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3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未知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3部分阅读
候,南司月说,这片神庙,本就是留下来惩罚他的。
惩罚他对神族的背弃。
可是,神族的事情,与他何干,与他何干!
她突然激愤,将南司月小心地半躺在墙角,又将篝火移远了一些,然后,拿着一根火棍,环视着四周沉沉的黑夜,心底反而没有了害怕,只是恼怒,只是着急,只是气愤。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啊!出来!神族已经灭了一千年了,你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肯走,还要留在这里害人!出来啊!我才不怕你们!再不出来,我——我——”她伤痛至极,抬起脚,恨恨地朝旁边的石阶上踢去。
当然,石阶岿然不动,她却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没有认出来,或者说,没有鬼出来。
暮霭沉沉的神庙,依然如千年前未灭的神话,幽幽地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叹息,呜呜咽咽,长风依旧。
“云出……”篝火那边,南司月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云出也不忙着捂脚了,她匆忙地丢掉手中的火把,跑到了南司月身边,将他的肩膀搁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事,你会没事的,他们都是一些胆小鬼,不敢出来。南司月,你要记住,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假的,那都是幻觉,那些都不是真的!记住!”她俯身在他耳侧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可南司月却似听不见了,她低头再看,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火光掩映下,脸白若金纸,眉心簇着的痛楚,像尖刺一样,一下一下地刺着她的心。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从来不曾畏惧过的南王殿下,几次三番的想要逃离。让他即便在沉入昏迷时,还散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怆与绝望?
南司月,看见什么了?
下午的噩梦再次纷至沓来,拨开浓稠的黑暗,南司月对此生已经恍然。
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他到底是南司月,江南的难忘,还是,还是大属的帝国元帅,一千年前叱咤风云的神族领袖?此时的他,漫步在布满火海和血泊大殿,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有一个地倒下,他们垂死时,都会用一种鄙夷责难的目光看着他,他在这样凌厉如刀的目光中,麻木地穿行着,裤脚被血染成了黑色,手抬起时,那弥漫在掌心的,也全是淅淅沥沥的血。
火焰在他身后腾起,地面突然猛地动摇起来,所有人都在嚎哭,他转头,只见神族那引以为傲、高耸入云的天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长鸣,轰然倒塌。
哀号声渐大,好像响在身后。
南司月猝然转身,却见到满目的人,那些曾在高台下,冲他欢呼,为他呐喊,那些无比崇拜着他的人们,此时,相互搀扶着,身上带着或大或小的伤痕,有的没有了四肢,有的,连脸都没有了一半,他们一步一步地逼过来,还是用那种凌厉的,比世上所有的匕首都锋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你为什么要背弃我们!”
“我们那么信任你!”
“南司狐,你是罪人!你是神族的罪人!你背负了这么多条枉死的性命!”
“神族三千年的基业,就是毁在你手里!”
……
“罪人!”
“罪人!”
南司月颓然地后退,后脚跟突然踩空,他重重地跌了下去,而下面,怒江的水,雷鸣般,轰隆轰隆,用它冰冷而宏大的流水。瞬间裹住了他。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跌落,跌落怒江江底,再也不愿醒来。
云出一刻不停地为他擦汗,可南司月的体温却越来越高,她已经将篝火全部踩熄了,又褪去了他外面的衣服,只剩下里面月白色的里衫,然而,只是里衫,也很快被汗水侵湿,湿漉漉的,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云出几乎没有犹疑,将南司月小心地扶起来,将他最后一件里衫也脱下,再用自己的外衣,将他身上的汗水全部擦净,夜色朦胧,篝火已黯,只余下伶仃的火星,隐隐约约地勾画着他的轮廓,她隔着衣服,曾被他的手握住,紧贴过的胸口,就这样,暴露在冰冷的夜色下,无星无月,四野无声。
云出将他重新抱进怀里,冷不丁地想起那次有点乌龙的争吵,心中终于相信他的话。
他真的不瘦。
均匀修长的身躯,仿佛杰出的宫廷画师,用毕生心血,描下的最流畅的笔触,每个起伏转折,都无可挑剔,韧长好看的肌肉,隐在平滑如脂玉的肌肤下,除了力量,再也不显露分毫,而胸口,那株苜蓿花模样的印记……
134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三)围困(3)
云出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印记一次,只是上次形势匆忙,她急着脱身,根本没有时间细看,此刻,他便在她的怀里,头一低,便能见到那一株淡紫色的苜蓿花,那么精巧,几乎不像胎记,而是谁,用匕首一点一点雕刻而出的图腾。
情为刀,无悔为刃。
从那刀尖渗出的血,正是那人心中最热最热的一滴。
云出久久地凝视着,即便夜晚的黑纱遮掩了她的眼,她仍然能看得那么清楚,一如,上一次,上上一次,怒江边,看到时的模样。
她的指尖一点点地临摹上去,小心地触摸着他胸口的花纹,心潮涌动,眼眶湿润,云出蓦然回头,遥望着黑暗遮蔽的丛林深处,泪终于涌了出来。
那边,确实应该有一条河,河边,是铺天盖地的苜蓿,迎着风,阵阵而舞。
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男子,唇角噙笑,眼神骄傲而飞扬,像正午炽烈的阳光。
“小姐,你惊到了我的马。”他说。
那时候的她,在想些什么。
夜玄说,“那个人,便是南司狐。”
“你不能去,你更不能接近他!”
……
“傻瓜,你早已经不是我的女奴了。你自由了。”
“她是云焰,是我的……爱人。”
……
“云焰,你爱上他了吗?”夜玄一身黑衣,冷冷地问。
“怎么会,我只爱你啊。”她含笑回答,回眸时,笑容顿敛。
……
“南司狐,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放了夜玄!我就任你处置!”
……
“除了算计,你可曾爱过我?”
……
翻卷的怒江水,比南司狐更加冰冷,然而,再冷,也冷不过她此时的心魄。
云出呆呆地坐在那里,怀里依旧是南司月烫得吓人的身躯,神思恍惚,唯有紧紧地,紧紧地拥着他,方能抵御心底撕心裂肺般的痛。
痛得无法呼吸。
周身,也如南司月一样,燥热难当,恨不得将这这幅身躯全部抛弃,将自己放逐,放逐到没有边际的水夜里,不要再醒来。
可是……怀中的他呢?
如果她不再醒来,南司月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闪电般窜入她的脑海中,让她激灵地醒过神来。
纵然前一世,她便是云焰。
那又如何!
此生,此世,她只是云出!
她不管云焰爱过谁,负过谁,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心,不需要为前世还债,不需要再去承受前世留下来的林林种种!
至少,此时,她只要南司月醒来!
云出使劲地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三声,“我是云出!”然后,使劲地睁开眼,将南司月扶起来,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你不要晕了,醒过来,你梦里的景象都不是真的!那只是记忆,那只是南司狐的记忆!”
南司月却始终双眼紧闭,他的身体没有方才那么热了,可温度却迅速地降了下去,将死一般,很快,没了生气。
云出惊惧地感受着他生命的一点点流失,咬咬牙,突然低下头去,对着他的肩膀,使劲地咬下去。
咬得满口血腥,咬得深可见骨,咬得泪流满面。
求求你,醒过来。
我不能再一次,再一次见到你,从我眼前消失。
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那种剜心剜肺,比死亡更可怕的滋味,不要再让我经历一次!
“南司月。”唇齿带血,她低低地呜咽,“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如果你不守信,我不会放过你!”
如果这一次,你再先我而去,我不会再许你来世,不会再有来世!我只愿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到你!
这不是云焰对南司狐说的话。
这是云出说的,这是云出对南司月说的!
南司月依旧没有直觉,温度在迅速地冷却下去,云出几要绝望,她解开自己的衣裳,在重新抱住他,用自己尚且熨烫的体温,去留住他渐行渐远的生命。
留住那个被神族的亡灵们,锁在怒江之底,不肯醒来的灵魂。
“不要再丢下我。”她低低地哭,那样的痛楚,夹杂着前世未尽的执念,体味得透心透肺,几不可承受。
黎明,也在此时,缓缓地,缓缓地,从她身后慢慢地展开。
当第一缕曙光踮着脚尖,触摸着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时,南司月的手终于动了动。
而此时的云出,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嗓子干哑了。
她的头埋在他的肩侧,发带早已崩断,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了一身,也遮住了她哭泣的脸。
南司月的手轻轻地抬起来,柔柔地,将她颊边的长发,夹到了她的耳后。
云出惊喜地抬起头,看着已经恢复知觉的南司月,本想笑一笑,可是笑容到
了脸上,竟然变成了更惨烈的嚎啕大哭。
“你吓死我了!”她嘶哑地推搡着他,“我以为你要死了!”
南司月没有应声,停在她脸颊边的手,信手滑到了她裸露的肩上,然后,再一点点地游下去。
她为了给他取暖,早已经将外面的衣服全部解开,披在两人的身上。
随着南司月的动作,外衣翩然落下。
他的手,已经停在了她的胳膊上,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云出怔住,脸上泪痕未消,有点瞠目结舌地望着已经坐起来的南司月。
他的神色很专注,也很认真,修长优美的手,明明在她近乎半裸的身体上灵巧的游走,却偏偏,还能认真得这般纯洁,没有一丝邪念的意思,好像,在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件至贵的珍品。
云出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待想说话,南司月手上忽而用力,将她轻而坚决地按倒下去。
他则缓缓地覆了上来,黑发缠绕,他依旧苍白脸,仍然有种圣洁般的沉静,睫毛如扇子一样,轻轻地掩下,盖住那双琥珀般,在晨曦里泛着淡蓝的眼眸。
云出使劲地眨眼,本不想占他便宜,然而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喉结,一点一点地向下,越过秀挺的锁骨,然后,盯在那朵苜蓿上。
南司月的手指,却认她的胳膊,重新移到她的脸上,滑到她的唇,在一点点,一路画下去,羽毛般轻柔的动作,却因为太过冰冷的触觉,所经之处,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路的寒栗,让她颤抖不已。
“现在的你是谁?”她忽然开口。
“南司月,还是南司狐?”这个问题,已经有点冷了。
南司月的动作停了下来,手停在她的胸前,长发撩着她的鼻息,苍白俊美的脸,似被触动,眉间微簇。
“南司月!”她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心跳,一声断喝,使劲地推了他一下,哧溜着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胡乱地穿好衣服,然后,走过去,蹲在他身前道,“你醒来就好了。夜晚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你先在这里呆一会,我去找吃的东西。”
说着,她便要站起身。
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南司月因着她刚才的一推,收撑到了地上,此时,却在她站起身时,抓住了她近在咫尺的手。
“云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弱弱的。
云出心中一涩,也不忍走了,她趴在他面前,将额头抵着他的,“我在呢。”
还好,南司月的体温也恢复正常了。
“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你。”他轻声道,头依旧低着,长发迤逦,散在象牙般的皮肤上,如浓彩重墨的油墨画。
云出愣了愣,跪行着往前趋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渐渐地抱着南司月的肩膀。
而他的手,也缓缓地,环上了她的腰。
他们这样安静地呆着,闻着彼此的呼吸,不想分开,也不想说话。
只是,南司月的手臂,偶尔,会紧一紧。
紧到她贴向自己时,是那么真实的压力与拥有。
“好了吧?”云出的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下,她慢慢地移开来,眼睛早已经哭肿,可此时笑起来,弯弯的,还是很灿烂,“我去找找有没有可以吃的或者喝的,不然,我们搞不好挺不到明天援兵来了。”
还有一个晚上,她不太确定还会发生什么。
“我和你一起吧。”南司月似乎已经恢复正常,说完,已经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件袍子,随意地披上。
云出站在旁边看着,一面心虚,一面遗憾。
心虚,是因为自个儿把他的衣服扒得只剩下一条裤子了。
遗憾,是因为——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好的皮肤,她还没看够摸狗啊,昨晚简直是惊吓过度,就算不着寸缕地搂着他,也没敢怎么去研究。
如今一想,真是扼腕!
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四)围困(4)
云出没有问南司月,昨晚到底经受了什么。
就像,她不会告诉南司月,自己昨夜又想起了什么。
那些过往的,已湮灭在尘埃中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幻觉,都只是过往而已。
“昨晚有人咬了我。”云出正想着,南司月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云出一囧,回头瞪了他一眼,正想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咬他,结果,看见某人曲着无名指,放在鼻子前,很美很美地……j笑。
“我还听见有人说,不会放过我。”j笑罢了,南司月又一本正经地说。
“听见了你还不理我,你丫是不是故意的!”云出手一伸,便砸了他一个爆栗。
南司月没有躲开,所以,她得逞了。
她竟然得逞了!
云出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不过,看样子,南司月根本没怎么放心上,反而,有点无辜地摸了摸头,又浅浅地笑了笑。
那么温柔无害。
搞得云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
南司月怎么突然转性了?
看来,他昨晚真的是有点烧糊涂了。
南司月只是不语,浅浅淡淡的,随云出继续在神庙里搜寻任何可以治愈失明,或者食物的蛛丝马迹。
他的动作慢了一拍,云出于是跑到了他的身前,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还有耳边细碎的脚步,昨晚让他痛不欲生的黑暗,终于被这缓升的初阳,驱散了许多。
不过,在他决定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承受全部的准备。
就算背弃了一切,被惩罚被记恨永坠地狱又如何。
她毕竟,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便已足够。
“没吃的没喝了。”云出甘心地将神庙搜寻了一遍,终于妥协道,“看来,我们只能等着援救的人来了。”
南司月微笑,他早料到这个结局。
好在,明天便会有人来救援,只是,让她忍受一天,到底不忍。
“我倒没什么,平日里吃那么多,饿上三天三夜都没事,反正我也试过。你平日养尊处优的,平时又吃那么少,等会肯定顶不住。”正想着,便又听到云出担忧说。
南司月微微一怔,随即莞尔。
原来,她竟是为他担心。
“我还好。”南司月轻声宽慰道。
“哎,现在只能挺着呢。”云出也懒得找了,随便寻了一个残缺的台阶,一屁股坐下来,仰头望着兀自站着的南司月,冷不丁地问,“那什么——万一我们这次真的交代在这里了,你可有什么遗愿未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
就算明日有援兵,可援兵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能不能接应到他们,根本就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接下来的这个晚上——云出想想就寒。
昨晚已经生生死死地经历得那么彻骨了,再来一次,她真的消受不起。
自己也就算了,如果南司月又入了魔障,又像昨晚那样生死不知,那她一定会在他断气之前,先把自己给了断了。
看谁比谁狠!
“遗愿”听云出问,南司月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低下头,在漫天的阳光中,无比眷恋地“望着”她道,“如果一定有一个未了的愿望,那便是,我很想看你一眼,想——看一次你跳舞。”
每次,只是听见她的脚步,可单单只是走路时的步伐,已经轻灵如此。
跳舞时,一定精美得如一个精灵吧。
云出怔了怔,然后,迎着他的目光,灿烂地笑了笑。
“南司月,这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天了,所以,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真实地回答我。”云出拍拍屁股,重新站起来,看着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就算经历了这几天的生死相依,就算被他紧搂被他亲吻,她仍然不太确定。
南司月到底喜欢她什么呢?怎么开始的?
她左想右想,都觉得自个儿那么平凡,也没为他做过什么。
甚至,还来历不明——好吧,现在比不明更糟糕了。
太没有真实感了。
或者,只是因为,因为昨晚那个突兀的记忆,所谓的,关于前世的羁绊?
如果是那样,未免可笑。
南司月微微一笑,脸侧向阳光射来的方向,全身拢在金色的光晕里,很仔细地寻思了良久,然后,歉意地说,“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一直喜欢吧。”他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散发,浅笑道,“以后,也会一直喜欢。”
如果有以后,那就会一直一直下去。
云出眨眨眼,这个答案并不清晰,却让她心安。
“我跳舞给你看。”她突然说。
南司月讶异。
云出狡黠地笑笑,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问,“你听说过铃铛草没有?”
南司月茫然。
“我小时候经常玩的一种草,上面有好多小果子,你把果子根部拉下一点点,不要撕断,留点草茎挂在那里,摇一摇,很响的,便和铃铛差不多。”
解释完后,云出又补充道,“我啊,刚好在神庙边上的草地上看见了许多。”
“你想要那些铃铛草?”南司月问。
“嗯,你帮我采一些来,好么?”她巴巴地问,“我没办法靠近,武功太低,会被他们抓住了。”
南司月微笑。
云出肯主动让他去办事,老实说,真是……荣幸啊。
“告诉我具体方位,然后,等我一会。”他绝无废话。
等南司月将铃铛草带回来的时候,云出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小心翼翼撕好铃铛草,用准备好的丝带密密集集地系好,而后,绑到了手上,胳膊上,脚踝上,腰上。
脚踝上绑得尤其多。
“啦啦,我开始跳了。”她深吸一口气,兴冲冲地招呼着他。
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五)契约(1)
南司月还未应声,云出已经精灵一样跳到了他旁边,伸展了一下双手,然后,开始回顾刘红裳教给她的风舞云翔。
她知道南司月看不见,所以自己稍微改良了一下舞蹈,将手部的动作减少了,而是尽可能地加上脚步的动作,赤脚击在古老的石板上,踢踏踢踏,铃铛草也随着她的姿势,丁丁当当地响,比真正的铃铛的喑哑,但更清新动人,和着风声,宛如大自然最美的旋律。
南司月站在她的近处,听得很专注,唇角含笑,恍如亲见。
云出起初还会留意他的神色,见他微笑,心中欣喜,旋转得更快了,裙角飞扬,她展开双臂看,仰面望天,万里无云的天幕,湛蓝如粤州风平浪静的海洋,安详久远,亘古不变。
一如千年前的天空。
她突然有种恍惚,此时,站在神族曾经的殿堂上,望着这样的天空,面前的南司月眉眼带笑,与苜蓿园翻身而下的男子渐渐重合,风依旧呜咽,她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只是赤脚踏在冰冷的石板时,才略微有点真实的感觉,渐渐的,这唯一的真实,也被巨大的晕眩所驱逐。
她翩跹地舞着,急速地旋转,铃铛草响得越发凌乱而欢快,有一刻,云出几乎分不清,到底是她在跳舞,还是舞蹈本身在驱使着她?
那么欢愉,那么忘我,天地在旋转,四周的景致,他的脸,便如一大幅落入溪流里的水墨画。一点一点地晕染,到了最后,变成了模糊的轮廓和黑白的混沌。
时空的漩涡是巨大而慈悲的。
它自天而来,俯视着她,将声音化成风吟。
“你确定吗?”
它叹息般问。
身遭,是无数人的嘶喊与哀嚎,是神族将灭时,所有积攒的怨气与不甘,他们聚集了最后的灵力,保住了这座千年不灭的遗迹,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那种灵力,黑暗而沉凝,带着人性所有的阴影,几不可负荷。
现在,它问她,问这个唯一闯入他们的年轻祭者,你是否确定,接受这份受诅咒的灵力,让它为你所用?
她看到了它黑色的漩涡,看到了它阴冷的狞笑,看到了南司月曾目睹过的那一幕血流成河,怨恨积山。
也同样,看见这所有魑魅魍魉后,南司月素淡含笑的脸。
那双美丽如星辰,却割断一切红尘的眼睛。
“我确定。”她低低地应着。
远古的诸神,将你们残留的执念,全部加诸我身吧,给我力量,解开千年前你们与夜玄签订的契约。
以我血肉,还你们的另一个契约!
那一刹,阴风乍起。
南司月终于觉出不对劲,他想伸手止住云出,却被一种奇怪的疾风吹得连退了几步,云出全身散发出一种刺目的光,几乎,也刺痛了他的眼。
而神庙外,那些本遵照长老的命令,围着他们的蛮族人,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张大嘴,呆呆地望着这幅人间至美至邪的一幕:那名年轻的舞者,全身都笼罩在让人目眩的白光中,光线灿华中,又有黑绸般的暗色、蛇一般游走,绝美惊世的舞姿,伴随着那张出奇明丽的脸,云出的眼睛很亮很亮,肤色煞白,唇色殷红,好像所有的色彩都被加重,有种行将妖化的邪气,如毁灭前瞬间释放的极美。
让人错不开眼,心底,却是一阵慑人的冰冷。
“快,快去通知长老……”终于有一个人醒过神来,赶紧吩咐身后走神的一个青年。
那青年似刚从梦中被叫醒,迟钝了好久,才撒着脚丫往大本营跑了去。
云出仍在舞,舞到天地无色,舞到狂风卷沙,舞到那所有的阴邪,一丝一缕,钻进她的体内,生根,刻骨,舞到长发披散,美轮美奂,眼神妖异,精疲力竭。
“停下来!”南司月突然叫了一声,袍袖一挥,将卷到身前的沙石全部拂走,他迎着疾风,任由发丝被猎猎地吹到脑后,任由长袍散落,任由那凌厉的风刮伤了他的脸,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
他终于走到了云出面前,然后,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抱住已经停不下来的她。
“不要跳了。”他将她牢牢地陷进自己的怀中,忍受着四面八方所有的狞笑、碎语、指责与袭击,只是抱着她,用整个身体护着她,“够了,云出,够了!”
云出终于安静下来。
缩在他怀里,如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一动不动。
远远,已急匆匆赶到的长老与族长,望着眼前的那一幕石动天惊,脸色也是大变。
恍惚间,长老似乎看见十几年前,那个纯洁漂亮的少年,站在神庙的平台上,低头祝颂时的模样。
他的周身,也曾出现过这样耀眼的光,只是,更灿烂,更耀眼,更干净。
“族长大人。”长老垂眸,虽不甘,却不得不承认道,“也许,她非但没有被诸神摒弃,而是,成为了下一位随云。”
族长未语。
神庙那一边,南司月仍然紧紧地搂着怀中娇小冰冷的人,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手臂环着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去。
“没事,都没事了。”他低低道。
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六)契约(2)
云出轻轻地动了动,用手背抹起唇角的血痕,然后,抬眼静静地望着他,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再一点,一点,慢慢地移开。
“南司月,你睁眼看我。”她低低地说。
南司月依言,缓缓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刹那间伤了他,他下意识用手挡在了眼前,头偏了过去。
云出顿时笑了出来,她将他的手拉开,看着他紧闭的眼,连问,“有感觉了,是不是?是不是有感觉了?”
南司月心中也是茫然。
在他初初睁眼的时候,确实有一种奇怪的光感,让他不能睁眼。
“先不要着急,休息一会,我们去一个光线暗点的地方,再试一试。”云出说着,抓着他的手,转身便要往墙边的阴凉处走。
她依旧活泼康健,好像方才诡异的情形,根本只是大家共同的幻象而已。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云出还是云出。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孩。
南司月这才放下心来,这才真正感觉到期待的欢愉,由着云出牵着,往旁边走去。
只是,在他抬手时,擦到了颊边隐痛的伤痕,心底还是会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的飓风,方才的阴冷,分明,又是存在过的。
他们转到了墙角边,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那些满族人面面相觑,最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长老身上。
长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万分威严地开口道,“列队,准备迎接新的神之使者。”
他们立即肃然。
在神庙中有此神迹的女子,即便长老不说,在他们心中,也早已将她定位为神的使者了。
而另一边,已经隐身在台阶侧、墙角下的云出,双手抓着南司月的手,轻而蛊惑地诱惑他,“你再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你的眼睛,不要着急,如果有一点不舒服,就赶紧闭上。”
南司月依言,睫毛轻颤了一会,终于展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眼前,依旧是灰濛濛的,可比起以前的纯黑,却多了许多耀眼的光明,星星点点的光斑中,一个女子的轮廓隐约在眼前,可又因为极痛,还未看清,又重新合上了。
“怎样,怎样?”云出凑过去,急急地问。
“好像……”南司月皱了皱眉,在云出失望之前,又舒展成一轮优美的笑,“我看见你了。”
也许不够清楚,但在方才的那一刻中,他确实看见了她。
看着她模糊的脸,亮亮的眼。
“真的看见我了吗?”云出雀跃起来,想了想,她小心地叮嘱他,“你先不要着急,休息一会,等天黑了,再睁眼,不然会受伤的。”
“嗯。”南司月还是握着云出的手,虽然表情温雅,心中自然也是激动万分的。
可,也有隐忧。
“云出?”
“啊?”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慎重地问。
“什么都没发生啊,就是跳了一个舞。”云出摇摇头,大大咧咧地说,“真奇怪,是不是,跳了一个舞,你就能看见了耶!”说到这里,她有点自恋地感叹了一句,“哎,一定是我跳得太好看了,这神庙里的鬼看着,都觉得不给点奖励对不住我,所以,就把你体内的同命咒克制住了!如果能变点食物和水出来,那就更完美了!”
她摇头晃脑,声音清朗得没有一点阴霾。
南司月将信将疑,但也想不出其它来。
“诶,那些蛮族人,他们都怎么了?”正在他想继续追问时,云出突然指着他身后,惊奇地问。
南司月下意识地转身,在他身后,云出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敛起,手也抽了回来,慢慢地拢进袖子里。
隐约间,只见一条黑线,从掌心,顺着胳膊,蜿蜒而上。
那些蛮族人的行径果然很奇怪,刚刚还严密布防,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现在,他们已经列队站成了两排,脸色恭敬,不约而同地向她行起了注目礼。
而天人般的长老,偕着族长,从人群中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走进了神庙里,走到了云出的面前。
其他人或许是不能进来的,他们却可以。
“你们想干嘛?”云出警惕地走上前,望着他们道,“如果是想单挑,你可未必单挑过我们诶。”
他们只是仗着熟悉地形与人多势众,如果只是寥寥几人,云出说不定自己就能用诡计摆平他们,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南司月呢。
“我们化敌为友吧。”长老平静地说出一句话,面色沉定,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云出眨眼。
这又是哪一出?
是敌是友,难道都冲着她的一句话么?
“云姑娘既可以在神庙呆了一整晚而安然无恙,还可以……与诸神沟通,可见,神灵已经原谅了随云的罪责,并且,将他的异禀赋予了你。请你重新回到我族,作为神的使者,继续为我族的子民们谋求福音。”她说得很诚恳,低醇的声音,几乎称得上蛊惑。
“我既不可能回到蛮族,更不可能成为你口中的神之使者。”云出却不领情,她目光一寒,有点强硬地丢下一句,然后牵着南司月的手,朗声道,“既然你们不想杀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南司月,我们走。”
说完,她拉着南司月,越过依旧沉定的长老和一脸难看的族长,大步朝外面走了去。
众人也不敢拦着她,很自觉地分成两边,为她让出路来。
南司月却在随她离开神庙前,身形微滞,侧耳倾听了片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盘旋在神庙上空的风声,那呜呜咽咽,仿佛众神哭泣的风声,已经悄然消失了。
那些,只是,巧合吗?
第三卷 烟雨江南 (四十七)屠杀(1)
“你不想为你父亲赎罪吗?”云出与南司月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长老淡淡地问。
云出的脚步顿住,然后,她回头,笑道,“赎罪?他何罪之有?我不知道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如果,我父亲真的是神的使者,那我母亲,曾经,至少曾经,一定是一位比神灵还要可爱的女子,所以,他才会爱上她。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明知会死,还是选择了爱她,我只会为他们骄傲,又怎会觉得他们罪孽深重?”
这是真心话,没有一点赌气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身份让她尴尬了,可云出还是很庆幸有这样的父母。
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给予她,至少,教会了她勇敢。
她是勇敢的产物,所以,更加不可退缩,也不能畏惧,要一往无前,不能给他们丢脸。
记忆中的母亲,虽然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可毕竟将她带大了,大到能独自生存,她不曾亏负于她。
长老容色轻变,久久地凝望着她的脸,终于喟叹道,“你果然是他们的女儿。”
“废话。”云出有点邪气地撇撇嘴,又道,“至于你们烧死我父亲的事情——那既是他的选择,我想,那也是父亲心甘情愿的。不然,他为什么不与母亲一起离开?我也不会说什么报仇的话,长老,族长,还有大家,后会无期了。”
这个地方,她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只是,当她的‘后会无期’四个字说出来后,底下却是一阵马蚤动。
那些族人脸上,满是惶恐与担忧,好像畏惧着什么灾难一样。
族长的脸色也分外难看。
长老既已经宣布了这个女子是神的使者,她说后会无期,便是代表神,遗弃了他们。
这对于将敬奉神当做生命中首要大事的蛮族来说,无疑是灾难。
“云姑娘,我们虽不与你为敌,你却绝对不能走!”长老转过身,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们会不惜任何代价将你留下来!”
云出哂然,不以为意。
她的手仍被南司月紧紧地握着。
“云出。”他轻轻开口。
云出仰面望着他。
南司月未敢睁眼,可是面容十分安详从容,“我们走吧,他们留不住你。”
“你!”长老断喝,正要开口,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箭鸣。
伴着一声惨叫,站在较后端的一个蛮族人应声而倒。
“看来,他们到底沉不住气,提前一天来了。”南司月淡淡道,“我只说最迟七日,却并未规定,一定要等足七日。”
南王府前来救援的人,显然,已经根据南司月一路留下的记号,找到了神庙的位置。
这里虽是丛林深处,南王府里人才济济,倒也有一些认识这些植物,并且擅长辨别方向的能人,加上南司月刻在树上的蛛丝马迹,他们比预期的时间少用了一日,堪堪抵达神庙。
既是救援南王,来的人数自然不少,现在围困南司月和云出的蛮族人不过一两百,而这支南王府的救援队伍,少说也有五百。且带上了南王府最新的武器:淬毒的箭,火药,渔网与长矛,以及烟雾弹。
每一样,都是针对丛林作战而精心挑选出来的。
五百个南王府精英,瞬间,将蛮族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现在撤回总部,加强防守,或许还来得及。”南司月的声音依旧清淡自如,“否则,别怪本王血洗神庙。”
即便‘血洗’这样决绝的词语,他说来时,也清淡如初,毫无涟漪。
云出望着他,想起几被自己遗忘脑后的传言,传扬中南王的杀人不眨眼与狠绝,她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有所体会。
自第一个人倒下去后,蛮族人也很自发地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挡在自己的组长与长老身前。
长老咬着唇,烟视媚行的眼睛,突然狠厉起来,“今天,就算拼尽我们最后一个人,也必须把使者留下来。”
此话一出,便如号角般,让在场的蛮族人都沸腾起来。
“鸣号,让周围的族人火速来支援。至于你们两个,对不起,必须留下!”发号施令的,依旧是那个美丽的长老,高大壮实的族长只是配合地站在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威严,来加强着她的指令。
南司月眉心微蹙,握着云出的手松开来,移上,盖住了她的眼。
“不要睁眼,把自己交给我。”他低声说。
云出一怔,随即,合上双眼,很放心地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倚到了他的身上。
南司月开始动了,他的速度很快,快且精准,一手带着云出,一手夺下最近那个人的匕首,侧身间,匕首已经插入了身后正要砍向他的、那人的胸膛。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娴熟高超,不逊于任何一流的高手。
更多人扑了上去,想要拦住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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