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圣诞到了
胸腔里滚过一阵又一阵酸楚的情绪,封迟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里面的父亲,心里突然无比惶恐。就像是,一直供自己倚靠的大树,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避风港突然坍塌了一般。
他掏出手机,只想给林白打电话,在这样无助的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却突然只想听见她的声音,哪怕是她生气地骂他两句也可以让他安心。
尽管在不久之前,他还放弃了去向那个女人道歉和解释,可是此刻,他却像是快要干死的鱼需要水一样,需要那个女人的声音将那些无助,失落和悲伤的情绪从自己的心中吹散。
医院走廊的尽头透出几道昏暗的光,明明还在下午,可是整个天幕好像就急不可耐地暗了下来,沉甸甸的灰色压了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电话的等待提示音响了三四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他刚想开口说话道歉,可是听筒里就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喂?”
他忽然有些慌张地挂掉了电话,虽然这看起来特别怂。
他靠在医院的走廊上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出来的那一点点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却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脑子很乱,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
“您是封逸飞的家属么?”因为是在vip病房的缘故,就连医生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少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而显得特别亲切而和蔼。
封迟收回自己纷杂的思绪,目光有些涣散地赶紧冲着医生点了点头。
那个中年医生的脸上依然带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让他一颗紧绷着的心稍稍缓和了下来。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会马上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当医生对你黑脸的时候并不是就意味着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相对的,当医生对你露出如同亲人般和煦的微笑的时候,也并不能说明情况有多么的乐观。
他表情有些木然地跟着医生走进办公室里。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安静地听着医生十分专业地为他解释着父亲身上存在已久的,但是他却从来都不曾清楚的知道的状况。
医生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尽管他的语气无比舒缓,话音也无比轻柔,可是封迟依旧感觉背后阵阵发冷,头皮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一般发麻,医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反复敲打着他的神经。
在这个过程中,他清晰地目睹自己的心犹如黑暗的大海一般,被强烈而刺眼的阳光一点一点照穿,最终变得灰蒙蒙的。
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周遭无比寒冷,甚至呼出的空气都会即刻变成白色的雾气。原来这个冬天,如此寒冷。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医生的话不断回荡在耳边:“令尊的病情说实话不容乐观,肝硬化的症状在不断恶化,出现了早期肝癌的症状,现在只能采取最传统的药物疗法然后住院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可能……”
医生说到这里,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喉咙上下动了动,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事实上,也的确是让人不太容易接受的事:“如果病情继续发展的话,那么就可能需要肝脏移植了,请您早日做好准备。”
封迟就这样坐在病房外空荡荡的走廊上,几个小时过去了,夜幕再一次降临在这座城市。
圣诞节的气氛越来越浓重,大街小巷上全都被各种彩色的霓虹灯照得五彩斑斓,缤纷绚丽,街道上虽然充斥着寒冷的气息,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对这个节日的热情。
商家纷纷趁机造势,挂出令人无比心动的折扣。商场的橱窗里摆着青翠欲滴的假圣诞树,装点着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礼物,到处都洋溢着一派欢乐而美好。
他头靠在走廊的墙上,望着病房的门,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它。
在这几个小时里,他发了三条信息给林白。
“你在哪儿?”
“还在生我的气吗?白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我这里出了一些事。”
“你可以给我回个电话吗?我很想你。”
他握着手机,期待着手机屏幕被消息点亮,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来,他反复地按下手机的电源键点亮屏幕,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手机屏保是那一年在夏威夷州,林白穿着草裙跟当地人一起跳舞的照片。在那样热烈的阳光下,她的笑容甚至比阳光更加灿烂,看起来暖洋洋的那么耀眼,照得他胸口一阵钝痛。
从椅子上站起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病房。封逸飞已经沉沉地睡去了,许姨也趴在他的手边,听到门口的响动之后起身转过头查看。
看到他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咧开嘴朝他笑笑,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带着几分凄清,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甚至好像还看到她的眼角有些微微的泛红。
这让他的心里更加的压抑,不停地深呼吸,将病房满是消毒液味道的空气吸进自己的胸腔里。
他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出来说话。
许姨转过头看了看已经陷入熟睡但却依然微皱着眉头的封逸飞,轻轻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走廊里,封迟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个一向精致但是今天却显得十分憔悴的女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压制着内心的火气,他还能朝谁发呢?现在最应该怪的,不就是他自己么?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是你爸……他……他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小迟,你爸说你从来都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他不想用自己的病来约束你……对不起……我……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是你也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许姨站在走廊一边,手指绞弄着身上大衣的腰带,语气淡淡的,仿佛再无力有丝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