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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算 作者:梁九GL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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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斗柜里拿出一盛汤的大砵,灌了清水,用汤勺把两条红鲤放进碗里。
陈昂驹见到我的汤砵,又是一阵夸:“哇塞,你哪儿来的釉碗,这碗很贵的吧?你瞧这碗沿的图案颇为有趣啊,红红绿绿的,怎么还有个碗盖啊,哇,碗盖还镶了边呢!”
我被陈昂驹一连串的嘴炮堵了个慌,半响,闷闷道:“这碗是前清年间的,传到我太爷爷手里刚好第九代,到我这里是第十二代。”
陈昂驹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转了转,道:“看样子,你家里的好东西估计□□那会没少被糟蹋吧?”
“屁,在我家,真是好东西,哪轮得到□□来糟蹋?该藏得藏,该渡得渡,该偷得偷,该抢得抢,早没了,根本等不到红卫兵来插手。”我道。
陈昂驹又凑近瞧了瞧,颇为可惜道:“你用这么好的釉碗做鱼盆,你不嫌心疼啊?”
“这碗也就一般吧,原先我姑姑家有一个黄釉碗,娇黄色,那才是一顶一的好碗,世间寻不着一个,我这碗顶多就是年份久了点,百姓用。”我道。
“我看你家里有不少年代物,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话说,我怎么不见你上班啊?”陈昂驹道。
“我家做投机倒把生意,我爹是这片儿远近闻名的倒爷,我么,当然也没有工作了。”
“你没工作,那你靠什么吃?”陈昂驹道。
“你给人家算命一次二三十块钱,你还能养活老婆孩子,我当然活得了。”我道。
“呵呵,瞧你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资本主义家的大小姐啊。”陈昂驹嗤之以鼻,“我除了算命,我还有正经工作,我做红白两事,偶尔还会去庙里给人唱经,一月挣个万把块钱没问题。”
陈昂驹本想继续说下去,结果我家大门突然响起了重锤声。我和陈昂驹一对眼神,当下决定陈昂驹去开门,我跟在他背后,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门一开,我只觉面上起了一阵狂风,还没等我睁眼,就有一熊掌朝我袭来,一把拎住我的耳垂,骂道:“嘿,你这小骚娘们儿,偷汉子还偷到自己家里来了。”
我一听就笑了,敢情是陈昂驹的老婆来了,立刻喊了一声:“嫂子,你搞错人了,昂哥他确实外面有人,但不是我啊,我是他的顾客。”
陈昂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转眼就给自己媳妇跪下了:“天地良心呐姐姐,我黑矬穷,我搞谁去啊我,梁九你别瞎说大实话坑我。”
当时陈昂驹媳妇已经松了手,我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误会,真的是误会,我家里进了点不干净的玩意儿,我请昂哥帮我弄弄干净,嫂子你看那鱼池里还有大蒜呢。我俩要是真有什么,就这个点,估计我俩现在身上都没衣服了。”
陈昂驹被我下流的话气得鼻孔生烟,一张黑脸耷拉着,几欲滴血。陈昂驹媳妇冷静下来,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拿熊掌往我肩膀上一拍:“小姑娘,姐喜欢你这直爽,不错。那你们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道。说我,我回身往屋里拿了点新鲜的瓜果放进塑料袋里,给陈家媳妇带上,道:“我这儿也没什么东西,这些算是谢礼,不成敬意,嫂子收下吧。”
陈昂驹媳妇显然是个爱占小便宜的,拿了瓜果,又扫了一眼我玄关里摆着的帆船摆件,也一并顺了去。陈昂驹一脸无奈,走前道:“下星期一早上五点,我在公交总站等你,我们坐车上白马寺找元集大师。”
我点点头,说:“走好。”
晚上睡觉前,我特意抄了一遍心经,压在枕头下。这一压,果然心里舒坦多了,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日头刚升起没多久,我听见房间外有走动声和开门声,心里特别高兴,因为我知道,我妈妈回来了。妈妈拎了一大袋包裹,穿戴整齐,出现在我卧室门口。我懒在床上不愿动弹,就叫她。妈妈听见我的叫声,走过来,俯身望着我,她伸出手摸摸我额前的刘海和碎发,然后说:“我给你切好了芒果,你闻闻香不香?”我摇摇头,道:“客厅里的芒果都放了快一个星期了,要是这芒果好吃,我早就吃了。”
妈妈闻言,把芒果放在我床头的小柜子上,又过了一会,我听见芒果上的小叉子落到地板上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还想继续睡觉。
“宝贝,睁开眼,让妈妈看一看。”我听见妈妈说。
我听话得睁开了眼睛,却发觉眼睛前面一片白——是天花板。
原来是梦。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陈昂驹给我来了一个电话,先是替他媳妇道歉,然后又问我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挺好的,睡得挺沉,还梦见我妈妈了。”我道。
“昨天晚上太晚了,我也就没说,你怎么能把你妈的骨灰放你床底下呢?你知不知道这很犯忌讳。”
“我知道——但那是我妈妈,她又不会害我。”我道,“你怎么观察得那么仔细,你进我卧室了?”
“干我们这行,不用真进去,我有眼睛,我能看。”陈昂驹颇得意地道。
“说实在的,昨天晚上听了尘曲那玩意儿,我真睡不着,如果没有抱着心经,我估计我现在肿着一双熊猫眼。”我道。
“你心理素质确实不错,当年我头一次听,三个星期没好好吃饭,我师父她是这方面的行家,她说这玩意不听个百八十遍,根本成不了个中高手。”陈昂驹道。
“那元集大师岂不是听了千百遍,才能成为业界顶尖?”我道。
“师爷听了何止千百遍,恐怕万遍有余,要炼成像他那样的,没有勤学苦修下不来,没有天资慧根也下不来,定要两者兼得,方有建树。他不光要渡苦厄,更要体世情,没有三分三,怎么上梁山?”
☆、寄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新更送上,求打分,求评论~~
星期一的早晨,天还没亮透,一朵乌云就飘过来了,听天气预报说,最近一周都有强降雨,台风帕布前脚刚走,塔巴台风又来了。我在公交总站的出口站了还没到五分钟,裤脚便已湿得个精光。陈昂驹更惨,到了半途,伞被大风给刮跑了,整个人浸在雨里,狼狈不堪。
我拿着伞给他遮雨,还没靠近他,先是一顿笑。陈昂驹在雨里,刚张嘴,雨就全飘进他口中去了:“梁九,你还能不能有点良心啊,我都淋成这样了,你还有功夫笑!”我打开一把伞,递给陈昂驹,道:“我就是喜欢笑,管得着么你!”
到了公交总站,陈昂驹从内襟掏出一块手绢,一路从脖子擦到额头,擦得格外认真。见我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翻了个白眼:“姐姐,我这不是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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