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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当然不会为高永年背这个锅了!争功甩锅也是官场真理啊!况且这个锅根本就不是高俅的,他凭什么背下来?
“回禀使相,这里的温部百姓尸体和殿前军没有一点关系!”高俅连忙高声辩解,“当时仁多保忠令古骨龙城的温部百姓先行迁往仁多泉城。因而熙河路的高都统便亲率2000番汉轻骑走浩亹河东岸绕到温部百姓之前,驱赶百姓以塞仁多保忠之退路,所以才造成温部百姓伤亡的!而下官率领的殿前军一直尾随仁多保忠之后,与其殿军苦战多日,方才取胜!此事童大官,张知州,甚至仁多大首领都可以作证的!请使相明鉴啊!”
高俅这番话一出来,武好文也在一旁帮腔了:“原来杀良冒功的是熙河军啊!使相,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下钟傅也感觉不好了!殿前军肯定要撂挑子了,那么下面就得靠熙河军去打。而高永年是熙河军都统制,还在熙河军中多年,无论番军汉军都摆得平。现在杀良冒功的锅甩到了高永年和熙河军头上了,那熙河军的士气不得啪啪的往下掉啊?而且高永年也没心思打仗了,他得忙着甩锅自保,还得和揭发他的高俅掐架……
殿前军和熙河军都撂了挑子,谁去和嵬名察哥的西夏右厢军打?
不行,必须得保住高永年!
“胡说!”钟傅面色一沉,“熙河军怎么会杀良冒功?这些蕃人一定都是西贼杀的!”
高俅吐了口气:“既然这些蕃人都是西贼所杀,那一定和殿前军无关了。”
钟傅哼哼道:“和殿前军有没有关系,本官明查后自有定论,岂容你一个武官多嘴,而且你是武官,怎可如此跋扈?”
跋扈是罪过啊!特别是高俅这样带着精兵斩了那么多敌人首级的“名将”,一个跋扈的罪名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下官不敢……”高俅马上退缩了,他可不敢和钟傅硬怼,最多回开封府后向官家进谗言,哦,是忠言!
“那钟使相怎可不经过查实,就断定杀良之事和熙河军无关?”武好文这时又插话了,他不怕钟傅的,他是进士第六,官家心腹,怕你一个没出身(没进士)的文官?
而且他是洮西抚司的主管机宜文字。之前抚司取得的大功他都有份儿,论功行赏下来,朝臣虽然升不到,但是京官肯定是比较大的,多半能有个从七品!再回开封府就去混御史台,到时候弹劾死你这个大奸臣……
钟傅被武好文这么一怼,也知道坏事儿了。他不能死保高永年,因为他想起来武好文有暗入文字之权!这种特权一般只有亲贵和内官才有,武好古一个文官选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权力……这说明他是官家在熙河军中的耳目!
钟傅如果压下熙河军杀良的事情,武好文一个小报告上去,好大一个包庇纵容的黑锅就压下来了!
“武机宜,”钟傅扫了一眼武好文,“你说的对!本官唐突了……那么就着你去查明熙河军杀良之事吧。”
一个黑锅顺利出手,丢给武好文了!武好文要是查过了头,高永年和熙河军闹将起来,坏了官家的大事儿,那可就把自己害苦了。
可是黑锅还有好多!首先是殿前军的斩首、生俘数目必须核实,说是核实,其实就是在原本的数目上打个折。上官永无错吗!这事儿对上官也是个锅啊!可以用来打压下官,同时又得背上基层消极怠工的锅。
所以宋军其他部队要先讲好价码,拿到赏赐再上阵也不是没道理的。开打之前是上官、下官求着大头兵,打完可就是大头兵求着上官、下官了。
赵佶通过御前演武在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中建立起的信用,这回算是被钟傅完全弄倒了。再要让这帮老爷兵上战场,可就不大容易了。
而在从张叔夜和高永年那里了解了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在之前的湟州、鄯州,以及浩亹河血战中的表现。又从仁多保忠那里了解了西夏右厢军的情况后。
钟傅也感到有点扎手了,他本来以为殿前骑士和御龙猛士虽然厉害,也不可能强过西军的精锐。开封军嘛,这牌子多倒,在西北谁不知道?
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湟州、鄯州之战和浩亹河血战的绝对主力。除了通川堡之战没他们参加,其余各场大战都靠他们冲锋陷阵,而且把所有的对手都打得惨败。
更加让钟傅感到扎手的是,在童贯、张叔夜、仁多保忠制定的奇袭仁寿山城和秦王川的计划中,出动的11000大军中,殿前军(包括辅兵)就占了7000人。如果他们不出动,靠4000熙河军还不是送人头?
所以在接管了前线指挥权后,钟傅马上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执行奇袭仁寿山城和秦王川的计划了。
没兵可派啊!
7000殿前军(包括辅兵)需要用至少14000熙宁军精兵去替代。可是浩亹河前方根本没有那么多熙宁军,这就得先返回通川堡或兰州,再和王厚、张叔夜商量调集兵力的事情。
而这个过程得花费多少时间?驻扎的军队可在前线野战的军队是不一样的,不是说开拔就开拔的……光是“下官”们和大头兵谈打仗的条件,恐怕就得两三天吧?
而且张叔夜肯配合吗?王厚、高永年是武官,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听话。可张叔夜是文官啊,而且也是蔡相公的人,用青唐城招降仁多保忠的计划就是他提出的,现在还成功了!就这份功劳,张叔夜转上两三个官没问题。何苦去冒险开战?万一打不赢,不就把前面的功劳也赔进去了?
“使相,进兵卓罗城和秦王川可非同小可,没有圣上的旨意,我等边臣恐怕不能擅自做主吧?”
还没有回到通川堡,在半道上张叔夜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是啊,”监军洮西的童贯也和张叔夜一个意思,他说,“殿前精锐连日苦战,已经是疲惫之师,不休整月余,恐难当大任。而熙河、泾原大兵未集。冒然开战,只怕胜负难料啊!”
他的话说得也不错啊!看看正无精打采在行军的7000殿前军就知道了……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全都蔫了,不好好休整,怎么可能上阵?
而且这群大头兵一个个还都骂骂咧咧的,怨声载道啊!
“俺们这种贼配军就是命贱,打生打死恁多天,全都白废了!”
“不打了,再不打了,还是回北沧州种地去吧!”
“是啊,说好的轮番服役,可咱们这些沧州骑士都已经多少日子没回家了?”
“两位太尉,俺们这些御龙猛士也打不动了,行行好,让俺们留条活命回开封府吧……”
士兵们一边慢腾腾的走,一边说着怪话。而高俅、王禀,还有殿前军的其他军官,也都一个个不吱声,任由军心动摇,士气低落。
看到军官们不管,士兵们的胆子更大,怪话越说越响,都传到了钟傅的耳朵里面。
钟傅脸色阴沉地看着童贯,“童监军,难道殿前军中没有军法吗?”
童贯皮笑肉不笑,“殿前军嘛,自然是不能和西军精锐相比的。而且他们这些日子的确打得苦了,又没得到熙河、泾原帅司一文钱一尺布。现在有点怨言也是正常的!而且咱家一个阉人,虽有洮西监军之职,但是也不好管太多殿前军的事情啊!”
这个皮球踢得一点毛病没有。首先殿前军和西军是不一样的!西军童贯可以真的管,殿前军却只能挂个名。因为殿前军要真的让童贯这个阉人管了,那岂不是成了唐朝的神策军?
大宋禁军的潜规则就是这样,殿前军是开封将门的地盘,宦官不得染指。之前童贯可以指挥,是因为高俅、王禀战场经验太差,心里没底,愿意听童贯的“建议”。
所以钟傅尽管去弹劾,童贯根本不怕!
而且殿前军士气低落也是有原因的,就是熙河、泾原帅司没给赏赐!
因此无论官司打到哪里,童贯都不会输的。
钟傅已经明白了,这支殿前军自己是用不了啦!既然自己用不了,那他们就别在西北呆着了。
他点点头道:“童大官说的也是……这数千殿前儿郎的确打得苦了,不如让他们回开封府休整吧。”
把一支不能打仗,整天发牢骚的军队留在兰州,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还不如把他们撵走,反正没有殿前军,西军也打了那么多年了。
另外,这些殿前军上报的斩首和生俘数目怎么点算,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高俅是软了,可是洮西帅司主管机宜文字武好文却不像肯服软的样子。
钟傅虽然官大,但是拿武好文也没什么招儿。武好古是有出身的进士官儿。钟傅最多就是把他从熙宁、泾原两路赶走,然后再告他一状。
钟傅已经拿定了主意,最好能把这支殿前军和武好文一起赶出熙宁、泾原两路,省得他们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