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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13.第713章 邓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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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的不大不小,它们汇聚在一起,从屋顶上面缓缓流了下来。

    “滴答,滴答!”

    阆中城县衙之内,文昭站在门口,静静凝望着外面的细雨。

    许久之后,他忽然闭上了眼睛,细心聆听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静谧。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文昭睁开眼睛,发现一双大脚践踏在地面上,带起了一片泥泞。

    “见过主公!”

    雄浑的声音响起,文昭看着向他走来的甘宁,脸上缓缓绽放出了笑容。

    “兴霸,进来吧。”

    向甘宁招了招手,文昭就往屋内走去。

    甘宁闻言不敢怠慢,可是他生怕弄脏县衙,就先在门口用雨水洗了一下脚上的泥巴,才往屋内走去。

    两人坐定以后,文昭让人端了一坛酒,放在了甘宁身旁的案上。

    他面含微笑看着甘宁,说道:“秋季下雨,一天比一天冷,兴霸方才从外面回来,不妨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秋天下不了几场雨,人们就要穿上厚厚的棉衣,面对悄然而至的寒冬了。

    甘宁身为一个武将,不可能不喜欢喝酒,可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如今乃是战争期间,甘宁身为统兵将领,擅自饮酒可是大忌。

    似笑非笑看了甘宁一眼,陈旭说道:“兴霸但请放心便是,如今阴雨连绵,虽然是大军出征之时,却也不会再有战事。”

    “现在纵然喝点酒水,也并无大碍。”

    甘宁听到文昭之言,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再也忍受不住。

    他也不用酒杯,直接抱起酒坛,就将里面的酒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却仍旧脸不红气不喘。

    文昭见状抚掌大笑道:“好酒量啊!”

    两人就这样在县衙之中闲聊了一阵,文昭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兴霸此次深入广汉郡内,立下如此大功却被我轻易抹除,心中可有怨言?”

    甘宁闻言当即感觉背后冷汗淋漓,急忙跪在地上惶恐的说道:“主公赏罚分明,宁绝不敢心有不满。”

    文昭上前拉起甘宁,轻抚其背说道:“关中境内并无其他可用水军将才,我对兴霸寄予厚望,日后不管是攻打荆州还是东吴,都要多多仰仗兴霸。”

    “然而天下之间豪杰辈出,兴霸切不可小觑他人。”

    “两军对垒若是占据优势,当以势压人,战以堂堂正正之师;铤而走险有时虽然可能获得奇效,稍有不慎却会万劫不复。”

    “此次吾对你们惩罚如此之重,就是不想让你们以后再如此冒险了。”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此次兴霸与元皓冒险进入广汉郡,若真有个好歹,岂非断吾一臂!”

    “兴霸可知吾意?”

    甘宁闻言当即感激涕零,答道:“承蒙主公器重、关心,宁又岂会再不知好歹!宁愿为主公训练出一支精锐水军,横推荆州,平定东吴!”

    文昭挽起了甘宁手臂,大声笑道:“兴霸有此雄心壮志,吾心甚慰!”

    ……

    这一场大雨十分奇怪,就连巴郡境内也有很多地方,仍旧是晴空万里。

    基本上来讲,潜水以西阴雨不断,潜水以东却是阳光灿烂。

    汉昌位于潜水上游中断位置,这里没有下雨,阳光也不灿烂,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样子。

    汉昌以东二十里地,这里有一片十分茂密的竹林,林中有一个非常简陋的庭院。

    庭院之内,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遥望着南方,脸上却是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南和曾经跟我说过,我七十岁的时候会位至大将军,并且封侯。可是今岁已经二十有五,却仍旧一事无成啊。”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襄阳新野人氏邓芝,乃是东汉名将邓禹之后。

    历史上,刘秀巡行河北的时候得到了邓禹的追随。

    邓禹当时就跟刘秀提出,‘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的方针。

    刘秀被邓禹的才学所折服,‘恃之以为萧何’,后来邓禹更是协助刘秀建立东汉,‘既定河北,复平关中’,一生之中功劳卓著。

    说起邓禹,可能知道的人并不算多,可假如说起云台二十八将,很多人都会有所耳闻。

    所谓云台二十八将,是指汉光武帝刘秀麾下,助其一统天下并且重兴汉室,功劳最大、能力最强的二十八员将领。

    永平三年,汉明帝刘庄在洛阳南宫云台阁,命人画了二十八将的画像,称为云台二十八将。

    邓芝先祖邓禹,正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中的第一人。

    其实不谈论邓禹生平事迹,单单是云台二十八将第一人这个称呼,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邓芝虽然身为邓禹后人,可是并没有因为祖先的辉煌,而遭遇到什么殊荣。

    相反,这些年来他一直郁郁不得志。

    很多年前邓芝就离开了家乡新野,来到巴蜀之地定居,却因为没有人了解他,邓芝空有满腹才华,却并无功名在身。

    及至后来,邓芝听闻张裕十分善于面相,就前去寻张裕为他看一下前途。

    张裕见过邓芝以后颇为惊奇,就对他说:“君年过七十,位至大将军,封侯。”

    邓芝闻言大喜过望,回到家中没多久便去投奔庞羲,可是仍旧没有得到重用。

    前段时间,庞羲因为想要迎接关中军入蜀,而被严颜所杀,邓芝只能再次回到自己的屋内隐居。

    今天他来到庭院之外,看着四周仍旧青翠欲滴的竹子,感觉有些落寞。

    “锵!”

    邓芝猛然拔出了腰中佩剑,而后在竹林里面开始舞剑。剑走长空,身舞风动,卷起了一片片青翠欲滴的竹叶。

    一开始,邓芝舞剑还带着些许文士雅韵,可是随着他心绪的不断变换,剑招却是猛然转变。

    “杀!”

    邓芝大喝一声,一副惨烈的杀伐气息从他身上传来。

    剑刃所过之处,枝叶飞舞,在空中盘旋起来,久久不落。

    “喝!”

    剑招再变,由疾风暴雨变成了惊涛骇浪。

    邓芝腾空而起,宝剑从天而降,将一根粗壮的竹子从中劈开。

    “铿锵!”

    收剑而立,邓芝仍旧脸不红气不喘。

    他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自嘲说道:“吾自幼勤练武艺,熟读兵书,本以为可以建功立业。”

    “却不想哪怕遭逢乱世,仍旧一事无成,有辱先祖之名啊!”

    说到伤心之处,邓芝眼圈有些泛红,竹叶仍旧在空中飞舞着,不少青翠欲滴的叶子飘落下来,粘在了邓芝的身上。

    “咔嚓!”

    那根被劈开的竹子,脆弱的根部终于不堪重负,断裂摔落在地。

    “啪啪啪!”

    就在此时,一阵鼓掌之声传来,其中伴随着夸赞之声:“好剑法,伯苗真是好剑法啊。”

    “谁?”

    邓芝骤然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惊,而后拔出腰中佩剑,厉声高呼。

    “怎么,几年不见,伯苗就是以这种方式欢迎我么?”

    一袭青衫的中年文士走了过来,邓芝看清来人面容以后,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来人莫非乃是南和先生?”

    青衫文士抚掌大笑几声,说道:“数年一晃而过,不曾想伯苗还记得我啊。”

    邓芝急忙还剑入鞘,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后上前作揖行礼道:“不曾想来人居然是先生,芝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闲生勿怪!”

    青衫文士大笑两声,上前扶住邓芝双臂,说道:“我方才听见伯苗感慨,难道伯苗这段时间一直过得不顺心么?”

    青衫文士不是旁人,正是张裕。

    当初邓芝前去找张裕看面相的时候,张裕就知道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他日必定会有很大成就。

    现在关中大军因为连绵不断的秋雨,而被滞留于阆中城内,张裕就想为文昭寻访贤才。

    在张裕看来,邓芝文武双全,虽然现在会看起来还有些许稚嫩,可是只要经过磨练,定会成为一个非同小可的存在。

    而且他也知道,自家主公特别喜欢提拔有潜力的年轻人,这才不辞辛劳冒雨前来面见邓芝。

    邓芝听见张裕之言以后,有些无奈地说道:“芝才微德寡,一事无成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感觉你有些辱没了先祖,这才有感而发罢了。”

    张裕没有接话,只是眉头微微皱起,双目紧紧盯住邓芝脸庞,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数年前观看伯苗之面相,尚且并非现在这般模样。”

    “今日为何会是如此?”

    邓芝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不知先生看出了什么?”

    张裕摇了摇头,道:“混沌一片,看不清,说不白,道不明。”

    邓芝被张裕说的心中发毛,再次问道:“请恕芝愚钝,还请先生明言!”

    张裕脸色有些难看,道:“有些事情,不可说,不可说。然而对你来讲,面相改变不见得是件坏事。”

    邓芝还想详细询问一番,却总是被张裕岔开了话题,也只能作罢。

    将张裕引进了屋内,两人坐定以后,邓芝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尝闻先生已经到朝中任职,不知今日为何会来到鄙舍?”

    张裕答道:“此次大将军攻打益州,吾只是随军前来罢了。”

    “如今大军因为连绵不断的秋雨,而被困于阆中城内。吾听闻伯苗隐居在此地,就想前来探望一番。”

    邓芝闻言心中略微感动,道:“不曾想似先生这等名士,居然还能想起我这个人无名之辈啊!”

    张裕道:“伯苗无需自谦,汝之才能吾知之甚详,他日成就定会在我之上。”

    邓芝苦涩的笑道:“一名不文,一事无成,芝又怎敢与先生相提并论?”

    张裕肃然说道:“伯苗今日无名,只是因为不曾遇见明主罢了,若有人能够赏识伯苗才能,对伯苗委以重任,扬名天下又岂是难事?”

    邓芝起身望着外面的竹林,叹息道:“无半点名声,何人能够对我委以重任。”

    想起这些年来四处碰壁,不被重用,不被认可的经历,邓芝总是感觉心中有些发苦。

    张裕道:“他们不用伯苗,并不是因为没有看出伯苗才华,而是事出有因啊。”

    邓芝一愣,而后上前作揖行礼,恭敬的问道:“还请先生明言。”

    张裕道:“伯苗虽然才华横溢,为人却也太过刚强、正直、孤傲,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情绪,遇到气量狭小之人,又怎会重用伯苗。”

    邓芝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的行事为人,不由呆立当场。

    张裕之言可谓是一针见血。

    邓芝性格刚强、孤傲,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人,眼光也非常之高,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说话行事经常得罪人。

    是以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拥有一位至交好友。

    历史上的邓芝亦是如此,除了蜀汉名将姜维以外,根本没有一个士人愿意与他结交。

    他为将二十多年,赏罚明断,体恤士卒,深得士卒爱戴。

    可邓芝身上的衣食却都是从官府资取,从来不置私有财产,邓芝妻子有段时间,甚至过还着饥寒交迫的日子。

    邓芝死了以后,家中连一丝多余财物也没有。

    这样一个性格的人物,除非投奔一位胸怀宽广,极度赏识他才华的明主,才有可能会得到重用。

    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邓芝,张裕叹道:“伯苗有大志气,才能出众,为何看不清何人才是明主呢?”

    “吾主陈文昭坐拥三州之地,求贤若渴,体恤百姓,胸怀天下。此等明主伯苗不去投奔,却想要委身刘璋,曲于庞羲之下,何其可笑!”

    邓芝身体一震,紧紧盯住张裕,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我若投奔大将军,能得到重用么?”

    张裕大笑两声,道:“伯苗可不要忘了,吾主在关中颁布的求贤诏,只要伯苗能够展示出自己过人的才华,又岂会不得到重用?”

    邓芝脸色变换了一阵,这才下定了决心,躬身行礼道:“先生之言,使吾茅塞顿开,他日我若有所成就,定然不忘先生今日提携之恩!”

    张裕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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