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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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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毛飞翔 作者:飒飒和银筝/银筝

    第 2 章

    但是林椎只有九岁,他当然不懂得这些高深的种族生物学概念。就算懂了,他现在也不会在乎。他沉浸在方才飞行的乐趣当中,非常羡慕那对美丽强大,能够拥抱天际的翅膀。他低下头,看见新朋友虽然累得连手指也不愿动一动,却还是紧紧地吮着那根木棍儿,高兴地笑了起来。

    “喂,你飞的可真棒……我下回再请你吃冰棍,一整根的!”

    小飞人睁开了眼睛,绿色的眼眸亮了一亮。林椎非常理解他的贪馋目光,豪爽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老林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他学着老爹的口吻许了个罗天大愿,忽然又想起来应该先作自我介绍再吹牛不迟,便向小飞人伸出手去:“忘了说,我叫林椎。你呢?”

    小飞人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下,胆怯地伸出瘦瘦的小手来。林椎抓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飞人张开嘴,发出羽人们象口哨一样的语声,林椎耳膜下植着的神经芯片贴切地翻译道:“翎毛。”

    林椎老气横秋地点点头:“翎毛哇,这个名字很好听,是你妈给你起的吧?”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翎毛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了,瞪眼看了林椎一刻,绿眼睛里神情变幻,忽地射出一抹凶光。呸地吐出嘴里的木棍,一把甩开林椎的手,一膝跪地,努力地想要撑起身来。

    林椎莫明其妙,不明白为什么一句客套话就能惹得新朋友这么生气:“喂,你属狗的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他生气地呸了一口,但是看着伤痕累累的翎毛在草间忍痛挣动的模样,还是边骂边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他一把:“我是问你妈妈,又不是象勒萨那样骂粗话……”刚解释了一句,脑海内忽地灵光闪现,下午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在记忆中串连了起来。

    翎毛咬着牙,一股劲儿地想要甩开那只可恶的,象所有的人一样肮脏下流的手,但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没法挣脱开去。那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他手腕,而且还越箍越紧:

    “好哇死小子,原来就是你把老子的头发系在花盆里的!”

    第2章

    翎毛被他箍住手腕,疼得眼前发黑,但是依旧拼命地扭动,那怕把手腕生生拧断,也要脱开林椎的掌握。林椎对他这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儿很是头疼,仗着身高体壮,总算是又拧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喂你薅我头发你还有理了?”他用膝盖熟练地压制住翎毛的挣动,威胁道:“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给你随便打的……”

    翎毛挣扎着呜呜吼叫,拼命地拧着身子,转头过来,抻着脖子,张大嘴往林椎胳膊上凑,很显然是打算逮着哪儿就来一口。林椎躲开他的尖牙,只觉得头上冒烟,这小家伙真是只狗么?

    他打架无数,深通“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的真理。看着被自己钳制的动弹不得的小家伙,脸上虽然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左眉上鼓起了一个血肿的大包,嘴角也被打破了,看上去惨不忍睹,但是依旧在拼命地挣扎。林椎毫不怀疑要是被他挣扎出来,肯定是先跟自己不死不休地打上一架再说。忍不住头疼道:“你怎么这么爱打架——就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啊?”瞧着那豆芽菜一般的细脖子大脑袋,肋骨一根一根全凸起在皮肤之上的瘦弱身躯,又瞧一眼那对凌乱歪扭的翅膀,气道:“别打了,我带你去找你妈!”

    翎毛毫不领情,挣扎得更加凶猛。林椎思考了一番,方才明白过来,大概他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被提起母亲,不禁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撅一回嘴,还是拍拍翎毛,好声好气地哄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别打架了,我给你治伤,再给你买冰棍,这总行了吧?”

    翎毛一愣,动作不由自主地便缓了缓,林椎见“冰棍”二字好使,立刻趁热打铁:“买两根,我还有薄荷糖,你别犯别扭了。我给你看全息图书!”

    翎毛半懂不懂,瞪着眼睛看着林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块东西,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来。他下意识地吮了吮,凉丝丝的味道直冲心肺,好象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也在这甜蜜的凉意中减轻了不少。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美妙的滋味儿。

    他惊异地张大了嘴,舌头要吐不吐地看着林椎,呜噜噜地说:“凉……”

    林椎正在翻自己身上其它的兜儿,巴望着还能找到另一块糖,听见翎毛惊奇的语气,头也不抬地道:“三味基因强化薄荷,当然凉——老子记得从那老头儿罐里买一送一,掏了两块儿的……啊,在这里!”他把湿漉漉的裤兜全拉了出来,从皱巴巴的衣绉里费力地又掏出一块半融化的薄荷糖来。剥开糖纸塞进自己嘴里,随手胡撸了一下翎毛虽然零乱却依旧华美高竖的头冠,心有余悸的叮嘱道:“别再找我打架了哦,死小子。”

    翎毛并没有听他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了被他扔在地上,沾满泥沙草叶的糖纸上。几只在草叶上跑来跑去的蚂蚁正顺着糖香味寻踪而来,但是翎毛比它们的动作更快,一把便将那糖纸抄在了手中。

    “喂喂!”林椎看着他控制不住地嗅那张糖纸,眼看着就要往嘴里塞的模样,眉毛直抽抽。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但是看见这种饥不择食的馋相,还是有点儿接受不能。他伸手拍掉翎毛手里脏兮兮的糖纸,把那只小手拉在自己手里摊平,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薄荷糖吐到手心里:“算了,我这颗也给你!”

    翎毛迫不及待地把那粒带着口水的糖也填进嘴里。他已经处于飞人的第一个变异期:飞翼蜕变。因此他所需要的养分能量要比普通发育的孩子巨大的多。但是在他那个贫困的单亲家庭里,连正常的食品供应都难以保证,更别提额外的营养补充了。翎毛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吃饱”的感觉,他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得到肠胃的空茫蠕动,而脑部神经又把这种空茫感转换成了世上最可怕的欲望。在翎毛来说,每一次进食都象吸毒,稍微缓解一刻自己的需求之后,立刻又有更凶猛的欲望山呼海啸而来,直到将他溺没在一片绝望之中。因此,在他的有限的人生历程之中,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竟会有人把放进嘴里的美味又吐出来。他在贪婪地吮吸尽了那粒薄荷糖的每一滴糖浆之后,看着林椎的目光终于带上了几分信任。

    林椎当然不可能理解这种饥饿的感觉,被翎毛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浑身发毛:“我没糖了!”

    翎毛眨眨眼睛,说:“不是……糖。”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就很直白地问:“你还想飞吗?”

    林椎不可置信地瞪他:“你翅膀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飞?”

    “不疼。”

    “……”林椎伸手拽了一把翅尖上的飞羽,翎毛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脸色发白。林椎咯咯大笑:“小样儿,毛都没长齐,就想骗你哥哥?”

    翎毛眨巴着眼睛,忍疼鼓了鼓翅膀,争辩道:“我,我长了毛的!”

    “……”林椎语塞,想了想当初拿自己开玩笑的那个猥琐大叔的动作,斜眼看了翎毛一眼,突然探手在他被撕得脱线开裂的裤裆里抓了一把:“我说的是这里的毛!”

    翎毛叫了一声,象所有的男孩子一样蜷起了腰躲开林椎的手,却还是很认真地抬头争辩说:“长了的!”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裤子,给林椎展示男孩儿的器官。被他不害臊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的林椎尴尬地正要大叫,但是好奇心却占了上风,他偷眼看看四下无人,便聚精会神地开始研究羽人的性器来。

    象所有的羽人一样,翎毛的体毛也有羽翎和绒毛之分。颜色自上而下的渐变,羽翎顶端是华贵光泽的青铜色,延伸到翅下底端的绒毛处就变成了软茸茸的茶绿色,一直长到下腹底端。林椎刚才乱抓一把的小玩意儿象只肉红色的小鸟儿,乖乖地搭拉在绿苍苍的绒毛之中,林椎好奇地伸出手去拨弄了一下,那软嘟嘟的小东西在他的手中上下点点,更象只在啄食的小鸟儿了。

    “……”林椎突然反应过来,这种事是只有变态大叔才会干的!他手忙脚乱地为翎毛掩上裤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羞羞的么!”

    翎毛瞪大眼睛望着他,显然完全不明白他在尴尬些什么。林椎一瞬间又被那双绿眼睛里的坦荡与天真打败了。“真是服了你了……”他嘟囔着说,帮翎毛整好了衣服。又去察看他那歪斜的翅膀,伸手摸索了半天,欣慰地发现骨头没有断,只有左翅根下起了一大块的血肿,便撕下自己夹克衫的内衬,浸湿了水,为翎毛包扎了起来。

    翎毛觉得翅膀上一片清凉,感激地冲林椎笑了笑。他虽然面黄肌瘦,但是五官却是长的很出色的。除了那一双橄榄形的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以外,那挺直的小鼻子和倔强上翘的小嘴唇也生的形状优美,哪怕作出再愤怒的表情,也令人很想怜爱地揉一把他的苍绿色头冠。象林椎这样手欠的人,更是要揉得乱蓬蓬的,才算是心满意足。

    翎毛乖乖地让他在自己的脑袋上乱抓,对于他来说,头冠再美丽也毫无用处。如果能让对自己这么友好的人玩个痛快,那是再值得不过了。而林椎也明白了:只要不提翎毛的母亲,其实这个小飞人是个很单纯也很听话的玩伴。虽然有些傻气,但是他却有着在欺凌,背叛与欺诈横行的银河联邦中,极为罕见的诚恳与信任。

    那是自小独自随着父亲四方流浪,从未有过亲人朋友的林椎头一次在生命中体会到的善意与情感。

    他们在河边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翎毛带着林椎滑翔到了河岸边的一处浅滩,那是独属于他个人的秘密营地。林椎惊喜地发现在那里的树丛中,生长着鳞片奇异的大翅蛾和他从未见过的隐花螳螂。翎毛又勇敢地忍着痛楚,带着他飞上了一棵大树的树梢,他们在那里又抓住了两只大天牛,还吃到了夏日的最后几颗木莓。

    他们的快乐在林椎垒起石渠,用衬衫做鱼网,在河滩暗洞里捞到了一条白皮河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翎毛惊恐地想要打掉林椎手中的猎物,告诉他那条河鳝有毒。但是林椎凭着自己跟着老爹银河流窜时积累起来的荒野觅食的生物知识,很老练地判断出这是难得的美味。他摔死了河鳝,放光了血,将可能带有毒素的头,内脏和皮统统切下来扔掉,然后将剩下的两条净肉在火上烤成了香气四溢,吱吱流油的美食。翎毛几乎要被香气激得哭了出来,用无限崇拜的眼神看着林椎。

    “你懂得可真多。”

    “那当然,我将来是要去参军的!”林椎得意地说,挥舞着手上当作烧火棍用的树杈:“军人要懂很多很多的东西,要星际追击,要野外生存,要战地求生!你懂不懂?”

    翎毛又眨巴着他那双绿眼睛,他确实不懂,作为被殖民和奴役的低等民族,羽人种族够不上参加星系战役的份儿,因此军队,战争这些词,离他们的生活非常遥远。在他的生活圈子中,只听说过某族有多少多少人被卖到了某个星系基地作苦役,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羽人能当军人的。他努力地思考了半天,终于问:“那能挣好多好多钱么?”

    林椎顺手又揉他的头冠,说:“能吧,我爸说现在这世道,只有当了军官才能有好出路。所以他现在要使劲赚钱,将来送我去猎户臂基地那边读军校。”

    翎毛听得一头雾水,连手里的鱼肉也忘记了撕咬,愣磕磕地又问:“那你就能随便吃薄荷糖了吗?”

    “……你怎么尽想着吃啊!”林椎一巴掌拍瘪手心中的高耸头冠,说:“我要进联合舰队,要开全银河联邦最快的反物质动力飞船,整个宇宙只能我追着别人打,没人追得上我!”他说:“然后,我就让我爸把我家那艘破飞船卖掉,我们俩可以一起开着新飞船去追我妈妈……到那时候,她就知道我爸不是窝囊废了!”

    翎毛很认真地宽慰他说:“你爸爸当然不是窝囊废,我看见勒萨的爸爸请他喝羽花酒的!”

    虽然他的赞美毫无逻辑可言,但是语气中的真诚与笃定却很令人感动。林椎理顺翎毛的头冠,说:“嗯,那你以后也不要再跟勒萨打架了。他再逼着你驮他飞,你就躲起来,听到了没有?——你打不过他们的。”

    他很聪明的在翎毛反驳之前,把自己的那一串鱼肉也塞进了他嘴里。

    翎毛快乐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幸福地,狼吞虎咽地大嚼鱼肉,连个“谢”字也来不及跟林椎说。那焦黄香酥的鱼肉是那样的鲜美,直到他和林椎手拉手爬上河堤,沿着石桥往回走时,嘴里也还在恋恋不舍地吮着一条光溜溜的鱼脊骨。于是一直走到了勒萨家的旅馆门前,他才想起来自己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他这个自他出世以来,惟一能够产生信任的新朋友倾吐出来。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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