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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若成欢[出书版] 作者:尘色
治好了,再罚。
「有时候,真的,看著也觉得残忍。只是,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见别人不说话了,便都不说话了。」
见别人不说话了,便都不说话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听得毓臻咬住了牙。
没有人说话,也就是再如何委屈,也不会有人怜惜,只能一个人撑著,却没有人去过问,他是不是能撑得住。
郭廷犹自沈浸在回忆里,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能听皇上说话的人,大概就秦泊一个吧,不过那孩子也是凉薄性子,自己养大的人也能随便送出去,皇上说什麽,他也就听听而已,能抵什麽用呢?
「後来秦泊走了,国舅爷死了,剩下的人只顾著大业,就更不会听他说话了。所以啊,皇上冤枉你,恐怕也只是他心里不踏实,自小受的又是帝王之术的教导,宁可错认。你不要怨他,他肯跟你说村里的事,在他心中,你必定跟别人不同的。」
「我……知道。」毓臻费尽力气,才沈声说出那三个字,心里痛得麻木了,便似全身每一处都在疼痛。
那些冤枉,已经算不得什麽了。
自己说他欠了怜儿,说他享尽安乐,说他坐拥天下,都是怜更的命换来的,其实,才是冤枉了他。
那个人是用怎麽样的心情,来听自己的指责的呢?从不反驳一句,从不否认一句,那些话听在那个人耳里,又是怎麽样的伤害呢?
「三世子如果没有背叛皇上,就回去吧。」郭廷看著毓臻脸色变幻,好一阵,才低声道。
毓臻愕然地抬头,眼中不禁茫然:「他……皇上让我再不要回盛京,就当作已经死了,我又如何回去?」
郭廷叹了口气:「这样啊……老夫只当是三世子你逃出来了……皇上,皇上……唉……」他又叹了口气,听得毓臻一阵心惊。
「有什麽事麽?」
「皇上,怕也不喜欢这帝位吧。珞王的事已经让他伤心,如今又是太保造反,这些天他频频来信催促我们去找珞王的下落,也不知为的是什麽。
「老夫本想,三世子如果得皇上信任,便请回去,陪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分忧,可是现在这样……真是……唉……」
「我会回去的。」毓臻一咬牙,见郭廷抬头看自己,立誓一般重复了一遍,「我会回去的。即使是杀了我,我也会回去的。」
因为,放不下。
郭廷张眼看著眼前的年轻人,那双明亮的眼中似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夹杂著悔恨,还有更深的,他不敢去想的东西。
过了很久,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珞王是在三世子身边长大的吧?」
毓臻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皇上最近催得紧,这边也找得仔细。这两天收到一个消息,说是在凤临看到了像是珞王和秦泊的人,我们已经给秦泊发了信号,大概这一天半天就有回音,三世子不妨再等一阵,如果消息是真的,带回去也能让皇上欢喜。」
毓臻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先是喜悦,随即便被更多莫名的情绪掩盖了过去。
沈默了半晌,他终於吸了口气,道:「不等了。有了确切消息,还请郭老给凤临里的涟王毓弋报一个信,毓臻就不等这个消息了。我想马上回盛京。」
怜更的消息,他想知道,非常的想,可是刚才郭老的话,却更令他心惊。
心里无法安定下来,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凤殇身边,好好把话问清楚,把人抱在怀里,才能安心。
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觉更清晰,他的心已经改变。
在听到小柳的问话时,或者更早以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存在了。
他爱凤殇,爱那个装作冷漠无情,却明明别扭倔强,受尽委屈,脆弱得应该被呵护的人。
郭廷笑了笑:「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留三世子了。有你在皇上身边,老夫,也安心了。」安静了一阵,他才终於低了声,轻道,「那孩子,总以为自己不会痛,不会哭,可是,即使是帝王,也只是一个人,他……」
「他会懂的。」毓臻笑著打断郭廷的话。
郭廷定眼看著他,好久,终於一笑:「一切拜托三世子了。」
离开王桃村,毓臻便马不停蹄地往盛京里赶,越近盛京,却越是惊惶。
京中流传,天子已经半月不曾早朝了,至於原因,却各有说法。既有说是美人夜夜承恩,君王从此不早朝;也有说是天子身染痼疾,怕是时日无多了……各种流言越传越烈,朝野人心惶惶。
毓臻只能强迫自己都不要相信,入了盛京,在宫外等到天色暗下来,便趁著宫中侍卫换班之际翻墙而入,直往凤渊宫去。
落在凤渊宫正殿边上,四下没有任何异常,毓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便要进去,却又猛地停了下来,像是被定在了那儿,眼中惊愕,却再无法一动。
正殿之内,烛光恍惚,却持续地回响著低低的呻吟声。
很轻很轻,如同叹息,却始终不断,回荡在夜色中,叫人心碎。
不知站了多久,毓臻才慢慢握手成拳,慢慢走到窗下,微张的唇上已经有一丝颤抖了。
那是凤殇的声音,缠绕在梦中,化作了灰也能认出的声音。
戳穿窗纸,凑近去看的时候,毓臻连表情都是僵硬的。
殿中只有眠夏一人,半跪在纱帐外,低著头不知在说著什麽,纱帐低垂,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呻吟从里面隐隐传出。
毓臻再忍不住,直接拉开了窗翻身而入。
眠夏猛地回过头,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毓臻已经走到床边,一手掀开了纱帐。
「瑾……」看著纱帐内的情景,毓臻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彷佛不是自己的,他退了一步,差点软倒在地上。
床上的人只是紧闭著双眼,眉头深蹙,似是已经失了意识,苍白的唇上满是未愈的咬痕,嘴里塞著干净的软绵布,显然是为了怕他再咬伤自己而放进去的,身上覆了薄被看不清,似乎也已经用什麽束缚著,让人挣扎不得,只有身体微微地轻颤著。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
好一阵,毓臻才颤声问了出来,转身一手捉起眠夏,吼了出来,「怎麽会这样?」
「静……王……」眠夏却只是哽咽著叫出两字,再说不出其它话来。
这样面对面,毓臻才看得分明,眠夏的双眼早就哭得红肿,叫了一声後,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毓臻心中更是一片惶恐,只是低声呢喃:「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
眠夏也似是耗尽了心力,只是垂著眼,没有吭声,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那低不可闻的呻吟声始终持续。
过了不知多久,眠夏才听到毓臻深吸了口气,低声问:「太医怎麽说?」
闻声眠夏又是一阵沈默,好半晌才哽咽著道:「皇上不肯说……太医把脉只是说虚弱,可是,明明是中毒啊……
「之前从凤临回来的时候,发作还不太厉害,後来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了,到这几天,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皇上三天没合眼,是状元爷劝了很久,才让太医下了针,镇了痛,勉强安歇下来,可是……」
後面的话眠夏没再说下去,毓臻也无心再听,只是看著床上的人。
好一阵,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目光一凝:「你说,是流火来劝?」
眠夏愣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是,这半个月来,皇上只肯见状元爷,其它人,都被挡在了门外。」
「现在呢?」
眠夏又是一怔,不知他指的是什麽。
「流火现在人呢?」
「在、在偏殿。」
毓臻一咬牙,不再看眠夏,转身往门外走去。
「王爷!」眠夏这才反应过来,轻呼一声。见毓臻停了步,她才稍微镇定下来,道,「王爷现在的处境,还是奴婢去把流火大人请过来吧。」
毓臻知道她说的没错,心中焦急,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等眠夏走出去了,僵了片刻,才慢慢踱回床边。
半跪在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掀起半边被角,果然看到凤殇的手脚上都束上了棉布。这时人稍微安静下来,那棉布也放松了一点,只是在梦中,凤殇的身体还是轻微地痉挛著,似是抵抗著无形的疼痛。
毓臻怔怔地看著他,好一阵,才慢慢伸出手,微颤著覆上了凤殇在被子下的手。
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掌,握在手心,就能感觉过分的冰凉,叫人从手心,一直冷到心头。
「瑾……」
「静王还懂得回来,看来也值得赌一把嘛!」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毓臻的思绪。
毓臻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流火似笑非笑地站在殿中看著自己,眠夏已经退出了门外,正要关上门。
「你知道他中的毒。」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流火一耸肩:「我还知道解毒的方法,不过,皇上也知道。」
「说。」毓臻的话格外简洁。
「不能说。」
「流火!」
流火啧啧摇头:「我答应了皇上不对外人说。可是,如果是静王嘛……」
「我不是外人。」毓臻咬牙切齿地看著流火。
流火诡异地一笑:「皇上可不是那样想。对吧?」
这一句,已经不是问毓臻了,毓臻心中一动,猛地回头,便看到凤殇已经张开了眼,瞬也不瞬地看著自己。
张了眼,便更显得脆弱了,双眼深陷在苍白的脸上,往日琉璃般的黑眸只是无神地张著,看得毓臻一阵心疼:「瑾……」
凤殇似是一颤,微微张了口,却没发出声音来,看著毓臻的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茫然,像是不懂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毓臻只觉得心痛如绞,再顾不上流火在旁,半跪在床边,紧握著凤殇的手,一迭声地叫著他的名:「瑾,瑾……」
凤殇依旧没吭声,只是眼中的茫然更深了。毓臻手中发紧,再叫不出声,身後响起了渐远的脚步声,他有点仓皇地回头去看,却见流火已经走到了门边。
没有回身,流火的声音里掺了一丝苦涩,却又像带著惯有的笑意:「要解毒很简单,跟所爱的人交合。只要两人爱著对方,毒自然就会解开……但是,如果有一人爱意不足,就会两人同时丧命。」
说罢,他再没逗留,侧身走了出去,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毓臻愣在了当场,好一阵,才慢慢转过头去,却看到凤殇已经闭上了双眼,只有微颤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绪。
「瑾……」毓臻干巴巴地低唤一声。
凤殇身上微微一震,却依旧紧闭著眼不肯张开。
毓臻惶然地又唤了一声:「瑾。」
凤殇依旧一动不动。
毓臻看著他,好久,终於低眼一笑,凤殇似是一怔,微微张眼,却看到毓臻踢了鞋爬到床上,一边脱下了外衣。
凤殇有点茫然地张著眼,直到毓臻俯过身来要解他的衣襟,他才惊惶地挣扎了起来,毓臻却不顾他的挣扎,一边收紧了束在凤殇手上的棉布,一边利索地解尽了他的衣扣。
「……不……要……」凤殇终於难堪地别过脸,哑声轻道。
毓臻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却不肯罢休,伸手缓缓地抚弄过凤殇胸前的突起。
虚弱的身体无比敏感,只一会,凤殇苍白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晕红,低哼一声:「不要……不……要……」
「为什麽不要?」毓臻手上不停,俯在凤殇耳边轻问。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上,让凤殇难受地扭动了一下,感觉到毓臻的手慢慢向自己腹下滑去,便又挣扎了起来,仓皇低叫著:「不要,会死的……会、会死……唔!」
话到了最後,便被一吻湮没了,缠绵欲醉,多日的疼痛让凤殇的身体虚弱了下来,一吻罢,他已剩下喘气的分了,张眼看著毓臻,眼中也笼上了一缕暧昧的水气。
「这就是原因?」
毓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得听不见情绪,凤殇微微睁大了眼,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这就是你赶我离开盛京的原因?」
凤殇全身一颤,一声不吭,只是微张著嘴低低喘息著,眼中满是茫然。
毓臻又是一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你就这麽不相信我麽?」毓臻闷声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就这麽不值得相信?还是你对自己不信任到如此地步?混帐!」
最後一句咒骂,终於带上了无法忽略的哭腔,凤殇只是茫然地睁大双眼,连最後一丝挣扎都停止了。
「你就不相信……我也会爱上你麽?」毓臻的话里透著深邃的无力,他死死地搂住身下的人,如同疯了般一路吻下去。
「毓臻……」凤殇没有再挣扎,只是哑著嗓子低低地叫著他,声音里尽是茫然,叫得毓臻心中一阵凄惶。
毓臻没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润滑著凤殇的下身,看著他隐忍而温顺地随著自己手上的动作低喘著,眼中却满是惊惶,心里便一点点地软下去,针刺地痛,只能无声地低下头,轻柔地吻著。
直到毓臻小心地抬起他的双腿,凤殇才像离了水的鱼一般扑腾了起来。
毓臻苦涩一笑,低唤:「瑾……」
「会……死……」凤殇只是低喃。
「不会的,我爱你。」毓臻轻声安抚,感觉到凤殇的身体明显一僵,他心头一紧,「如果死,我们也死在一起,不足够的,我下辈子加倍地还。」
凤殇睁大了眼看著他,好一阵,才浅浅一笑,合了眼:「下辈子……再不要见到你。」
「好。」毓臻低应著,试探了一下,一冲而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凤殇低哼一声,难耐地仰起了头。
毓臻一边扯断他手上的棉布,一边缓慢地动了起来,感觉到凤殇的手慢慢攀上自己的背,满意一笑,补充道:「但是,我会一直守著你。」
凤殇笑了笑,一波快感将两人湮没,他没再说话,只是手上缠得更紧,一边慢慢扭动著下身,迎合上去。
纠缠愈烈,毓臻再控制不住力度,听到身下的人终於低低地呻吟出声,他不住地吻著凤殇,感觉到吻中慢慢地渗入一丝丝的苦涩,只能更用力地搂住身下的人,不敢去看那双从不哭泣的眼中流下的泪。
激情过後,毓臻始终紧紧地搂著凤殇不肯放手,两人的喘息渐平,偌大的宫殿中悄无声息,他却还是能感觉到胸前温了又凉的微湿。
「瑾,你小时候是怎麽样的?」
怀里的人静默良久,才缓缓地翻了半个身,淡淡地道:「读书练武,做一个世子做的事。」
毓臻手中不觉一紧,凤殇有点茫然地抬头,却看到毓臻眼中满是痛楚,他心中一跳,微微伸手,抚过毓臻的眼:「你不相信麽?」
「瑾……我又去了王桃村,见到了郭廷。」毓臻一字一顿地说,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哦。」凤殇淡淡地应了一句,便要合眼,却被毓臻手上加大的力度吓住了,又睁了开来。
「从前我不肯听你说话,冤枉你,为什麽你不说?你不恨麽?」
「恨。」凤殇抬眼,「恨又能怎麽样?」他翻过身,直直地看著毓臻:「十三岁时,第一次偷走来盛京,本是为了看一眼哥哥,然而却看见了你。」
毓臻一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凤殇说下去。
「那时候身上还有伤,明明知道回村里一定会受罚,可是,看到了你,就觉得……值得了。」
凤殇的声音里平静得可怕,毓臻却是心潮起伏。
「那时候,哥哥靠在你怀里,你一口一口地喂药,一声声地哄著他,温柔宠溺,我真的,很羡慕。
「那时候……之後,很长很长的日子里,我总是想,要是有一天,让你如此抱我一次,便是死,也没有什麽大不了了。你看,我的臆想,现在已经成真了,恨,不恨,又如何?」
毓臻抱得更紧,如同抱著最珍贵的宝物,微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你其实,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凤殇摇头一笑,慢慢靠在毓臻怀里,再不看他:「流火也曾问我,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倒不如就此放手,各过各的生活,何必处处委屈自己……可是,毓臻,人生不过杯酒,一杯醒一杯还醉,醉若成欢,何事更须轻别离?你说爱我,我又何必再想其它?」
人生不过杯酒,一杯醒一杯还醉,醉若成欢,何事更须轻别离。
醉若成欢。
毓臻垂下了眼,淡淡一笑:「你不必再想,以後,等我来想,我会让你相信的。」
「我信。」凤殇没有抬头,似是有了睡意,只是靠著他,低低地应了一句。
毓臻苦涩一笑,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软声道:「瑾,你看,你也是会痛的,会哭的……所以,你也可以试著相信,我也是会爱上你的。」
凤殇终是累极地合上了眼,声音里带著一丝模糊的敷衍:「嗯,我信。」
──全文完
番外 经年
经年
三月春早,花w香浓。
春阳微暖,毓臻走在凤渊宫的过道上,都有几分倦意了。
离凤殇的房间还有一小段路,四下的宫人早已识趣地退下,毓臻唇边的笑意还未漾开,便听到一阵响声从前方的房间传出,似是一桌子的东西被人扫落在地,破的破,碎的碎。
被吓了一跳,毓臻快步走了过去,也不敲门了,推门便进,却见房间里只有眠夏一人和满地的狼藉。
散落的奏折,掼破的碎瓷墨砚,还混杂著不知原本被藏在哪里的两块糕点,毓臻不禁苦笑,一边走过去将奏折捡起来,一边问眠夏:「皇上呢?」
眠夏似也早习惯了,眉毛都没动一下:「跑了。」
手上微颤,毓臻长叹一声,将奏折整理好放到案上,挑出一本漫不经心地看起来:「这次又是为了什麽?」
「吏部的那位尚书大人不是逼著皇上把他的女儿封了妃麽?才过不了几天,就有奏折上奏说吏部有人私下卖官,这不是要皇上为难麽?那些人,总以为把女儿送进宫来就能在外头为非作歹……」说到最後,意识到有点过了,眠夏抿了唇,没再继续。
毓臻没说话,只是在案边坐下,一边翻著那些奏折,不时拿起朱砂红笔在上头圈点,一边皱起了眉,好半晌才喃喃道:「吏部这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只是吏部尚书是功臣,是老臣子,不能轻易动的……难怪他生气。」
摇头苦笑,毓臻又看了几本奏折,一样在上头批注过了,这才回头吩咐眠夏道:「今天对外,就一律说皇上病了在休息,别忘了太医院那边找个懂事的打点一下。」
「是。」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眠夏应得爽快,笑咪咪地看著毓臻,似在等他下一步的吩咐。
毓臻见她那模样,干咳一声,沈吟片刻,才端起架子来。
「你去安排,给那位新娘娘宫里送点东西,就说是皇上赏赐的,别打草惊蛇,让吏部尚书看出什麽端倪来。
「还有,找个可靠的人给流火带个口信,就说让他这些天夹紧尾巴做人,别惹出什麽事来。然後是……」说到著,他停了下来,又想了一阵,「行了,就这样吧,其它的我回府里再安排。」
「是。」眠夏笑应了去,到了门边,却又回过头来,「王爷是现在就去找皇上麽?要给您准备些什麽麽?比如……糕点糖果?」
毓臻瞪了她一眼,连连挥手:「去去,都把你家主子当什麽了?」
眠夏这才笑著退了出去,又把门细细关上。
毓臻看著满案奏折,良久才叹了口气,将未曾批阅的都一一看过了,这才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脚,走到窗边,看了一阵,确定外面没人走动,这才轻身翻窗而出,跃上瓦顶,往宫外一路去了。
这当皇帝的,眼看著二十举冠过去已久,二十五的寿辰都在准备了,反倒是越活越像个小孩子了。
心中抱怨,毓臻的眉目间却不经意地浮起了一丝宠溺,脚下不停,出了宫墙,牵过马,便一路往城郊珞王的衣冠冢直奔,没有一分迟疑。
依著旧路寻入,果然看到那人蜷在半人高的草丛间,孤零零的背影彷佛是迷路的孩童,叫人怜惜。
毓臻长出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凤殇听到脚步声,便猛地回过头来,见到是他,脸上的戒备顷刻卸去,换上了一脸干净的笑容:「臻。」
看到那样的笑容,心就先软下来了,毓臻走到他身旁,故作无奈地道:「陛下重情啊,又来给珞王上坟了。」
「哥哥功高,凤殇不敢忘。」听出毓臻话里的宠溺,凤殇脸上的笑容就更掩不住了,却又强自忍著,故意酸溜溜地回了一句。
毓臻将人一把搂住:「你这小笨蛋!」
「谁笨蛋了?」凤殇挑眉,也不挣扎,任他抱住。
「我,当然是我。」看著某人眼中火焰跃动,毓臻连忙换上一脸讨好。
「笨蛋!」凤殇笑骂一声,手一勾,将毓臻的头拉低,凑到他唇边便吻了上去。
一吻缠绵极致,带著半分掠夺的意味,更是让人忍不住沈醉。
待到几乎透不过气来,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凤殇微喘著靠著毓臻,半晌才冒出一句:「真不想回去。」
「我知道。」毓臻微笑著应。
「真不想再见到那些人的嘴脸。」凤殇慢慢咬住了唇。
「我知道。」毓臻笑容不变,只又凑过去,轻舔著他的唇,等到他松开了牙齿才罢休。
被动地响应著毓臻的吻,凤殇的目光微黯了下去:「累……」
「我知道。」终是忍不住吻住了那唇,毓臻探过舌头,撬开凤殇的齿,一吻间尽是小心翼翼,好像怕急了重了,就会伤到眼前的人。
我知道。知道你的厌烦,知道你的疲倦,知道你死死掖著捂著的那一丝不自信。
「如果是哥哥……」
「没有如果。」毓臻直接堵了他的话,笑道,「你都说不腻啊,怜儿是怜儿,你是你,这是你的天下。」
「我的……天下。」凤殇小声地重复著,没再说其它。
看著他眼中的茫然,毓臻不觉有些心疼了,手上将人抱得更紧一些,笑道:「别想那些了,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四处走走吧?」
「嗯?」愕然地抬头,凤殇看到的是毓臻脸上温柔的笑容。
月上梢头,大街上反倒热闹了起来,花灯红烛,一路连绵,便似天上星河,落在了人间。
看著大街上熙攘的人潮和两旁各式小铺,凤殇眼中尽是好奇,眉间的阴翳早散尽了,只挂著一分笑意,衬在如玉的脸上,惹得路人频频回望。
毓臻揣著他的手,越握越紧,只恨不得把人都藏怀里去了,再不让人看去。
「啊,波浪鼓!」自然不会知道毓臻的心思,凤殇突然叫了一声,一手拉过他就往人群里扎。
毓臻被他拉得脚下踉跄,挤进人群里才勉强站稳,看到凤殇已经拿起了一个波浪鼓在手里摇,脸上扬起了眩目的笑容。
「公子喜欢这个麽?」那摊子边站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泛红地看著凤殇,连声音都显得格外温柔。
凤殇点头笑问:「这个多少钱?」
「公子如果喜欢,就算便宜一点好了,两文钱……」见凤殇只是笑著摇那波浪鼓,以为他在犹豫,小姑娘慌忙改口,「不、不,一文就好了……」
「这麽便宜?」凤殇瞪大了眼。
小姑娘脸上更红了,声若细蚊:「如果公子喜欢,送、送你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小锭银子塞她手里,毓臻板著脸道:「全买下了,除了他手里的,其它送到静王府去吧。」
显然是被毓臻的话吓了一跳,小姑娘顿时脸上刷白,再不敢看凤殇,连声应:「是,是。」
毓臻这才满意地拉过凤殇挤出去,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凤殇张著一双眼瞅他,眼中似是湿漉漉的:「你干麽吓她?」
毓臻被他瞅得心猿意马,干咳一声别开眼,咕哝:「谁让你对她笑。」
凤殇愕然:「谁对她笑了?」
「啊,那边有龙须糖,要吃吃看麽?」毓臻顾左右而言他。
凤殇看著匆匆走去买糖的人,眼都瞪圆了。
等毓臻抱著一包糖跑回来时,才发现凤殇依旧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脸上终究升起一抹红:「糖。」
「毓臻……」凤殇笑著凑过去叫他,毓臻只把糖往他手里塞,凤殇笑得越发灿烂了,「毓臻毓臻毓臻。」
「好了好了。」毓臻无奈地翻眼。
「毓臻宝贝儿。」凤殇挤眉弄眼地看他。
毓臻没办法,捉过一团龙须糖就往凤殇嘴里塞,入口即化的糖把凤殇呛得说不出话来,半张著嘴在那干咳嗽,吓得毓臻又连连拍他的背。
「毓臻!」
毓臻无辜地看著他,承认:「是,我嫉妒。」
凤殇的脸瞬间红遍,瞪了毓臻一阵,说不出话来,干脆转身就走。
毓臻忍不住笑了出来,追了上去,见左右无人留意,便要捉他的手,凤殇躲开,再捉,再躲,闹了好一阵,意识到有人开始往这边看了,这才两两罢休,一前一後装作不识地瞎走。
「真是热闹。」不知走了多久,人潮渐散,离热闹之处也有些远了,凤殇才悠悠开口。
毓臻走上两步跟他并肩而行,笑著应:「也得国泰,才有民安。」
凤殇没再说话,依旧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毓臻也不开口,只是跟在他身旁,趁著无人留意,便将他的手又捉了过来,揣在掌心里,细捏轻揉。
「回去吧。」好久,凤殇才轻叹一声,「毓臻,我想,让流火进吏部。」
「好。」毓臻并没有多说,只是柔声回了一句,话音中是分明的坚定。
凤殇笑了。
过了一会,他才道:「回去得先给那女人点赏赐,别让她爹看出了什麽端倪来,早早防著。」
毓臻挑眉:「我已经让眠夏去安排了,就当作是你的赏赐。」
凤殇愣了一下,没说什麽,又道:「还有得给流火通个信,让他这些天安分点,别落下什麽把柄,坏了大事。」
「已经通过信了。」
凤殇的眼微张:「还有,我想给……」
毓臻笑了开来:「给毓弋去信,万一这边真闹起来,就让他带兵回来转一圈,也好把人吓唬住,是麽?」
看著凤殇脸上的错愕,毓臻心中微痒,见左右无人,便干脆地吻了上去。
「你想得到的,我又怎麽会想不到呢?」
「毓臻……」似是有了感动,又似被那一吻挑起了情欲,凤殇的声音里居然带了半分诱人的沙哑。
毓臻把持不住,伸手便要搂他的腰,却又被凤殇躲了开去,抬头才看到那人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狡黠,毓臻不禁心里哀叹,又被耍了。
看著毓臻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凤殇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干脆现在就去找流火吧,让他有个准备也是好的。」说罢,也不看毓臻了,转身便走。
毓臻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咬牙切齿的道:「流火就让他明天自己进宫来吧。现在,你跟我回去!」
「不要!」
「回去!」
「不要!」
毓臻懒得再说,也不管路人侧目,干脆地手一伸将人抱了起来,施展轻功便往宫城方向奔去。
凤殇在他肩上挣扎了一阵便安静了下来,手也自然地搂住了毓臻的脖子,笑咪咪地嚷:「毓臻毓臻。」
「叫了这麽多年,你都不腻烦麽?」毓臻脚上不停,只偷空回了一句。
「等叫完了这一辈子,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凤殇轻快地回道。
感觉到抱著自己的人身上渗出细汗,他眼中微亮,突然挪了挪身子,凑到毓臻脖子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起来。
毓臻身体微颤,却没有停步,只咬牙道:「安分一点!」
凤殇没有理会,舔得越发起劲了。
毓臻再没说话,呼吸声却逐渐粗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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