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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 作者:周而复始
是拖住塞北的江氏和京城中看似毫无建树的林家。江氏能光明正大的娶男儿媳,他们萧家也………想到姓言的一大家子,萧大人按着疼痛了起来的额头,他真真是一点点也不愿意啊!
看着夫君这般苦恼模样,柔弱的萧夫人若有所思的认真思量了起来。
一夜微风后,天色稍亮,没有宵禁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都在张望着京兆府的衙门口。眼下京城最大的八卦绝对不是昨日那场疾风怒雨,而是扬州言三擂响京兆府尹的鼓声。这场被期盼着做出决判的官司,将拢着满城萧杀给冲得淡然了许多。至于……,得幸取消了禁足的两位皇子已然被刻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并非是臣下无心,实在是这两位虽被取消了禁足,王上依然丝毫不显要立哪位为储的意思,弄得满城依旧是兢兢战战。才经历过血雨腥风,还有谁个敢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得再掺和进去?
攀着扬州言三少告官的时机,昨日递上状纸的尚且还只是零星点点,今儿天微亮,冒着杀威棒仗责的皮肉之苦,平日里绝不敢逾越上告士家的百姓看准时机的涌了过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京兆府伸冤大鼓的鼓声响彻不停。这不是落井下石,实在是有得把柄和有得冤屈借势申诉,只能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捏着手中数十份状纸,坐上官轿去早朝的京兆府尹满心谨慎,千万得谨慎,绝不要将自己也牵扯进这乱局中才是。
金殿上,众官站立于自己的位置上,空置了的位置上也由候补填补好了,满殿沉静无声。
山呼万岁后,矗立一边的某些官员小心笼着衣袖,齐齐将昨日达成联谊所准备好的上疏往衣袋中紧紧,免得落了出来。满京城内,朱门大户哪家不是连着姻亲的,多年相交,早已勾连深深,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话中,拟定了今日朝议中先拿王上钦赐男子婚配一事进行谏言,借此牵扯出江氏在北地妄为来说事的策动,可一早儿纷纷得了心腹告诉,也亲眼见了京兆府前人潮涌动的一幕幕,他们都有些惊心动魄,民心转向,哪里敢履行约定好的盘算。
朝议进行的很顺利,看得出愈发慵懒的王上心情非常好,人证物证俱全的形式下,个个都识趣得没再去碰触昨日那场疾风骤雨后的雷霆,更是识相得将赐江氏娶了男妻一事收敛,百官也都在静观其变,最后,实在没有可上奏的了,只有将目光锁定了垂首站在末尾的京兆尹身上,这位大人应该有事情要上奏的吧。
明知有这一刻,还是被各位大人瞅得心惊胆颤,排在末位的京兆尹上前三跪九叩后,呈递上所携带来的目前所收到的状纸,当然,扬州言三的状纸就摆在首页。
可惜,这些状纸并没能呈交到王上金案上。
趋前向王上行了大礼后,御史转身对京兆尹此举大力呵责,“设立京兆府就是安抚京畿百姓的民生,递交到京兆府的状纸是京兆府为民解忧的份内之责!”
“是,是。”挨了监督百官的御史教训,唯唯诺诺归了位的京兆尹欲哭无泪,这究竟要他如何判得?一旁同僚们都向归位的京兆府投去同情的眼色,这位还真没眼色,经扬州言三这么一告,这场经营多年的朝政倾轧,已然转变为了一场备受民众拥戴的圣意圣断,没看到展颜的王上挺乐见其成的么。细想来,扬州言三迎奉圣意的举止莫不就是王上所授意的?
延续昨日的议程,边域的赈灾和清平乱寇势在必行,从塞北运来的战马已经在路上了,这话听得满殿再次沉寂。塞北马场的军马要运到京师来?谁运的?江宸?林红叶?还是被赐婚的江暮?
提起塞北的马场,立马就想起那些张弓射箭的灰衣人的背后还有无数隐没了的在冷眼旁观着的士族,倏然的萧大人抬目看向高高在上的王上,正和扫过来的淡然眼色对上了,惊得他当即垂下头去。
“萧大人,萧泓的伤势如何了?”看着受惊的萧大人,王上温颜询问。
被王上点了名的萧大人也体会到了京兆尹欲哭无泪的想法,提起精神回禀道:“叩谢王上的关爱,已无大碍,今日一早已去了兵部,请王上定不要拂了萧泓报国的忠心。”一众瞄着谢恩荣宠的萧大人,好些也为家族未来迷途担忧的同僚都好生羡萧氏有个为家族分忧的子息。
和昨日不同,这次王上再没有劝阻。看着王上赞许深深的姿态,满朝都知趣得将效忠声声震响满殿。一堂君臣和顺的朝议就这样完美的结束了,阁臣们往偏殿聚全准备内议,眼下所需办理的事情都很紧迫。
走出宫门,对王上回避不理会萧泓和言家小三之事,毫无主动的萧大人当即盯上了苦恼着出了殿门的京兆府尹。
对上萧大人递过来阴冷的视线,苦笑连连的京兆尹拱手,时时迎奉圣意的扬州言三的官司岂是他敢随意判的?转身走向内廷侍卫,还是再去请示一下吧,可别在扬州言三这件事上丢了乌纱。
第三十三章
朝议已散,艳阳渐高,重归繁华街道上的铺面前,跑街的小伙计热情招揽着络绎不绝的行人。只可惜,大街上摇着扇子闲行着的多半是客居的外乡客,朱门大户的那些位该出来的还都没出现。
对看惯了风云变幻的京城百姓而言,昨日雷霆已经过去,新一天开始了。
一边照看着关系全家生计的摊货,一边和旁边摊位的熟人低声热议着昨日扬州言三擂鼓伸冤的来龙去脉,道听途说来的缘由听得人人都觉得那口出污秽的公子哥真真过分。不过,在繁华荣景的京城中,南风之事绝不是什么新鲜事,且不论是真还是假,谣言中将清俊飘逸的扬州言三和气势沉稳的箫将军两位才俊牵扯在了一起,顿时让人泛起涟漪,遐思连连,不但没半点污秽的念想,细想来还觉得挺养眼呢。于是,交头接耳的热议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此刻,在寻常人都不会刻意靠近的凝黑的监察司的府前,一早儿就来求见吴源的少年公子正安静的等候着伺候在宫门外的吴大人的出现。
说起这位少年公子所要求见的吴大人,正是目前监察司最红的红人。自年后从南回京,就被破格擢升为钦差副使远去塞北,辅助萧大人一并立下了御寇的功劳,归来后,王上嘉许连连,让隐在暗处的监察司上下都大有面子,最近常被传召侍立御前,可谓官运亨通,前途不可限量。
在宫门口候着快到了散朝,确定不需传唤,笼着手,吴源才转向回衙门,一转过路口,一眼就瞄到了监察司凝黑的门前矗着的一位银衣公子,不等看得清楚,吴源脚根立马转了圈,身子也随着转了方向,速度之快,让身后的随侍唬了一大跳, “大人?怎么了?”失声的随侍赶紧询问哪里出了不妥?
“吴大人……”一直就注意着道口的言家小三也及时出言相唤。
听了招呼,不得已,吴源暂住了趋前的脚步。在考虑是不是避开的会儿,言家耀辉已经快步迎了上来。
哎,来不及回避了。半点也不想和言家有什么牵扯的吴源回身,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狐假虎威的言家小三现在头顶着的可是个为君分忧的的头衔,避不开,只能迎上去了。
看着迎过来的和记忆中的全然不相同的清俊秀雅的言家小三,言家最是温厚朴实的小三几时这般显目了?吴源有些怀疑,言家小三弄得这一出出,莫不原本就是想自找麻烦?
怀疑归怀疑,想必言家还不至于那么无聊的吧。
请言家耀辉入内,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有事说事吧,笼着手的吴源意志坚决,眼前的热闹看看就好,掺和进去那就不需要了,有萧泓一个人所帮衬的是非言家已经过于喧哗了。
看着吴源大人领进来的这位一早儿就候着了的年轻公子,哦,这位就是惹得萧府萧泓又是相思又是吐血的扬州言三?特地寻机过来转悠转悠的都瞄着瞧看,对这位揣摩圣意,凛然解君忧的扬州言三,消息素来最灵通的监察司中人对这位远比旁人所知晓得更多,扬州言三到京的一系列举动,他们都有把握,一再正大光明掀起忠君事的热潮的这位着实是臣子中的楷模,说句良心话,想不去佩服都不太容易。况且,对持有监察司金牌的林红叶暗辅王上将朝野多年诟病一扫而空的气势和手段让他们心有敬意,连带的,这里的上下对江氏亲家也多多少少怀有那么一些些袍泽之心。至于扬州言三和萧大公子的事情嘛……,嗯,满朝上下都打着哈哈以来推搪遮掩,他们这些人还是识趣得远远地看看热闹吧。
这就是监察司么?接过陪同的随侍手中的捧盒,言耀辉随着吴源大人迈进了漆黑的大门,一路穿行,细细端看,廊檐下来往穿梭的汉子们看上去相当忙碌,气氛全然没有在衙门外所见的阴沉。
行至堂前,将吴源大人谨慎的姿态抛掷在脑后,做足了官场的礼数,言耀辉这才禀明求见的来意。
接下言家小三奉过来的箱盒,打开后,其内横溢着珠光宝气,一旁还有好些面额大小不一的银票,锦盒底下还有一本誊抄的账册,大致看了一下的吴源不甚了解的看向言家小三,言家小三还想捐赠朝廷?这应该没必要找监察司出面吧。
“大人,请您仔细看一下那本誊抄的账册。”一旁候着的言家耀辉解释道:“昨日城中商贾为在下压惊,特地送来一些礼盒,这些珠宝银票就是藏匿在部分礼盒中的,再如何思量,耀辉也想不出究竟是谁送来的,实在无从退还,心中惧怕朝廷追究,落得藏匿的罪名,所以,赶早儿来请吴大人做主。”言耀辉再次作揖,刚才他所言都是实话,民谚中早有‘纸包不住火’箴言,与其授人以柄,还不如自己洒出来,就算落不得好,也免得被人借此生事。
一边听着言家耀辉的说辞,一边将银票下面的账册拿出来翻看,誊抄的账册中的银两数目边还有些幼子幼女的生辰八字。吴源一下子清楚了言家小三的来意,当今这位王上性情仁厚,对杨家采购犯官幼女一事早有知晓,颇有默许的意味,可是眼下的这场可不比寻常时机,稍有不小心牵连其中,那就是藏匿大罪之人连累到自家性命的重罪,言家小三还算清楚其中的厉害。吴源当即嘱咐书薄去请些同僚们同来,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候在一旁的言耀辉也暗下感叹,昨夜若不是素来心细的大掌柜总觉得昨日过于反常,做主将礼盒打开一一登记查验,发现了这些藏匿其中的巨资银钱,不然,收受犯官的重金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十足是能引火焚身的引子,当即商议对策,在是不是找永固的问题上思量良久,最终还是一早儿站在了监察司的衙门口了,求见在扬州有几面之缘的吴源大人,就是想借着吴源的嘴向朝廷呈报,这场政局可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参与的。
“三少,令尊几时能过来走动走动?”借着等其他同僚过来的时机,吴源询问着。现在言家小三也是有品阶的,尊声‘三少’不为过。
看着提及到父亲的吴大人,言耀辉意外,说句实在话,他们不算熟悉,要不是出了这么个事儿,他也不可能会来这声名绝不磊落的地界。
回视和印象中大不同的言家小三,对是非不断的言家也烦恼的他打心眼期盼言茂能坐镇这场是非。和言家没长开的小子们不一样,常年阅历在外的言茂更有些见识和分寸,应该会将时局把握得更好些。
“多谢大人记挂,言家还有四位兄弟需要照看,父亲再有心,也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言耀辉回禀道:“言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之上不能退,在京城中,仗着年少不懂事,大人们都能给予些怜悯,耀辉还能支撑些时日。日后,就算耀辉不能扭转乾坤,也有塞北江氏可作为耀辉的退路,喧闹后也不至于过分牵连到家乡兄弟的声誉。”
听了这话,吴源也不再多话了。没错,言家小三此举能否平息是非姑且不论,却显然已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加注在他一人身上,倘若为了血脉情深,言家父子都来喧哗,依照言家的做法,很轻易就能落下轻狂的话柄,反倒使得言氏一族受累。
见吴源默许,言耀辉也不再多言,向吴大人告辞后,出了监察司。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漆黑的大门,言耀辉免不得盘算起吴源大人是不是能将此事呈达天听?仔细寻思也猜度不出结局,只有淡然轻叹转过脸去,为了他人的存活,而将自身置于不覆之地,这种所谓的仁义,言家从不附议。
转过内城回程,抬目看去,街道恢复繁华,昨日清冷如昙花一现,已然不复存在了。
“三少,真巧啊!”
耳边穿过扬声的招呼,让言家三少当即烦恼起来,回目看去,一身戎装的萧泓快步过来,身边还有两三位同样穿着戎装的年轻武士。
这次欢声招呼着言家小三的萧泓绝没有故意。今日,同样赶早儿去兵部请命的不是萧泓一人,好些位家传武道的才俊都争相向前,记录在册后,第一日且放了他们回府去报喜,明日起就要正式进入营帐,行止就将严谨了。他们一行人相邀着才出了内城,就瞧着了不远处晃荡着的扬州言三,欣喜的萧泓当即开口呼唤起来。
和萧泓同行的都看向前方传言中的扬州言三,他们中少有去过塞北的,对扬州言三毫无感触,对萧泓恋慕男子一事虽有不肖,却也算是事不关已,碍着和萧泓交好的关系,皆打定看热闹的心思旁观一下。
回目看着阔步追上来的萧泓,言家小三当下隐怒,看来萧泓确实是打定要败坏他名誉的念头了,这萧泓当真以为他是可欺的么。
第三十四章
这位还真没脸没皮,纠缠不休,两个忠诚护主的随侍当即迈了一步,将趋前的萧大公子和三少隔了个适当的界限,迅速向四周盘看,眼面前的大街口有没有轿乘可以租用?
虽有曾惨败在江暮手下的经历,也不能表示萧泓武功低微。一步上前的萧泓抬起胳膊肘一顺,就将两个遮挡在他和言家三少中间的随侍搡在了一边,同时,陪着大公子的萧府随侍也识趣得上前拦下这两位,大公子真的并不好惹,神色并不阳光的他们也只能听命行事了。
继续往前的言耀辉虽然没有理会萧泓,也并没有拂然而去。不回避形势,以借势立身为原则的言耀辉也不好刻意回避,很多时候,有些刻意反而最易招来他人不切实际的揣摩。况且,今日这般朗朗乾坤下,难不成还会公然叫嚣的不成,若是当真有了,那也正好让他尽快做出决意。
趋前和神情漠然的言家三少并肩同行,从黑眸中闪动着隐隐怒意中看到了言耀辉的不渝,原本就是打算继续在三少那边赖着的萧泓微笑着,这般巧遇算是天意吧。
看着眼前宽阔的东大街,萧泓微笑道:“我刚才兵部出来,兵部已经收下了我的请命状了,明日起,就要正式进入大营,再难随意任性了。”他本来就在禁军中有头衔,又有这次军功,从戎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啊?萧泓当真去了兵部?盘算着该如何对应的言耀辉猜测着此话是真是假。
“只有亲身经历过战局,才能明了其中的残酷。”继续感慨着的萧泓道:“我只希望能极尽忠诚,安定不平。”既然言家借着赈灾义捐的声势抬高自身,那他也就义无反顾借着忠君报国以博得同情心了,借用言家小书童铭文曾经扯着脖子嚷嚷的一句话 ‘三少还是最心软的!是最心善的!是最可亲的!是最温柔的!……’,单是想到这一句,萧泓就觉得自己胜券有望。
不出所料,听了此言,肃容的言家三少神情当即缓和了许多。侧目看了一眼萧泓,见识过一场战祸后的病舍中汉子们满身的累累伤痕,就足以让言耀辉没了排斥的心意。说句实在非君子的念想,就算自身再没有尽忠报国的心意,其实也是满心期盼他人能守卫现有的安平的。
觉悟着缓和的气氛,萧泓继续着话题,“昨日很抱歉,说了那么些无赖的言辞。”做为在世家门第倾轧和在瞬息万变的官场中走动的萧泓自然也绝不单纯,首先最急需要做的就是得化解言家三少对他的戒心。化解敌对方的戒心,需要些技巧,这一点,对做出决断跳脱出烦忧中的他而言,不难。
看了一眼自我检讨起来的萧泓,摸不清这位究竟想如何赖着他的言耀辉等着续文。
“明日起,我就要正式入京郊的军帐报备了,不知道会在何日能有机会再相聚了。”看着言家三少,萧泓肃容道:“戍边卫国,是我多年的夙愿呢。”
哦,好志向,只是多少夹带着些好日子过腻味了的感觉。
虽然对萧泓立志从戎实在理解不了,认真盘算着萧泓所言后,言家耀辉对萧泓此举还是非常满意的。拱卫京畿的都是声名显赫军规严谨的王师,任一处大营的驻地都设立在京郊之外,去了任何一处的军帐,显然是不能轻易走动的。
看着神色愈发温和的言家三少,萧泓也乐着,说起来,志向戍边,绝不是他当真不知足,而是长期侍立御前,耳闻目睹了许多未曾没有张扬开的战事,这些年刻意的放任,已经慢慢累积为患,此次,借江氏婚宴大乱一举铲平影响朝政的暗影的同时,也有了清洗江湖的法理,厚积薄发的王上想要为此生留下英名,那么,向对抗朝廷的乱民讨伐就是必然了。既然预先知晓朝廷会这样行事,家族又招惹上些麻烦,又何必不自己主动请战落下好名声呢。将所学卖于帝王家,本就是理所当然。当然,这些,他是万万不会和言家三少说就是了。
各有盘算的两人都对自个儿的前景大为看好,于是乎各自端正了神态,坦然议起风花雪月来。
离着这两位身后不远不近的三五步处,跟着一行人马。
在后面跟着的就是和萧泓同行的几位才俊,他们一起瞅着前面并排而行的两位,虽未将最近声名涌动的扬州言三放在眼中,若是能认识一下也是可以的。可,应该引荐一下的萧泓居然一味和言三少高谈阔论,连脑袋都没回转一下。跟了百步后,他们不得不怀疑,萧泓难不成将他们遗忘了吧?
没错,这些位早就被萧泓忘了。
继续同行了会儿,确定下萧泓确实是将他们遗忘了的众位盯着前头萧泓一副眉飞色舞的姿态,想不相信萧泓为了扬州言三得了相思的这个传言的都不可能了。相互交换了眼色,跟上吧,就算是自诩为君子,对摆在眼面前的奇景,还是有心要瞧瞧个新鲜。
今日, 碧空万里,微风中夹带着些爽净,前些日子的燥热已经不复返了,想必若是能再下两场雨,秋至就将近了。言家耀辉听着萧泓侃侃而谈着京郊的八景,似乎挺有看头的,只要明日萧泓当真去了大营,那他就能消停下来了,抽个空闲能去这八景观景也挺不错的。
这边一路行一路聊着,耳畔传来从两道传来莺莺燕燕的轻呼。对这种乍起的欢呼,用心在言家耀辉身上的萧泓懒得去关注,正将话题从京郊八景又转向军规方面正听得满意的言耀辉更是不甚在意,几次见萧泓出场都会伴有喧哗的状况发生,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就当做没听见的吧。
原本离着他们身后落后三五步的才俊们用及其复杂的眼色扫视了两边,东大街的两侧茶庄酒楼上,蜂拥着好些脑袋往下探望,一旁穿行过的小媳妇儿拿着帕子掩着朱唇,看得双眸流彩,守在铺面外头的伙计一溜烟往铺里跑,当即又涌出好些看客……
齐齐默契的往一旁退了两步,看着前面并肩并行还在说着什么的萧泓和扬州言三,他们心情无法形容,这两位当真不知道自个儿是目前京城最风云的人物吗?
对萧泓描述的严苛达三十条军规正听得兴致正浓,一个阴影闪过,惊得言耀辉脚下一驻,抬目看去,一个含羞的小姑娘局促得递上一支含苞待放的青莲。
噢,是卖花的小姑娘啊。这些为了补贴家用,出入茶馆酒肆中卖花的小姑娘并不容易,言家耀辉当即接过这支美丽的青莲,还没等取出荷包掏出散碎银两,那一脸娇羞的卖花小姑娘转身撒腿跑了。
看着甩着发辫跑远了的小姑娘,再看看手中的青莲,言家耀辉不解,这是送给他的?
第三十五章
“咳咳~”眼睁睁看着情况陡变,被萧家随侍阻拦在远处的两个随侍急得冒上了火,这些官宦人家的随扈居然耍阴招,紧扣住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发不出预警来,两人愤怒之极,相互看了一眼,暗下将这个仇记定了。
走在一处两位才俊将无数闲人从巷道、路口、铺面中吸引了出来。热切目光盯着在东市并肩同行的两位,看,一位衣着锦绣戎装,气势威凛;另一位手执素莲,银衣翩翩,恍若谪仙;这就是备受朝堂赞许的萧府长公子箫将军和为救民生,散尽千金的扬州言三了。
热切得瞧着这两位才俊,忆起昨日扬州言三诉告的缘由,无不觉得大有看头。当然了,既然有闲情闲心,自然少不得有心的,细细寻思了半响,愣是没找出萧府长公子好南风的蛛丝马迹来。免不得纷纷猜测,昨日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可能会是真的吗?应该不会吧,若要是真的,应该不至于招摇逛市;可……要是假的呢,那多可惜啊!
算了,且不管是真是假,张望过去,怎么瞧都觉得怎么养眼,看得无人不生出‘若是真的就好了’的思绪来。
捏着这支青莲,扫视了左右蜂拥围观着他的眼色,平素里被关注机率并不多的言家耀辉总算是觉悟了过来,噢,他也有幸成了是非的漩涡了。
“市井喧嚣中,当真处处都丝毫懈怠不得呢。”收回视线,言耀辉由衷感慨。
“抱歉。”此时才注意起四周旁观者不对劲的热切,后知后觉的萧泓道:“好像是我招惹来了些不妥。要不,我着人找轿乘送你回去吧。”
看了一眼颇有企图借机生事嫌疑的萧泓,现在已经不是能回避就可以回避的了,此时此刻,言耀辉确信,只要他稍显出丝毫的窘态,一脚踏上轿乘,那么,原本就没影的事立马就会能被这些看客编出事儿来。对市井的谣言并不畏惧的言耀辉继续往前行,世道之人,闻了别人过失的,有哪个不喜谈不乐道的,退而其次,只能以坦然的姿态和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对抵了。心中思量,当下转了话语道:“您多虑了,朗朗乾坤下,哪里有什么不妥。”
的确,现在若是选择急急回避定会反有授人以柄的闲议。看着姿态沉雅的言家三少,让无意得了民意相助的萧泓甚是窃喜,嗯,人在运势,想不翻身都难。
一路行走,一路攀谈,碰上京城特有的新鲜玩意儿,萧泓都积极介绍着,那没有全然遮掩起来的喜乐劲,引来不少探着脑袋注意着的都生出感叹:萧府的长公子这样热心,不是逼着大伙儿往邪处去寻思么。
借着买些新鲜玩意儿机会,言耀辉不动声色的将手中青莲放下了来。接着俊雅的扬州言三多给了许多的银钱,过于激动的小媳妇儿慌乱得颜色娇羞,看得趋前的大小媳妇们无不羡慕,就是一旁的萧泓也乐和着。
瞄着萧泓一副格外欢快的轻佻姿态,转过空隙,言家耀辉淡淡道: “将言三置于不覆之地,值得您这么高兴么。”
这话是怎么说的,打定主意赖着言家三少不拐弯的萧泓应声道:“让您见笑了,只是身不由己罢了,您有什么示意,我招办就是。”
看了一眼还在摇头摆尾的萧泓,言家耀辉低声道:“您见识还真高,请问一下,自开天辟地的三皇的道德世界传承以来,经过仁义、礼义、威力、智巧,自汉之后还余下什么?”
自汉之后还余下什么?显然言家三少是有旁议,求教话外之意的萧泓虚心询问,“但闻其祥。”
“自汉之后,只余下了‘势’和‘利’了。今日,毫无‘势’可言的言家紧靠着微薄的‘利’在支撑能暂时存身的局面罢了。”温雅淡定的言家耀辉轻语轻道:“您思量一下,就是您今日恋慕一位寻常人家的闺女,在门当户对的士族中,也难有好终局。今日里,将言三的声誉败坏在市井间,对您又有何好处?”
这话听得萧泓神色一凝,缓缓收敛了外露的轻佻,在继续同行中,轻缓得保持了君子间该有的雍容。扫视不知是否当真恼了的言家三少,恢复了稳重的萧泓低声道:“三少,绝非我推搪,今日之事,的的确确不是我所指使的。”
对萧泓的解释,言耀辉也无话可说的,他也冤枉,今儿个一大早跑到东城来,他也不是故意等着和萧泓偶遇的,碰上这桩事,只能怪他出门没看黄历了。
“三少,这样下去不行。”扫视了愈发不正常起来的左右,萧泓沉声道:“我们应该一起想个法子共同度过难关,这样纠葛下去,对你我彼此都没个好处,您久居水岸,塞北并非你我能长安之处。”
“您大可以安心,我有父亲兄弟相依相护,塞北再艰难,也能待之如三月江南,虽寒犹春。”
瞧着拽文着的言家三少,萧泓悄声道:“三少,和您实说了吧,我没个耍赖的本事,也就是念着明日起就去大营后,借着军门邮驿日日给你传信,您别想着回避咱俩的事儿。”
终于耍无赖了吧。拢着手的言家三少哼了一声,笑道:“您大可以放心,虽然言三没什么本事,对应不入流的行径素来有些手段,您尽管日日传信来,保管您会得到该有的报应。”
该有的报应?这可有些杀伐之气了。瞄瞄神情愈发温柔和顺的言家三少,萧泓悄声道:“心中着恼就把火发出来,别装得这么辛苦,容易伤肝。”
沉默了片刻,“谢谢忠告。”尽可能保持着温厚顺雅姿态,也认同的言家三少回应道:“现在我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六弟折扇从不离手了,行止虽做作,也免了饰厚貌自欺。”
深有感触的萧泓沉声附议,“没错,支撑着笑脸迎奉他人是一桩累人累心的事儿。”
隔以君子之距,念想到了一处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相视而笑的场景看得旁人又是一阵阵心肝儿颤。
继续着谈笑风生的两位的对谈也并非私密话,只消是近旁耳尖的都能听到些只言片语,本待想离去的自幼习武的那些位听得无不汗颜,还有带这样的玩儿?他俩究竟把天道伦常当成什么了?至于那些根本就没听到交谈言辞的则看着并肩而行交谈着的两位才俊一个劲抽筋雀跃。
看着对视一笑,正待掀起的喧哗在瞬间即落了幕。前方,一行佩刀持枪穿行在未宵禁的内东街上的禁军自远而近,肃杀之气迎面而来,本待热议着的都住了嘴,旁观着的也都连忙回避在墙檐下不敢招惹。这队经过的禁军队列一起向这两位瞅过来,本有的肃杀之气也都在眨巴着眼皮的暧昧中消散了;至于一早儿就出动在街头巷尾的京兆府衙役们关注着民间的动向,半城跑下来,本满心戒备的他们也放宽了紧张的心境,和以往大不同,市面上最时兴的话题早已不是朝堂上的倾轧,而是扬州言三和萧府长公子之间的那么点道不清的事儿了。
和市面的喧闹全然不同,内城外城中,但凡是朱门大户的正门基本上都紧闭着。天下之势,积渐成之,法道骤变,本是政道大忌,最易引来议论和骄抗,偏生蹦出了个言家小三,一番造势行事后,不但自个儿捞得个大忠大义的名声,还扑头盖脸送了给半城门户一大堆甜果子,在把握不住其背后的靠山的前景下,弄得哪个都不愿意先行冒出这个头。叶子 手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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