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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第 1 章

    府里的小丫环送药到书房,没得到任何吩咐,不知那里做错了,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就走。

    王爷这几日事情操劳得狠了,平素清淡冷静的脸更见瘦削了些,线条反而清俊温柔起来。此时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一手按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托盘里青花景瓷的碗沿出神,微褐色的热气蒸腾,一时竟觉有些晃眼。

    脉是他诊的,药方是他开的,剂量是他下的,药材也是他亲自取的,自然不会有错。只消这一剂药饮了,任是个什么也该落下来了吧!

    挥手让手足无措的丫头下去。抿着唇又看了片刻,微皱着眉正要去取,门外却听得一人大呼小叫的进来。

    “啊玖!啊玖”来人直呼他的幼名,全无半分忌讳,就那么不等通传的直直闯进门来。那张方正的脸上倒是很忠厚憨直的担忧。“他们说你午时去过药房,那儿不舒服,传过太医没有?”

    “皇兄就为这点小事闯进来?成什么规矩了?”要拦他已是不及,伸出去的手只能收了回来,这两日脾气一直不甚好,自已管也管不住的烦闷暴躁。一时恼了,看了来人皱眉冷笑。

    偏生那人眼尖,一眼见了桌上药碗,过去端了,才一嗅。又偏头想了想,顿时脸色大变,抬了头看他,吞吞吐吐地道:“……里头放了红花?啊玖你这是要做什么?……玳贵人虽然性子娇纵些,可怀的到底也是皇侄的骨肉,天家的血脉……虽然玳贵人没有母仪天下的胸襟气度,外戚家势力也横行暴虐,平日里总想着教唆着皇侄偏听偏信……”

    “这些个罪则,那一条不是当死的?”为求防身,皇家子弟都学过些医理。只是这五皇兄最是粗枝大叶,实在难为他辨得出红花来,还能想到宫里玳贵人那般长远。但听得他那几句,却是一个气恼当头,当下冷冷答他。

    看着玖弟脸上越来越看不出喜怒,眼里的锐色却在隐隐升腾。再看看碗中沉沉的药汁,一咬牙倒到了窗外,还是壮胆劝道:“我知道啊玖你最看不得这些……可是,无论如何看在玳贵人有身孕的份上,好歹是侄儿的孩子,你也该收一收性子,忍一下手……你下这么大的剂量,小的保不住,只怕大的也要丢了半条命去……纵是皇侄再敬畏你,这般断绝天子血脉,也是要问你罪的……”

    “难不成我能明目张胆从暄王府里大老远送一碗药进宫,去害了玳贵人的孩子!当真怕别人找不到话柄么?”听皇兄乱七八糟的越说越不像话,扫过冷冷一眼,出声打断道。“我若要对付她,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用不着下药。”

    “哦……那这是?”绍王爷一想也是有理,摸着头笑了笑,又迟疑的看着手中空了的药碗。

    “是我的药,风寒药罢了。”他沉着脸,淡淡的道。

    “啊?”绍王爷嘿嘿笑了两声,把碗藏在身后,不敢再提。转而言其它:“听说在朝上皇侄同你翻脸了?他可是从来同你最亲近的……”

    “是皇上。”u王爷看出他的用心,也不点破。在一旁坐了,只微微不满的指正道。“今日向皇上请奏边关的防备征讨事务人选,一时不合而已。”

    “这些事务一向不是你在过问么。皇侄怎么会突然有什么不满?”绍王爷奇道。

    “我请调今年的秋防。”u王淡淡道。“一个月后便动身。”

    “难怪皇侄恼了。”绍王爷恍然大悟。“除却先皇,皇侄最亲近的就是你这九叔,这时节边关正当苦寒,他怎么会肯让你去……”

    “是皇上。便是皇室亲近,如今新君临位,正是立信存威之时,我们做叔伯辈的,也当时时为他留意些。”u王再次纠正。转而微微叹了口气。“如今朝臣一个个虎视眈眈全盯在我身上,如何能不去。”

    “由着他们盯,论及燕朝天下,几乎有一大半是你打下来的,你便是就留在京里了,我看他们有谁敢动得了啊玖你。”绍王爷性情闲散,自然不太懂得朝野风云变迁。只想如今朝泰民安,玖弟在其中当得起居功至伟,如今听他淡淡一提,想到朝臣竟由此猜忌。不由得大怒。

    “那能真同他们硬拗,真想造反了不成?”看着五哥恼火,u王只是淡淡一笑。“如今怕的也就是这个功高盖主。新君初政,难免有人心怀不满,从中撺唆些个,也是有的。”

    “皇侄他又怎么会听信别人的?”绍王爷听他如此一说,愀然不乐,怔瑕的道。

    “卓儿便是不信,我却也不能让他难做。不如先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想要翻了天。如今天下泰半军队皆从我手上带出,不过离京数月,倒有谁收复得了。兵权交在卓儿手里,自不怕谁能从中架空,倒可以堵堵天下人的嘴。况而这朝中事,那里是三丙句话同五哥你说得明白的……”u王知五哥心机单纯,也不同他细说。这些琐细事一想得多了,又觉得心头烦闷,勉强一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当是散散心。”

    “可要五哥陪你去?再不济总也有个人照应些。”绍王爷看他脸色不佳,不由忧心。

    “五哥可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放着好端端的京城繁华不享,跟着我跑边关去餐风宿露的吹北风吃黄沙,当是好玩的么?”u王一笑,莫说是京里离不得人,便是离得,有这个胆大却心不细的五哥跟着,他还不利索呢。

    “你年前经那场病,到现在还虚着身子。真要放你一个人去,叫几个哥哥怎么放得下心。”绍王看他面色和善,一时大意便说了。“这几日又不舒服了不是?是胃痛么?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过有这病?”

    “多事!”本还笑吟吟听着的人,后来便突而反了脸,冷冷斥了一声,眉眼里却是不怒自威的凌厉。然而才说了一句,突然皱紧了眉,脸上血色也淡了下去。

    “你三哥六哥他们也是担心你!这不才叫我过来看看么……”绍王爷吓了一大跳,倒没留意他眉间一掠而过的痛色。

    “是哪个多嘴的丫头说出去的?”u王爷却不理会他,森森的问。

    “你别怪莲浮,那也是哥哥们迫她要照料好了你的……”绍王爷真怕他拿那丫头撒气,红了脸讪讪的道。

    “想也是她,除了她还真没有谁敢提个一字半字的。”u王爷冷眼看着他,绍王爷对莲浮那点心思那里能瞒得过去。却只当做不知。“主子家的事,轮得到做下人的饶舌!”

    “你别生气,也是我问她的。你要怪便怪我,可别暗里找她的麻烦……”绍王爷怕他真恼了,忙忙的道。话出口到一半,却见眉眼间一丝狡黠笑意。明悟过来是上了当,住了口不言。

    “可不还是那句话,我若要找她的麻烦,任谁也挡不下来的。亏你还想要帮她开脱。”u王爷叹了口气,懒懒道。“反正那丫头也不听使唤,你若是中意,把她收了去做个侧妃,也是她莫大的福气了。

    绍王爷红了脸,傻傻的笑了一阵,突然回过味了:“不行。我若把她带了去,这么大个府里,可再没有人敢盯着你了。”

    u王淡然一笑,也不再言语。

    绍王经这一岔,半日才想起方才一事,无故泼了他的药,这倒是真正要紧的,可少不得再赔上一碗。

    “再煎上一付便是。五哥何必来操这份心。真要不好了,可没力气整治那多嘴的丫头,不才称了五哥的心么?”u王懒懒的止了他,道。

    “是要紧的病,还是请了大夫来看看的好。”绍王看他脸上神色着实惫怠,委实有些不甚放心。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最后还是u王应得不耐烦了,传了莲浮来上茶,得见一面方才回去。

    这边他一走,u王爷拉下脸来,着实不留情面的把莲浮训斥了一顿。

    幸得他行事慎密,那药也多留得些,交代了下去晚间再煎煮一付。

    这边回了房间,早是一身的困顿疲惫。见了桌上放着几份章呈,拿过来看得两眼,只觉得昏昏花花的看不入眼,胸口闷堵更胜。腹间隐疼时隐时现从未断过,到此时倒有些越演越烈的架势。晚膳送了上来,才闻得那般烟火气便反胃。索性撤了下去,丢开奏报倒头便睡。

    第 2 章

    许是近日易乏,又连日困顿,这一睡去,再醒来是过了上灯时分,屋子里四角淡淡点上烛台,几时点的他竟是一无所察。这才一疏神,又见榻前侧跪了一人,面目一时看不清楚。这时手里也渐渐有了知觉,却是被那人扣住了脉门。登时惊怒,抖手挣脱出来。

    那人一时不察,被他脱出去,这才怔怔然抬脸来看他。脸上神情忧虑震惊,迟疑困惑,一时揉和在一起。反而辨不出个什么心思。

    原来绍王爷回去同使他来探看小玖的几个兄弟一番商量,到底有些不放心。私下从太医院叫了庐景过来看看。一来庐景算是同小玖相熟的,小玖定然不好翻脸。二来小玖的脉,多是庐景在请,又素来是个口风紧的,却也信得过。

    庐景知玖王爷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此次自己却未知半点王爷患病的消息,自然大是担忧。细细问了情形,心下惊疑,这便赶过来探看。府中一干侍卫人等,早被绍王爷交代过,庐景又素是往来之人,只告知了王爷睡下,丝毫不敢喧哗,引他入院便退下。

    庐景在院里是唤过两声的,只是全无半点声息回应。轻轻一入屋,便见王爷静静枕在一侧,对他的到来全无半点知觉。不由大惊,要知暄王爷十余岁起便戎马兵戈。至今十年。其警醒自是非同一般。换作平日他还未入院便有所知觉,那会像今日这般人到了面前,却依然沉睡不醒的。

    一时惊了,顾不得失礼,上前先跪了便去试他腕脉。这一试却更是非同小可,再细细拿捏,纵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呆了。正思量间,那人手腕也挣脱了出去,转眼看时,那人气色同面色俱大是不善,略有些苍白的脸在灯光下竟有些玉器似的晶莹,越发衬得眉眼乌乌,正冷冷看着自己。

    “王爷……”怔怔叫了一声,庐景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谁许你进来的?”暄王爷不理会他,径自揭了被要下床。

    “你要什么,告诉我来做便好……”庐景这才回神,慌忙起身来扶。看他神色愠怒。口中不由得道。“你如今的身子,可万万不能动气忧怒的……”

    “那好,你去把放你进来的那几人,细细的管教一遍。由着五哥在我府里出入无碍也就罢了,几时就连你也能这般通行无阻了?”话未完,暄王爷已经狠狠一眼扫了过来。

    “我方才有通报过,只是你睡得沉没听到而已。下人虽有些不懂事。你自已身子要紧,同他们置气又何必。”庐景知他是迁怒,但这时节他情况非常,万万理论不得。只苦笑了顺着他劝。

    这话却惹得那人动怒,眼光一转便落在庐景身上,正要发作。脸色陡然一白,一软又跌坐回去。抿紧了唇却不肯吭一声。

    庐景不敢再说,忙过来要探他脉象。被他一闪便让过,侧过头去淡淡的道。“不用再诊了。”

    “王爷!?”庐景不想他如此干脆便认了,僵着手怔了半响,又不敢拂逆他意。幸好自己知觉得早,虽是劳虑虚损了,一时倒没有什么差池,又想起个要紧的事情来,却是不得不问的。“那个……这个,他知道么?”

    “他!?”暄王爷转眼看看庐景。本是凌厉的眼神因了一层水气,反而带了三分说不出的朦胧。看了他片刻,突而转头冷笑。“我也不知道是谁!”

    庐景正在心下把有可能的人物悄悄的排上个号,突然听得他这一句,一时惊讶,抬头看去。见他清素的侧脸在烛光下照得阴晴不定。仍掩不去眉宇间一点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的恨色。显然不是托辞。

    “王爷……”皇室虽血脉特殊,如此以男身受孕虽绝非不能,但百年来也是少见。出在素来沉稳持重的玖王爷身上,已经够让他惊诧莫名了。暄王爷桀骜洒脱的性子,看他神色淡静,还以为是两情相悦。谁想王爷的回答更让人拍案叫绝。庐景哭笑不得,这种事也能不知道是谁么!“王爷你可从来不是如此胡闹的人!”

    “我那日醉了!”暄王爷显然对此也大为光火,冷冷的沉了声道。

    “总要有个大概吧?”庐景见暄王整着神色,面上却更为苍白。眉宇皱着便不再舒开,知他定是极痛了,再笑不出来,试着伸手来探他脉门。这次他却没避。只低头哼了一声。

    “大概?少说也能猜到二三十个人,倒好意思一个个找上门去?”暄王猜出他方才心里所想,阴着脸冷笑。

    皇上新封贵人之时,虽在丧期不得重礼。可又遇上戎边将士换防回调,连着嘉勉的宴会一道办了。当日恩准文武百官同游御内花园,参与内苑宴会的也有百余人。若要算起对内苑殿室熟悉的,少说也有几十人。

    当日醒来时,殿中剩他一人,身上衣裳倒是穿戴楚楚。只是身体骗不了人,他自己也隐约记得欢爱情形。此事又不宜声张,他连对方何人也未明白。本就愤懑郁怒。原是吃了天大的暗亏,谁曾想不过一刻之欢,月来渐感不适,他通些医理,竟自探出喜脉。这血肉来得如此缘因,岂不是天大笑话。

    “近三月……是圣上纳妃之宴?”庐景方才着实是已排了十来个号,听他如此一说只当不知。占着有些手段,估摸着时间,寻思道。那般人多事杂,当真是不好说起。“王爷可以些个眉目?”

    “若有些个眉目,我早先将人细细的剐了。”暄王冷着脸依在床边,阴恻恻的道。这话倒说得像他平日的作风。

    庐景垂了头不敢露出分毫神色惹他气恼,只慢慢的断脉,眼里慢慢有了几分忧色。“王爷可同人私下商议过此事?”

    “如何商议?”一阵阵隐约腹痛只让人全身无力,暄王拢了眉勉强忍耐,冷笑着道。这事他那里敢教旁人知道,心下亦是悲苦莫名。“出这等丑事,总不成还要满天下的去传扬!”

    第 3 章

    换做是别人,大约也不好得拿事问遍二三十同朝为官者。庐景一时不语。换手再切了,看暄王爷虽不喊一声痛,然而清淡的脸色,蹙紧的眉头,按在腹上的手指都带了细细一层薄汗,分明肚腹中疼痛得厉害。

    扶了他半靠在被枕上,一手向他衣内探去。王爷迟疑了一下,可腹痛实在难捱,终是没有让开,任着他伸进手去。

    内里的绸衣,已经叫绵绵冷汗浸得半透,融着衣物也能觉得暄王爷小腹处一片湿冷冰凉。庐景以轻巧手法点了他几个穴道,按在腹上的手慢慢渡了真气过去。一手再诊他脉象,这才皱了眉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这半月来隐隐约约的一直不自在。起初只是不时抽痛。这两日才疼得紧。”暄王眉头松开了一些,想了想才不甚情愿的答道。

    “也是你身子本来还虚,这几日暴躁恼怒,又兼思虑过甚,胎息本来就虚弱不足,又不知道保养安息。那经得起这般折损,自然要疼给你看。”庐景皱了眉头,也不管他爱不爱听。“胎息这般孱弱了,你又连日动怒,只管同人置气,别人受点罚倒没有什么要紧。可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暄王爷朝他冷冷一扬眉,看样子是要辩斥两句。庐景把手收了回来,只管到一旁去药箱里翻拣。失了手上温暖,腹中绞痛立时肆虐。暄王爷不由得呻吟了半声,又生生忍住,到口的话便没能说出来。另一手却不自觉的按紧了下腹。

    “王爷不妨安生些。就同你说,只要你恼怒动气,或是思虑伤神,它都是要闹要痛的。”庐景取了针过来。斟酌着扎了两个穴道。口里却放软了声音。慢慢的问。“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落了!”那两针下去,暄王略略缓过些精神。冷冷的答道。“我不要它。”

    “不弄明白就要落么?”庐景另有一层忧虑。想起今日绍王爷不经意提到他风寒药里用了红花一事,小心问着。

    “我既是醉了。那人想来也可能是酒后失态。当时未必就明白。后来走时还记得理好衣裳。倒是清楚了。只这般不告而辞,便不是我相识之人,定然也是认出我来。那人不肯露面,不是怕我报复,就是怕揭穿了双方难堪,我真要找出人来也不过自己丢脸,老大的没意思。这般糊涂事,过了便罢了。不然还想要怎样?难不成学着妇道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成!”暄王爷缓缓道,说到后来不由得恨恨。“若不是多了它,这事我也当是风平浪静的了。”

    “如今胎儿也近三月,王爷前阵子身子亏损,血气俱虚,胎息躁动不宁,本就有些不妥。若是强行堕了,只怕是王爷身子受不住。若调理些时日再落,胎儿大了又更是艰难……”王爷是骄傲性子,遇上这等不明不白的事自然不肯服软,他也能明白。只是依王爷如今身子,这般思虑折腾早足以堪虑。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的把他的隐忧说出来。“这孩子如今还不明不白。不如先慢慢找着了人,再从长计议起……”

    “你也知道不明不白!留着这祸害还待要怎样?不过一时之欢,总不成你要强逼着人家负责,且不说那人是长是扁都不知道。便是他情愿善后,我也用不着他来操这份心。”王爷也是恼了,惨白着脸咬牙切齿,目光里隐隐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凄恻。“若是走露得一点风声。便是别人不提,我自己也没脸活着。要是落不下它来,我这条命就赔给它作罢。”

    “你别恼,慢慢的说,千万别再――动气……”庐景生生把惊动胎气四字吞了下去。看着暄王爷脸色不善,知道他向来当真,既能说得出便做得到,自然不惜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而说这话时暄王脸色分明又苍白了下去。庐景想一想倒觉得此事说不得问不得查不得,想一想也替他觉着可怜。哭笑不得之余,一边仔细下针,还只得软了声音劝。“这也不是能急在一时的,你说不要便不要,不气不气。”

    “我下月出京,路上更不方便。况而出了三月,便要渐渐显了形,若到那一日,我还不如……”痛在自己身上,自然知道一旦动气恼怒是个什么下场,当他想气来着。可这些事一旦想来,那里有由得他不着恼的道理。勉强耐着性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痛。

    “王爷本来亏了底子,纵然是平安落了胎息,也须得时日好好调理。月余便奔波颠簸只怕不妥。”庐景知他下一句定然要说不如死了算了。不敢顺着向下接。提到出京秋防一事。也就缓缓岔开话题。“秋防这事,圣上不是未允?王爷身子尚须调养,不如就交由别人去做也是一样!”

    “秋防原算不上要紧。本是遇到灾年时,入秋后草原民族便给养不济,需提防游牧民族入境骚扰。如今接连数年风调雨顺,本无此虞。但近月来不断有小股游骑滋扰边境。离原之国的兵力,也渐有像边境纠结的迹象。想来风调雨顺也有风调雨顺的坏处,只怕是容得他们数年安息,国力有所恢复,便有了些不肯安分的野心。况而――”暄王爷果然想到别的事头上。他和庐景暗里关系友善。这些话便也不避他。

    只皱了眉缓缓道:“从去岁先皇辞世,卓儿登帝以来。朝野虽无番王外戚忧扰,但卓儿没有兄弟手足,反而是几位皇叔都是正当年纪,又是数年声名显赫,便是此时行事尽力低调,也避不了嫌隙。朝臣的态度一直有些飘摇。近来虽有意纵许外戚,容其渐成势力。朝臣注意仍围在几位宗亲身上。无风不起浪,便有些费人思量。边境忧扰,虽未有内贼勾连的证据,也不可不防。”

    新帝虽说沉稳干练,到底年纪尚幼,难于服众。而朝臣茅头所向,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纵是他能惮压朝野变故,然而朝中非议,终是不利于新君威信。二者相较而择暂避其锋芒。如此一来探外邦虚实,二来也可暂平朝中风头。其中更有诸多考量,由不得他不细心思量。

    若换作平常,这番计议自是上选,新君不允尚在其次。偏偏最麻烦的却出在他自己身上。这几日身上不适,脾气便不受他控制的焦躁易怒,反反复复思忖,便是换得连番恼恨痛疼,恶性循环。

    庐景见他如此思虑必然伤神,然而终好过由着他恼怒。一边默默听着,行过一遍针,再渡过真气引他调息,一边慢声劝道。“住年秋防也要在中秋前后,王爷需悉心调理,落上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必急着一月便动身。”

    暄王另有所思,只缓缓摇头不允。

    “不知道的,还当关境就那般好,只引得王爷一年里有大半年往外头跑。”庐景知他的认定的事,便难得有遂服的余地。这么多年来早是拿他无法。静默了一会,勉强道。

    “早去了也好。免得在京里天天看着那些个人碍眼着恼。”暄王气色渐宁,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几月来,虽想当作一场糊涂,却忍不住的多疑。一想到那日之人不知是谁,然而朝中众多所见之人皆有可能。日日同殿为臣若无其事的迎来送往,那人想必却是心知肚明,这个中滋味,不比鱼梗在咽芒刺在背好受。

    庐景一点则明,心下一笑,正要应话。

    却听得屋外有人哼了一声。语气里极是不高兴,再有细细的脚步响起,一路走了过来。

    庐景心思放在了诊断上,暄王爷一时体虚,来人又有意轻巧,两人竟都未觉察。

    王爷府上一日之内三次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报而入。暄王爷不由沉了脸。便要起身发作。

    却听得来人已到门口,一个声音还带着三分少年清脆,口气却沉稳平淡。似是向身旁人说道:“外头候着不得骚扰,朕同皇叔说说话。”

    第 4 章

    未听见有人应声,脚步声却只剩一人,听得推门进来,接着便是一道明黄色衣摆行过屏风来。

    暄王爷微怔,庐景见状早抽回手来,跪拜了下去。正要起身行礼,少年皇帝已一摆手。清清冷冷的道:“皇叔免礼了。”

    暄王本来身上不适,皇侄之间又极是捻熟。便也不坚持。但天子面前终不可失仪,还是起身在床沿正坐了,伸手打理着衣物,一边问:“圣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皇帝不答他,只转眼看着庐景,听他称臣,语气淡漠的问:“你是谁?”

    庐景虽入了太医院,却从未见过暄王爷这皇侄。皇帝是免了王爷的礼,可没免他的,只得还老实跪着。听得那声音平淡里头,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心道自己从前可没能耐招惹过九五至尊,这还不知是把那儿来的气撒到自己身上。

    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不期然同皇帝对了个正眼。皇帝倒是继承了皇家数代靓男美女的优秀血统。便是见过了三王爷出尘,五王爷奇伟,六王爷犀利,再至玖王爷的清俊,仍是在心里头暗赞皇帝这厮果真生得一付上好皮毛。

    口中规矩答道:“臣是太医院中大夫庐景。”

    “朕怎么没见过你?”皇帝皱了眉,口气淡淡的,不依不饶的追问。

    “小人福薄,无缘得见皇上。”庐景低眉顺眼的回禀。心道别说一个小小的太医院中大夫没有见过,朝中大臣后宫嫔妃便是见过了,你不记得的人怕也有。

    “哦?”皇帝像是有意不肯放过他,挑起眉来,哼了一声。到底是自小养就的天家威严。这一眼扫来,犀利凌然,不愧为叔侄,同王爷恼时倒是相像。庐景便是不看他,背上也能觉出冷意来。但毕竟小了暄王爷九岁,十五六年纪正是少年飞扬时,想来平生又如顺水行舟未曾遇挫。自不若暄王爷磨砺多年,锐气早沉稳内敛。威仪不足,只是逼人的盛气。

    “庐景是臣新近才举荐的,皇上自然没有见过。”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临时起意过来看看皇叔。皇叔身子不适么?”暄王爷一旁替他答了。皇帝这才罢休。自己沉着脸在桌边坐下了。语气平淡道。“可要紧?”

    “不过一时风寒罢了。”暄王爷答他。

    “朕问你话呢!”皇帝却仍是找上了庐景。

    “臣正要诊治。”庐景回道。他可还跪着。此时真是认定这未谋面过的皇帝确实是在找他岔。心里早悄悄把皇上骂了好几声小屁孩,自己也算人模人样,到底是那里让皇帝看着不顺眼了。

    暄王爷也看出来皇帝心绪不佳,这般拿不相干的人出气却是不齿。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皇帝在一旁坐了,把皇叔的神色全看在眼里。素小得玖皇叔教训,一想便明白皇叔眼中不喜为何而来,更是不高兴。此时得了空,再住他身上打量了几眼。暄王先时也睡下,庐景来时再探查了一番,虽略加整理过,身上衣装仍是有些凌乱。皇帝眼里光芒一闪,转而看向庐景便怒气更盛。只是看他气色倦怠,却忍了忍起身转到一旁,背对着两人冷冷淡淡丢下一句:“那便先诊治吧。”

    这寝室极大,其中用屏风古玩分隔,僻出一半来另做一厅,置了不少书籍画轴。俨然一个小书房模样。皇帝幼时常到府里小住玩耍,对这布置极是熟悉。此刻便自到一旁架上取书。

    庐景也着实担心暄王情形,又细细切了脉象,仍是不妥。见这等时机,悄声向暄王道:“与其王爷避走,不若此事同圣上商量,查办几个臣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卓儿还小。”暄王脸上微微有丝难堪。虽是叔侄,又纵然素来亲密,这等事仍是难以启齿。此地无银的办了几人也不是根本之法。摇头不允,也轻声回他。“不要吓着他了。”

    皇帝背着两人立在书架前,却没什么心思,冷着眼在书脊上扫来扫去。却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可惜两人声音压得极小,全然听不分明。心里大是愤然,悄悄的冷哼了一声。

    胡乱取了本书走回来坐下,慢条斯理的翻着。不经意似的朝两人看看,突然开口:“朕记得今日皇叔议及秋防时,一条条倒都是些个要紧正理,倒好像朕要是不允,这就是朕对不起天下,朕在百姓社稷百前就抬不起头来。却不知道原来是谁让皇叔碍了眼,竟是要借秋防出去消遣的?倒不妨同朕说说看,嗯?”

    “那只是臣的私事,臣也只是一时气话,随口说说。圣上不必当真。”暄王一怔,话里不由有些尴尬,自是不能明说,便婉词推拒。

    “私事?随口说说?皇叔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朕的!”皇上一听这话,哼了一声。眯起眼来自己生气,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一时沉静镇定里就透了三分藏也藏不住的恼意。手里的书越翻越快,全然没看进去半个字。偏偏口里还能缓缓问道:“秋防一事又如何说?皇叔可还是要去?”

    “秋防一事关系国体,臣不敢因私而费。”暄王略一思量,沉静应他。

    “那好,朕准了!”皇帝把手中书翻完一遍,倒压下了恼意,将书拍在桌上。眼睛亮亮的看看两人,沉沉静静道:“皇叔十日后便可动身!”

    “十日?”暄王目光一侧去看庐景,转而沉吟。

    “这么快?”庐景不愿再招惹这小皇帝,站在一旁本不作声,此时忍不住开口。也抬起眼来,两人略略对视一眼。

    “庐景,你怎么还在这儿?”皇帝看在眼里,顿时又发作。“诊完就下去开方备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王爷受风里更兼胃寒脾弱,待会儿还需用行针。”庐景索性胡言。

    “嗯。”皇帝怔了怔。

    “王爷这病重在静养安息,要忌劳虑寒潮。”庐景见皇上居然没恼,乘机又道。指望皇上对这皇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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