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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火 作者:杏仁茶
谁也不肯输谁,时间久了两个人倒有点拼酒的架势,像暗中决力一样喝得很急,转眼间桌上又多了好几个空瓶。司楠又灌下一瓶,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有话跟你说。”缪书茶放下手里的半瓶酒,有点莫名的看着他:“你说啊。”司楠抬起头,眼中一时闪过种种情绪:“……是关于四年前的。”这个时间节点很特殊,缪书茶眼神飘忽了一下,而后勉强定了定神:“四年前?”司楠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像是很难开口:“高一那年我们去物理竞赛的时候。”
缪书茶明显被这句话激到了,声音有点发抖:“然后?”司楠像是陷入了善北过往的回忆里:“第三天的时候,你不是又莫名其妙冲我发了火吗。后来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三个电话。”缪书茶的表情已经变了,压在桌上的手肘越来越用力,已经发红了。“一开始我没管,连着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是畅哥打来的。”司楠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不真切,“我刚想接起来告诉他你洗澡去了,铃声响完了。后来接着又收到三条短信。”缪书茶直直地盯着他:“短信写的什么?”司楠闭了闭眼睛,这事在他心里蛰伏多年,这时候再想起来竟然清晰得像昨天:“第一条是[小书接一下电话好吗?],第二条是[是我错了,我会改的。],第三条是[你原谅我就接一下电话。]”缪书茶整个人都阴的吓人,咬着牙问:“然后呢?”司楠顿了顿才接道:“……后来打进来的那个电话,我按掉了。”
他也仰望了缪畅这么多年,对缪书茶专横不讲道理的独占欲忍了又忍。短信里透露出兄弟俩之间在闹矛盾,而且还很严重,这种情况在他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缪畅和缪书茶好得就像一个人,司楠都没想过他俩也会吵架。长久以来的嫉妒、渴望、失落、妄想、不平揉在一起化作带刺的毒藤裹住心脏。就这一次,就用这一次机会惩罚一下缪书茶,让他多纠结多难过几天,反正一回家他跟缪畅肯定马上就和好了……他挂断电话后删掉了未接来电列表和那三条短信,把手机放回原位,坐到自己桌前翻出一套物理题。
直到后来,听说缪畅走了的消息,司楠突然怕了,他意识到那天晚上缪畅的短信和电话不是简单的兄弟吵架。虽然不知道缪畅和缪书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缪畅的离开和他根本脱不了干系。司楠为这件事愧疚了四年,后悔了四年,自责了四年,今天借着酒劲说出来,字字句句如百爪挠心,又好像梗在胸口的郁结终于散了:“我欠你和畅哥一句对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被缪书茶迎面一拳重重掀倒在桌上,背后撞翻的空瓶碗碟滚落下来,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缪书茶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他上下排牙床不断打着颤撞在一起,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骂人的脏话,一遍遍机械地挥着拳头。
缪书茶想起竞赛回家那天杨潭说过的缪畅“会自己和你说”。原来缪畅真的说过,可是他不知道;缪畅这样向他求救过,可是他没听到。哥哥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缪书茶曾经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里的缪畅总是突然就不见了:一起坐公交车上学,转眼就只剩下他和司楠两个人;一起骑自行车,明明是他抓着缪畅的衣摆坐在后座,过了几个路口变成了他自己在骑;一起烤红薯,抬起头只剩他一个人茫然失措地蹲在火堆边……
他从这些梦里惊醒,睁开眼是他和缪畅的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了,本来不算宽敞的房间却空荡的吓人。缪畅的床空着,杨潭还是会按时给它换床单被套,就好像大儿子随时会回来住一样。每做一次这样的梦,缪书茶就会把自己说的浑话、做的浑事又想一遍,他以为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心早就被一刀一刀划烂了。
――原来今天司楠的话才是真的锥心刺骨。缪书茶忍不住去想那时候的缪畅是什么感觉呢?想象他背着父母偷偷躲在房间里拨电话的样子,想象他坐立不安等着电话接通的样子,想象他不死心地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的样子,想象他握紧手机颤抖着按着键盘打下那些短信的样子,想象他拿出全部的勇气孤注一掷拨出最后一遍电话的样子,想象电话挂断后他的无助、他的犹豫、他的绝望。缪书茶好像把缪畅那时的痛与苦全都遍尝一回,眼前一阵阵的黑压下来。
缪畅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缪书茶魔怔一样把司楠按在一片狼藉的桌上揍,一下接着一下,不留命似的。
第13章下
缪畅是收到了司楠的短信过来的,短信上说缪书茶可能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了,找他出来对质。缪畅心下一凛,因为自己把司楠牵扯进来而万分愧疚,和店长好说歹说请了假提前下班,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缪畅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
老板娘大概是去劝过了但是没劝住,站在一边拿着手机犹豫着想报警。缪畅赶紧过去拦下来,先低头好声好气地认错:“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和朋友喝过头了,小孩子不懂事,我给您道歉。”老板娘看到总算有人负责了,也懒得多计较:“赶紧把账一结,摔坏的东西一赔,把人带走!别影响我这儿做生意!”缪畅连忙答应,从钱包里仅剩的几张钞票里抽出两张百元递给老板娘。
缪畅走过去喊了一声:“缪书茶!”缪书茶还是没停,跟没听到一样。缪畅只好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缪书茶挣扎着扭动胳膊,力气大的吓人。缪畅用更大的力气拽住他,又厉声叫他一遍:“缪书茶!”缪书茶怔了一下,转过头迷茫着双眼看他,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哥哥?”整个人像从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单纯可怜的白兔,他反手紧紧抓住缪畅的手臂,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缪书茶从十几岁开始就改口叫他“哥”,这个叠字称呼太久没有出现了。就好像是以这个称呼变化为分割,划开了小时候和长大的界限,现在缪书茶突然又像小孩一样喊哥哥,缪畅听得心里一揪。
也许真的像司楠短信里说的那样,缪书茶已经猜到了,但是缪畅摸不准缪书茶知道多少,也不敢贸然说什么。他转身看到司楠正嘶嘶抽着气,脸上已经大片大片肿起来,沾着星星点点鲜红的鼻血。缪畅只当是自己把他连累了,心中涌起一阵愧疚。缪畅把两个人一边一个领出店门,像闹回了自己初三那年。那时候缪书茶和司楠也总是斗鸡一样对在一起就吹胡子瞪眼,全靠他在中间劝着这个管着那个。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打出手还是头一次,两个人都不肯说话,缪畅也不敢问。
他有点没头绪,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好对缪书茶说:“你先回去吧,我带他去医院。”缪书茶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拉住缪畅的袖子:“哥你别跟他走!”缪畅不明真相,心里也冒了点火:“缪书茶!”司楠拉他一下,捂着半边脸说:“畅哥,你别管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的,你先回去吧。”缪畅烦得脑仁疼:“我回去留你俩街头斗殴吗?半夜去派出所领人?”与此同时缪书茶也大着嗓子吼回去:“谁他妈要管你啊,让你说话了吗!”缪畅只当他打了人还理直气壮,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失望:“缪书茶你讲不讲道理啊?”缪书茶还是那样抓着他:“你别跟他走,你听我说……”缪畅心里急着帮缪书茶善后,语气也强硬起来:“别闹了,你自己先回学校,我带司楠去医院。”缪畅拦了辆出租车把司楠搀进后座,自己坐上了副驾。
快十一点的时候,缪书茶电话震了一下,他都没有仔细看屏幕就急急接起来,脱口就喊了一句:“哥!”王昊在那头顿了一下,问:“……妙妙你啥时候回宿舍啊?楼下都要锁门了。”王昊找过来的时候,缪书茶静静地伏在饭店门口路边摊的塑料桌子上。那店准备打烊了,收拾桌子的小师傅站在边上赶人,缪书茶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王昊走近了才看到他手心里还黏着玻璃渣,淌着几条干涸的血迹:“我操……你这是和人打架了?搞这么惨?”
那头缪畅也是焦头烂额,上车就开始给司楠道歉,说自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郑重其事地说:“我替小书跟你说对不起,本来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该连累到你。”司楠两头设计使了点心机,一方面他知道把当年的事情抖出来缪书茶肯定得疯,另一方面想用自己和缪畅之间的秘密梗他一下。虽然刚刚谁都没提这个秘密,但是缪畅好歹是跟他走了,效果也算差强人意。只是缪畅在副驾扭着头跟他说话,嘴里一口一个“小书”,听得他心烦意乱,脸上疼得都木了,缪书茶下手是真的没留情面。
缪畅在医院缴费的时候才想起身上现金不够了,还好银行卡上还存了一点,只是这个月估计凑不够一千汇给杨潭了。密码是弟弟的生日,他输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着缪书茶刚刚喊他哥哥的样子。现在这事情真是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要和缪书茶从何说起了。半夜从医院出来,缪畅叫了出租车想把司楠送回学校,司楠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半张脸:“畅哥,我这样回去的话,明天一早被辅导员看到就完蛋了……”缪畅对大学里辅导员之类的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缪书茶闯的祸他肯定得帮着忙收拾:“那你……去我家吗?”
虽然有过一些猜想,但是司楠没料到缪畅过得这么不好。出租屋藏在巷子深处的一栋老楼里,一路上连盏路灯都没有,墙皮沁着水零落地翘起来,防盗门上布满崎岖的锈斑。屋子只有他们当初在善北老家的三分之一大,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缪畅关上门,充满歉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一个人住没有多的拖鞋,不用换鞋子了。”司楠望着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屋子,艰难地开口说出了晚了四年的一句:“畅哥,对不起。”缪畅把他带进屋里:“你有什么要对不起的,是我没和小书说清楚,怎么也轮不到你道歉。”司楠明明知道缪畅和他说的不是一件事情,却好像得到了足以自欺的原谅和救赎。
缪畅把床让给了司楠,换上新的床上用品,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挪到了沙发上。他还是第一次带人回这个屋子里,这边房子比较老了,有时候自来水上不来,洗澡的花洒水柱又细又小。他自己凑活着用已经习惯了,怕司楠着凉,还给他多烧了一壶热水。缪畅脱下外套,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血,看着还挺吓人,他打了点凉水把衣服泡在盆里。一静下来又开始想缪书茶,自己刚才太心急了,也没好好听他说话,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吧。缪畅打电话过去,果然关机了。他看着通讯录出神,这个新手机里还只存了缪书茶一个人的电话,空荡荡又满当当的。
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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