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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方才试探着慢慢问道:“那么绡贵人呢?绡贵人是人人都称赞的温婉性子。皇上觉得如何?”
“绡贵人为人圆活。在玳贵人同其它两个贵人之间都处得甚好。看着与人为善,其实能做到这般四面玲珑的,可见也是个精明的主。”皇帝不屑,撇撇嘴道。
“其它两位?”
“一个胆小木讷,半点风情都没有。一个规矩得跟木头似的。无趣!”
玖王爷无言。半响才慢慢道:“皇上待人要多宽解些,或而先传道旨,着令各地方选画几幅秀女入画,中秋朝贺时一并带上京来?皇上自己再挑几个自己喜欢的。”
“我不要。”小皇帝转过头去瞪着流苏帐顶,眼里的小火苗一窜一窜的。“我通通不喜欢!”
“都还没见,说这什么话?”暄王自没看到,只当他孩子气害羞别扭。笑了笑,低声道。“宫里要是热闹些,皇上总会遇到个真心喜欢的。”
小皇帝心头怒起,只觉得自个儿既委屈又着恼,哼了一声不说话。
“皇上是万民所依,万民所仰。”却听得暄王爷在旁边淡淡的说了一句。皇帝转过脸去看。见他正看着自己的眼中一片柔和清澈,不同得微微恍惚,静静的听着。
“历经战乱十数载,如今天下太平来之不易。皇上――”他到这里却顿住,余下那些为君之道是早早晚晚同他耳提面命的,便也不再多说。微微笑了笑,伸过手来,替他拔开额发。“卓儿会是个好皇帝。”
皇帝这厢已是暗暗情动,面上静静的应了。也不再任着性子闹。乖乖靠了下来,这事放下不提,便细细说起别的朝事。直至深夜方才憩。
小皇帝久不曾有机会同九叔同床而眠,那里就真肯睡了,只悄悄候他睡了,又睁眼去看,只见日日念兹在兹的眉目近在眼前,睡容柔和宁静。再忍不住,确定他睡熟了,轻手轻脚的挪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吻了吻他的唇角。仍是怕皇叔醒了,这吻也只敢轻得不能再轻的碰了碰。却还是见那人的眉宇轻轻一蹙。急忙缩回来屏息静气的爬好。等了片刻却是没醒。皇帝撅着嘴叹口气。见他眉间微微皱着,着实显出两分憔悴来。无端的有些心疼,又悄悄伸出手去抚他眉心――
“卓儿,醒醒。”皇上留宿得仓促。着了人连夜把袍服送来。第二日仍是少不得要起得早些。
暄王本来浅眠,虽是这几日疲乏昏沉。毕竟睡在一旁的仍是皇帝,也多留着几个小心。更兼小皇帝在身侧东拱西拱磨磨蹭蹭的睡不安份,又掂记着卓儿上朝的时辰。早早便醒了过来。
只是九五那位大半夜都在暗自兴奋。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才睡下。现在却不肯醒了。反过手来揪着枕头伸懒腰打呵欠,死活不肯睁眼。
“也罢。”暄王半日唤不醒他。自已往旁边一靠,冷笑。“我今日仍是上不得朝,皇上也只管睡,看误了早朝可好。”
“不要。”这话却是听进去了。皇帝滚过来蹭着他。伸手搂住了,半梦半醒的呢喃答道。“小叔叔陪我一同去上朝。”
“皇上不是让臣今日便起程并凉的吗?”
“不准去。”皇帝怒道。登时醒了,按着他支起身来。
“我不去。”暄王从他手下挣出来,微微的笑了笑。靠坐着同他面对面。“不过早朝也着实去不得的。”
皇帝怔了怔,细看看他莹白的面上淡淡的绯红,精神也还好,放下了心。只得放手坐起身来。看看天色足足比在宫里早起了一两个时辰。垂头丧气的由着下人上来伺候洗漱。暄王也陪他洗漱了,却未起身。又看着他用过些粥点,这才仔细吩咐了人护送着起驾回去。
候着他出门去远,玖王爷这才长吁了口气,靠回了枕上。
庐景一早便吩咐了,候着小皇帝一出门,便急忙送了暧炉进来。
等他进来时,王爷也跟着早早的起了身。在窗前坐了,手里拿了册书。听到动静,示意他过来坐。庐景近前看时,见他面目清朗得同水洗过一般,偏沉沉静静的看不出丝毫情绪。这模样比他动怒时更难应对。想必有什么纠结难纡的事,也是不便随意同他提起的,当下不多言语。静静的过来站在一旁陪着。
还是暄王爷自已想了想,舒眉同他一笑:“不是让你坐么?”
庐景听他这一说,索性也就坐了。直言道:“王爷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能说的便同人说说,纵是说不得,也放开些,别堵在心里同自己过不去。”
“别的事都可以帮他做了,只余这件若得他自己不情愿,又有谁管得下他。”王爷看着厅前新送上来的一盆秋海棠。拧了眉冷冷随口应了一句。“由着他去!”
听这话音里便是有些微动怒,他脸上却隐隐一层忧色。庐景想了想,偏头微微笑了笑:“可是皇上又惹着王爷了。说到底皇上也还是个孩子,这一年来听政也睿智敏捷。别的事上玩闹些,王爷就多担待着。王爷现在病着,也犯不着同个孩子怄气。”
这番话他也只是猜测,新皇虽年幼,这一两面见下来,却知这厮实则骨子里藏着贼精。再看他处事自有稳重精明之处,加上朝上一干重臣扶持,政事上也不易出什么大乱子。况而要真出了差池,玖王爷的性子,断不会只是郁恼而已。那便是有别的事招惹眼前这位不痛快。
却不想这话多多少少却有所言中。肃亲王另有忧虑,皱起眉来冷笑。“他便再是孩子,这般年纪,有些事也该懂了。”
第 14 章
“我看皇上其实挺乖的。有什么不对的,多教教也就懂了。”听他口气里闷闷不乐,庐景不明就里,只得虚应了一声。
暄王狠狠看他一眼,宫里妃嫔长久不得宠幸,时日久了这风言风语自不好听,可这事若说多教教却又连太傅都是不那么方便教导的。不由得着恼。又把眼投在手中书册上,却没有心思看。过得良久才慢慢咳道。“天家私事!”
这意思便不必他再过问,庐景于是闭口默默坐着,却听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咳了几声。伸手过去试试脉象。只觉触手处肌肤有些微烫。抬眼见他面上染着淡淡的嫣色,再去试他额上,果然是起烧了。
忙安置了他,起身去一旁下方,只恐这样折损下来越发要虚了根骨,也顾不得那是九五至尊。恨恨骂了声:“磨人精!”
暄王正拿书掩了口咳,听他骂得有趣,也不由得跟着苦笑了声。“确是个多事的磨人精。”
见庐景要下去煎药,又吩咐了两味药膳下去。
庐景听他说的全是些太过滋补的饮食。肃亲王素来饮食朴素,又喜清淡些的,平日也不易劝服他吃这个,难他他今日想起来,此时却是不宜,皱眉道:“这些虽是好的,不过王爷体虚,一时反而受不住这个。”
“我不吃。”暄王爷摇了摇头,咳过一阵方才慢慢道。“晚间皇帝仍要过来。晚膳时预备下。给他吃。”
庐景心道皇帝小毛头正当年纪,精神气那里有半分不足的症候,更是用不着吃这个,转眼看暄王爷合了眼,似乎是想憩一下的样子,当下也没多话,照着他的话去吩咐了厨下。
用过药,早饭又勉强吃了些,烧总算是不严重,慢慢退了下来。庐景略松了口气,刚吩咐他午憩片刻。又是六王爷不请自来,过府寻肃亲王对弈。这位却是暄王爷也不敢怠慢的。少不得打点着精神应对。
小皇帝好容易把正事办完,也不想招摇,只带了小阮,两人换作简单的常服,乘一驾马车悄悄从侧门出来。
正是午时,街道上正热闹得紧,皇帝把昨日皇叔的话细细揣摩了,总还是要他再纳妃传嗣的意思。纵是他再不甘愿,也是个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只恨心念的那位不敢提及,要他另择他人自是心下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正烦闷着,也无心思看这番繁华盛世,只吩咐挑了僻静的街道绕过去。小阮跟在车辕前坐了,见皇帝今日不怎么说话,不大痛快的样子。一路噤声挑着近路赶车不敢招惹。只望早早的把他送至肃亲王府上,才算万事大吉。
皇帝图个清净,偏生路上就不太平。绕过了三四条街道。就见着凶神恶煞的十余人持刀拿棒的,把两人团团围在了路中间。这里街道狭些,他们这样横在了路中,马车就不大容易过去。小阮看看几人模样凶恶,心下正寻思着是不是回了皇上绕道过去。
小皇帝见车慢了,已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看路中求饶哀告的两人面目猥亵,透着一股子贼气,也不是什么善类的样子。当下也懒得理会,只同小阮道:“叫他们让路,我们过去。”
他素来尊贵惯了,虽只是淡淡的一句,无端透着些凌厉冷硬。声音又清朗,自叫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本也没什么,只是语气里的不客气,几人自也听得出来。看他车驾简单,本来横惯了的人,也就不肯退让。相看了一眼,便有人咄笑了道:“没见着大爷们正办正经事?绕一边去!”
他吃不准这人身份,忍住了污言秽语,话还算说得轻淡,
却听车里头的人冷笑起来:“若在京里当街戒斗,按律罪加一等。这般持戎行凶,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几人听得一怔,却道是那来的不知时务的小子!便有人笑了应他,语气甚是张扬。“什么王法?他欠了我家老爷的赌债,便是王法面前,也是一样要还的。这两小子敢懒了老爷的账不还,就是打死了他也一样是王法――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我家老爷那可是官场上的人物――”
这世道还另有一套潜规则,有权势者私下里有些放账典当之类的非法营生,小皇帝自然也是知道,原本这话也不过随口道来。只可惜他口中不知绕了多少关系才提及的老爷子又是个皇帝不待见的,心下便恼了,也不多几人多说,沉下脸来摔了车帘子。冷冷道:“让开!”
几人见状,还只当他是怕的,也不理会他,哄笑着道:“这几条街上还没有大爷们给人让道的道理,要让也是你小子绕着走!”
小阮看着这几人凶恶,心下就有些怯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车里静了片刻,突而平声静气的传来淡淡一声:“滚。”
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小阮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皇帝本来就不知窝着什么火。这样平平淡淡的,反而是真动了些性子生气的兆头。
另几人却不知道,平时里寻常百姓那里敢这样同他们说话,看两人车驾寻常,不大像是富贵人家用度,一时便有人上前来,把驾车的小阮掀下车来,揭了车帘上去,存心要给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路人些教训。
小阮一个寻常内待,连寻常的三脚猫功夫也没有,这一跤跌得七荤八素。却还记挂着车里那人若有个什么闪失或是惊了驾,可是小阮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交代的事。一时顾不得其它,拼了命从地上爬起来,要冲上去护驾。未到面前,车内便是一声闷闷的惨叫。一件事物劈面扔到小阮跟前,血珠子把他溅得满面。再一细看,顿时软了脚,再次跌在地上失声叫了出来。
其余几人皆是面有骇色,方才这人还口口声声论着王法,谁知出手就这般狠辣,生生就把人卸了只手臂下来。
这就是存心找茬的意思了,纵是有些惊惧,却也退让不得,几人打了个眼色,放了一旁欠债的两人。团团围了上去。
第 15 章
湛王爷带着二儿子过来的,也就比皇帝大得两岁,倒是沉稳些的性子。只是同这九叔年岁相差不大,也是素来亲近惯了的。本来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两人落子。见玖叔隐隐落了下风,凑过来挨着暄王爷坐了,出谋划策的一同算计自家老子。
六王爷侧过脸来冷笑了看看他两人,落子越加凌厉。看他应付得吃力,着实有些心神不济的样子,收手取了几枚棋子,往棋盘上一放道:“这局算我输了。”
“是我输了,不敢叫六哥让我。”暄王爷笑着往软榻上一靠,倒也痛快的认了。伸手揉着眉心,默默的看着侄儿把棋子一枚枚分拣到棋盒里。
“今日皇上将分赴地方上任的官员选出来了。”湛王爷拈了枚棋子在棋盘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随意的说道。“今年人员变动得大些,不过还算稳妥。在知人尚任上没什么大太的差错……”
“我知道。卓儿把名单拟出来,先给我看过了。”暄王蹙着眉答道。六哥说没有什么大太差错的意思,就是多少还有些差池。但卓儿毕竟是皇上,自要让他有自己的打算。知道六哥纵也是出于爱护,也不好事事都干预皇上行事。
话这样一说,湛王爷也就明白。看看他神色间掩不往的倦怠,把别的话也收了。看了看他,慢慢的问:“昨日皇上可有责难你?”
“那倒没有。”肃亲王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答。
“那你有什么忧虑好一直放在心里的?”昨日卓儿那气鼓鼓的样子分明就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听他话里答得微微怅惘。湛王爷只管冷笑了问。
“这个……”暄王爷思忖了片刻,这事到底也只方便同自家人商量。俯过身去轻声把皇帝的事择要说了几句。
“真的?”湛王爷听罢问了一声。眉梢也是抑不住的恼意。
“卓儿自己亲口说出来的。玳贵人的事出也出了,这岔子要收拾不是什么难的。”暄王爷皱眉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眼里清茶是忧色,眉心蹙着就不肯松开了。“我只担心卓儿,若真是年纪还小心思不在这上头也就罢了。可要是有什么先天隐疾……先皇只得卓儿一个孩子,若是血脉断在这里。我们如何对得起先皇所托――”
他一起思虑,只觉得气息一窒。住了口咳起来,再说不下去。
“也未必就是这样。”湛王爷慢慢的道。又转脸去问在一旁听得默不作声的儿子。“啊枳几时懂的事?”
“五年前。”容枳心道那有老子问儿子这种事还问得这么直白的。看看小叔叔在一旁几乎止不住的咳,一时也不敢顶撞,装羞带怯了答道。
五年前,算来也就是十三岁的年纪。湛王爷暗骂了声小免崽子。回过头来同暄王爷面面相觑。其实两人也心里雪亮,便是当年的自己,虽不曾胡来,却是不到卓儿这年纪,该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何必宫中那几个妃子,论容貌才情都是上选了,皇帝不喜欢是一回事,若是半点也不动心,却是有些奇怪了。
一时两人无语,还是湛王爷先勉强笑了道:“也未必就是如此。回头悄悄寻了太医好好诊一诊。卓儿还未开窍也不一定。”
暄王爷还是忧虑,一时也无他法,好容易止了咳,默默的应了,仍是没什么精神。
“若不然。”湛王爷看看神情略有些怪异的啊枳。“啊枳,你年纪同卓儿相近,你私下去同卓儿说说,该开导的开导。该教的教教你表弟。”
啊枳在一边垂头丧气的应了,心道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差事。
湛王爷想了想,又把其它该交代的事一条条要啊枳记下,才说了几句。外头勿勿进来个待从,才急急禀了一句。三人一听,便都有些急了。湛王爷沉着脸,起身便出门去。
“怎么……”暄王爷跟着从榻上站起来,还待要细问,不想起身的急了,更禁不住这番急虑。一阵眩晕便再压不住,眼前渐渐黑成一片。只觉说出口的声音连自己也听不到,不等走出一步去,身子先软倒了下来。
幸得啊枳就跟在他身旁,一时眼捷看得不对,抻手扶住了,细看时九叔已经昏了过去。少不得又是一通忙乱。
睁眼时就先见卓儿泪汪汪的伏在前边。眼巴巴的看见他醒了。这才松下老大一口气来。
“皇叔我不敢了。”小皇帝忙不迭的允诺道。“我日后乖了,再不敢惹你生气的!”
肃亲王定定看看他,见他衣上溅得一点猩红,只慢慢问了一句,声音低哑。“有没有伤着?”
见皇帝老老实实的急急摇头,细看气色也还好,确实是没有受伤。松下一口气来,这才觉得腹下隐隐一丝绞痛,却不甚明显,只是全身如在云端,软绵绵的没了半分力气。
他仍是不放心,挣扎了要坐起来,六王爷见状,握着他的手上加了力气狠狠一捏,伸手按住了不容他起来。对着小皇帝道:“大理寺丞、宗人府尹连同禁卫京领都在外头候着了,皇上还是先去把办该办的事,有什么话,可以稍后再说!”
小皇帝向来有些惧这六叔,此时也不敢再招九叔动气。唯唯诺诺的应了,依依不舍的出去。
“这事交给大理寺,不要闹到宗人府去。事是皇上先惹出来的,禁卫军那里,责问两句便是了。”湛王爷又补了一句。
小皇帝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反而是小跑着去远。
暄王这才觉着自己的手还被六哥紧紧抓着,力道半分没松,挣了两下,他身上无力,自是挣不脱的。这才略略惊诧的抬眼去看。
却见六哥沉着脸,眼里头压抑着薄薄怒意。脸色全然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情景连啊枳在一旁也看不明白,适才九叔突兀昏倒之时,不及传医士赶至,便是自己老爹诊的脉,这脉一诊过老爹便是又气又怒的神色,别的太医到时,却再不容医官探脉。看看却又不像是气恼小表弟惹的事。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
正僵持着,还是湛王爷压了怒意先阴沉沉的开口,语气里又痛又怒。“那人是谁?”
肃亲王怔了一怔,惊觉六哥的手还紧扣在自己腕上,至于他问话的意思,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此时的惊吓全不亚于方才突然听闻小皇帝在外头同地匪泼皮滋事。一时惊急,不待挣出手来,身上先脱了力,伏在一侧又昏迷过去。渐渐残留的意识里,却是巴不得自己再别醒过来,不用面对六哥那张包公脸的好。
第 16 章
只可惜这事偏不如他愿。意识挣扎着千万别醒,思绪偏越来越清明。种种声音也渐渐往耳朵里钻,听得渐是分明。
“醒了便醒了。舍不得睁眼还是怎么?”突有个声音从近处清清楚楚传过来,似乎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带了丝咬牙切齿的冷笑意味。“小玖!”
我没醒……暄王爷断不肯放弃,在意识里同自己说道。再睡过去再睡过去……
“啊玖?啊玖?”一旁又有个声音试探着跟着唤他,忧心忡忡。“小玖……”
这下子可不能再不知不觉。心道好在五哥也来了,六哥再恼火也应当一时发作不得。于是装做刚刚醒过来,壮着胆慢慢张眼。
屋子里点上了灯,似乎已是入夜时分。眼睛才则适应了烛台的光线,入眼就是六哥投过来的凌厉冷笑眼光。脸不似锅底了,但阴沉得跟雷公似的,声音平平淡淡,脸色却是无声的狰狞。一付要把人抽筋拨皮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不解恨的气势,盯得人毛发直竖。肃亲王何等眼色?只需扫得一眼,立马不再朝他瞧上第二眼,人却不由自主的住床里头悄悄缩了缩。眼光一转落在了一旁五哥身上。
“啊玖?谁欺负你了?”谁想这五哥可不是什么救星,偏生半点也不肯让他省心。紧巴巴的凑过来小心问。湛王爷又给他顾着两分情面,未说得直截了当,换作是别人就明白过来了,五哥心思不甚活络,只觉六弟话机里很是玄妙,自也不会朝那方面去想,于是问完又奇。“怎么欺负你的?你怎么就会乖乖的让人家欺负了呢?”
暄王打个哆嗦,白着脸看他,只气得说不出话来。几个哥哥里就数五哥踏实,他自然从来不怕,当下只管狠狠瞪住。把五哥接下来的话唬了回去。
“你还不得了了?”六王在一旁冷嗤。面上勉强维持着三分平静,袖里只气得手抖。手背上青筋暴跳。若不是顾着他到底是病人。早恨不得揪去细细拷打质问。但就是如此忍耐了。脸色也可驱鬼邪。
饶是容暄不敢看他,也能觉出冷气森森来。正要再住被里缩。早有一双手从背后揽了他。动作间极是小心,却也不容抗拒的扶他坐靠了起来。一边道:“啊六。你别吓着玖玖了。”声音里略带些遣责,却仍是说不出的沉静柔韧。
一边又横过手把人拢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又温言道。“究竟怎么回事,同哥哥说。”这话却是对着暄王爷说的。
从容暄的角度抬眼去看。正好可看见三哥的侧脸。三哥沉静。性子在他几个哥哥里却要算最柔和的。只是这些话虽说得和软,眉却是冷冷挑起来。脸上笼着一层寒霜。
眉心一跳。瞬间低眉顺眼不去看。心里却是一片茫然悲愤。同哥哥说?要他说什么?怎么说?不由又是悲从中来,他就这么点儿私事,六哥知道了不算,还传扬得几个兄长都知道,那有人这么做哥哥的!?
其实这控诉六王爷受得冤枉。湛王爷一时气晕了头,两个王爷倒不是他专程请来。只是小皇帝这闹的,住小里说是惊驾,往大里说便等同谋逆。这是多大的事儿?虽不便声张,但除本就在府上的六王爷外。两人少不得私底下过来看看。
只是在六王爷看来,小皇帝那岔儿同这事一比,就成了芝麻银豆的小事。――实则也是暄王这事比较要紧,当下撇开皇帝不论,先隐讳的同两位兄长提了。
六王看看小玖木着张脸僵在那儿。侧过脸去冷冷哼了一声。怒归怒气归气。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弟弟。话语里缓下三分:“睡到现在都没用过晚膳,也该知道饿了。想吃什么。”
容暄那会听不出这平静下藏着的暴风骤雨,顾得上饿不饿的问题。默不作声的摇头。
“冷么?”湛王冷眼瞅着,已经帮他换过身暧实的衣物。被子也包得严实,瞧他模样还想往里头缩,一时气恨,冷笑了又问。
容暄咬着牙,白着脸摇了摇头。
容湛看看他,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发作。冷冷对五哥道。“去看看有什么软和的宵夜点心,送些过来。实在没有,让他们这就备点粥点。”
这话倒把五哥当下人使唤。容绍老实没有多想,也怕啊玖睡了这么半晚,也该是饿的。当下应了出去。
“你多少总得吃些。”容湛看把五哥打发走了,转眼见他正想说不用,淡淡的道。“待会还有的是事要问你。”
暄王爷脸色更白,身上冷汗涔涔,虽是有暧被捂着。却仿佛一阵阴风没头没尾的从头吹到脚。软靠在了被上。
三哥在旁看着他的脸色,早扣着他手腕,指下内息缓缓渡过来。温和的吊着他一点精神。断不容他再晕过去。
一边细细诊着指下脉象。不由得皱眉叹了一声:“本来气息还弱,偏这期间又不得好好调养。近三个月的身子,落了也就这几日里的事。你这么就……”
容湛在一旁踱来踱去。听着这话,再想来非但这三月来自己几个兄长末得一点端倪,即便是这几日他虽末上朝,事务却仍末丢下。重重哼了哼,冷着脸又转了回来。大约疑心生了暗鬼,看看小玖倒像着实是瘦了。气恨他拿着自己作贱同时,不由又微微心疼。
却听着三哥在一旁见小玖半天不出声,又温声问他:“你究竟怎么打算的?岂先不论那人是谁,事情到这地步,你得给我们个交代,有什么也再瞒着哥哥。他对你,也总得有个交代!”
容湛不由得停了脚步,冷冷看着小玖,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的。
若不是被六哥觉查,这事过了就过了,那里有什么交代。三哥不比五哥好糊弄。这脉象诊得分毫不差,才听三哥一说,他便知大势也去,便是想抵赖也是万不能的。可问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找谁去要这交代。暄王木着张惨白惨白的脸,简直羞愤欲死。
“哥哥们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若是真有中意的人,无论是什么人,也总不会拦着……”容濮瞧瞧他神色,又放缓了表情试着小心温言哄道。――若是叫他套出是谁来。若不让人活着把大理寺所有刑具受用一遍,他容字就反过来写。他才不管玖玖同那人是情投意合还是什么什么。光是让玖玖有了喜脉且有落了身子这一点,他就不会便宜放过那某人。
第 17 章
“放屁!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玖玖!他做梦!”容湛闻言先大怒,暴跳起来。话到一半倒激愤得说不下去。“我们家的玖玖……我们家的玖玖……”不要以为生米做成了熟饭就――就算是生米做成了熟饭也不行。何况现在熟饭也没了。皇家贵族有男身下嫁的先例,生子的也不是没有,但难不成让玖玖吃了亏不算,还得把好端端的弟弟赔出去,送给那不知是谁的混帐。
容濮立时喝止了。语气虽平淡,眼里的杀意分明不比他弱半分道:“闹了这半夜,你也先去瞧瞧皇上那头事情如何了。”
湛王爷看看他的眼神,又见玖玖的脸色更难看,此时更是白里透青,半分血色也无。勉强把怒气压了下去。摔门出去了。
濮王爷也知难以从他口里套了实情。盘算着时间,耐着性子只把前后那两日的事情一字一句细细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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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小皇帝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只管凌然盯住了枳表哥。脸上反而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咳。”表弟看着虽小,到底是天子。威仪却是足的。容枳同他提这事也难堪。一时全身不自在。干咳一声。“臣同皇上说的事,皇上可听明白了?”
皇帝不置可否的盯着他,带理不理的唔了一声。
“那么,不若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看那神色,强自镇定之下,分明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管自己不过大他两岁,心道这神态看着冷静,暗里分明是有些不好意思嘛。一时改了称呼,向他凑了凑,悄声道。“帮你挑几个小x姑娘。啊x姑娘。xx姑娘……保证都是好的。”
“我不去。”小皇帝吓了一大跳,一时也忘了称朕。稳了稳神,这才正色斥道。“胡闹!”
“不去的话,你那一天才长得大!”容枳上上下下瞧瞧他。
“我不是小孩子了!”觉得枳表哥那眼神有些小看,皇帝不由得抬高了下巴,挺了挺胸。
“不是小孩子?”容枳一哂。想了想,终于凑过去同他耳语了一阵,把之前听来的话同皇帝悄悄说了。又道:“皇上若真是身上没什么要紧。既不喜欢几位贵人。总要挑个另的喜欢的。总这么下去也不行。”
皇帝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沉了又沉,最后也只阴着脸吐出两个字。“不要。”
“皇上不去看看就说不要?”这差事是自个儿老子同九叔派的。他纵然不太情愿,面上却不好含糊了,只得又劝。突而恍然大悟,看看了皇帝。“皇帝莫非有什么中意的人了?”
这话问出口。容枳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随即出神了一会,就连眼神了跟着柔软了几分。还是摇头:“没。”这口气软软的,倒有三分像是撒娇。
没有,你那傻笑的脸又算什么?
容枳也说不出话来。怔住看他。皇帝竟也没有查觉,慢慢自个儿笑开。“没,呵呵……”
眼看着平时别精明的一人,此时一付傻啦叭唧的蠢样。容枳在心里鄙视了一下――亏得九叔操这份心。这厮分明就是心里有人!
只是又奇,他再小也是皇上,若他真中意谁,用得着这么一脸蠢像的藏着掖着?几位叔伯皆是通情达理,又望着他早早为皇室开枝散叶,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那里会不准?话又说回来,依着皇上表弟的性子,私下里或而任性霸道些,风骨操守却都是知道的。看得上眼的人物断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想到些,正要再开口。门绲囊幌欤抬眼看时,是湛王爷黑着张脸进来。看看那脸色,容枳便识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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