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妻第42部分阅读
名门贵妻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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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借着夜色,问出埋在自己心中的那句话,“三郎,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纠纷(四)
杜怀瑾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一瞬间也是无话可说。
二人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沈紫言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没来由的傻话。不管怎么说,杜怀瑾现在待她好,就应该让她有所满足了,为什么要傻乎乎的追问来由和去处……
杜怀瑾沉默了一阵,衣摆下的手,攥住了她的手,“只是不想你后悔……”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沈紫言蓦地转过脸去看着他。
杜怀瑾薄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在众人眼中,我也算得上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了,包戏子,不务正业,什么样的话都有传出来……”沈紫言心中猛地一颤,原来他都是知道这些传言的。
即便是他性情不羁,可听到这些流言时,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吧。
果然,杜怀瑾自嘲的笑了笑,“我一开始便知道会有这样的名声,那时候也想到流言可畏,只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时,还是不能心如止水。本来我也没有多上心的女子,旁人怎么看我,也无关紧要,只是后来遇到了你……”
沈紫言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有一层细汗冒出,一颗心也跟着高高吊起来,很想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些什么。既有忐忑又有期盼,虽不知他会说出些什么打破了此刻的祥和,可隐隐又期盼他会说些什么。
杜怀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不能亏待了你。只不过自你进门,我们福王府就没有消停的日子,先是先帝病重,然后又是大大小小的纷争。你是我的妻子,没享受到我带来的一日的好处,却被我累得担惊受怕,我那时常常想,怎么待你更好些。只是离开金陵城,到了南阳,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我却发现开始整日整日的想念你……”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沈紫言却一瞬间眼眶微红,杜怀瑾那样骄傲的人,能有这些话,已经足够了。
不管怎样,他心里有她,已经足够了。不管他待自己好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紫言都没有别话可说。
的的确确,沈紫言这一刻,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五指紧紧合拢,反握住了杜怀瑾的手。
杜怀瑾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并未觉察到她的这一小动作。直到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感受到她细滑的手指紧紧嵌入了自己手指中,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握,再亲密不过。他只是这样想着,心里就荡了一荡。
沈紫言远远的看着墨书捧着朱红色雕漆匣子过来,本该迅速松开杜怀瑾的手,只是此刻贪恋他手心的温暖,竟舍不得放开,眼见着杜怀瑾浑然未觉,二人宽阔的衣袖也掩去了紧紧相握的手,也若无其事的对墨书说道:“拿着匣子,跟我去大夫人的院子。”
眼前伸过一只白皙得不见一丝瑕疵的手,沈紫言对这只手再熟悉不过,这是杜怀瑾的手,越看越好看,竟觉得比自己的手更为柔美。“给我吧,你不用跟着了。”杜怀瑾对下人说话的口气一向淡淡的,对墨书也是看在沈紫言的份上,柔和了几分。
既然不要自己跟着,那就是要和小姐独处了……
墨书眼中一亮,低眉顺眼的将匣子递给了杜怀瑾,静静的退下了。
杜怀瑾就牵住沈紫言的手,一路向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果真如杜怀瑾所说,路上不少花枝,几乎是寸步难行。沈紫言大为不解,“怎么这条路这么难行?”想到大夫人每日要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走上几遭,又不是没人来去,还是这样荒凉,就十分不解。
杜怀瑾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问,及时解了她的困惑,“爹曾经说过,走着崎岖的路,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小心,否则都是平坦大道,有什么意思。”沈紫言在感觉怪异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福王的话有几分道理。杜怀瑜身为世子,自然应当时时保持警惕了。
杜怀瑾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沈紫言手中骤失温暖,有些失落,极力掩去这一心理的变化,看着他左右晃动的身影,奇道:“你在找什么?”夜黑风高的,掉了东西,多半是寻不到的。倒不如一大早的来寻。
“我在看看有没有什么荆棘。”杜怀瑾轻笑出声,“这段路我也很少走动,你跟在我身后,应该没甚大碍了。”哪里是为了寻东西,分明就是想要为她拔去那些障碍沈紫言只觉得这一晚一次又一次被他打动,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忙借着夜色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含笑立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有些话,当面不好说,在月色的掩护下,周遭也空无一人,沈紫言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来,“三郎,我嫁给你,从来不后悔呢。”话音刚落,心头就跳得厉害,生怕他说出什么戏言来。
杜怀瑾身子一僵,正在摸索的手脚都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她自然看不见一瞬间他眼中灿如烟火的眸光流动……
杜怀瑾也是心头暖暖的,心里在欢快的唱歌,只觉得喜悦丝丝缕缕的从心间溢满整个身躯,令他高兴的不知该做什么好,嘴上只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沈紫言心里跳得厉害,也不管他口气的问题,只觉得就这么说出来都是一种勇气了。
也就不再逞强,温顺的站在杜怀瑾身后,跟着他的脚步,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大夫人的院子。杜怀瑾却突然长长的感叹了一声,“怎么就忘了带灯笼了”沈紫言扑哧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暗自想,她庆幸没有带灯笼,也只有在暗夜里,她才有勇气说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来。
带着装着两支人参的匣子走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就见屋檐下有一个婆子警觉的提高了声音,“什么人?”沈紫言温声说道:“我是三夫人,来给大嫂道贺了。”那婆子一听,态度立刻就变了,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原来是三夫人,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说话间,又迎上来几个小丫鬟,拥着沈紫言到了大夫人居住的厢房。
大夫人见着她大晚上的来道贺,裙角有些地方已经被花枝刮破了,也有些感动,忙吩咐丫鬟们上茶的上茶,看座的看座,忙成一团。沈紫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就是来看看你,反倒是惊扰了你……”“说的哪里话。”大夫人笑了笑,“你是从娘那里来的吧,现在虽然时候还早着,可天已经黑了,路不好走,你来这一趟,就可见你的心诚了。”
沈紫言就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大夫人还未显怀的肚子上,眼里满是兴味,“我今日才知道消息,你倒是瞒得紧”大夫人露出几分羞赧之意来,“我之前也不知道,只是怀疑,也未确诊,哪里好声张,也就是今日让大夫来看了看,连他也说只有七八成的可能,我自然不好到处去说了。”
沈紫言也不过是那么一说,根本没有责问她的意思,笑道:“你可有得忙了,现在是初秋,这孩子只怕会在夏日出世,得做多少衣裳啊。”说起孩子,大夫人眉眼间满是笑意,“夏日好,都说夏日草木盛长,也是个好时候。”沈紫言就打趣道:“这孩子也是个会托生的”
大夫人抿着嘴笑了笑,沈紫言见她是有孕在身的人,也不好多耽搁,又说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等等”大夫人声音有些犹豫,“我有几句体己话要和你说。”沈紫言闻言忙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大夫人,又坐在了榻上。
屋子里的小咖等人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大夫人望着沈紫言平和的脸色,欲言又止。沈紫言见得分明,也不想多耗时间,毕竟大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也不想耽搁她休息,也就开门见山的问:“大嫂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是有些话要和你说说。”大夫人犹自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坚定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这事当不当说,但是放在我心里好久了,总要告诉你一声才好。”沈紫言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郑重的望向大夫人:“大嫂请说。”
大夫人这才慢慢说道:“早些年有一次我回娘家,恰好听到一件事情,据说我们那闻名一时的旦角花满楼的妹妹,突然投井了……”沈紫言听到戏子一说就觉得心惊肉跳,又见大夫人说得郑重,更是觉得心中发凉,立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也是大家闺秀,说起这些坊间传言也是有些尴尬,但见沈紫言问得急,还是立刻说道:“我人说那花满楼的妹妹,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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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纠纷(五)
沈紫言听着这话,心中咯噔一跳。大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自己说外间戏子的故事,既然说起这话,必是有来由了。既然说起这事,多半就是和自己有关联了,多半是那花满楼的妹妹生下的孩子有什么猫腻了……
沈紫言想了想,杜怀瑾虽然有包养戏子的传言,可是他自己说得明明白白,之前从未沾染过任何一个女子,自然不可能和花满楼的妹妹搭上了。至于福王府的另外两位公子,如果是大少爷杜怀瑾,大夫人这话也不好和自己开口吧。
毕竟自己和大夫人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可以推心置腹。若是二少爷,那就是大夫人怀着看笑话的心情要拉着自己一起作壁上观了,以她的为人来看,又似乎不像。
越想越觉得好奇,但是也不好表现的太急切,只得抿了抿茶,耐心听着大夫人说下去。
大夫人显然也是觉得有些不好启齿,沉默了一阵才继续说道:“这事我们那里知道的人也不少,据说花满楼的妹妹和李家三公子有些瓜葛,后来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就在不久前那姑娘病死了,花满楼也不过风光了几年,现如今正是落魄的时候,哪里肯收养那孩子!我早前就知道那花满楼的妹妹不稳重,生下了私生子,也不过因为她是名角的妹妹,才风闻了这些闲言碎语,哪知我后来才听说那孩子被抱养回了李家……”
沈紫言大吃一惊,抬头看向大夫人,“这话可当真?”李家三公子就是沈紫诺的小叔子……
只听说宋氏进门以后添了一个女儿,就是那孩子抱回了李家,这么大的事情,沈紫言不可能不知道。倒是只听说李家二公子李骏在外有个私生子……
大夫人点了点头,“我也不是那等喜欢乱嚼舌根子的人,只是事关令姐的婆家,这才和你说道说道,金陵城知道的不多可是我娘家那里知道的人不少。我也不敢扯谎,特地派人回娘家打听过,你若是有什么疑虑,大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沈紫言顿时心乱如麻,一时间想到了许多许多,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沈紫诺。现在那孩子虽然养在李家,可没有一个说得出的名分,大家也就含含糊糊的这么叫着。若李骏是简简单单被人误解,那还好说要是他打算替他弟弟背下这黑锅,沈紫言作为沈紫诺的亲妹妹,可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只不过,沈紫言苦笑了笑,自己虽然是沈紫诺的妹妹,可对于李家的家务事,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力。现如今,也只能先和沈紫诺商量商量,再看看情势,才能决定该如何做。
这样想着,沈紫言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大夫人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还请大嫂暂且不要说出去。”大夫人连连点头,“你放心,这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只不过,我也有话要劝劝你,这事你可得好好和令姐说说,免得到时候自己吃亏!”
这话哪里用大夫人提醒,沈紫言早已盘算好要和沈紫诺好生说说,只不过还是感激大夫人的提醒,“大嫂说得是,这事我定然会好好和大姐絮叨絮叨的。”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紫言想到沈紫诺柔弱的性子,也叹了一口气,想着大夫人是有孕在身的人,也不多留忙起身告辞。大夫人亲自送着她出了门,连连嘱咐她,“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来和我絮叨,我成日里窝在暖阁里也没趣的紧。”因为这一胎来得艰难,大夫人自然是甚少出去走动,沈紫言也能理解她闲来无趣的心情,忙应了一声。
大夫人又吩咐身边的妈妈给她掌着两个灯笼送她回院子,沈紫言想到杜怀瑾还在院子外面候着,含含糊糊的拒绝了:“倒不用劳动两位妈妈了……”大夫人却格外坚持,“那可怎么行,这路上不好走,你要是磕着碰着了,可怎生是好?”
沈紫言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不远处一个婆子惊呼:“三少爷,您怎么来了?”沈紫言一个激灵,忙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就见到浓密的树荫下,杜怀瑾背手而立,也看不清神色,只是给人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
也不知杜怀瑾低声和那婆子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婆子急急忙忙的奔过来了,“三夫人,三少爷来接您回去呢。”大夫人听着就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夫妻情深……”笑着转向方才拿着灯笼的妈妈,“这灯笼也不必打了,有三少爷呢。”声音里是少有的戏谑。
在众人面前,沈紫言面上一阵发热,好在天色已晚,也看不出来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慢腾腾的朝着杜怀瑾的方向走去,方才被大夫人带来的消息所困扰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些。大夫人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二人比肩而立,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眼里划过一抹落寞,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小咖忍不住提醒:“夫人,外间风大……”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脚步沉重的走向内室,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沈紫言跟着杜怀瑾出了院子,就歉意的笑了笑,“和大嫂说了一会话,就忘了时辰了。”杜怀瑾轻笑道:“没事,我也正好看了看月色。”沈紫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大夫人说的话,情绪有些低落。她从来不是自寻烦恼的事情,可是听着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再想想李骏的表现,就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是空|岤来风。
难不成李骏是打算自己认下那孩子?
杜怀瑾及时察觉到了她的低落,轻声问:“是不是大嫂和你说了些什么?”沈紫言苦了笑,摇了摇头。又想到天色太黑,他可能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就说了句:“也没什么大事。”
落在杜怀瑾耳中,就是有事的意思了,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沈紫言并不想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麻烦他,只是这事事关沈紫诺,也正好让他帮着出出主意。想了想,就将大夫人的话尽数告诉了他,“……我就是担心大姐夫会认下那孩子。”
她说完这话,杜怀瑾也是面沉如水,他沉吟了半晌,说道:“十之八九是这样了。我听说李家三公子的夫人,脾气暴烈,堪称是河东掉吼,若是知道李三公子有这事闹出来,多半会不依不饶了。”
沈紫言听着他的话,心里无名怒火噌噌直冒,明明是李家三公子的私生子,凭什么要养在李家二公子名下?哪怕李家二公子是做哥哥的,应该帮衬着弟弟,可也没用这种背黑锅的说法!再说,那孩子不明不白的,养在李骏名下,自己的姐姐将被置于何地?这要是李骏自己的风流韵事造成的孽果,沈紫言自然也没有别话可说,可这事和李骏一点干系没有,为什么到头来负起责任的却是李骏?
说白了,李骏认下那孩子,那孩子就是名义上的庶长子,沈紫诺嫁进去才多久,刚刚小产,还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凭空就冒出了一个庶长子,怎么看怎么生气!虽说小孩子是无辜的,可这祸是李家三公子闯下的,也没有让沈紫诺和李骏来承担这后果的道理!
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让人着恼,不自觉的声音放大了些,“总不能为着李三公子的夫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认下那孩子吧。”杜怀瑾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了出来,“现在倒也未见得分明,我猜李夫人还不知道这孩子是李三公子的吧。”
沈紫言顿时语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不成是大姐夫瞒着李尚书和李夫人,就这样偷偷抱回来的?”杜怀瑾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别急,明日你就找个由头去寻着大姐探探口风。”
李尚书和李夫人都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若是知道那孩子是李三公子的,不可能糊里糊涂的就让几个婆子带着。多半是大姐夫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他们只当那是大姐夫的私生子,你姐姐又是后进门的,自然也是不好处置那孩子了。”
“这么说,就是大姐夫顾念手足之情,想要为李三公子瞒下了。”沈紫言一声冷笑,“这可真是好哥哥!”杜怀瑾听着她话里的讽刺,轻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别急,回头和大姐好好说说,这事我看还是要和李夫人挑明的好。”
这话正说到沈紫言心头去了,她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这事一定要和李夫人挑破,只是不能由大姐去说,得想个别的法子才好。”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杜怀瑾,“据我所知,三郎的鬼点子是最多的。”
杜怀瑾无辜的眨了眨眼,“娘子误解了……”沈紫言嗤笑了一声,“娘可说过了,三郎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鬼精鬼精的心……”杜怀瑾抚额轻笑,声音里带了几分暧昧,“娘难道没和你说,她盼孙子盼了好几年了?”
第一百八十章 变化(一)
沈紫言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没脸没皮的开玩笑,推了他一把,嗔道:“人家和你说正事呢。”杜怀瑾就着她推向他胸口的手握住了她细滑的小手,紧紧攥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和你说的也是正事。”
说罢,见着沈紫言不说话,唯恐她恼了,忙加了一句:“明日一大早,你给娘请安以后,就去李府探探口风。”沈紫言心里正烦闷着,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没底,“大姐最是那心慈嘴软的人,就怕她心里没个计较,大姐夫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到时候反倒不好收场。”
“子嗣之事是一个家族的大事。”杜怀瑾在这一点上格外坚持,“总不能为了所得兄弟的情义,就稀里糊涂的背了黑锅。”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冷厉,“自己做错的事情,只能自己承担,缩头缩尾的推给旁人,可不是什么君子作风!”
他的话掷地有声,沈紫言字字句句都听在心上,叹了一口气,“只盼着李三公子能这样想才好。”杜怀瞪冷笑道:“他若是能这样想,就不会有今日的结局了。戏子无情,戏子的妹妹品德也不见得好,可那也是他自己不检点,不然怎么会闹出私生子来!”
沈紫言一阵默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杜怀瑾的心事,总觉得他在这一点上,反应得有些过激。下意识的,沈紫言就想到了福王府的二少爷杜怀珪。他的生母趁着福王酒醉做下了那不光彩的事情,生下了他。是不是在杜怀瑾心中,对这件事情也是颇有怨言?只是碍于他父亲的威严和体面,从来也不提及,只是今日借着这事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愤慨?
正欲说些什么宽解,杜怀瑾却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方才还是咄咄逼人的语气’现在又是柔和得如同三月春雨,沈紫言对这语气的变化着实有些难以适应只得默默摇摇头,“没事。”
杜怀瑾牵着她的手,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突然幽幽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在元皇后的宫里玩耍,和七皇子既是表兄弟,也是同窗……”沈紫言心里猛地一颤,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七皇子的事情。
七皇子谋反一事当年闹得风风雨雨,说起来,也不过是八九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沈紫言还小、也不知人事,后来也无人提起人人都是三缄其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引火烧身。这些年,她也仅仅是知道七皇子在沧州起兵叛乱,立刻就被镇压下去,七皇子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岁,元皇后的娘家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家满门抄折。
杜怀瑾攥着她的手就紧了紧,“我七皇子,六皇子,曾经戏言日后要走遍大江南北,就骑着那匹骏马,踏遍这大楚的江山,看这锦绣山河,从南至北,由东到西……”月光下杜怀瑾的笑容格外苦涩,带着几分凄凉,“那时候年幼不懂事只觉得金陵城太小,整日整日的看着忒没意思,哪里知道当时的戏言竟成了遗言。我从来不相信七皇子会叛乱,他是那样不羁的人,一心想着游遍大江南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紫言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此刻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波澜起伏的心情。好像今天晚上,由于自己的无心之言,勾起了他那些隐藏在心里的往事。杜怀懂的面容十分冷峻,“后来我偷偷派人四处查访,有一丝珠丝马迹也要顺藤摸瓜查下去,只是我没有想到,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到底是我想错了!这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七皇子的过错!”
人为死者尊,杜怀瑾并没有直言是谁之过,可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虎毒不食子……
若错的不是七皇子,那么错的,自然是先帝了。
沾染上皇权的人,从来都是在生死之间徘徊。
就如同现在的皇帝,曾经的七皇子。若是这一场战争泰王得胜,皇上必死无疑,反之,泰王只怕会被千刀万剐。
秋日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一直浸透到沈紫言骨子里去,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杜怀瑾宽厚的手掌已抚上了她的面颊,“紫言,这世间,有很多人,本来是没错的,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也有些人,本来是有错,却一门心思想要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沈紫言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肃然的一句话。
也是经历过不过磨灭的教训,才能如此沉痛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七皇子被诛杀的时候,杜怀瑾,也不过是个未知世事的少年,曾经约好一起走马观花的同伴,就那样在一夕之间,丧命黄泉。难怪福王妃说杜怀瑾一夜之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难怪他开始发奋习武,与这事,有脱不了的干系吧。
沈紫言只觉得自己心中酸酸的,想到杜怀瑾从前的嬉皮笑脸,就开始猜想,在这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下,到底掩藏了一颗怎样伤痕累累的心灵……
若不是历经过大风大浪,又怎能做到如今的嬉笑怒骂弹指间!
沈紫言就反握住了杜怀瑾的手,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我们回去吧。”杜怀瑾不由低头看着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一丝异样的情怀在他心间化开。就好像是山涧里皎洁的月光,洒满了他心房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孤寂的心,突然变得摇摆起来。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沈紫言只觉得自己和他相处的越久,就发现他隐藏的秘密越多,叫人猝不及防。可哪怕就是这样,她还是愿意和他一同分担。她原本也是孤寂的人,人海茫茫中,遇见一个肯对她好的人,已是不易。
到了夜间睡觉时,杜怀瑾就将沈紫言紧紧的锢在了怀中。沈紫言被他紧紧抱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还是觉得,很满足。
第二日,沈紫言正在福王妃处用早膳,还未来得及提起去李府的事情,就见璎珞来报:“李家大奶奶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沈紫言本就有话和她说,听见她来,暗中也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院子里说事,总比去了李家在李家那些丫鬟婆子的眼皮底下说那些事情来得好。
福王妃一听是沈紫言的大姐来了,忙命林妈妈出去迎了进来,又问起她用过早膳没有,说着未等沈紫诺答话,就命林妈妈再去添双碗筷。这也是长辈表现亲昵的一种方式,沈紫诺看了端坐在福王妃身边的沈紫言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笑着领受了。
沈紫言看着沈紫诺比在家时又瘦了些的面颊,暗自叹了口气。
福王妃也知道沈紫诺一大早的来寻沈紫言,必是有话要说,也没有多留她们说话,只叮嘱林妈妈吩咐厨房去添几道菜,中午要亲自留客吃饭。沈紫诺告了个罪,就和沈紫言去了院子里。
这还是沈紫诺第一次踏进福王府的院子,见着周遭的气派,也是暗暗颔首,回想方才福王妃待自己的态度,也是热情有加,而小人们也都是毕恭毕敬的。看得出来,自己这小妹妹在福王府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姐妹之间,说话也不必拖泥带水,待到回到自己的院子,沈紫言立刻就屏退了众人,开门见山的问沈紫诺:“大姐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沈紫诺接过茶,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撞我的那孩子?”
沈紫诺小产,和那孩子脱不了干系,这事沈紫言怎么会忘记,“自然还记得。”沈紫诺叹了口气,双手捂着那温热的小茶盅,眉目间露出几分柔和:“我初时也有些生气,异是见着那孩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动了悲悯之心。”
沈紫言警觉的望着她,“你打算做什么?”沈紫诺垂下头,似乎已经预料沈紫言会不同意自己的做法,讷讷说道:“我打算认下那孩子。”沈紫言顿时心头无名火起,一拂袖站了起来,“大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沈紫言想过最坏的结果,只当李骏会将那孩子认在名下,那就是庶长子。可也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姐姐,会亲口告诉她,她想要认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还是害得她姐姐小产的人……
沈紫言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强自按捺住了心头的怒火,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姐,你若是认下那孩子,日后那孩子就是嫡长子,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嫡次子……”虽然是长子和次子的一字之别,可差别大了去了。
一门的嫡长子,不出意外,是要挑起家族大梁的人。而长子也能比次子享受到更多家族的优势。沈紫言觉得这事必须和沉紫诺说个明白,“大姐,这事我不会答应的。”见着沈紫诺沉默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下去,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索性就将事实说了出来,“我听说那孩子是李三公子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沈紫诺迅速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变化(二)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沈紫言一开始本打算等到打听好李骏在这件事情上的意思再和沈紫诺挑明,没想到今日一大早的,沈紫诺就突然跑过来告诉自己,说她要认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插手李家事务是不对,可沈紫言做妹妹的,有些话不吐不快,不然就是害了她,“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若那个孩子是姐夫的,只能认在妾室名下,你就是怜悯他,大可以认在通房名下,你可以待他视若亲子,可是他却不能占了嫡长子的名号。先不要说你还没有孩子,既然那个孩子这样冒冒失失的撞掉了你的孩子,只怕也是个不省心的,教得好,是应该的事情。教不好,那就是你的过失。多少双眼睛看着,关于这孩子不知有多少流言传出去,你就是认在了名下,也于事无补,再说那孩子现在都四岁了,正是开始记事的年纪,他想必也会记得你不是他生身母亲,更何况……”
沈紫言顿了顿,拔高了声音,“那孩子是李家三少爷的私生子,为什么你自己要揽下这烂摊子?”一席话说得沈紫诺默默无语。沈紫言也不知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见着她眼里舟水光,暗叹了一口气,语气没有丝毫缓和,“这事不要说是我,就是爹,只怕也不会同意的。你还这么年轻,将来孩子多得是,何必为了一时的心软,毁了你自己亲生儿子的前程!”
沈紫诺双手绞着帕子,大大的眼里盛满子水光,“自我小产以后,那孩子天天在我跟前跪着,母亲常说,做人要心存善念,我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更应该心怀慈悲之心。那孩子瘦骨嶙峋的,撞了我也是一时不慎,又不是有意为心……”
听她提到沈夫人,沈紫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那孩子的舅舅是戏子,母亲前不久才过世,你就是怜悯他,也应该有个分寸。娘在世时何尝不是心慈面软,到头来又如何了?你要是上了年纪,膝下空虚想认一个儿子,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你要想清楚,那个孩子先不要说日后孝不孝顺,你自己的儿子,真正的嫡子,会不会因此怨恨你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两说!”
听她说得恳切,沈紫诺坚持的念头有了一丝松动,但还是说道:“我会一视同仁我的孩子会好好教养,不会叫他有什么怨言的。”沈紫言冷笑道:“庄子有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孩子,怎么知道孩子的心意,他本该是嫡长子,一门中地位最尊崇的人,日后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李家要倾全族之力支持他。若是因为你认下了一个孩子,夺走了他本该拥有的优势,你说他会如何作想?”
沈紫诺听着,一时之间踟蹰不已,“可是那孩子看着实在可怜……”
沈紫言见着她口气已经有所松动,忙趁热打铁:“孩子可怜,你多疼他些就是了,再说那孩子是李三公子的私生子你就是认下了,日后那李三奶奶知道了真相,也不见得会感激你,多半还会因此,妯娌间有了嫌隙。”
沈紫诺是最讲和气的人,思前想后,有些愧疚:“也是我见着那孩子太可怜了……”沈紫言听着,心念微动。好不容易说服了沈紫诺,自然不会在这事上多坚持,笑道:“姐姐真是心慈。”
沈紫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事我还没和婆婆说呢,在你这里就自讨了没趣。”
沈紫言心里也大致知道了八九分,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事,李夫人不知道,就是姐夫,也不知道吧?”沈沈紫诺微微有些错愕,不知她从哪里得知的,但想到她打小就聪明伶俐,也就不以为意,“还没和你姐夫说呢。”
沈紫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事只要不是李骏授意的,那就好办得多。现在的状况是李骏,李夫人,这两个能决定那孩子未来的人都没有出声,而只有沈紫诺动了悲悯之心。沈紫言心中似有所悟,面上不叫沈紫诺看出分毫,淡淡笑了笑,似是闲话家常的口气,“你在养病,是谁带着李仁在你房中来来去去的?”李仁是那孩子的名字。
沈紫诺显然对这事从来没有注意过,一怔之下,顺口答道:“也不过就是看管着李仁的妈妈罢了。”沈紫言强忍着没有说话,唯恐自己一说出口,话语就会变成伤人的利剑。只是心里十分不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家也是书香世家,又不是那小门小户,没有规矩。一个带着身份不明的小孩子的妈妈,都可以随便在二奶奶的房中自由来去,这不是欺负沈紫诺好性儿这是什么?
好不容易打消了沈紫诺认下李仁的念头,现在又出了这等煞风景的事情。沈紫言只觉得头疼不已,抚了抚额头,漫不经心的问道:“姐夫今日在做什么呢?”沈紫诺就抿着嘴笑道:“你姐夫原来打算开春参加乡试,现在虽然延迟了,可还是不敢懈怠,正闭门读书呢。”先帝驾崩,明年的科举在国丧期限内,自动延迟到下一年。
这么说,认下李仁一丰,从头到尾,就是沈紫诺的一厢情愿了。
不但李夫人没有同意,就连沈紫诺的夫君李骏对这事也是浑然不知。沈紫言可不相信沈紫诺想要认下李仁一事是一时兴起,这事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一个四岁的孩子,没有人的挑唆,怎么会一直往沈紫言的院子里跑。孩子大都是敏感的,他撞掉沈紫诺的孩子,已经是闯下大祸,又怎么敢有事无事的再往沈紫诺跟前凑。只怕是有人看出沈紫诺心慈手软,和那孩子说了什么,才让他一直在沈紫诺眼皮底下出现。久而久之,沈紫诺自然就生出了怜悯之心。
就是小猫小狗,时常在自己跟前凑,时间久了,也能生出感情来。
沈紫言冷笑了笑’这李家倒也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
只是一抬眼见着对面沈紫诺羞愧的面容,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现在她心里应该还在为了不能认下李仁有一丝愧疚,自己就是说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也不见得会相信。只得不咸不淡的寒暄了几句,渐渐说到通房的事情上来,“姐姐房里可安排了人?”
沈紫诺羞赧的摇了摇头,面红耳赤的说道:“你姐夫忙着读书,也没有那个心思。”“那就好。”沈紫言松了一口气,以沈紫诺的性子,不抬通房和姨娘,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不过这事通常是由男人的意愿决定的,现在听说李骏没有那心思,沈紫言也松了一口气。
沈紫诺却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坐近了些,低声问:“你月信可有来?”沈紫言一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窘迫,“每次都按照时候来的。”
沈紫诺目露失望之色,但随即又笑着宽慰她:“没事,你还年轻着呢。”说起子嗣之事,沈紫言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可心里不可能没有负担。她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止是福王妃,就是杜怀瑾,也对孩子充满了期待。若是自己这样长久的没有喜讯,日子久了,沈紫言几乎不敢想象后果。
只怕,抬姨娘是迟早的事情。
想一想就让人心寒,沈紫言可不愿自己的一生,就是困在这座院子里,可那些姨娘们勾心斗角,闹得面目全非。她想要过的,是悠闲的,自在的生活。和杜怀姓痴缠了那么多次,还是没有消息,沈紫言自己心里不可能没有气馁的感觉,只是不好露于人前。
这事哪里好让沈紫诺操心,沈紫言忙笑道:“我进门时日也不多,王妃又是极好的人,倒也没有催过。”说着,笑了笑,“说起来,我大嫂昨日传出喜讯了呢。”沈紫诺微微颔首,“你大嫂有了喜讯,你身上的担子也轻些。”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道:“我听说裴阁老和父亲不和,你大嫂不如……”
沈紫言摇了摇头,从进门起,便没觉得大夫人对自己有敌意,反倒是二夫人,上蹿下跳,没个消停。“大嫂是和善之人,待我也是极好的。”沈紫言说着,暗自叹了口气,沈紫诺不是不聪明,有些事情也自有她自己的简介,只是心太慈了,旁人一点点苦楚,在她眼中就成了天大的事情,不知道多怜惜。
这一点正是随了沈夫人……
只不过”沈紫言想到沈夫人的结局,一阵嘘叹。
说起来,也有好多时日未见过沈青钰了。沈紫言这些时候一门心思的关注着泰王谋反的事情,也未派人去问候过,想到此处,就命墨书装了几匣子点心,当着沈紫诺的面吩咐,“将这些点心送过去给二少爷。”
墨书得了吩咐,忙换上出门的衣裳,将点心送到了沈府。
沈紫诺望着墨书窈窕的背影,目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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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化(三)
待见着墨书离开,晃动的帘子又恢复了平静,沈紫诺低声问:“墨书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吧。”沈紫言点了点头,“她跟了我十多年了,一转眼都是十九岁的大姑娘家了。”沈紫诺就
名门贵妻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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