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10 章
青春血泪史:血色黄昏 作者:老鬼
第 110 章
1973年11月10日只用两天时间,就把今年需要的牛粪全准备好了。一般来讲,生命就在这不计 其数的繁琐小事中消磨过去。然而从更高角度看,我们应当首先热烈赞美的是劳动, 其次才是消费和自身生命的挣扎。认识这一点对我是很重要的,这才能真正热爱生 活,热爱劳动人民。
1973年12月23日到公社做了一个阑尾切除手术,很成功。在生活道路上,当你作出选择后,就 纵马驰骋吧,不要再朝三暮四,也不要羡慕别的道路,专一地走下去,走到底就对 了。
1973年5月13日在社会上每接触一个人,都经历过这样过程,像今天见到的刘东(六十一团团 部医生)一样。开始,他几次三番骑马来看我们,使人很受感动,不厌其烦地陪他 聊天。接着就是他一连串的知心话和各种见解,对我们知青充满同情。使你由衷感 到站在面前的是个富有正义感,学问很深的朋友。最后就是发现他来的主要目的是 搞一只羊,另外还希望弄点羔皮……原来这以前的一切都是装饰和铺垫。于是我无 法抑制地从心里升起一阵厌烦,可爱的,尊敬的面孔离我而去,丑陋的,司空见惯 的脸站在我面前。热情再次随着美丽金色的梦离开了我。
1974年7月6日今天黄昏,吃过晚饭,像每日一样,拿上小板凳坐在门口,或看看书,或面对 着与天相连的大草原沉思。我看到了刚刚挤过奶的母牛带着小牛犊悠闲散步,时而 爱抚地舔舔它们。每天它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习惯了就不觉得痛苦。稍远处, 羊群洒满浓绿的山坡,蒙古包炊烟袅袅。这时我什么也不想,完全沉浸在这毫无矫 揉造作的大自然美里。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先是远方的山,再是羊群,再是蒙古 包逐一消失。接着蒙古小孩们跑着,吆喝着把小牛赶回来。我也感到有些凉意,就 起身返回屋里。
然后点起擦得很亮的小油灯,打开书本……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我很满意。
1974年8月25日我开始努力发现周围各式各样人身上的各自优点。我愿意看到而且多多看到这 一点,这就构成了我和他们交往的基础。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的另一面……这也 在所难免。闭起眼笑笑就过去了。总而言之,人都有他的二重性:半是天使,半是 野兽。
1974年9月1日一个人的遭遇怎能是这样呢?而且是个年轻人,是跟我一样经历的学生。当我 接触到这个过去曾道听途说了一些的不速之客时,我不明白并且极力想搞清楚这是 为什么?难道这就是阶级斗争吗?不,这只能说明,在我们社会里,有一些干部把 对自己好坏当做革命与反革命的界限。这些人力量之大,真可以把成千上万人吞没! 想到这我感到惶恐,不禁觉得一个人在社会上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那张阴郁单调的脸,上面只有一两个很简单的表情,以及 狼一样吞噬食物的样子。他的话很多很乱,我得耐心听。虽然这些话有很多一听就 非常片面,但我相信坐在炕上的这个人并不需要我指出这些,只是希望我听完他的 陈述。如果这里不是我而是别人的话也一样,反正他需要把话讲出来。我按照我猜 测他的心愿做了。最后克制着自己的惶恐,给了他一包月饼。
人啊,多么复杂,又多么简单,包括我自己在内。
1974年9月13日只要想一想,他在乌拉盖那达慕大会上是何等神气地取得了赛马头一名的样子, 我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
但他确实再也不会坐起,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淘气了。他在我手中慢慢安 静下来,瞳孔放大,心脏停止了跳动。也许是职业的关系,我觉得生与死的界限很 模糊了,见的死人实在大多,但我多么希望小金巴再睁一睁眼,笑一笑啊?
1974年10月5日相比较起来,亚利属于另一类形象。用她自己的话讲:这辈子要在人前作一个 冠冕堂皇的人,结果却是有命无运之物。与牧民结合不仅对社会无多大作用,对她 本人也不过应了那句格言:“对于软弱的灵魂,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次最大的不幸。”
我只是在无限的同情与不自觉产生的自怜中,给予她我所能给予的友谊。然而, 我不喜欢她的处世哲学。我虽也争强好胜,日趋成熟后便适可而止。有些昔日的好 友总批评我过于谨慎,当然他们都是比较飞黄腾达的人。写到这,内心有一种难言 的隐痛,只好用偏见来维持我的骄傲。
1974年10月16日不论对谁,尤其是对比你地位低,有求于你的人都应该尊重他。
1974年11月7日坚强些,再坚强些!现在我对自己越来越多地说这句话。是啊,时代要求我们 这些人承受住超出一般人忍受范围以外的动荡、颠沛和青春的消耗。
1974年11月29日和军垦战士们一起的一夜。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她们的生活,很奇怪地看到:女同学生活细致,很干净,任何一点点小事都可以引起她们长时间的笑,笑… …当然也有她们斗嘴,耍小心眼儿的时候。
男同学的屋里很冷很暗,烟气缭绕,怨气总是那么大。他们能干、义气、抗上。 我又难过地看见林胡在同志中迈着沉重步伐,僵漠无语的神情,走向冰窖一样的宿 舍。我不想发什么议论,心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觉得那么重。我不敢到他的屋去表 示一下自己只能表示一下的同情。幸好,分别的热情笑语淹没了我无穷的思绪。
1974年12月18日今天的事告诉我,世界上并不是所有道理都讲得通,也不是所有事都能讲清道 理。气愤、冲动、委屈,这些儿戏在我都是过去的东西。
从我内心深处流出的话更少了。
……
提心吊胆飞快翻了一阵,一张银纸掉在地上,里面夹着薄薄一朵花,都已褪色。 赶忙拾起,按原样放好,然后把日记塞到她枕头底下,扶平枕巾,消灭掉自己翻动 过的痕迹。
马蹄临近,罗湘歌欢乐的说笑声传进耳膜。她们进来后,嘁嘁喳喳议论着。
韦小立始终不看我一眼。
“来,我们唱支歌吧!”罗湘歌愉快地向我眨眨眼。她拉起手风琴,音波温暖 地吹拂到每个人的脸上。随着手风琴的旋律,4个姑娘轻唱着:
在那盛开草原上,肥壮的牛羊像彩云飘荡,富饶美丽的牧场啊,多么可爱,勤劳的牧民建设着祖国的边疆。
……
优美的歌声,悠悠袅袅,像一条洁白的玉带在蓝天上下飘舞。
听完这首歌,跟吃了迷魂药,全身肌肉都松弛了,骨头发酥,我紧紧咬着牙齿, 别瘫倒在女生面前。
罗湘歌也仿佛沉浸在里面。蒙古歌真好听哇!那真挚感人的声音,带着苍凉的 原始风味,慢慢悠悠地回荡在小土屋里。
长期在敌对目光中生活,肌肉总得要绷得紧紧,这样挨打时,才不会太痛。天 长日久,精神和肉体都变得很僵硬,缺少弹性。环境把我磨碾得冷酷,没人爱我, 干嘛要爱别人? 即使对腿上的一个蚊子也要用拳击的力量把它砸烂,然而,这4个 姑娘的歌声却像海妖一样把我驯服。肌肉筋腱都不听使唤,软弱无力,几乎走不动 道儿,善掐架的眼睛再也凝聚不出凶光。
音乐的力量不可思议!
她们又唱标兵之歌”,声音不大,音质朴素无华。
歌声迎来了金色的太阳,双桨划破了千层波浪,我们在海上架桥铺路,让航行的朋友们一路顺风。
年轻的航标兵用生命的火花,点燃了永不熄灭的明灯……
啊,真美!那贞洁,雪白的声音,一会儿冲向深奥的苍穹,一会儿跌入峡谷的 小溪,一会儿又像敦煌女神轻柔飘然……每一个音符都饱浸着青草的温情,鲜花的 芳香,仿佛一层柔软华贵的天鹅绒轻轻裹着你。我觉得四肢瘫软,头晕脑胀,想哭 又哭不出来。这是多么纯净的声音哪!一旦你要被唱出这声音的姑娘所唾弃,就趁 早结束你的狗命吧。
我想大喊,想一拳头砸碎窗玻璃,想一口气把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吸进肚。太感 动了,憋得手脚痒痒,再呆下去,非露怯,低着头对罗湘歌说:“我回去了。”
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还早,等吃完饭再走吧。”
“没事,没事!”仿佛做了亏心事,不敢看她,匆创闯出屋,解下缰绳,翻身 上马,向白雪皑皑的草原扑去。
寒风吹着发烫的双颊,特舒服。好了!这回补足了勇气、力量,怀着巨大信心 回到自己专政地点,为目标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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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九七五年春天
刘副政委得知烧死人的消息后,饭也不吃,昏沉沉躺了整整一天。当通讯员把 医生叫来时,他嘶哑地说:“我没事,就是心里难受,这些娃娃们可惜啊!”说着 说着,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泣不成声。
他喝了点酒,满屋子是酒味儿。
刘副政委哭了!当领导的也会这么哇哇哭,一点儿没领导的派头!兵团战士深 受感动。没人叫,通讯班、电话班、干部食堂等七八个小知青自动来到刘副政委屋, 劝说着,安慰着。
刘副政委哽咽道:“同志们,我对不起党,对不起知青娃娃呀!当兵团战士们 在烈火里扑打、牺牲时,我却正躺在家里休息……睡大觉……”刘副政委上气不接 下气,喘起来。
小知青们都直挺挺站着,陪着副政委流泪。
“同志们,咱们的兵团战士真是好样的啊!直属连的那小姑娘,王……爱民明 明有病, 领导没让她去, 自己硬是偷偷扒车赶到火场……”刘副政委泪如泉涌: “我……我……对不起党……”他垂下了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在场的姑娘们轻轻呜咽,男生们也都满脸泪痕。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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