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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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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之口 作者:七草

    「难道你当年真的爱上那个被赶出家门的黎家老二?」这是第一次,习近勋直接指名道姓,直挑可能伤害两人交情的马蜂窝。

    瞬间,热络的讨论降至沉默的冰点,为闷热的夏夜贡献南极冻原般的寒冷。

    现实的时间才过了五分钟,但因为不自然的沉默加持,当事人却有过了五个小时之久的错觉。

    解铃还需系铃人。让情况演变至此的习近勋终于决定打破沉默,主动开口:

    「我无意探问你跟那个我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小鬼的事,但是――黎家的人做到这分上,你敢说没有那小鬼的帮忙,他们能查到当年躲在幕后策划一切的我?」

    当年的事唯二的败笔之一就是被那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小鬼听见他们的通话,暴露他的身分;至于之二――就是他这个多年战友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忽然收手以致于功亏一篑,让黎家有喘息翻身的机会。

    『不可能。』佟至睿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他的推论。『黎阳不可能这么做。』

    「何以见得?」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难道――「睿,你留在美国不回来是为了他?你还跟他在一起?」

    ……那头的佟至睿沉默了许久,久到习近勋以为他会断线拒谈,然通话窗口始终存在,秒数持续累计中。

    『勋,这是我的事。对黎家,我的立场不会改变,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再抱着仇恨过日子。』轻松的气氛不再,黎阳这个名字挑动两人最敏感的神经。『之所以会提完全出自一个朋友、伙伴,甚至是家人对你的担心,怕他们发现你不但没死还回到台湾,甚至透过史克尔投顾准备对付他们会对你不利――若非如此,我大可避而不谈,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查到――请不要让我觉得自己的关心是多余的。』

    「……我向你道歉。」习近勋懊恼地瞪着通话窗口的定时器,巴不得看穿无辜的屏幕。「我一定是气昏头了,如果是同行或执业的仇家我不会这么失控,但与黎家有关――我再次向你道歉,睿,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幸好我没有成功说服你留在美国。』佟至睿忽然转移话题,语调听起来轻松了些。『让你回台湾、领养宁宁是对的,勋,以前的你就算犯错也不会承认,仗着大家都怕你,将错就错,但现在――你就跟孩子一样地坦率,变得更像人了。』

    怎么?逮到机会教训他了是吗?「你这家伙……就算有错,我也能将错导向更好的结果,硬是将错的过程逆转,得到对的结果。」

    『那是工作上,至于私人方面……』最后两声「啧啧」,十分响亮,不言自明。

    「够了,要我为刚才的失言容忍你多久的冷嗤热讽?别太过分了,睿。」

    『找个时间带他们回美国吧,不只我,我妈和我妹也很想你,就连公司里的人――特别是安管部的萨尔――你不在,没机会测试他一手创立的安管部门的实力,你应该知道,比起调查他更喜欢面对面的武力对决。』

    「效法黎家请个杀手和他过招如何?」

    『我提过,但总务室挡了下来,连让我用总经理津贴支出都不准。』

    习近勋失笑。「那就请他委屈点,重温过去当私家侦探的旧梦。」

    『也许我应该派他去台湾保护你,虽然亚洲分公司的代表另有其人,你只负责幕后操盘,但难保他们不会发现你。』

    「不必。」身边多了萨尔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习近勋暗忖。「我还没打算让他知道我太多事。」

    『他?你是指章宇恩?』佟至睿讶声。『你不是已经决定跟他――』

    「还不到坦言一切的程度。」习近勋忽然笑出声。「我们的工作没有那么容易说清楚。也许说是靠祖产和股票过日子的残障人士会比较简单。」

    『这不好笑,勋。送你一句话――谎言无法经营完整的感情。』

    「过阵子再说,现在手边的事就够我忙了。」习近勋挥手拒绝,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中途停下。老友的话让他忽然心烦了起来。「宇恩的事我自有打算。」

    『如果你是真心,确定他也是,愈早让他知道伤害愈小。』

    「过来人的经验?」才反问,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往好友的伤处捅。「dan it!我不是骂你,我是说我自己。」赶忙澄清。

    『你真的变了不少,勋。』顿了会,佟至睿的声音又透过耳机传来。『关于你方才夹枪带棍的问题――』

    「不必说!」他打断他。「你没有义务告诉我。」

    『但我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得到幸福,不要犯我曾犯过的错。是的,这是我过来人的经验,别想用谎言蒙骗真心待你的人――面对赤诚,谎言无所遁形,被识破是早晚的问题,但愈晚,杀伤力愈大,愈无法挽回。』

    「……」

    『勋?』

    「我知道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说清楚。」习近勋允诺,为好友的心意,也为他说话时哀伤的语调妥协。

    冷气驱离夏夜的燠热,客厅里,小女孩童稚的朗读声回荡在习家的客厅――

    「……『那么,你还有四个金币,现在搁哪儿啦?』仙女问。『我丢了!』皮诺乔在说谎,因为钱在他口袋里。他一说谎,本来已经够长的鼻子又长了两指。『你在哪儿丢了?』仙女又问。『就在这儿附近的树林里。』第二句谎话一说,鼻子更长了――章哥哥,说谎鼻子真的会变长吗?」

    「嗯……」章宇恩歪着脑袋苦思,有点被这问题给困住了。

    虽然《木偶奇遇记》是教孩子不能说谎的故事,但如果点头就意味着他在说谎――

    「嗯……如果会呢?」冲着小孩子思考跳跃的天性,卑鄙的大人玩起反问的把戏。

    「那就太好了!」习又宁兴奋地跳起来。「章哥哥,我决定要说谎。」小女孩很正式地宣布。

    「蛤?」傻眼。「为什么?没事干嘛说谎?」

    「还不是隔壁三班的周俊伟,」习又宁忽然一脸狰狞,咬牙切齿地说:「他今天下课的时候跑到我们班,笑人家鼻子像莲雾又大又扁,人家想象皮诺丘一样变长变尖,只要一点点就好,像叔那样,尖尖的、挺挺的,很好看。」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捏鼻子出气。

    难不成她想说谎隆鼻?章宇恩为小女孩的天真觉得好气又好笑。「要是说谎鼻子就能变长变挺,要整型医生怎么混啊。」

    「整型?」听见新名词,小女孩好奇了。「整型是什么?」

    「整型就是嗯……比方说觉得脸不好看,医生就会用手术把的脸换成另外一张脸。」章宇恩迟疑地说着,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脸。

    「哦!?可、可以吗?」习又宁摸着自己的脸,两只眼睛露出感兴趣的晶亮。「怎么变、怎么变?可以把宁宁的鼻子变得像叔那么好看吗?」

    「会啊,医生会把宁宁的脸用刀子切开、塞点奇怪的东西垫高、然后再缝起来――」章宇恩露出凶恶的表情,双手夸张地比划着,果然吓得小女孩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宁宁不要切鼻子啊――不要搔我痒哈哈哈……」小女孩卷成虾米防守,笑得又翻又滚。

    玩闹了好一阵,习又宁大叫停战,窝在敌方怀里休息。

    喘了一会,开口:「那、那个整什么的医生可以帮叔换脚、让叔再站起来吗?」

    「咦?」

    「叔每天到医院好辛苦哦……明明知道叔的脚不能动还一直要叔走路――」小女孩道,不满地嘟嘴。「那里的医生好坏,一直欺负叔。」

    「他们不是在欺负叔,是在帮他。」

    「哪有,叔的脚坏掉了,都不能动啊!如果可以换健康的脚,叔就能走路,陪宁宁参加运动会玩两人三脚,那个很好玩的!」

    章宇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有将孩子紧紧抱住。

    「叔的脚会好起来吗?章哥哥……」习又宁撒娇地探问。「还是我们去找那个整型医生帮叔换一双健康的脚,跑起来跟你一样快的脚!」

    「小笨蛋,身体还是自己的最好啊。」章宇恩打起精神,捏了她小鼻子一记。「这鼻子我觉得很可爱啊。那个周俊伟一定是喜欢才故意笑,只有小男生才会欺负喜欢的女生。」

    「真的吗?」习又宁回头,狐疑地看他。

    「小男生很幼稚又很笨的,我们不要跟他计较。」

    「哦。那叔的脚什么时候会好?」

    「叔每天都很努力去医院做复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那是哪天?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六月十四我们学校有运动会,那天叔会不会好,跟宁宁玩两人三脚?」

    下个月?「也没那么快啦……」章宇恩试着解释,有点伤脑筋。「但是放心!叔会好起来,像以前一样行动自如。」

    失望的小女孩怀疑地看着大人。「真的吗?」

    「真的,只要不放弃,坚持到底,就会有好事发生。」章宇恩圈住孩子、盘腿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边哄道:「叔的脚是因为车祸――车祸知道吧?」得到小女孩点头响应,他继续说下去:「才受的伤,没那么快好,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很可怕的车祸?」

    「碰――」十指模仿火花四散,「还爆炸哦,很可怕的。」

    「……」

    「宁宁?」

    「叔不会像爹地一样死翘翘吧?」习又宁屈膝,整个身子缩进大哥哥怀里。「爹地死翘翘的时候,宁宁好难过好难过,一直哭一直哭,叔――呜呜呜……宁宁不要叔死翘翘啦……呜呜呜……」

    「小笨蛋,」章宇恩转过孩子的身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帮她拭泪边道:「叔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翘翘呢,笨蛋。老天爷没有把叔收到天上当神仙就是为了陪啊――别哭了,乖。」

    「可、可是叔不能走啊,脚坏掉了……」习又宁抽泣。

    嗯……「那是因为老天爷年纪太大,忘了把脚还给叔,所以叔要做好多好多的复健才能拿回自己的脚。」

    「好多是多少?」不懂。「宁宁帮叔做会不会快一点?」

    呃……「不行哦,这是叔的功课,自己的功课要自己写――」

    「可是你也有帮宁宁写功课啊……」不服。

    「所以以后宁宁要自己写啊。」老奸的大人趁机教育。「这要叔自己来才行,不过如果宁宁做乖宝宝,也许老天爷会让叔快一点好起来。」

    「真的吗?」习又宁疑惑。

    「嗯……应该吧。」有时候小孩子的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习又宁忽然「哼」了一声,双手环胸,皱眉的神态和习近勋颇有几分相似。「老天爷爷实在很任性耶。跟罗美蕾一样,脾气好坏还常常忘记东西,昨天跟人家借铅笔又忘记还,人家跟她要,她还说没有借――章哥哥笑什么?」

    「没、没什么……」章宇恩赶忙憋笑说。不懂啊,为什么小孩子说话可以这么跳?上一刻哭得煞有其事,下一刻心思又转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上。「宁宁最乖了,不会跟罗美蕾还有老天爷计较对不对?」

    「哼!」鼻孔又喷了烟,小手往左右一摊,歪着脑袋。「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这样。」一副小大人样,逗得章宇恩很乐。

    「宁宁真是好孩子,乖乖、乖乖。」

    「人家一直都是好孩子啊――不要搔人家痒啊哈哈哈……章哥哥坏啊哈哈……」

    「这是在做什么?」不知何时,习近勋的轮椅停在客厅通往房间的走道上。

    专注玩闹的一大一小同时弹跳了下,望向声音来源处。

    「叔救命啊!」习又宁咚地一声跳下「大沙发」爬上她叔的大腿。「章哥哥不乖,欺负人家啦!」

    「我们闹得太大声吵到你了?」章宇恩问,起身走向他,抱起撒娇的习又宁。

    「没有。」

    「想喝水?」章宇恩抬头看了墙上时钟一眼――还不到他喝水的时间啊。

    「……不是。」

    「那是――」

    「我就不能休息一下?」被问烦了,习近勋的口气有点不悦,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偷听好一会,更不会承认在听见他们幼稚到不行的对话时泛起的鼻酸与感动。

    他一直知道章宇恩对他的关切重视,却不知道平常只会跟他唱反调的丫头心里这么在意他这个叔。

    「啊,呃,哦……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会在书房待到很晚。」章宇恩搔着后脑笨拙地说。「那……我陪宁宁到房间写功课,有什么事叫我一声――」

    「我现在就有事找你。」习近勋打断他,视线转到侄女身上,为眼前一大一小的亲昵拧眉。「,回房间写功课。」

    习又宁抱住章宇恩的脖子。「人家要章哥哥陪我写。」

    厉目一横,「是『帮』还是『陪』?」当他不知道吗?小鬼。

    「陪……」小女孩心虚地低下视线。「顺便帮嘛……」

    「自己的功课自己写,回的房间。」

    「不要!人家要章哥哥陪,人家要章哥哥陪啦!」习又宁死抱不放,坚决与恶势力对抗到底。

    这丫头……「不准!」

    「臭叔坏叔!叔最讨厌了啦!」

    「随便,」小女孩的任性抱怨之于习近勋一如马耳风过,为了抢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讨厌还是要回房间写功课。宇恩,放她下来,不要宠坏她。」

    「勋……」

    「椤―我知道了!」习又宁右手握拳击在左掌心,「啪」的一声后,指着板起一张凶脸的叔叔。「叔一定是在嫉妒!在吃醋!」

    「吭?」章宇恩傻眼。

    「胡说什么。」被点名的大人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露出恼怒的表情,暴露被侄女戳中罩门的困窘。「滚回的房间去!」

    「不要,除非叔把章哥哥让给人家,不跟人家抢!」习又宁誓死守住最喜欢的章哥哥,不让自家叔叔染指。

    「下来!」眼前一大一小的亲密实在碍眼。

    「不要!」臭叔,只会凶她。

    「回的房间!」

    「不要不要!」

    ……处在暴风圈中,章宇恩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对叔侄你来我往吵着只有幼儿园级数的架。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自己就像根被两只恶犬争抢的肉骨头?

    「听话!」真是够了。明明就是他的人,为什么还得跟这个丫头抢?

    「不要不要不要!」坏叔臭鸡蛋!老爱跟她抢章哥哥!

    「――」

    噗哧!哈哈、哈哈哈……偌大的笑声盖过习家叔侄俩没营养的争执。

    「笑什么?」习近勋眉头锁得死紧,脸上觉得一阵热,让他怀疑空调有问题。

    章宇恩一边笑,一边弯腰放下习又宁。「宁宁乖,自己进房间写功课。」

    「唔……」习又宁嘟嘴,小脸写满不高兴。「章哥哥偏心,只对叔好,你喜欢叔比喜欢宁宁多。」

    孩子的童言童语说得章宇恩满脸尴尬,对上习近勋颇富兴味的注视,只差没挖洞把自己埋了。

    连忙赶人。「乖,宁宁先去写功课,等一下我就进去陪。」

    「真的?」小女孩[起眼,狐疑的表情跟她的叔非常相似。

    「打勾勾?」章宇恩翘起小指。「骗人的是小猪。」

    「好。」小指勾上章宇恩的,大姆指又用力盖了章,小女孩这才满意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关门前不忘嗲声道:「章哥哥要快点,人家等你哦!」

    话完,还送上一记飞吻,惹得自家叔叔又是一瞪。

    怕不怕?

    才不怕!习又宁朝还在走廊上的叔吐舌做鬼脸之后才甘心地缩头关门。

    片刻,电视声取代小女孩的朗读,客厅里充斥现实无趣的新闻报导。

    现在是什么情况?章宇恩好困惑,充满疑问的视线大多时候没有看电视,而是落在自己腿上。

    男人拿他的腿当枕头,侧卧着看电视,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并不是说不喜欢他这样懒散的模样,毕竟习近勋现阶段的身体状况,比起工作更应该做的是调养和休息,他能放下工作是好事,看见他的脸因为放松变得柔和,噙在唇边的笑更让他整个人年轻起来,一反素日严肃刚硬、生人勿近的脸色。

    他的确乐见这样的改变,但也实在太突然了。

    想得太入神,章宇恩不自觉抚摸腿上男人变得柔和的脸庞,指尖沿着他侧脸的轮廓来回滑移,俯见他[起眼状似十分享受自己的碰触时,困惑加深,但也无法阻止自己因为他这举动萌生的幸福感……章宇恩贪恋地俯视上他的侧脸。

    真的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不懂,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心情变得这么轻松,就好像抛去什么重担似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辞掉pub的工作?

    不,不可能,这点小事怎么可能让他有这么大的改变。

    「勋……」

    「嗯?」右腿上的男人不同于平日的精干,响应的声音十分佣懒。

    「最近遇到什么好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男人反问,显然从侄女手中抢回章宇恩让他心情不错。

    「你似乎很……开心?最近好像没那么忙,也比较常笑……」章宇恩拿捏用字遣词,小心翼翼地探问。「跟以前不太一样。」

    「我的工作很弹性。」拟定计划发派适合的手下去做,何忙之有。「想知道我做什么工作?」

    「不、没有!」章宇恩慌慌张张地说,担心自己又踩过界,惹他生气。「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

    习近勋翻身,仰视章宇恩的脸好一会,直到对方露出「为什么这样看我」的不解表情,才又转为侧躺继续看电视。

    女主播甜美的声音正播报着最新的财经新闻――

    『……政府积极推动观光赌船bot案至今引发诸多争议,环保团体担心造成海洋污染、破坏生态平衡;观光业者则纷纷表态支持,认为这项计划有助于我国发展观光事业;一方面,海运业者更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其中以江川海运、黎氏海运、国通八达等三家海运业者最有可能胜出,黎氏海运总经理黎成锋表示这是一场良性的君子之争,以下是现场记者为您所做的专访报导――』

    良性的君子之争?习近勋瞪着乍然出现在屏幕上的脸,冷哼了声,屈肘撑起自己,另一手伸向茶几拿遥控器转台――他宁可看眼前一整个黄澄澄,不知道是起司还是奶酪人跑来跑去的幼稚卡通,也不想看到黎家任何一个人的嘴脸。

    话虽如此,他还是转到disvery频道之后才满意地躺回情人腿上,却在躺下的同时皱起眉头。

    原本弹性适中枕起来很舒服的大腿没来由地变硬,是肌肉紧绷的结果。

    习近勋身面转正,再度仰视对方,看见他脸色不太对劲。「宇恩?」

    「……」

    「宇恩?」他再唤,这回加上动作,轻捏了他下颚一记。

    「啊?」俯下的脸庞残留恍神乍醒的茫然。「什么事?」

    「怎么了?」

    不能让他看出破绽……章宇恩强迫自己视线不移地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可惜习近勋并不是那么容易唬弄的对象,更何况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后脑勺下紧绷的触感与肌肉的僵硬是骗不了人的。

    「你在紧张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他看到了什么?

    「我哪有,是因为……突然看见那个画面。」

    习近勋挑眉,转头扫了电视一眼――

    屏幕上,狮群正在分食一匹斑马……

    「你的胆子就这么大?」他促狭道。

    「突然看到这种血腥画面怎么可能不被吓到。」他苦笑,「好歹通知一下嘛。」

    「下次吧。」他笑说,侧躺为原来的姿势继续看电视,然挂在嘴边的笑容在侧躺后逐渐收敛,抿紧成严厉的直线。

    当他没注意到吗?换到这个频道的时候,播放的是广告,而非节目。

    以为自己过了关,章宇恩吁口气,为自己的好运暗自庆幸,殊不知自己放松的身体反应加深了男人的怀疑。

    他在说谎……在骗他……

    为什么?习近勋闭上眼,思前想后,从他听见章宇恩和侄女的对话开始,企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等等!

    习近勋倏地睁眼,瞪着屏幕上正在奔跑嬉戏的幼狮,心里波涛汹涌。

    ……叔的脚是因为车祸……才受的伤,没那么快好,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他怎么知道他的腿是因为车祸受伤?

    碰――还爆炸哦,很可怕……

    还知道爆炸的事?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怎么知道的?

    当年的事发生在美国,除了现场当事人的自己、救他的人、不知道为何隐瞒事实发布假消息的fbi相关人员之外不会有人知道,消息不可能传回台湾。

    就连雇用杀手的黎家人也不知道的事,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到底是谁?

    第六章

    下午四点的钟声,应该是全台湾小学生的最爱。

    这意味着一整天的学校活动结束,不用看见老师就鞠躬、不用见到讨厌的同学、不必写字看课本、不用再听校长落落长的演讲,可以回家跟妈妈撒娇、吵着要爸爸买玩具,可以跟哥哥打电动,还可以做很多很多……

    如果大人的你还这么想就太天真了!

    时代在变、环境也在变,放学的钟声不再是小学生的最爱,说是最恨也不为过――安亲班的车挤满校门,载走一批接一批挂着看起来比自己还重的书包的小学生,不同于早晨上学的精神,已经在校学习了一整天的孩子面对的是不是接自己回家的亲人,而是像挤沙丁鱼似的罐头车,将他们送进另一个比学校狭小的地方学英语、钢琴、作文……

    就为大人「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点上」的教育观,成千上万的小学生被剥夺了童年玩乐的权利。

    这样的情况在著名私立小学里更是常见,孩子好不容易挤进竞争激烈的私立窄门,为的就是高人一等,都已经砸大钱在私立名校里了,怎么可能对才艺班、补习班小气?

    习家小公主就读的小学不巧就是这么一所私立名校,是以,放学经常可见小学生苦哈哈着一张脸,不甘愿地坐上安亲班的接送车前往下一个学习监狱。

    实在是苦情满布的小脸太多了,以致于习家小公主每天放学都很欢乐的模样很难不被人发现,经常有同校的学生一脸欣羡地看着她笑嘻嘻坐上帅帅大哥哥二十七段变速登山铁马,快快乐乐回家。

    并不是习近勋不注重孩子的教育,只是他将侄女带离教养院的头一年很残忍地只用美语与侄女交谈,逼出小孩的双语能力之后,丢给她一台设好上网浏览范围的计算机,教会她上网、打字和msn之后,就把教育工作丢给钟点保母和远在美国的佟家人。

    在小学一年级生忙着背英文单字说「g」、「how are you」、「i a fe, thank you」的时候,习又宁已经用msn和美国的叔叔阿姨中英文并用地打字对话;当同学炫耀自己和哥哥玩什么pc ga的时候,她已经xbox玩到不想玩了。

    至于乡土语言、其它才艺――

    「……痴情没什么意义,有势的请一边,想来想去还是有理想的人卡甲意,月啊,请――章哥哥!?」跟着路队边走边唱到一半的布袋戏名曲登时停住,qqq!小腿跑向伫立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帅哥哥,热情地扑进怀里。

    看来也没什么问题才是。

    加上偶尔到咖啡馆,小伍一时兴起会教上几招简单的拳脚、听阿草说些有的没的,习又宁涉猎的事比同年纪的孩子要多得多。

    章宇恩接住扑向自己的小女孩,表情溢满疼宠。

    「今天晚餐吃什么?」习又宁兴奋地问。以前章哥哥晚上要工作,接自己放学之后就急着回家煮饭,都没时间陪她。

    现在不一样了,章哥哥晚上不用出去工作之后就有时间陪她,还会带她去市场买菜、教她煮饭呢!

    她喜欢跟章哥哥在厨房玩――不对,是煮饭给叔吃。

    「我们今天要买什么菜?怎么煮?」

    「今天不开伙。」章宇恩将她放在指定座位侧坐。

    「咦?」

    「叔有事出门了,所以今天我们去咖啡馆吃饭,小伍叔和阿草姨――」

    「姊姊。」习又宁纠正道。「笨哥哥,阿草姊姊说要叫她姊姊,不然她会很生气很生气。」她说,竖起两根食指抵在头两侧,比出很生气的恶魔长角样。

    真是……「好啦,总之他们很想,要我带去店里吃饭。」

    「好!」虽然不能煮饭,但习又宁一样开心。「宁宁也想小伍师父,上次小伍师父教人家的功夫好好用哦,周俊伟都不敢再欺负人家了。」

    闻言,章宇恩额角冒黑线。「在学校打架?」

    「才没有哩,人家只出一招周俊伟就哭着跑回教室不敢再欺负我――章哥哥!」习又宁忽然拉扯他,指着对街的方向。「你看你看,那个漂亮阿姨今天也有来耶,看到没,就站在那里。」

    章宇恩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往对街人行道看去――不意外,又是何敏华。

    多久了?章宇恩在心里默算,从自己第一次发现她在放学时间站在学校对面的人行道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吧?

    这么久了还不死心吗……

    「好奇怪,那个阿姨为什么不到校门口接她的小朋友?」习又宁不懂。「站在这里才比较好找啊,对不对?」

    「呃……是啊。」

    「好辛苦哦,要上班又要带小朋友还要做家事,当职业妇女真不容易。」小脑袋晃了晃,表情沉重地说。

    「又知道什么是职业妇女了?」

    「知道啊,就是又要上班又要当妈妈的人嘛,那个阿姨教我的。」习又宁不知道自己这话吓了章宇恩一跳,径自续道:「有一次章哥哥迟到,那个阿姨有陪我等你哦,她说她是职业妇女。」

    「她跟说话?」

    「对啊,还问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还请我吃糖。」真是好人。

    没有趁机带走宁宁?当初还雇人想强行带走孩子的人为什么这回没有这么做?

    章宇恩忍不住又往何敏华站的位置看去,视线交会,后者退了步,转身离去。

    「哎呀,阿姨不等啦?」习又宁不解。「真是的,那个小朋友真的有够不乖耶,老是放阿姨鸽子,不孝子。」

    「宁宁……」章宇恩苦笑,看着替何敏华抱不平却骂到自己的小丫头。

    忍不住望向逐渐远去的身影,是他多心吗?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刚又听宁宁这么说,他觉得事情虽不单纯但也没有习近勋说的那么复杂,也许――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改过的机会。

    莫名的冲动使然,章宇恩脱口:「我们找那个阿姨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真的吗?」习又宁瞪大眼睛。「我可以说『漂亮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喝杯咖啡吗?』――这样去请阿姨跟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可以吗?」

    「……昨天又看了什么电视?」为什么老记得这么奇怪的话?

    习又宁没有回答,兴奋地拍着他手臂。「快点快点,阿姨要走远了,快点啦!」

    「是是是,小公主。」章宇恩翻了白眼,乖乖骑车追人。

    两轮毕竟比两只脚快,不一会,便追上何敏华,停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相较于一大一小追到人的愉悦,何敏华神色紧张瞪着大的那个,防备心态毕露。

    「我没有接近她,没有构成妨碍,你们不能――」

    「漂亮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喝杯咖啡吗?」

    「――连站在一旁远远看她的权利都不给我――啊?」何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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