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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海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出版) 作者:杨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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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在我提着行李经过一家发廊时,我看到敝开的发廊里坐了几个如李连平老乡一样的风尘女子,个个坦胸露背,化着浓妆,胸口开得极低。她们边打牌边嗑着瓜子,一副清闲自在的样子。
我忽然很羡慕她们,最起码,她们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不用为最基本的生存担忧啊。而我呢?真不敢想象,如果一时进不了厂该怎么办?迫在眉捷的问题是,今晚我住在哪里啊?陈刚和丽娟会不会收留我啊?
无论如何,丽娟和陈刚是我唯一的寄托。当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到他们的出租屋时,令我又惊又喜的是,出租屋的门竟然是敝开的,丽娟正坐在房门内看一本杂志。原来他们昨天刚做完一批货,今天特别放假一天。
丽娟边帮我放行李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辞工啊?我们厂现在不招人呢。”
尽管心里有一肚子委屈,但想想辞工终究是很丢脸的事,我涨红了脸,故意愤愤地说:“不想做了,累死人,气味又难闻。”
丽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的,只要找工哪里都一样累的呢。”
我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勉强笑笑:“你们厂虽然累工资高啊,亮光厂算什么啊,又累又难闻,工资也低。”
丽娟有些为难:“可我们厂招工都招熟手,象你这样没技术的要想进去一定交介绍费的,等陈刚回来再问问吧。”
不一会儿,陈刚就端着一大盆衣服回来了,原来他是到院子另一侧的水井边洗衣服了。这个院内的所有住户共用一个水井,水井就是很古老的那种,要先用一个桶吊下去才能提水。虽然各个房间都有一个水笼头,但这些水笼头是长期拧不出水的。出租屋的住户每人每月要交5块钱的水费,丽娟他们两个人每天要交10元的水费。
丽娟一跟他说我辞工了,陈刚赶紧安慰道:“辞就辞吧,电子厂虽然好进,但工资太低了。女孩子在这边找一份工作还是很容易的,或者你先随便找一份工作,等我们厂找工了再进?”
经他一说,我和丽娟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到底陈刚出来的时间久一些,他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辞工,这让他对他很是感激。我心事重重地搬了个小板凳在丽娟身边坐下,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陈刚在门口晾好了衣服,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又匆匆出去了,说要去市场买菜。这让我很不好意思,我知道,如果我不来的话,他们就会吃中午剩下的菜。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觉他走起路来双腿直直的,很不正常。我担心地问:“陈刚的腿怎么了?走起路来感觉怪怪的,他以前走路可不是这样子呢?”
89。
丽娟难过地说:“所有烫工都是这样的,特别是大烫。他们用的都是水蒸汽式烫斗,温度非常高,这样才能把衣服烫得平整好看。为了使上劲,烫台要调到正好和大腿部根部平齐,时间长了,那地方都被烫斗的高温灼伤、起泡、破裂直到结疤。好了以后又要被灼伤、起泡、破裂再次结疤。这几天,他那地方的水泡正好破裂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到我的手,惊叫道:“你的手怎么了?以前你的手又白又细,连斑点都没有的呢。”
我苦笑:“和陈刚一样呗,这还算好的,做了一段时间统计呢。你要是看到我们车间那些女孩的手,那才叫惨呢。”
丽娟叹了一口气:“做什么都不容易啊。”我深有同感。
晚饭是陈刚做的,他买了一条鱼。鱼很大,浑身都是肉,我吃得好开心,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吃一回饱饭了。后来我才知道,这鱼叫塘虱鱼,长得又长又圆,是养在脏水脏泥里的,非常好养。因为嫌脏,有钱人从来不吃的,却是我们打工者的美食。塘虱鱼才两块钱一斤,买的时候让卖鱼的帮忙剁成小段,每小段一寸来长,然后放在油锅里煎,煎好了放上辣椒,非常美味。如果塘虱产仔的时候呢,又可将将它的仔单独挑出来,放上葱蒜,又是一锅好汤呢。
吃罢喝足,我们聊了一会天,陈刚就回厂去了,这让我很过意不去。因为他们厂有规定,外出住宿要申请的,如果没申请就外出留宿,被查房查到要罚款的。所以丽娟和陈刚都己经做了外宿申请,他们在厂里己经没有床位了。今晚陈刚回厂里要和别人挤,不知道要和别人多说多说好话呢。
以前丽娟和陈刚住这间房的时候,虽然两人都有暂住证,但并没有结婚证,所以每晚睡觉前,隔壁的那对夫妻都要把他们的门从外面锁上,第二天起床再帮他们打开。这样一来,治安队如果夜里来查房,看到门从外面锁了,就以为里面没有人,那样就不会乱踢房门了。做为报酬,他们每天要付隔壁那对夫妻一块钱。
今晚陈刚没在里面住,我也有暂住证,所以就不用他们锁了。这让隔壁那位准备来锁门的妻子很不高兴,和丽娟说笑的同时,暗中翻了我一个白眼。
冲凉的时候,我们是从院中的水井里提了水,在屋角的那个低洼处冲的。临睡前,我们又提了一桶水放在屋角,这样夜里起来小便时就不需要到外面的,小便完后用水冲一下就行了。
这是来东莞后我和丽娟次睡在一起,她对我讲了许多和陈刚之前的悄悄话,讲得我脸红心跳。想想真是惭愧,我们是同年生人,丽娟都和陈刚同居了,我却连恋爱都没谈过呢。
那个夜里,我次梦见自己和一个男孩紧紧拥抱,而那男孩,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90。
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再次醒来时,桌上留着房门的钥匙,丽娟己经去上班了。天气很热,房间却只有一个小小的风扇。我很奇怪,房间这么热,唯一的一扇窗户却关得紧紧的。窗户上钉着密密的钢筋,当然是不怕人进来的啊。所以想都不想,便把窗户打开了。
我找出两套比较好夏装洗好晾在房间。不论是去别的厂还是金秋厂,见工时当然不能穿亮光厂厂服啦。收拾完毕,己经十一点多了,感觉肚子很饿,于是出去吃饭。丽娟和陈刚是在厂里吃的,上班时候他们是不做饭的。我算了一下,我一个人呢,做饭要买这买那的,实在不划算。要是在外面吃呢,一块钱一顿炒粉,每天两顿炒粉,再加上早餐的五毛钱馒头,一天只要花两块钱,又方便又划算。
吃完饭,我又在外面随便转了两圈,虽然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但因为不舍得钱去买,反而很难过,所以转了一下就回来了。房间门依然和我出去时一样,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谁知我打开房门却愣住了,屋内晾晒的衣物毛巾全都不见了,而床头丽娟昨晚晾晒的衣服却一见没少!
我急得在房间团团转:房门锁得紧紧的,那些衣服会长腿了不成?但院内静悄悄的,上班的上班,睡觉的睡觉,除了我,没一个多余的人!
丽娟加班加到十点才回来,我跟她一说,她埋怨道:“谁叫你把窗户打开了?是小偷用铁钩子从窗户伸进来把衣服钩走啦!我们刚搬进来时不知道,也被偷过一次呢。”
我很沮丧,明天我准备自己出去找工作呢,现在好了,连衣服都没得穿了,还找个鬼工作啊?无奈之下,第二天只好走进一家服装店,花10元买了一件黑色一步裙,又花3元买了一件白底蓝花的小t恤。这两件衣服对我来说都是太露了,但是削价处理品,价钱非常便宜。外表看上去虽然好看,料子却是涤纶的,非常薄。其实非常喜欢一条白色牛仔裤,但那条牛仔裤要50元,且白色又不耐脏,想想还是放弃了。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家鞋店门口在处理塑料凉鞋,7块钱一双,我又挑了一双白色的半高跟塑料凉气。
回到出租屋,当我穿着这20块钱的衣服,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里土里土气的丑小丫哪里去了啊?镜中的女孩容貌俏丽、身材婀娜,是那样的清秀和妩媚啊!
是的,20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要实现我来东莞的目的,一定!”
我决定明天开始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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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和去上班的丽娟同时出门。
刚走不几步,就看到一个穿戴破旧的中年妇女挑着两只脏筒迎面而来。中年妇女头载一顶平底斗笠,长得粗黑瘦小,一看就是经受过风吹日晒。她看到我们,竟然友好地冲丽娟笑笑,用并不标准的广东普通话打着招呼:“上班啊?”
丽娟赶紧恭敬地说:“上班,阿姨。”
那妇女走后,我奇怪地问她:“这是谁啊?你认识?”
丽娟回头望望那位妇女,赞叹地说:“认识,是我们房东,人很好的。本地人一般都有几套房子出租的,我们租住的那套院子只是她家的老宅子,她在别处还有两三幢楼房出租,你看她们还这么辛苦,每天早晨都要挑这些东西喂猪。”
除了在亮光厂远远见过本地那个黑瘦的厂长外,这是我次如此近地知道本地人的生活。每家有两三套房子出租,光租金就要收多少啊?真想象不出如此富有的人家还干这么脏累的活?
丽娟再三交代我小心,便去上班了。
阳光很耀眼,天气正炽热。我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工业区转业转去,希望能找到一家暂时立身的工厂。
这段时间,正是内地许多大中专院校毕业生及初高中毕业生大量涌进东莞的第二高峰期,高峰期就是过年初的那段时间。过年初的个高峰期,涌进来的大多是没有什么文凭、年龄偏大的,且过年前后厂里员工流失很严重,所以工作很好找。而现在呢,许多工厂人员己趋于稳定,找工的人大多数非常年轻,所以工作就很难找了。
不时在工业区遇见行色匆匆的找工者,全都象我一样茫然与疲倦。在这些找工的人中,手里拿着小包的,一般是有文凭的;而两手空空的,多是初中或小学,且是做普通员工的。我感到有些惭愧,为了方便装那本可怜的高中毕业证、身份证和暂住证,丽娟把她刚买的小包借给我了。穿着新衣服,背着小包,看上去似乎很新潮时尚,谁知道我一天只吃两块五毛钱的饭呢?
我知道现在工作很难找,所以要求也并不高,再苦再累也不怕,只想能找一家工资高一点的厂。一般来说,只有比较正规的厂工资才能高,而这种厂,一般比较大。于是,我便将眼光盯着那些具有一定规模的工厂。
但这样的厂并不多,偶尔遇到的也并不一定招工。只有一次遇到一家,虽然招工,可我递上身份证时,负责招工的人事文员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而是在保安室内对着手中的纸条念了几个人的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高兴地进去了,其余的人很知趣地散开。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也和我一样是次来见工的,为什么人事文员的纸条上会有他们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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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个疑问回去和丽娟一说,丽娟无奈地说:“那些人肯定是有老乡或亲戚在厂里的,事先交了介绍费给人事呢,我们金秋厂还不是一样?”
我郁闷地问:“那一般要交多少钱呢?”
丽娟想了想:“这个是根据那个厂好坏来决定的。现在男孩子很难找工作,一般厂都不招男工的,所以男孩要是没有技术,进再小的厂也是要交介绍费的。要是女孩呢,熟练工一般不需要交,生手的就要交,听陈刚讲,介绍费一般是整整一个月工资吧。”
我叹息道:“我要是做人事就好了,不但能收很多介绍费,还能接触到很多去应聘的人,说不定那些人中就有齐月升呢。”
丽娟不满地白了我一眼:“现在你还在想那事啊?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呢?何况,连警察都找不到人,你去哪里找啊?”
我望着丽娟小而温馨的出租屋,无言以对。
以往我找工作时,都是看到一个工厂就直扑到厂门口的招工栏。但我那天下午,我百无聊赖地在工业区转悠时,竟然看到一个专门的招聘专栏。这些招聘专栏里的招聘信息五花八门,甚至有几家招聘文员的工厂只要高中文化就行,至于电脑方面的,竟然没有做明确要求。
如果能做文员,就可以坐进宽大漂亮的写字楼,工作相对轻松,就会有时间学电脑、报自考,如果做了人事,还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找齐月升。如果学了电脑和通过自考,我会有更大的发展,绝不会比我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差!想到这里,我真是兴奋莫名!
招聘栏上那些地方有的极远,有的却很近。为了安全起见,我最终选了一家离我所在的地方极近的工厂。那家工厂的名字叫智达,招聘广告是红纸黑字的手字体,毛笔字写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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