,再将养一两月也是一样,若要强行去了胎儿,只怕……不能长久!”
“不能长久?”容湛目光闪动,揣摩着这话里意思,
“是。”老大夫神色凝重。畏畏缩缩的低声重复了一遍。“不能长久。”
容绍在旁一听就急了,伸手去扯老大夫领子:“那可不行,你得让我们家玖玖平平安安的!”
容湛一手把五哥拉开。一面也有些恼意:“这也说不能长久那也说不能长久,你却拿出个长久的法子来。”老大夫唯唯诺诺地躲到一边,却无话可说。
正不可开交,门房进来通报:“两位王爷,前日那位离原的亲王……”
“现在没空理他,说你家主子不见客就是。”容绍悻悻住了手,把一腔火气转出在别人身上。
门房却不走,很是为难的站在那儿:“皇上也来了。”
这两人竟会一道同来实在是奇怪。容湛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
但皇上亲至,总不能由下人轻易的打发出去。
小皇帝同钶笕皆请在前院花厅中用茶。容湛进去之时,正听钶笕慢慢的正说:“……本王自会向陛下另上国书,一应礼节,断不会轻慢。”
容湛跨起厅来,只见小皇帝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坐着。见六叔要行礼,忙不迭地免了,几乎要亲自上前来扶起。瞧那模样,有万分讨好的意思。
钶笕却神情平静,等容湛坐定了,依旧向小皇帝道:“此事还请陛下应允。“
“这事日后再议。”容卓冷着脸,一面心不在焉的敷衍,分明不想再提。一字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钶笕并不纠缠,正色同容湛一点头,算是见过了。
“皇上,笕亲王。”容湛不去理会他两人之间商议什么,淡淡道。“舍弟染疾,不能亲自接来迎接,也不便见客。还请皇上恕罪。”
“那他……”皇帝道,见钶笕正看着自己,本想提今早的事,一转念也不说了。他九五之尊,若真要见,容湛自然不能强行拦他。但钶笕同来,总没有只见自己不见别人的道理。这是万般不情愿的,于是闷闷坐回去。令一旁宫人把诸多珍奇补品呈上来,又说了些寻常慰问的话。容湛神色淡漠,一一同他应答。让一旁人谢恩收走。
这般磨蹭小半个时辰,这才不得不起驾。又不甘心,只道:“朕改日还来的。”
钶笕默默坐一道告辞出来,分头各走各的。
钶笕是独身一人上门拜访,身边未带随从。走出几条街道,身后一辆马车赶上前来。湛王爷微微挑起车帘:“夜深路僻,我送亲王一程。”
钶笕也不推拒,上车坐好。默默坐了一阵。突地认认真真开口:“今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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