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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老将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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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坌达延时机把握的很好!

    吐蕃的大军速度极快,四万兵卒在漆黑的夜晚中集结,只用了半日时间,轰然杀至广恩镇下。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坌达延连夜命人堵住洮河分流向广恩镇的支流,断了广恩镇的水源,挖掘河中的泥沙。

    夏日的清晨来的特别的早,才不过卯时一刻,不过五点出头,已经大亮。

    封常清、江岳早在昨晚便得到了消息,但他们只是加强了布防的安排,并没有查探情况,而是理智的抓紧剩余的每一刻休息的时间:广恩镇固然不及金城那般城防高厚,却也高达两丈,难以飞渡。

    吐蕃连夜奔袭,必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不可能立刻投入战斗。

    接下来的一战,至关重要,封常清、江岳都需要保证自己足够的精神应对任何一个变故。

    封常清高站在城楼的塔楼上,眺望着不远处的吐蕃营地,阵风吹过,带走了些许夏日的闷热。

    江岳随后爬上了塔楼。

    封常清道:“江兄,情况如何?”

    江岳颔首道:“都安抚下来了!”广恩镇中的兵士,一觉醒来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的家给数倍于己的兵马团团围困,连水源都给截断,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这天一亮,江岳立刻忙碌起来,四处的安抚军心,安排将士们有序的前往广恩镇里的三口井水中打水:当初在规划广恩镇城防的时候,裴旻他们已经先一步考虑到了可能给断水源的问题,特地在镇里三处要地打了三口水井,足以供应全镇的水源。

    “还将军镇上下挨个检查过一遍,诸般军用器械,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都查了,就广恩镇现在的情况,他们要来硬磕,保准磕他们一口牙。”江岳一脸戏谑的说着,大敌当前,他们两个广恩镇的最高负责人,谈笑风生,将城外的来敌视如无物,无形中也给城中的兵士打了一剂镇定剂。

    封常清道:“裴帅说的不错,坌达延那老家伙贼眼睛一直盯着广恩镇,你还不知道吧,他们截断了水源之后,第一时间开始在河边取石掘土……”

    “他们这是要垒土攻城?”江岳精通兵事,略一沉吟,以想明白坌达延的用意。

    封常清颔首道:“某也是如此想的,没有深入的研究,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出利用泥土攻城?”

    广恩镇不比当年金城,这里最大的特点是周边数十里没有一棵树木,想要制作攻城器械,必需到五十里外的西倾山伐树。

    如此无形中给广恩镇的防守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河西草原一眼望去皆是草地,经过牛羊马匹的踩踏,土地结实,就地掘土垒土攻城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河边的土地却不一样,除却那些淤泥,余下的都是松散的湿土,现在是夏季,只要在日头底下一晒,立刻可以使用。

    面对广恩镇的情况,吐蕃大帅坌达延,显然下了一番苦功夫。

    江岳闻言咧嘴一笑,道:“他们越是这么折腾,下场越是凄惨。”

    封常清也阴阴的笑了起来。

    吐蕃的动作极快,他们夜间截断了水源,当即挖掘泥沙,中午就开始堆砌土丘,进展神速。

    “看来,坌达延对我们的广恩镇势在必得啊!”封常清表情有些吃重,裴旻对他信任备至,将广恩镇的重担全权托付,万一马前失蹄,可就不妙:“做好迎战准备,不能让他们土丘搭建的如此顺利。”

    江岳没有应话,而是用手比划着间距,问道:“常清,你说他们的土丘离我们有多少距离?”

    封常清眺望了片刻道:“差不多一箭之距外,我们弓箭射不到,但他们只要将土丘堆的比我们城楼高,居高临下却能射入城中,施展弓箭压制。老将就是老将,这距离让我们很是难受。”

    “用炮石车!”江岳突然咧嘴笑道:“在训练炮石车操手的时候,我特地训练了他们的准心,发现了几个人才。不敢说百发百中,在这过一箭距离一点点的间距,十中其八。”

    封常清擅于统兵治军,在城防心细上不及江岳,广恩镇的城防大半是江岳负责的,炮石弩车的操手,皆归他管制统帅。

    “那还等什么,先给他们尝尝飞石的滋味……不,别急,先让他们忙活着,等土丘有个样子的时候再动手。”

    江岳颔首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土丘渐渐高筑,江岳气运丹田,瞋目大喝道:“给我打!”二三十块巨石腾空而起,夹带着劲风狠狠砸向在土丘上作业的吐蕃士兵。

    **********

    广恩镇外,土丘已经堆高至一米左右,切尔和赤着身子,手中把玩着马鞭,对身旁的干的热火朝天的吐蕃兵,热情的叫喝道:“坌达延大将说了,只要土堆砌建完成,我们所有人,一人十头羊。若破得广恩镇,一人另行奖励两个牧奴。”

    对于寻常的兵士,十头羊已经是莫大的奖励,至于两个牧奴更是上天的恩赐。

    面对如此重赏,一个个的吐蕃兵,手脚尤其麻利。

    切尔和见兵士手脚又度加快,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监工,事情若成,他的奖励可不是寻常兵卒可以相比的:他能够得到五十只羊,外加十个牧奴。前不久他正好火气上头,弄死了一个牧奴,人手短缺。十个牧奴足以让他不用在这大太阳下放牧,安逸的躲在帐篷里享受着马奶酒的滋味,督促的格外卖力。

    就在回头准备去另外一段巡视的时候,天突然阴了。

    切尔和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阵念头:“变天了?”情不自禁的抬头一看,这一望之下顿时张目结舌:数十块飞石铺天盖地的飞来,其中一块更是当头而下!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直接给巨石砸进了土丘,成了肉饼。

    原本呼喝用劲干活的声音瞬间给惊呼惨叫声代替。

    一块块巨石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精准的砸在了土丘上。

    土丘原本松散让多块巨石轰击,土丘瞬间向另一面倒下去,将在土丘上作业的吐蕃兵士们埋在了其中,一片混乱。

    广恩镇中神策兵齐声欢呼。

    封常清大笑道:“对面的诸位,莫要怪砲石无眼,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将军——坌达延自己无能,却让小卒前来送死!”他扯着嗓子高吼。

    “坌达延无能,却让小卒前来送死!”城楼上的神策军士兵们听到封常清这无话不精神百倍,跟着齐声大喊起来,将这句话远远地送了出去。

    吐蕃兵士可谓愤怒之极,纷纷叱骂,只是各喊各的,变成了嘈杂的一片,远比不上唐军整齐。

    坌达延来到阵头,见自己五千兵士挖土搬运堆砌,忙活了大半天的成果直接给炮石摧毁,只气得双眼圆瞪,胡子飞翘,就差没有大叫出声来。

    “大将,怎么办?”负责搬运泥土的千夫长苦着脸前来报告。

    “继续堆!”坌达延怒喝道:“广恩镇,大爷我势在必得。正好,唐军给我们送来了飞石,运着飞石一起堆。就不信了,他们的炮石车能无限制的发射?”

    既然已经出兵,坌达延心底做好了牺牲的打算,只要能够拿下广恩镇,一切都是值得的。

    土丘终究是搭建起来了,面对炮石的袭扰,凶悍的吐蕃人不计伤亡的用尸体、唐军的炮石沙土堆砌成了几乎与广恩镇持平的土丘:他们的本意是堆砌一座比广恩镇城墙还要高的土丘,但他们发现随着土丘高度的提升,在土丘作业的吐蕃兵渐渐进入了唐军的射程范围之内:漫天的箭羽疯狂落下,他们每堆高一层,遇到的阻力越大,伤亡直线上升。

    坌达延虽打定了不计伤亡的主意,但是那无休止的损失,逼得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土坡已经堆砌!冲城车、云梯也已运至,一刻钟后攻打广恩镇。”坌达延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

    大战即来!

    封常清、江岳、李翼德看着一家家已经搬运至阵头的冲城车、云梯,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吐蕃军的器械如此齐全!

    好半响!

    心思最活络的封常清反应了过来,道:“老将就是老将!果然厉害!他这是效仿裴帅的一夜城,学的真够快的!出乎我们的意料。”

    江岳也反应过来,叹道:“是我们疏忽了!”

    李翼德由不明白。

    江岳道:“这坌达延可能在半年前,甚至更早。悄悄的安排了一股小部队,迂回到了西倾山。西倾山东西走向,是一片绵延五百多里的山脉,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里,悄悄的制作着各种攻城器械藏在某处。如今来攻,他们无需伐木制作,只需花时间将冲城车、云梯运至便可!与裴帅当初之谋,异曲同工。”

    李翼德听得是目瞪口呆。

    “近有云梯、冲城车,远有土垒,远近压制,是场硬战!”封常清肃然下令道:“做好迎战装备,至多半个时辰,他们便会发起进攻!”

    李翼德、江岳毫不犹豫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

    激烈的厮杀持续了两个时辰,广恩镇却始终打不下来。

    封常清为人持重调配有序,纵览全局。江岳心思细腻,用兵灵活,他指挥着炮石强弩操手,不住的寻找吐蕃的破绽,进攻大范围攻杀,李翼德悍勇非常,直接站在城头第一线拼杀。那丈八长的蛇矛如死神之刃,收割者登城的吐蕃勇士。

    三人齐心合力,把广恩镇变得铁桶一样,异常难攻。

    眼见着死伤的吐蕃勇士不断被抬下来,坌达延越来越烦躁难耐,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一直以为唐军厉害的是将而非兵。实是因为当初裴旻、王海宾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如今却发现唐军的战斗力与昔年金城的守兵,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

    对面神策军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毫不逊色他们吐蕃勇士。

    这才几年时间,唐军的兵卒竟有如此大的改变?

    那募兵制有这般奇效?

    不只是兵卒,对方的守将指挥的也尤其到位,他以多打少,有土垒为依仗,抵消了敌方部分城墙优势,竟没有占得半点便宜!

    这小小的神策军,除了裴旻,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难不成因为有他,裴旻才走的放心?

    心底不安的感觉竟是越来越强烈了。

    “大将……”一位千夫长策马来到他的身旁,“将士们都累得很了,要不要让他们休息一下?”

    “放屁!”坌达延闻言大怒,“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休息一个时辰,无疑是给唐军援兵机会。传令下去,一日不攻下广恩镇,谁也不许停歇!我也是一样,就站在这里督战!”

    千夫长给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灰溜溜的拨马指挥战斗去了。

    坌达延舔着干涸的嘴唇,只觉得喉咙如火烧一样:他只是在后方督战,尚且如此,前线的兵士想来来更加疲累,只是此时此刻,当真是半点都等不得,看了看已经濒临西方的日头,盼着黄昏快点来临,还减轻将士们的疲累。

    突然!

    莫名!

    毫无征兆!

    在他们身后尘土飞扬,那飞扬的尘土好似汹涌的洪流向他们这里涌来!

    什么情况?

    坌达延举目眺望!

    以他的眼力,不难分辨出来骑的大致数量,约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陇右除去裴旻亲娘养的神策军,所有骑兵加起来不过五千,何来一万五、两万之数。

    难道是援军?

    是他们吐蕃的援军?

    坌达延有此怀疑,并没有将前线战斗的兵马调回来,直接安排游奕去探查情况,只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游奕军还未回来!

    “杀——!!!”

    惊天动地的怒吼在身后响起!

    骑兵!

    浩浩荡荡的近乎两万唐军骑兵如同洪流一般,涌向了他们的大后方,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他们一个个雷奔电走,快马如龙,当者披靡,见人便杀,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复仇鬼神。

    正在此时,前面传来一片惊呼!

    广恩镇城门打开!

    一彪人马杀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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