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楚宗迷云忆今昔
李秘也是没想到,朱蕴铎这小家伙竟然会钻到主席台底下,楚定王和康老太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校场,李秘也抹了抹鬼面,假装整理甲衣,稍稍蹲了下来。
“小世子有何吩咐?”
这朱蕴铎根本是个好宝宝,听得李秘如此,便小声问道:“别个都叫我世子殿下,你却叫我小世子,这是为何?”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朝朱蕴铎道:“因为你躲在桌底下,可不是小了么。”
朱蕴铎撇了撇嘴,小孩儿总是要表现自己,要出风头的,此时正要站起来,却也醒悟过来,若站起来,便让父亲给发现了,当下也忍了。
“你漫得胡说八道,我几位姑姑有事跟你说,你说清理衣甲,找个由头到南苑走一趟。”
李秘闻言,不由皱了眉头,往观众席一看,归宁郡主朱晚娆和郑多福等人,果真朝他这厢看着。
也不消说,这些个贵妇在这个节骨眼出动朱蕴铎,只怕是想揭开李秘的面甲了。
对于这些人而言,李秘和赵广陵是最后两个仍旧戴着面具的,赵广陵的身份敏感,她们是看得出来的,也是说,她们唯独不知道李秘的身份!
若换了其他人,小世子出面,又与王府内眷私自见面,说不得还能引出一些个艳福或者佳话来,试问又有谁会拒绝?
要知道这些贵妇们可是难耐春闺寂寞,而校场的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便是生出一些甚么暧昧事来,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许多勋贵带着女眷过来,可不是为了榜下捉婿么?
然而李秘却知道,若自己的身份提早暴露,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对他往后在王府的行动,也有着不小的阻碍,想了想,李秘终究还是朝朱蕴铎道。
“世子殿下,里头脏,还是起来吧。”
朱蕴铎也是不知该高兴还是气恼,高兴的是这怪人终于尊称自己世子殿下了,气恼的是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果不其然,李秘这么一说,楚定王也被吸引过来,低头一看,顿时恼了,将朱蕴铎拎了出来,满脸威严道。
“孤不是告诫过你,不让你过来玩耍么!”
朱蕴铎见得父亲恼怒,也有些委屈,朝楚定王道:“是归宁姑姑带我来的……”
这小家伙倒是干脆,直接把归宁郡主给卖了,楚定王也知道自家妹子无法无天惯了,整日里带着朱蕴铎四处玩耍,没想到竟然会带到校场来!
这校场到底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楚定王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不过到底是没在人前发作,朝自家儿子道:“既是归宁姑姑带你来的,你跟着归宁姑姑,来这里胡闹作甚!”
如此说着,便让身边的护卫抱起朱蕴铎,朝归宁郡主那边走了过去。
朱蕴铎趴在那护卫的背,还扭过头来朝李秘做了个鬼脸,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这小鬼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心计却是不小,而且还记仇,这较麻烦了。
不过这朱蕴铎的出现,也让李秘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进来可不是为了调查楚定王朱华奎血脉真假的么,既然已经得到了楚王的认可,接下来也该考虑调查的具体细节了。
若是在后世,做个dna亲子鉴定也成了,楚恭王虽然已经死了,但却留下不少遗物,提取他的dna也非常简单。
可这是在大明朝,这种方法显然是天荒夜谈,除此之外,李秘能够想到的便是对血型了。
虽然能够提取楚定王和宣化王朱华壁等王族兄弟的血液,但楚恭王已经死了,无法取得血样,便无法得知老王爷的血型,这样的状况之下,想要做交叉对,通过血型的规律来确定楚定王是否是亲生,机会也非常的渺茫。
那么该如何才能鉴定楚定王血脉的真假?
李秘难免要想到早先过的一堂课,那堂课请来的不是刑侦技术专家,而是个法医学历史研究者。
说的是古代亲子鉴定的发展历程,因为课内容颇为有趣,李秘也记忆犹新,此时倒也想得起来。
这古代最流行的一种方式是滴血认亲,不过并不科学,只能部分生效,而且由于无法确定血型,所以并不可信,第二种与滴血认亲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那便是滴股认亲。
如果有一方已经死去,那么将活人的血滴到白骨,血液能够渗透进去,便是亲生的,这种法子甚至记载在了宋慈的洗冤集录。
除此两种之外,便只能靠主观判断了。
主观判断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根据感情亲疏或者情绪反应来判断。
最出名的故事也有,两个妇人争小孩,干脆把小孩带到堂来,让她们争抢,用力抢的那个不是孩子的母亲,因为亲生母亲会担心伤到孩子而不敢用力抢。
又或者两女夺子,判官便告诉双方,你们的儿子已经死了,请你们过来领回去安葬。
亲生母亲会哭哭啼啼过来把死孩子领回去,而假的母亲会此作罢,由此可以主持公道。
而另一种则是根据常理来判断,举个例子,一个孩子长大出息了,三家人都来争,都说是自家亲生的,各说各理,判官要问了,这孩子何时换的牙?
一家说九岁,一家说七岁,而一家则说八岁,那么孩子判给了最后一家,因为孩子八岁换牙是常理。
当然了,这也是举个例子,想说的是李秘此时遇到的窘迫,楚恭王死了之后,在检验技术落后的古时,想要做亲子鉴定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从旁调查。
然而楚王这一脉从大明开国几年后,一直盘踞在武昌,经过了近乎二百年的发展,加宗室子弟从不节制生育,开枝散叶子孙后代成千万,大小王公也是遍地走,又该从何处查起?
再者说了,早先楚王宗理,也是楚定王朱华奎的叔公朱显槐等人已经怀疑朱华奎的血脉不纯,甚至说他不过是个野种,根本没资格继承王爵,由此也闹出了不少争端。
如今好些年过去了,但这则谣言却从未间断过,包括郡主府的仪宾等外戚,也同样时刻关注着这个事情,李秘若正大光明去盘查,漫说别个,便是楚定王第一个饶不了他。
也因为有这些风言风语,危及楚定王的王位,他必然会严防死守,但凡有些风吹草动,楚定王估摸着早派人清理干净,又岂能轮到他李秘来调查?
那些知情人早年间也死得差不多了,朱显槐三年前死了,而朱显梡死得更早一些,朱显槐的儿子英年早逝,孙子辈还没有承袭武冈王的爵位,而朱显梡的儿子同样没有承袭王爵。
盖因楚定王将宗权收回来之后,便开始报复这些造谣生事,危及王位的宗亲,不少人都被楚定王压得死死的。
这些关乎身家性命的秘密,两位老叔公不可能带入棺材里,若有内幕或者证据,肯定交给了后人来保管,可两个叔公的后裔也不少,但都被楚定王或搁置或软禁,严加看守,李秘这样的外人根本接触不到,又如何能够展开调查?
熊廷弼和赵广陵还在场拼斗,李秘却放空了眸光,脑海里尽是这些推想,不过实在是没个头绪。
此时场也是拼斗得正酣,虽然两人都未骑马,但步战也是凶险之极。
赵广陵与李秘拼斗之时,为了探查李秘底细,其实是保留了实力的,此时对手换成了熊廷弼,他却没敢托大轻敌哪怕半分,场也是险象环生。
与李秘和祖大寿一锤定音的战斗截然不同,他们的战斗更加持久,也更加的精彩,你来我往,十八般武艺尽出,场惊险连连,场外是尖叫不断,便是楚定王和老太君也都看痴了!
李秘往旁边扫了一眼,但见得邓家双子一脸艳羡,而祖大寿却脸色煞白,他本以为李秘已经足够强大,可如今看到赵熊二虎相争,才知道好险对的是李秘,若遭遇到此二人,只怕自己下场会更惨!
熊廷弼早先便以一手左右开弓震慑全场,如今又奉献如此精彩的打斗,即便是输了,也是虽败犹荣了。
虽然他已经落了下风,却紧咬牙关,颇有越战越勇的势头,他那坚韧不屈的意志,使得他遇弱则强,遇强则更强,竟是越打越顺风!
赵广陵也没想到熊廷弼如此难缠,他的武功并非有多高,也没有那么的深奥,不似李秘那般,能够传承戚继光的衣钵,更没有辛酉刀法之类的秘术。
他修炼的只是军最常见的刀法和拳术,可这些刀法和拳术却如同融入到了他的骨子里,早已融会贯通,施展开来如臂使指挥洒自如,仿佛他毕生都在研究这些刀法和拳术,将每个细节都吃透了一般。
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东西,修炼起来反而越是困难,很难想象他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将这么简单的军技艺,修炼到这等地步。
窥艺见人,从熊廷弼的表现便可看出,此子有着磐石一般坚韧的意志,这种人或许低调而不惊艳,但绝对是能够坚持下去,取得最后胜利的人!
赵广陵许是被纠缠得烦躁了,几次三番发动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熊廷弼却如老旧的城墙一般阻挡了下来。
赵广陵是个爱玩耍的人,与熊廷弼战斗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与李秘厮斗便是青天白日风和气清,而与熊廷弼动手根本是暴雨前的闷热,让人极其不畅快。
到了最后,赵广陵一丢手里的兵刃,朝熊廷弼骂道:“跟个狗皮膏药也似,打起来憋屈得紧,一点不好玩,不打啦不打啦!”
楚定王和康老太君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们也看得出来,两人算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赵广陵涉猎极广,招百出,熊廷弼虽然技术单一,却胜在根基扎实,赵广陵急于求胜,熊廷弼却是死死坚守。
而熊廷弼十几年如一日苦练基本功,根基深厚,身体素质和耐力都赵广陵强,赵广陵博而不专,如此下去,迟早要被熊廷弼耗死,眼下撒泼不打,看似儿戏,实则也是明智之举。
赵广陵扫兴至极,熊廷弼却只是朝他抱拳道:“那便承让了。”
如此一来,这试也终于走到了最后,赵广陵即将揭开神秘的面具,而熊廷弼便只剩下李秘这么个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