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星河 作者:鼎鼎当当

    五十一节 守节者众

    靖康军已经和东夏军队交战了。因为东夏军队的松懈，又有人引路放关，虽然不乏交战，但路上靖康军队仍是势如破竹，他们人太了，数十万军队，渐渐呈现出四面八方的势头，北平原的地界上，开始起火光，开始传出喊杀声……因为北平原商业发达，并没有东夏的其它地方那样有着有序的民户，虽然聚集起些民众，但很快就在靖康庞大的军队面前铩羽……

    城里终于开始乱了。

    石敬中被人喊醒，发现将军府里已经在相互砍杀。

    他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得悉具体原因，跟着几个熟悉的人到处乱蹿，原先府里的熟人，数是认识的，他们逐渐聚集，纷纷说：“杨涟亭与熊熙来谋反，勾结靖康人，城外打起来，我们上当了。都拿起武器，杀了他们。”主薄还在迟疑，他与杨莲亭打交道些，反复地问些细节，不停地重复说：“这不会吧。”

    将军府里不乏大才。

    也正是因为他们，事情越发不对，他们给察觉出来，这时他们控制着北院，而熊熙来控制着南衙。

    众人试着往南衙冲杀，联络驻扎在城里的兵营，靖康兵已经进城了，终于有人服软了，说：“大王的别府在北平原，我们别再漫无目的与靖康兵交战了，联络了人，火速赶往那里，去保护大王的家眷吧。”

    石敬中错在对地方不熟，对情况不熟，此刻鼓掌叫好，建议说：“大王家眷若在，可以她们登高呼。保卫北平原。”

    众人终于不再低沉，沿途往王府撤走，路与小股靖康兵相遇，折了些人手，却是把参士们保护得密不透风。眼看到了大王别府，那里果然有许想到起的东夏将士，他们是从将军府撤来的，别府的卫士还有其它地方溃散来的士卒都把他们当主心骨，顿时就围了上来，边悲愤地问怎么回事，边想知道怎么办好。为首的主薄说：“还能是怎么回事，杨涟亭和熊熙来勾结靖康人，靖康兵杀进来了，将军他？他原本说是解救杨涟亭去了，非是已经只身陷敌。”

    众人都感到绝望，发现别府门开，回来别住的谢小桃在，竟然走了出来，纷纷喊道：“王妃。北平原被攻破了，请你拿定主意。”

    在东夏，狄阿鸟的妻妾，不是被人称呼王妃jiù shì 夫人，大伙也不怎么区分，zhè gè 时候，却是有人gù yì 的，是想借谢小桃主持大局。

    谢小桃常年有病，脸黄瘦，前段时间去了渔阳，说是住不惯，又路回来，其实回来，是这边的家里设了佛堂，狄阿鸟又出征了，她想念诵佛经，因为狄阿鸟不大敬重佛主，她就像是偷偷信样，怕那边的妻妾闹腾，反感，就回来了，回来，那便是为了让佛主保佑狄阿鸟旗开得胜的。

    她手里还持着串佛珠。

    众人正着急让她讲话，好些人缓缓走出来，看到他们，众人大吃惊，为首的王明诚，大伙都熟悉，大王的妹夫……于是，他们又想把中心转移过去，不了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们护送他们出城吧。他们都是你们东夏的瑰宝。”众人盯过去看，发现竟然是冯山虢，顿时片喧哗。

    终于有人大声问：“勾结靖康人的有没有令尹您？告诉我们。”

    冯山虢笑了笑，回应说：“怎么会没有？各为其主，又怎么会没有。你们恨我也好，要杀我也好，把该保护的人保护好。把他们护送去渔阳吧，如果他们出了事，狄阿鸟才会痛不欲生。”

    有人很是jī dòng 。

    谢小桃劝阻说：“听令尹的。令尹是身不由己，但是他爱我们东夏呀。中原人当他是个棋子，你们却要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他是咱们的令尹。jiù shì 他，在为我们东夏保护这些大才。快带他们走吧。”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个爵位最高的人出来，开始简单编排，护送王明诚等人离开，冯山虢走近谢小桃身边，请求说：“你也走吧。”

    谢小桃摇了摇头。

    她说：“我是夫君家族中唯在北平原的了，我若走了，世人岂不认为大王家的人都跑了？我不跑。我为阿鸟看家。”她的年轻其实还不大，只是生病而已，扭身huí qù ，竟还像个赌气的少女。

    冯山虢愣了愣，对着她的背影jiù shì 揖。

    这是敬重。

    对着护送王明诚，范博士等人走的士卒又是鞠躬。

    这里头，有好人都是知交，也许这别，就不再相见了……而说服他们走，也颇费工夫，他渐渐微笑了。王明诚等人给他还礼，其中人还发出了声叹息。冯山虢却调头了，大步如飞，热泪挥洒。

    东夏。

    曾经梦中的北平原，经此劫，还会有几分的繁华？

    热情的图里图利好像又拥抱了过来，走在街头，好像曾经的士卒在致高喊：“令尹，别求他们。要战咱就战……”即便是他杀死拓跋巍巍的使者，陷东夏于战争，却是没有人尊敬自己呀。

    暖心的饭菜，热烫烫的微笑，滚滚的热泪。

    这切都还是热的。

    包括那颗心。

    冯山虢想道：“传递走那么的情报，收回了北平原，我算是报国了吗？”他痛哭流涕，自言自语说：“报了个国，亏了个国。我欠他狄阿鸟的呀。他欠得太太……这么个好地方，就给毁了。”

    虽然沿途恶仗不断，陶坎已经向北平原飞驰了。他让几名骑兵挑着人头在身边奔驰，这是被他斩杀的违纪士卒，骑兵们边奔驰，边路高喊：“诸将士但犯秋毫，如此等头颅。”

    眼看就要入城，遇到了个裹得面目全非的将领。

    将领见他就大呼：“元帅。有数千兵马犀利难挡，直奔北平原来了，末将好战场，还是败了。”

    陶坎大怒，但很快收敛了。

    大局无碍，东夏之卒冠绝天下，有支人马独秀，也不应该大惊小怪，他立刻传令下去：“调集马天佑所部，李尚所部，王锏所部……”算算，已经两万余众，就大喝声：“若敌锋锐难撅，给我围困住，从后面将我们神造营数年营造的红衣将军推上来，给我用那个，用那个。”

    直以来，朝廷都在质疑他学人家东夏，造出什么了，唯有皇帝力支持，收集花山散乱的药工，十余年，便造出来几十门这种红衣将军砲，喷火吐砂，威力无比……这也是陶坎正面对阵东夏精锐也怀有信心的原因。他相信，砲下去，片人浑身窟窿，他狄阿鸟哪怕让他卫队出战，都顶不住，而战争，往往是股气，几砲下去，敌人就胆寒了，敌人胆寒了，哪怕砲打不动了，敌人也照样败退。

    今天他便要拿这支东夏军队试砲。

    他仰天大笑，想到这十余年的忍辱负重，知道自己熬到头了。

    收复北平原，与光复陈州，从难度上来讲，当真有差别吗？

    这是拨云见天的感觉。

    这是令备州重见光明的感觉。

    这是对自己的证明。

    这是对皇帝的效忠。

    路跃马扬鞭，陶坎的心里不能不jī dòng ，缔造东夏的，当年的那个少年人压得整个帝国都喘不过气来。自己州治将军，直以来，只能弯腰低眉，不但是对他，对他手下张铁头这样的人，亦不得不如此，逢年过节，还不得不按杨雪笙当年平敌大略上要求的，送些特产点心，写封恭维的书信。

    笑到最后才可开怀笑嘛。

    正笑着，过城门三百步，有个治所，治所底下悬了个人，穿着宽大的睡袍，身无盔甲，手无长剑，吊死在门上。

    他认为是军纪不严，喝问道：“zhè gè bǎi xìng 怎么吊死在这里？”

    顿时便有士兵跑来，望向那个门，那个梁，告诉说：“小吏死节。挡不住咱们，就把自己吊死了。”

    陶坎心里咯噔下，跳下马，往里头走两步，顿时有人把他拦住，轻声说：“里头全是战死的东夏人，没地方扔的，就抬进去了。”

    他没有再吭声，不过还是走近望眼，里头人头颈相交，不知几许，数手握长剑，身穿里衣。

    jì xù 向前走去，不知几百步，棵梧桐树下着个横剑于肩的大胡子。

    天已经快亮了，陶坎看得真切，他是靠着树自刎的，人没有倒，还靠着树，身上插着长箭，那背后的树，也钉着十好几支长箭，身上胡须熬着冰渣和白霜，脚下的雪整个都是红的。他正要问zhè gè 也是死节的吗？旁边跟上来的军官说：“围住让他投降，他抹自己脖子了。这些东夏人，蠢得很……”

    还要再说下去，记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绽开。

    死节者比比皆是，将士伤亡会少得了？

    何况？

    死节，最能衡量个国家的气节和风尚。

    可怕，可畏，可敬。

    五十一节 守节者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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