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三十三年岁初，雪澌冰消的暖风吹来时，在遥远的西南方，传来了一道骇人听闻的消息。</p>

    雁国大将军顾峥，生擒云国合泽帝元燿后，将之扔在了关着雪狼的笼子里。</p>

    合泽帝，被雪狼生撕。</p>

    其占尽天下第一美人三十余年的瑶妃乐正潆，在他被扔进雪狼群之后，便自刎而亡了。</p>

    四方大陆的百姓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都对顾峥的残忍和乐正潆的痴情议论纷纷。</p>

    顾清琬在笪城时便知道了这件事儿，而她带着元可贞和林见贤等人回到乐岛之后，便将事情完完整整对谪言说了。</p>

    “你回雁国吧。”谪言听罢后，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p>

    顾清琬没有说话，谪言转头看了一眼她清明的眼，再度道：“下个月我就要带着巫族回云巅了，你虽入巫籍，却非巫身，散掉所学灵力，雁国不会容不得你。”</p>

    顾氏女出身，又有爱慕她的慕容荻掌雁国江山，谁想为难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p>

    顾清琬闻言仍旧不说话，谪言也不催。她现在的行动还不是那么方便，起居虽仍要人照顾，但是她已经可以行走了。她从躺着的软塌上下来，慢慢往窗边挪。</p>

    站在一旁看她行动迟缓的清琬立刻从跽坐的桌前起身，准备扶她，她一个抬手，避开了。</p>

    “甜甜说我要多走走，你不必帮。”</p>

    连释除巫奴时，那些最艰难的时刻，她都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回雁国，而今雁国四方战火再起，她却让她离开。</p>

    还有，她现在的这个态度，就差挑明了她明知道储慧公主执意要走，而她不曾尽力挽留了。</p>

    她，生她的气了。</p>

    “我不后悔。”顾清琬轻轻开口，语气一如之前每次决定要做某件事而下决心那般坚定。</p>

    谪言挪到窗前，倚在窗栏上，看着院中嶙峋的怪石下，再度冒出了点点青色，听到身后顾清琬的话，眼眸一顿，立刻就有些涣散了起来。她轻轻开口道：“清琬，还记得小鹚吗？”</p>

    小鹚？怎么，问得这么突然。</p>

    顾清琬一愣，继而说道：“当然记得。”</p>

    “她虽生活不如意，但安稳生活在渝林街市的那些年，是雁国百姓心存恻隐。”谪言这句话一出口，顾清琬脸色便变得煞白了。</p>

    她知道！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了！</p>

    她……像是受到重击似的，继脸色变苍白后，顾清琬重重闭上了双眼，脸上，带着愧悔。</p>

    “她的死，是人性。”</p>

    致人死亡的人性。</p>

    救回元含章，这是人心；因为心底的私欲，放任她离开，这……这是责怪她明明可以将她带回，却没有做！</p>

    “姐—！”顾清琬慌忙喊出声，语气愧悔焦急，还带上了一丝哽咽。</p>

    谪言缓缓转过头，说道：“我们相处也挺久的了，我是个什么人，大抵你也清楚。你是什么人，我也很了解。只是，还不够了解。”</p>

    “我……”清琬急忙出声解释。</p>

    谪言手一抬，截断她的话头道：“云国覆灭已成定局，你是怕我惹上麻烦，我懂。但是清琬，她于我而言，和你，和宁宁一样重要。”</p>

    咚—！</p>

    谪言空灵的言语，似一道重拳一样，击打在了清琬的心中。她沉闷半响后开口道：“确实是我糊涂了，想着要救，又想着你的难处，还想到了你幼年被她父亲算计受的罪。”</p>

    光想着你了，没想着她，这确实是我人性的缺失。</p>

    清琬缓缓扯起一抹苦笑，说道：“你既让我离开，我听了便是。愿你，一切都好。”</p>

    谪言似接受了她祝愿的好意，点点头。</p>

    清琬见状，便欲转身离去。</p>

    “等等。”谪言出声唤住她。</p>

    “嗯—？”清琬回头，只听谪言道：“和儿，你带回雁国去照顾吧。”</p>

    天下纷乱，三大国相继覆灭，战火仍旧肆虐不休，这世上，不知何时才能拥有净土。这个孩子跟着她，并不妥当。</p>

    东国未曾参与此次战事，她即将动身前往云巅。早在让清琬去居仙城救人时，她便想好了，让她带着她们两个，去雁国。</p>

    以她的能力，和林家在雁国的安排，想要妥善安置这两个孩子，根本出不了太大的问题。</p>

    只可惜，元含章，终究没入到她的算计里。</p>

    清琬听罢，却是泪盈于睫，有着说不出的心情。在她放任元含章离开后，她居然还愿意将元可贞交给她，这是，这是……</p>

    姐，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顾清琬道：“你放心，她跟着我，定会妥妥当当的。”</p>

    谪言点点头，终是露出一抹轻笑道：“我信你。”</p>

    顿时，顾清琬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回了一抹笑，而后便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刚一抬脚，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愣在了原地，面色有些犹豫。</p>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转回头道：“姐，杀元燿，他用的是雪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