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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血色地狱？”一道悦耳如琴弦般的声音响起，却是林陌颜站在了门口，浅蓝色的冬装，上面用银白的丝线绣着云纹，微带着些清冷的颜色，在这深冬寒月，有着一股神秘而高贵的气质。但眼眸流转，笑颜微露之间，却又有着融雪破冰的昳丽璀璨。</p>

    赵洛熙见状更喜，忙道：“陌颜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侍神者的事情。”</p>

    冥焰并不乏聪明才智，但不轻易在这上面动心思，说话又言简意赅，实在令人很是痛苦。而林陌颜就不同了，秉性聪慧，又善解人意，是个比冥焰更适合的商议对象。</p>

    看到林陌颜的一瞬间，萧夜华的眼睛便亮了起来，琉璃般澄透的眼眸闪亮如星。</p>

    但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近，他却又突然有些紧张，心脏的跳动不自觉地快了起来——陌颜她是否能够认出他是谁？或者，更深入一点想，对于陌颜来说，萧夜华算什么呢？</p>

    “你们？”林陌颜眼波微转，在萧夜华身上扫了一眼，再看向赵洛熙，忽然笑了起来，在萧夜华旁边坐了下来，巧笑倩兮，“哦，那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p>

    没有错失林陌颜任何的眼神和语句，萧夜华的心顿时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是否……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是没有，只是单纯的反问？</p>

    这边萧夜华心思百结，赵洛熙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老老实实地道：“还没有，只是照冥焰所说，侍神者应该是在深山野林，暂时还没有大开杀戒，否则消息应该早就传开了。所以，暂时还算安全。”</p>

    “冥焰——”林陌颜扭头看向萧夜华，“是这么说的？”</p>

    萧夜华手微微攥紧，连陌颜都没有察觉，也认为他是冥焰吗？能够让陌颜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分辨，本该是他伪装得成功的表现，但心中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反而涌起了一阵失落。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吧？才刚照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认出来？</p>

    “是。”萧夜华依旧贯彻了冥焰的言简意赅。</p>

    林陌颜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笑意更深：“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总还是要找出侍神者，然后想办法确定她的危险性才好吧？”</p>

    “没错。”赵洛熙点头：“但问题是，要怎么做？”</p>

    谁也不知道吞噬了母蛊的侍神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以昨晚她那么容易焦躁，激起杀意来看，只要她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很容就会血流成河。</p>

    林陌颜斜斜靠在椅背上，左手的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托着下巴，看着萧夜华问道：“你说该怎么办呢？”</p>

    “……”萧夜华心中微动，之前他以为陌颜叫他冥焰，但是认真想想，那也可以解释为她在重复赵洛熙的话，因为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常。否则，正常来说，她这时候应该称他为冥焰，而不是笼统地称“你”……</p>

    一时间，心跳又猛地激烈起来，反复不定。</p>

    就在这时，南陵王府的侍女们依次进来，奉上刚做好的茶点，然后又悄悄地退下，不影响三人商议事情。</p>

    拿到手中那杯茶的时候，萧夜华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p>

    是龙井！</p>

    先前他进来时，侍女们准备好的是药茶，只要一闻那个味道，萧夜华就知道，里面加了好几样清心宁神的药材，毫无疑问，是为冥焰准备的。而这次侍女奉的茶点，显然是陌颜起身后，听说两人在客厅，才重新命人准备的，所以他的茶换成了龙井，因为陌颜知道是他！</p>

    所以，她问他该怎么办，其实是想看看，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萧夜华，究竟能够以冥焰的名义欺瞒人到什么地步吗？</p>

    那么我就就让你看看，我能够冒充到什么地步！</p>

    一时间，萧夜华所有的思绪都集中起来，飞速旋转，整合着所知道的微少线索，以他的才智竭尽所能地进行推理、扩展，好能够天衣无缝地接上她所有的话语。</p>

    “侍神者双眼血红，这是最明显的特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四个城门加派人手，密切注意进入京城之人的眼睛，这样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侍神者的行踪。”萧夜华脑海中飞速理着思路，脸上的神情却是波澜不惊。</p>

    赵洛熙击掌道：“没错，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p>

    因为侍神者朝着西南的方向而去，因此他派出的人手都是循着这条线追踪过去的，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才觉得毫无头绪。却没有想到，既然他担心的是京城的安危，那侍神者要进入京城，肯定要从四个城门进入，那不是能第一时间发现了吗？</p>

    “侍神者武功超绝，耳目自然灵敏，又对人的气息敏锐，所以发现之人不要轻举妄动，更加不能缀上，否则可能会刺激到侍神者。最好能够不动声色地将寻踪粉之类的东西撒到她的身上，这样我们就能够密切掌握她的行踪。”萧夜华说道。</p>

    赵洛熙点头：“没错，到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如果侍神者没什么危险性倒也罢了，一旦有，冥焰你就能够立刻赶过去。”</p>

    “……”萧夜华难得噎了一下。</p>

    林陌颜在旁边偷笑，如果冥焰自然没有问题，但问题是现在清醒的人是萧夜华。</p>

    不过她也并非很担心，因为两人毕竟存在于同一具身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萧夜华感觉危机很严重，冥焰肯定会及时醒来。</p>

    “如果侍神者不是从城门进，而是用轻功从城墙上过的话，怎么办？”林陌颜故意给他出难题。</p>

    萧夜华看着，眸光闪亮：“这也好办，寻一些风吹不断的细丝，用寻踪粉泡过，顺着城墙拉起，固定在四角的城楼之上。以三尺为距，一条一条地增高，直到城楼的顶角。”萧夜华毫不犹豫地道，微微耸肩，“如果说侍神者会无聊到以超过城楼的高度飞入京城，那就认命吧！”</p>

    这自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京城是大华的重中之重，为了能够更早的发现敌人的踪迹，城楼足足有九十尺之高，凌空又无法接力，想要超过这样的高度是很难的，即便是侍神者也不可能。</p>

    赵洛熙越想便越觉得这个方法好。</p>

    “三尺为距，那虫鸟飞过便不受影响，但人却肯定会撞到细丝上，细丝柔弱无力，一撞便断，只要四角城楼的人时时查看，便能在最快的时间发现异常。而侍神者只要碰到细丝，寻踪粉就会沾到她的身上，接下来只要放出寻踪虫，就能够找到侍神者的下落，的确是个简单又省力的办法。”</p>

    即便偶尔有飞鸟蝴蝶撞到细丝上，几率也很小，而且也能够随时排查，并不会多耗太多的人力物力。</p>

    看到林陌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萧夜华唇角的笑意顿时更浓了，双眉一轩，整个人绽放出了一丝罕见的锋锐：“这些不过是以防万一，但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侍神者会进入京城。”</p>

    “为何？”林陌颜微微侧首，询问道。</p>

    她问过侍从，从萧夜华入厅到她来，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即便赵洛熙在这段时间泄露了一些消息，也不会太多，对于侍神者，萧夜华应该并不知道多少东西。再聪明的人，也需要一定的消息，才能推测出正确的结论，萧夜华总不可能例外。</p>

    萧夜华发现，他很喜欢陌颜看着他时，所流露出的任何细微的情绪，尤其是赞赏这一类的。</p>

    于是，他笑着道：“刚才洛熙说了，昨晚侍神者服下母蛊后，看到周围的人就变得焦躁，那么，她一定不喜欢被陌生人围绕。她那么厉害，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何非要勉强自己去不喜欢的地方？”</p>

    “有道理。”赵洛熙沉吟着道，“我记得，夜巫族炼制出的第三个侍神者，就是进入了深山老林，一辈子都没有跟人打交道。”</p>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侍神者的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p>

    厉害！林陌颜美眸中带着丝丝诧异，她从未低估过萧夜华的智慧，但每每还是会被他刷新认知。</p>

    萧夜华迎上她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当做是赞美照单全收，朝她灿然一笑。</p>

    林陌颜眼珠一转：“可是这也只是猜测，还是要先确定侍神者的所在才比较安全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p>

    “冥焰，有办法吗？”赵洛熙闻言，立刻眼巴巴地看着萧夜华。</p>

    萧夜华当然知道这是林陌颜存心刁难，但他并不介意她出难题，更加不会轻易认输。因此，他的神情依旧浅笑淡然，脑海之中却再度开始飞速旋转，将赵洛熙所露出来的每个人都揉碎了去分析，忽然间，脑海之中电念一闪——</p>

    炼制侍神者、服下母蛊……</p>

    “最了解侍神者的人，并不是我们，不是吗？”萧夜华微笑着道。</p>

    如果他没猜错，侍神者应该是南疆所谓的蛊人，蛊人大多受人控制，而赵洛熙话语之中还有服下母蛊、神情茫然之类的词句，据他猜测，应该是侍神者服下了控制之人的母蛊，清醒过来，那么，毫无疑问，这个控制侍神者的人才是最了解侍神者的人。</p>

    至于此人是生是死——</p>

    侍神者有着血色双眸，冥焰亦然，两者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而之前他从未听过侍神者一词，想必陌颜和冥焰也是近期得知，那么冥焰十有八九会追查侍神者的来由，以及和自身的关系，就绝不会轻易杀了控制之人。</p>

    赵洛熙拍拍脑袋：“我真是当局者迷，都昏了头了，当然是那个孟姥姥最了解侍神者！”说着目光眼巴巴地看向林陌颜。</p>

    昨晚他看得很清楚，当侍神者吞下母蛊后，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便有惨叫声响起，等侍神者离开后，冥焰便飞速前往那处，那么控制之人肯定是在冥焰手里。</p>

    林陌颜歪头一笑：“可是我忘了把那人放在哪了？你应该记得吧？”</p>

    “陌颜你又开玩笑了，控制之人就在我城郊的别院之中，不是吗？”萧夜华笑眯眯地道。</p>

    林陌颜抿嘴看着他，这也能猜到？</p>

    萧夜华微微一笑，冥焰和侍神者的打斗是在昨晚，这种程度的打斗，又要不惊动旁边，肯定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既然赵洛熙能去，那就不会离京城很远。而从他今早清醒时的状态来看，冥焰昨晚回府也不会太晚，中间时间很紧，那么，关押控制之人的范围，绝对不会脱离京城。</p>

    这种事情又要隐秘，还要不惊动别人，还要安全，肯定是冥域在城郊的秘密地点。</p>

    好吧，你赢了！林陌颜耸耸肩，朝他竖起了大拇指。</p>

    萧夜华一笑。</p>

    “冥焰你真厉害！”一下子隐忧去了大半，赵洛熙兴奋不已，拍腿道，“我还一直以为冥焰你只会用武力呢，没想到脑子动起来这么厉害！别人都说萧夜华聪明，智谋无双，我看多半还是从你这里偷去的……等到萧夜华醒了，看我怎么羞臊他！”</p>

    原本林陌颜听着还只是笑，但听到最后，已经有些不忍卒听了。</p>

    萧夜华微微一笑：“是吗？”</p>

    “当——”赵洛熙说到一半，终于察觉到林陌颜神情的古怪，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却强作镇定地问道，“陌颜，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p>

    林陌颜看着萧夜华，笑着没有说话。</p>

    萧夜华笑得温文尔雅，完美无瑕：“没有，你只是错把我当成冥焰，然后在我面前说了我的坏话而已！”</p>

    “……”</p>

    如果看到这么正宗的萧夜华式招牌笑容，赵洛熙还认不出来的话，他就真可以去死一死了！</p>

    “你——是——萧——夜——华！”赵洛熙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要知道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是沉稳有度的大皇子，只有个别人面前才是真正的模样，但是，无论如何，萧夜华绝对不在“个别人”之列，“你冒充冥焰干嘛？萧夜华很见不得人吗？”</p>

    萧夜华耸耸肩，依然是一脸完美的笑容：“我并没有冒充冥焰，只是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而已！”</p>

    “那我喊你冥焰，你为什么不否认？”赵洛熙怒气冲冲地道。</p>

    萧夜华很惊讶地看着他：“我就是萧夜华，你没认出来是你蠢笨，我有什么义务要纠正你，帮你提高智商吗？我又不是你的老师，又不是你的隆平姑姑！”</p>

    “……”赵洛熙咬牙，怎么感觉这次这货的毒舌程度更深了？</p>

    当然，也更——讨——厌——了！</p>

    萧夜华反而笑得更深了：“没想到大殿下私底下这么……活泼？”</p>

    声音温文尔雅，话语却是绝对地雪上加霜。</p>

    “……”赵洛熙牙都要咬碎了，这绝对会成为他的黑历史，然后在日后被萧夜华翻来覆去地拿出来嘲笑，真是——太——不——爽了！</p>

    林陌颜不由得摇头失笑，虽然是同一人，但是冥焰和萧夜华就像有仇一样，跟萧夜华关系好的人，冥焰一定会万般讨厌，如燕宇；而跟冥焰关系好的人，萧夜华是百般挑刺，就如眼前的赵洛熙。</p>

    “我来找冥焰，是因为侍神者的危机，需要冥焰的超强武力值，结果却变成了你这个弱鸡，有什么用啊？”赵洛熙也毫不留情地展开了反讽。</p>

    萧夜华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副“人蠢没得治”的表情，老神在在地道：“没脑子的人，也就只能想到蛮力的解决办法！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的智谋限制了你！只是，要把大华的未来教到这样一个人手里，我实在很担心。陌颜，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做些准备，比如在其他国家置些地产房产什么的？”</p>

    林陌颜看着他们针锋相对，只是笑，不说话。</p>

    “哦？”赵洛熙冷笑，“侍神者武功超绝，仅比冥焰稍逊一筹，现在脱离了控制，或许能持平了，而且刀枪不入。我到想听听智谋无双的弱鸡萧夜华说说，该如何应对？”</p>

    萧夜华轻笑：“她刀枪不入，难道还能水火不侵？沉到水里淹死她，放火烧死她，大石头从天而降淹死她，再不行还能设炸药埋伏炸死她……。尤其她有勇无谋，想要引诱她入陷阱并不难。只是有人蠢，想不到而已！”</p>

    一副“不要用你的智慧来预测我”的模样，简直能气死人。</p>

    而赵洛熙也果然被气个半死，但过了气头，认真想想，却又越来越觉得心惊，萧夜华虽然说得轻松，但并非全是纸上谈兵，无法付诸实践，相反，他说的那些，如果经过周密的安排，再充分利用天气和地形的因素，是有很大可能做到的。</p>

    难道我真的很笨？赵洛熙自我反省。</p>

    但仔细想想，在夜巫族炼制出的第四个侍神者的时代，侍神者纵横天下，大华和周遭那么多国家却始终束手无策，只能用惨重的人员损伤来堆砌一线生机，一直耗到侍神者死为止……所以，并不是他太笨，是某人太妖孽，想问题的角度从来和常人不同才对！</p>

    但这点赵洛熙是绝对不会承认的。</p>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说大话谁不会，能做到才算数！”</p>

    “那就请拭目以待！”萧夜华也不反驳，优哉游哉地道。</p>

    赵洛熙现在简直讨厌死了萧夜华的笑容，面无表情地道：“我接下来想要和陌颜商议一些昨晚的事情，闲人快滚！”</p>

    “这是我的府邸！”萧夜华好心地提醒他。</p>

    这时候林陌颜终于插话了，笑着对萧夜华道：“你先去旁厅休息一下，我待会儿还有话要跟你说。”</p>

    萧夜华当然知道这是为了调开他，但因为是陌颜发话，所以他只是乜了赵洛熙一眼，便起身朝着侧面的旁厅走过去。</p>

    “这个人太讨厌了，对不对？”赵洛熙向林陌颜寻求同盟。</p>

    林陌颜摇头失笑：“你们真是针锋对麦芒，一见面就要吵架，像是小孩子一样！”</p>

    望着她纵容的模样，一个在心中存在很久的疑问终于再度浮上来，而且这次怎么都按捺不下去。赵洛熙终于忍不住问道：“陌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p>

    “当然！”林陌颜不解其意，却还是好脾气地笑着，“你问好了。”</p>

    赵洛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喜欢的，是冥焰，还是萧夜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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