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年轻人，总归是招人喜欢的。

    面对面的两个人，年岁的差距完全可以祖孙相称，自然也就不存在杨以辰说话不懂分寸过度的问题。

    六婶，方亦华。

    “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喜欢你，换成我年轻的时候，也肯定逃不过你这小家伙的手掌心。”六婶笑着，从握手到她以长辈的姿态，拍了拍杨以辰的手背，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样的距离一下子就从初次见面拉近到了熟络的亲近，也没有主客的位置，就像是长辈见到晚辈一样。

    杨以辰张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对面的六婶那是什么人，呵呵一笑，再一次拍了拍他的手背才松开手：“就叫六婶。”

    “欸，六婶。”

    邵太太太官方距离拉得太远；叫方小姐方姐方女士又是她所不愿意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她不希望任何人将他们以任何方式分成两份；官方职务就更没有意思，那也不是她的初衷，比较熟络人称呼的六婶，最合适。

    以六婶的能力，想要让初次见面的陌生感在几句简单聊天中消失，太简单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杨以辰就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位传奇女子的熟络不再是记忆，而是实打实相处下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

    厉害，能够在男人战场中脱颖而出的女人，每一个都有其独到的厉害。

    “那件事，办的有些过，但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这些在香江根深蒂固的人，反倒没有了你这般决心，也是该给这浑浊的艺坛注入一点新的东西了。”

    那件事。

    这是几天来，杨以辰第一次正面听到有人跟自己谈及此事，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既然必须要说，那就索性开门见山，反倒不会让自己反感，厉害，真的厉害。

    “内地，五个亿，对付扬子，目前砸进去两个亿，对方可计算损失超过三个亿，我这两个亿至多收回八千万，赚大了，一比三的战损比，比我预期的要好太多。”

    既然人家不藏着掖着不去玩那种兜兜转转，他也索性不兜圈子，将自己的态度明确，站在我对立面，没得谈，什么时候我认为达到了这一次收拾你的目标，我才会收手，要报复要找助拳要怎样随便，我都接着，敢做，就没怕任何人参与进来成为我的敌人。

    六婶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这孩子，太过凌厉，刚过易折……呵呵，算了算了，人老了话就多了，能走过这四年多的艺坛生涯，想必该看清的你都看清了，也不需要我这个老眼昏花的来提点你。”

    杨以辰身子向前探了探，有动作的亲近来化解言语犀利带来的距离感：“六婶，不带这样的，我要不气盛，您还会来找我吗？找我，不就是看中我这冲劲了吗？”

    六婶呵呵笑着：“明明可以藏拙，为什么还要故意锋芒毕露。”

    那件事，可以藏拙。

    眼下，猜到了她来的目的，藏拙更符合利益需求，为何要直白的将一切表露出来。

    杨以辰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枕在脑后：“以诚待人，要合作自然要拿出合作的态度来，我不怕吃亏，先将自己的友好态度传达出去，合作都可以我的资金先进场，真要到了不能合作的时候，就算是跟合作伙伴吵架，嗓门也大声点，您说是不是，六婶。”

    六婶带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始终六婶没介绍，他们也就像是空气一样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偶尔在手中的本子上书写着什么，听到杨以辰此言，两人同时抬头，好一个不怕木秀于林反倒要更加木秀于林，自信，非是狂妄的自信，看似不留余地的凌厉，却不失让人信服的东西。

    六婶视线在两个助理身上扫了一下，轻声道：“TVB被很多人笃定，下坡路会一直走到灭亡，你怎么看。”

    杨以辰摊摊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自然，不过这灭亡要分怎么看，如果按照六婶你们一直的预期，那它自该灭亡，可如果以自给自足的存活预期而言，TVB已经是香江的一种符号，它生产的那些低成本劣质制作的电视剧，已经融入到了香江民众的心中，再弱，剧本不弱故事不弱，一批又一批的新演员，不弱。”

    六婶自嘲的笑了笑：“还真直接，很多年了，我都没有听过这么直接的话语。”

    杨以辰神秘的笑了笑：“六婶，您也很多年没有真正为了某件事出来吧？哪里又听得到。”

    六婶盯着杨以辰，过了很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中透着不掩饰的疲倦：“真的是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我这一次，也学学你们年轻人，先将自己摆在吃亏的角度去谈生意。”

    杨以辰摇摇头：“六婶，谈生意，你不必找我，我公司有专门的人，而我，也从不谈生意。”

    六婶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整个人的状态在短短时间内，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别看她坐在那里的姿势没什么变化，但你会觉得，之前，她的腰弯了；现在，她的腰挺直了。

    “你就这么自信，不谈生意？”

    杨以辰依旧保持着很放松的状态：“我赚钱的速度，不差，我刚买了一个剧本，准备到好莱坞去拍摄，会全部以好莱坞的制作流程来弄这部电影，我预期的投资全部加起来两个亿，这其中超过半数将会用来做常规的宣传。”

    我都是要到好莱坞去玩电影的战略计划了，你六婶还抱着自己的TVB觉得是一个金蛋，这块市场我可以不先一步进来，等到我在外面取得足够的成就，一个回马枪归来，这里的市场自然就是我的，即便你全力阻拦又有何用，又岂能阻拦得了。

    杨以辰接着说道：“我也很喜欢曾经的TVB剧，那里面也有我年幼时的回忆，更有我成年时的回忆。要让我以生意伙伴的角度去全力帮助你们让它重现辉煌，就算你们能够出得起我想要的价钱，还要看我想不想赚这笔钱，想要我入场，六婶你的底线不突破，我们就当是今天没见面，我不是自己人，怎么拼尽全力让它重现辉煌，六婶，我真不是什么好人，你高看我了，不过很感谢六婶你的高看，送一份小小的见面礼给您，《舌尖上的华夏》，无偿登陆TVB。明年好声音第二季的赛前选拔，香江这边选拔地点设在TVB。”

    端起面前已经渐渐温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冲着六婶和她带来的两个人分别笑了笑，站起身，向外走去，合作不合作，我杨以辰都会送TVB这份礼物，就当是我对前辈的一种尊重。

    六婶没有动，也没有想要开口阻拦的意思，只是在杨以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喃语的开口说道：“一比三的战损比吗……”

    杨以辰打开门，一只脚跨出去，另一只脚要抬起之前，顿了一下：“我的底线，伤敌一千自损九百九。”

    关门，离去。

    房间内，一男一女站起身，分别坐到沙发左右，看着六婶，他们心中有自己的话但此时此刻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六婶叹了口气，整个人松了下来，身子终于第一次正经的靠在了背后的沙发上：“伤敌一千自损自损九百九，底线还真是低，我该相信你吗？”

    一男一女欲言又止，跟随多年，忍住了，这时候，不该他们说话。

    过了有几分钟，始终目视着前方的六婶回过神来，长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或许，我们也该变变了，过去的门槛垒得太高了，年轻人都敢把自己底线设置的如此低，我们怎么就没有勇气突破曾经以为永远不会突破的底线呢？”

    男子脸色剧变：“六婶！”咬了咬牙，他接收到了六婶眼中的严厉，但下面这句话必须说。

    “六婶，TVB绝不能接受杨以辰以股东的身份进入董事局，兄弟集团的先例就摆在那里，他的野心太大，狼子野心，我们不能用一个可能改变TVB的人这样虚无的目标，就将公司的格局改变，您如果真想这么做，在公司内也不可能被通过，所有的股东也不会同意，一旦我们邵氏这边有动静，整个TVB都会大地震，六婶，您一定要……”

    六婶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这里面的利弊她当然清楚，只是刚刚她与杨以辰的谈话，触动挺大的，真的不能变吗？除非我们全盘撤出吗？不全盘撤出想要分出股份让一个人进来操盘TVB，没可能吗？

    事在人为，或许，真的是时候了，再拖下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

    喷头内喷洒出大量适度的热水，冲刷在杨以辰的身上，他仰起头，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的侵袭，感受着每一个毛孔传来的舒服感觉，两侧嘴角微微上扬。

    谁说，这件事不可能。

    一旦成功，想想将TVB三个字加在自己名字前面身份介绍的前缀之中，就很兴奋。

    我不做生意，要让我进场，那就让我成为操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