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知也无涯
李别意和叶葳蕤也纷纷施展法术。已经对于息壤有些独特感悟的李别意,竟是硬生生的在这无念鬼僧由阴灵气凝结而成的身躯上,覆了一层石甲。然后,叶葳蕤更是将这石甲上,缠绕了许多催生的藤蔓。
这清水寒冰石甲藤蔓四层术法共用,愣是将这无念鬼僧硬生生的镇压了下去。云雷又在最外层包裹了一层雷电灵力,这才将这个同时用了五种术法作为封印的圆球收入空间葫芦中,只待此战结束后,再审问一二。
直到云雷将这个圆球收入空间葫芦之中,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在空间葫芦之中,这个已经被封印住的无念鬼僧,不仅仅会受到这五种术法封印的压制,还会被空间葫芦中的空间之力压制,想来是如论如何也挣脱不出了。
而压制和封印一个元婴期鬼修的难度,要远大于将其击杀。也就是有了幽谷响用声息之术论道,破了这无念鬼僧的执念。这才有如今的战果。若没有幽谷响这个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在,今日纵然是有小鱼儿这个元婴期修士,和山鬼这个曾经的化神期修士,以及一众结丹期修士在。也很那拦住这个见机极快,一心想要逃跑的无念鬼僧。
幽谷响体悟的天地之道,正是“山鸣谷应,直逼我心”的声息之道。其身处山野幽谷数千年,每日之中,都听得这幽谷鸣响之声。最终,才以此悟道,威能极大。
那论道之时,所放出的声息,虽然不是心念神识的攻击之术,但是效果却有相似之处。一声问道,道心便乱。
到此时,那九天之下,原本属于鬼王诸空相一方的六万阴兵,已经完全溃散了开来。红娘子已然带着手下的阴兵,杀入这丰都鬼城之中,开始四处追杀鬼王诸空相从华夏各处调集而来的阴兵鬼将。
一时间,这丰都鬼城之中鬼哭狼嚎。各种鬼物陨落后,身躯破碎而成的阴灵气弥散开来,直冲九天。这天地之间,又似乎有了动荡之象。云雷见状,对红娘子吩咐了一声:“不要杀性太重。能留下就留下,能不杀就不杀!这丰都鬼城中的万千鬼物,少不得都是咱们以后的臣民!”
红娘子这才收敛了一二。
而此时,这黑巫鸦和他对面那个鬼物,仍在你来我往,呶呶不休的说着什么。看样子并不像在争斗什么,可是,也算不得有多么友好。气氛非常古怪。
云雷等人刚才各有对手,争斗不休,无暇理会黑巫鸦这个活宝。如今,见黑巫鸦和这个结丹后期的鬼物争斗的方式如此奇怪,都不由得有些好奇。纷纷围拢而来。
和黑巫鸦对面而立的这个结丹后期鬼物,颜值极高。而幻化成的一身衣袍,也极为漂亮好看。李别意问青罗灯道:“这位是?”
青罗灯道:“这位是无涯鬼!”
包括云雷、山鬼在内,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鬼物。山鬼问幽谷响道:“何谓无涯鬼?”
山鬼对幽谷响道:“这鬼物在上古的时候,是没有的。直到殿下沉睡之后,天地末法已来时,有一个叫庄周的人出世。然后,这世间才有了无涯鬼这个称谓。”
“那庄周的修为,虽然不过是元婴,但是,其对于天地之间各种妙处的体悟,却远在我之上。若此人生在上古三清之时,怕是又会是一个圣人。只可惜,生不逢时。”
“可即便如此,此人论道的文章,却仍旧传扬四海宇内。其中有一句,便是学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可随后,文道大兴。儒家学说住在华夏。讲究的是发奋苦读,钻研典籍,考据字句。解读经义。讲究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于是,天下又天资有灵性者,大多便以发奋苦学,以功成名就为念。可是,这天下之间,人世巅峰的位置也就是那么几个而已。天下的学子无数,尽在彀中。可是能登巅峰者,又能有几个?一开始,天下学子少时,还能以贤愚度量人的才干,做到唯才是举。”
“可到了天下教化大兴之时,人与人之间的才华差异,人与人手中的资源多寡,便难以用这些东西忖量了。想要鲤鱼跃龙门,才华与苦学便只成为其中的一个要素。寒门弟子想要出头,机会微乎其微。唯一的可能,就是拼命苦读,让自身才学,凌驾于其他所有人之上!”
“所以,这世间,有了许多饱读诗书的人。有了许多以有限之生,追求无涯之知的人。可是天道并不一定酬勤。这些人中,能鲤鱼跃龙门的少。绝大多数,还是郁郁一生而亡。一生壮志,终不得舒展。死后的怨念便极大。”
“而这些人以追求无涯之知为执念,在死后,也并不停止。所以,被称为无涯鬼。眼前的这只无涯鬼,生前乃是明朝人士。被张载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忽悠。穷尽一生之力苦读,到最后却也不过是混了个秀才而已。”
“不过,此人的才学极高。没有考中秀才,却不是因为其才学不够。而是因为其运气和机缘不够。家世又太过寒微。所以才郁郁终生。死后,性灵自然而然的清明。便在炼气期时,也没有其他鬼物的昏蒙狂乱。”
“凭借着其生前看过的书,和其天生的资质,生生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并且,搜罗世间典籍,苦读不辍。这让我也是很佩服的。这世间人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办法粗俗。但若以修行之道看,却是最简单易行,最粗暴直接的办法。”
“这无涯鬼读过的书,又岂止万卷?臣和他坐而论道之时,也经常不敌!”
山鬼问道:“坐而论道?”
幽谷响道:“正是!这无涯鬼修为虽高,却不喜欢动手动脚。一生追求的境界,仍旧是生前的执念,想要做到那梦想中的‘一言而为天下法,匹夫而为百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